大家都是来梨园赏花的,哪里有郎中。
安春风自觉不是医妃穿越,又没医疗空间,随便就能剖腹产开颅手术啥的,惹来麻烦上身,况且她也没有给人乱瞧病的习惯。
可是……荣雪拉住她:“安姨,我想去看看!”
安春风不许:“你才看过几本医书,连药理都没背全,看着也没用,只会跟着凑热闹!”
荣雪愁眉苦脸道:“就因为我每天只能看医书,见不到真正病人才想见识一下。”
安春风挠头,荣雪说得很有道理,读百遍书还不如一见,尤其是医学需要实践。
可是,就这样干巴巴去看也太儿戏了,荣雪十二岁还能天真,自己可不能胡闹。
她正想怎么才能让荣雪放弃这危险想法,就看见一个人影急匆匆赶过来。
安春风眼前一亮,回头拉住荣雪:“雪娘,你不是想瞧病人吗?这就跟我来!”
赶过去的居然是沈小郎中,看他一身打扮,还背着医箱,定是跟谁出诊。
荣雪也瞧到沈修瑾,顿时又惊又喜,说话都结巴:“是、是沈郎中!”
“黑豆,上!”安春风马上发出命令。
另一边,沈修瑾正埋头赶路,突然看见冲出来的黑豆时,也吃了一惊。
他习惯性的四下张望:“黑豆小哥,你家大娘子现在要看诊,都追到这来了?”
黑豆指了指旁边布帐:“安娘子!”
安春风移步出来:“沈小郎中,我今天不看诊,只想跟你过去看看那位夫人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让出半个身子,露出后面的荣雪。
沈修瑾一楞,他想起这个小女娘问自己医理医书,是有学医的打算,此时跟自己去看诊……他一时踌躇不决。
安春风道:“既然是一位大娘子看诊,有我们在旁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沈小郎中也无须顾忌太多。”
沈修瑾顿时反应过来。
男郎中给女性看诊,哪怕旁边有婢女在旁边避嫌,要是有女助手上前查体是最好的。
而且安娘子也是懂些医术的。
今天是前街徐太太一家游玩,花钱从回春堂雇了陪同随诊的郎中。
五叔就将自己遣来白熬了大半天,现在自己要来救人,徐太太还不高兴。
若这边的大娘子真有什么事需要送医馆,以徐太太的脾气肯定不愿意出面帮忙。
自己现在遇上安大娘子,能多一个熟人搭手也好。
“那就有劳安大娘子了!”沈修瑾对着安春风行了一礼。
金湛此时也走过来,安春风匆忙对他道:“我跟荣雪去那边帐里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湛点头:“好!”
他刚才问过,那三人只说自己是走错布帐,不承认其他事。
现在也需要询问过当事人,才好将三人送官衙。
安春风跟着沈修瑾进布帐时,被惊骇晕厥的老夫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那几个嬷嬷已经处理过,看情况不严重。
荣雪在沈修瑾的指点下,先是给那老夫人松开紧扣的衣领好通气,又翻看眼皮,俯身在胸听心音。
沈修瑾怎么说,荣雪就怎么做,看得安春风眼皮直跳。
现在她才发现,荣雪还真有当医女的天赋。
就是不知道玉嬷嬷要是知晓自己女儿喜欢做这种事,会怎么个伤心难过。
帐篷外,金湛开始询问刚才发生的情况。
自家出了这样大的事,跟侍在旁的两个婆子和两个下人都战战兢兢。
原来,这处布帐是一个老夫人的。
贴身嬷嬷说,夫人本来一直在朝华寺清养,偶尔到梨园赏花。
没想到那三人先是进帐偷盗,被发现后就抢走老夫人拿在手中的一对玉猫。
现在老夫人受惊,要是再被府里知道,被打罚出去都是轻的。
金湛明白,这些嬷嬷做不了主,还得等老夫人醒来看她自己怎么处理。
帐里,沈修瑾取出一个小瓷瓶,取出少许粉末放在老夫人鼻端。
只少许时间,老夫人就喷嚏连连,人也醒过来。
荣雪赶紧取过旁边的软巾给她抹去嘴边喷出来的涎物,又盛过一杯凉茶让老夫人噙在口中。
沈修瑾对荣雪道:“老夫人是惊恐之下,痰迷心窍,只需要以取嚏开窍,人就可以清醒。”
荣雪连连点头,亲眼目睹将一个人从昏迷不醒轻松唤醒,她很激动。
老夫人悠悠醒来,就看见自己面前有一男一女。
男子圆脸憨然,女子戴着面巾,可露出的眉眼如画。
老夫人低声道:“难道是天君座前的仙童来接老身了!”
见老夫人醒了,帐里伺候的嬷嬷赶紧上前道:“老夫人,那三个强人已经被抓住,这是沈小郎中和崔小娘子,是他们用药将你救醒的。”
老夫人让嬷嬷给自己靠坐起来,没有提三个强人。
沈修瑾上前把脉,又问过饮食起居,见老夫人只是惊吓过度,而且平时也调养得宜,醒过来就无碍了。
于是也开过中正调养的药方,至于对方买不买药那就随便。
整个看病过程老夫人都是笑眯眯不说话,等到沈小郎中开好药方要离开,才开口道:“这位小娘子应该不是医馆的医女,摘下面巾让老身瞧瞧!”
安春风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听到要荣雪摘面巾,不禁皱眉,她可不敢给玉嬷嬷惹事,上前道:“既然老夫人已经无恙,我们也就告辞了!”
“无妨!老身难得见到年轻小女娘,就多说几句话!”老夫人仿佛没有听出安春风拒绝的意思,只淡淡开口。
安春风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环视这处布帐。
布帐周围悬挂的是普通素色棉布,地上铺的也是普通毡毯。
只有茶几上摆放的茶具古朴典雅,此时还能闻到淡雅茶香,并非凡品。
老夫人满头银发,面容和善,布衣银簪,朴素无华,几个下人也是布衣打扮。
就连旁边那个刚刚还一脸惊慌的嬷嬷,听到自己老夫人无礼话语也是神情淡定。
在藏龙卧凤的京城里,遇见达官贵人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安春风也不确定这又是哪家高门大户出来的老太君。
一旁,荣雪摘了面巾,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芙蓉面。
老夫人招她到跟前,上下打量,对旁边的嬷嬷笑道:“你瞧,果然是个漂亮人儿,年纪也相当,可比家里那几个丫头懂事多了。”
荣雪在玉嬷嬷的教导下,举止大方得体,再没有以前的怯弱,此时脸上羞涩也是小姑娘的正常反应。
老夫人道:“你多大了?家住哪里?”亲切得好像邻居老奶奶。
见此情况,安春风心里越发没有底,她退出布帐,凑到还等在外面的金湛身边低声道:“这个老夫人有问题,她留着荣雪问长问短,会不会出什么事?”
金湛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低声道:“不会!”
安春风瞪大眼睛:“你这样确定?病人醒了,她不问那三个抢劫的怎么处置,怎么就对一个小女娘感兴趣?”
周围还有下人在,金湛没有出声。
“不行,我得有点准备!”安春风心中着急,自己带了荣雪出来,可不能将人带丢了。
她想了想,悄悄从荷包取出一块腰牌挂在腰带上,祥云飞龙,明晃晃的“外五”。
本来就是要借赵王爷来狐假虎威的,前几次用不上,现在让这个不知底细的老夫人看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该顾忌一二。
见到她的举动,金湛只是微微蹙眉,却并未制止。
他只是想,顺康郡主是先帝表妹,在这老夫人面前,周成锦也得低头说话,腰牌作用不大。
不过有这腰牌也好,至少不会让人当成普通人。
老郡主隐世多年,城里甚至还传言顺康郡主已经死了,原来老郡主就在城外。
刚才若不是自己亮出官印,要带三个抢匪去衙门需要询问案情,这些老嬷嬷还不会说出身份。
安春风重新回到布帐里,老夫人的谈话好像已经结束,荣雪手腕上多了一条墨绿手串。
老夫人看一眼春风,目光只稍微凝迟就道:“小女娘喜欢学医术是好事,京城里富贵之家还这样懂事的女孩儿已经不多见了。”
旁边,沈修瑾一直低垂着头,安春风只看见通红的脖子。
听到老夫人说荣雪学医,恐怕是对沈修瑾说的,见他窘迫之极,只能帮忙解围:“雪娘学医只为懂一些常识,以后自己家女眷用药方便,并不想坐诊!”
老夫人点点头:“是的,女子行事总是千难万难,若是有些家规就更不能随心所欲。”
“好了,今日雪娘能主动施救老身,也是一场造化,你们退下吧!”
安春风赶紧拉过荣雪,跟沈修瑾一起退出布帐。
她实在好奇得很,这个老夫人气场这样大,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修瑾背着医箱出来,脸还是红通通的,对走路微微有些瘸的荣雪看都不敢看。
可出来一眼看见金湛,顿时忘了害羞,激动道:“金大人,你也在这?”
他跟金湛同住官帽胡同,自是认得。
可金湛并不认识他:“你是?”
沈修瑾忙行礼:“小医也住官帽胡同,就在沈家老宅,小医还识得福伯和叶护卫!”
转来转去的都是熟人啊!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虽然春闱会试录的还只是贡士,又叫“中进士”,还不是真正意义的进士。
但是要从数千人里面脱颖而出,成为三百幸运儿,已经是决定学子命运最重要的一关。
只有上了黄榜,才能有机会到殿试去争夺状元、榜眼、探花郎,成为天子门生。
对众多学子来说,成王一案固然吸引他们的注意,最牵挂人心的还是这考后开榜的日子。
大概是急需新人,今年考官阅卷时间比以往都要提前。
秦牧心心念念着放榜。
这天一早,安春风没有去跟考生挤榜下,而是带着采青和黑豆来到东城正午大街。
这里有报子骑马沿街喊着喜报,而且还有黑豆去看榜,不耽误逛街。
她准备查看“云端”内衣铺子,再去吃一碗甜水。
有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少,街上的人比平时多出好几倍。
于是,安春风带着采青在街上溜达,顺便听周围人议论最新消息。
在即将张贴皇榜的贡院西墙下,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哪怕没有考生的家庭也挤在里面看热闹。
另外,在旁边停有马车,几个身体魁梧的家丁手拿红绸准备“榜下捉婿”,只等看中的举子上榜,就拉回去拜堂成亲,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名次,一个进士总跑不了。
空荡荡的西墙让等待的人群焦躁不安,只有心中有数的学子还能坐着聊天。
陈槐没有去榜下,而是在临近贡院的酒楼。
他此时大概是所有学子关注的中心。
几个关系不错的学子围着他七嘴八舌:“中元兄,考场里你就是最先交卷出场,想不到这入仕你也抢先,让好些人非议。我等真是自叹不如!”
这是说他早早就去衙门抢风头,都不怕别人取笑。
陈槐淡然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既然有志向做事,就更需要刚强勇毅的心智。
换句话说,又想要出名又怕出头担责,这事情不可能有。
他这番毫不掩饰自己想做一番事业的心态,让众人顿感羞赧,又心潮澎湃。
参加科举的每个人心中都是想着要当官,又遮遮掩掩,做出清高模样,反而没有陈槐来得光明磊落。
尤其是陈槐那句责任重大,前路漫漫,也暗示着其中多少风险。
直接说出来,哪怕有人想用贪图官位名声去嘲笑,也开不了这个口。
现在有陈槐带头,众人敞开心扉,也对自己为官之后要为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畅所欲言。
有人道:“中元兄才华横溢,尤其是每次策论都有独特见解,榜首位置非你莫属。”
“是啊!那个唐玉书平时虽然能跟中元兄一争高下,可在考场他无缘无故晕倒两次,名次肯定不行!”
“什么无缘无故,依我看是名利心过重!”
他们都是知道唐玉书跟陈槐不合的,在国子监分成两派,现在自然就比较上了。
另外一处酒楼也聚集着一群学子,跟这边的激情昂扬不同,他们明显有些吞吞吐吐,难以启齿。
在这群人旁边,唐玉书不似往日那般时时长袖善舞、笼络人心,只闷头喝酒。
孙家被查,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被牵连上,但周围那些同窗明显开始远离。
让唐玉书更难受的是,贡院考场上,他心里郁闷难平,又加上天气寒冷受凉,头昏脑胀晕倒两次。
还好贡院一直备有驱寒的姜汤,见考生不对就灌上一碗,硬撑到考完。
这一科勉强能考上贡士,好的名次就难说了。
他心乱如麻,此时旁边那些学子的窃窃私语落入耳中,都是如浪嘲笑。
很快,榜单就张贴出来了,四千七百二十六个举子入考,榜单上只有前三百人。
竞争之激烈,科举之残酷,让这些经历十年寒窗苦读,从童生试一级一级考上来的人再不敢经历第二次。
那几张摄人心魄的黄纸,是让人魂牵梦萦的生命所系。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喊出,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欣喜若狂当场晕厥,更多的还是落榜崩溃。
榜上有名的可以马上准备两日后的殿试。
榜上无名的只有黯然神伤,或者三年再来,或者就此返回家乡再谋前程。
陈槐不出所料夺得榜首会元,众人纷纷祝贺。
他本来已经在皇上那里留名,现在再得会元,只要不出意外,一个状元是稳稳当当的了。
跟陈槐一起参加过唐玉书婚礼的五六人里,只有一人落榜。
那人也不气馁,只道是气运不佳,三年后必定再战。
唐玉书那边同样也得到消息,他没有落榜,但名次靠后,已经在两百以外了,跟他原本计划的榜首差之千里。
一丝甜腥在唐玉书喉头生起,他强行忍住,对另外几个上榜的同窗拱拱手,起身向门外走去,可是身子一晃,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跟过来的小厮慌忙一把扶住:“唐姑爷,小的送你回去!”
姑爷?回去?
唐玉书只感觉无比讽刺,孙家姑爷会试只是两百位,还是姑爷吗?
这个孙家姑爷的名头对自己还有用吗?
虽然会试后还有殿试,那时才有状元郎,机会还有一次。
可排名决定了坐位。
两天后,陈槐会坐在距离皇帝最近的第一排中间位置。
而自己只能坐到大殿门边,连皇帝的脸都看不见。
他喉中甜腥越来越浓!
如果自己不在考场受凉,如果陈槐那一件纱袄在自己身上。
如果考前不经历那么多事。
如果安氏没有来京,自己一直安安静静的在书院读书,不成亲,不搬家,榜首会元一定就是我的,这一切究竟是从哪里出了问题?
唐玉书摇摇晃晃,眼冒金星,终于哇的一声,一口血是从他口中喷出来,人也倒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
小厮吓得又喊又揉,又想找周围人帮忙。
可是,今天放榜,那些落榜举子满大街不晕十个就要倒八个,还有一群正坐在地上哭,谁顾得了谁。
小厮没办法,好不容易拦住一辆载着客的驴车,贴补上银子,好说歹说才让人家答应让出来。
先将浑身软成一团的唐玉书扶上车,小厮赶紧往西城顺安坊孙宅赶,可才进街巷,就被一众官兵拦住:“兵马司办公,此路已经被封!”
小厮气势汹汹道:“我家是里面孙宅,现在我家姑爷是新科进士要回府,你们让开!”
按他所想,自己喊过兵马司的人就要让道,没想到领兵伍长闻言一声令下:“来人,将这车上的人扣下,交给大理寺一并查验!”
此时,安春风正坐在自家的铺子里,听夏嫂子说有几家女眷又定了内衣。
新鲜事物接受起来肯定有难度,一月只卖三五件是少了些,可布料卖得好呀!
夏嫂子道:“那些夫人太太来,不好意思直接定内衣,来来回回总要多买几次布料才好提起。
弄得文胸还没有买上,先就将我们这里的布料卖空。
还有绝尘师父画的画也是好的,有人想要买。我不敢作主,告诉她们还先问过东家才行!”
安春风笑道:“绝尘师父的画不能卖,只有定制文胸的才有。物以稀为贵,把画卖出去就不值钱了。”
虽然买椟还珠是笑话,可有时候,赠品比正品还难寻,也是营销手段。
大梁人不是笨蛋,只是想象局限了创新。
等她们知道文胸的好处后,再精巧的手艺都会被各家巧手娘子学去,只有那几款需要特殊材料的款式才能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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