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说过,从安春风走后,唐二哄他问过几次,想不想知道亲娘在哪里,还要带他出门找。
幸好秦牧机灵说他不认娘,死活也不出门,唐二才死心。
这个唐二就是最大嫌疑人。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真相大白,天平也倒向自己这方。
唐家在明,自己在暗,以后慢慢收拾,母子俩只管过团聚后的第一个年节。
有玉嬷嬷和宁阿婆商量置办年货,安春风也没有闲着。
她又带着荣雪去找沈小郎中检查,依然是半道截人。
荣雪戴矫正器已经三个月,每天也是药水泡浴,脚踝处的畸形程度明显转变。
沈修瑾把这个病案细细记录下来,就连荣雪的日常饮食起居也无遗漏。
一通问下来,荣雪是满脸绯红。
安春风只当是她害羞,毕竟沈小郎中有些事情也问得过细,比如平时站多还是坐多,晚上睡觉时是躺卧还是侧卧……
嗯,小姑娘羞涩正常!
时间一晃就是月底。
玉嬷嬷终于在大年前一天停课。
安春风带着秦牧小豆子去选一些礼物,对两人的遭遇表示安慰。
毕竟他们还是孩子啊!连寒假都没有。
要买的东西不多,安春风就在旁边棋盘街走走,顺便又去秋水布庄溜达一圈。
回来时,三人都是满载而归。
安春风抱着一捆彩纸,秦牧扛着一大串糖葫芦,小豆子小心翼翼捧着一大把炸得酥脆的馓子。
三人如同花孔雀从街上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跟沿途街坊打着招呼。
不过人家说的多是俩孩子。
“牧哥儿买这样多的糖葫芦,不怕酸倒你剩下的牙!”
秦牧摇头,他前些天掉了一颗门牙,现在整天闭着嘴。
“小豆子,这样大的馓子你怎么吃?”
“徐奶奶别担心,我家里人多,吃得下!”小豆子笑得像朵花。
家里厨娘要做一道吃食需要馓子,他就跟安娘子出来买。
安春风一边跟人应酬,一边想着用彩纸叠些什么小玩意。
玉嬷嬷说要去纸货铺买做工精细的灯笼,而且在元宵节时还可以用。
安春风则想自己做,也当是亲子游戏。
她跟玉嬷嬷的育儿方式不同。
玉嬷嬷要富养女,亏欠荣雪的她要补起来。
安春风要穷养儿,能亲力亲为的就自己干。
这些彩纸拿回去,糊花灯,剪窗花都是可以的。
开春还可以做风筝!
脑中想着事,刚到街口就发现走在前面的秦牧慢下来。
前方是北城兵马司棋盘街治安所,金湛站在门口跟旁边的军士说着什么。
叶青懒洋洋东瞧西望,一眼就看见安春风三人。
叶青先叫起来:“小豆子,把那馓子拿过来尝尝。”
小豆子也认识叶青,见要抢自己吃食,躲得老远:“叶叔,这是安娘子买的。”
秦牧则走到金湛跟前行了一礼:“金大人好!”
前不久大家还一起进寺庙求过签,虽然现在回城没再来往,也不会生份。
金湛“嗯”了一声。
安春风没有走近闲话,只对金湛行了一礼就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祝贺安娘子乔迁新居!”
安春风笑笑:“金大人说笑了,这只是托人之福。”
金湛是知道玉嬷嬷和崔御史的,以自己的能力,买不起大宅,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金湛回身,对旁边正忙着掰小豆子馓子的叶青道:“去把我桌上的礼盒拿来!”
叶青应一声就去了!
安春风微微蹙眉:“贺期已过,金大人不用送礼吧!”
金湛侧头,看一眼治安所里面,才抿唇道:“上次你来,是福伯慢待,我这里替福伯跟你说句失礼。”
除了记仇,安春风是不喜欢纠结过去的事,再说主人不在,客人不进门也很正常。
她笑着岔开话题,随意道:“福伯解释过,说大人那段时间公务繁忙。
现在已经过年封衙,大人应该可以松缓一下了!”
金湛:“……年节时,人多,偷盗猖獗,会更忙!”
安春风哑然,自己真是说话没上心。
过年期间,谁都可以放假,就公安、消防和交警是最忙的。
大梁朝的兵马司是集众职在一身,金湛恐怕忙得脚不沾地才对。
这话又该怎么圆回来,还没有等安春风想到话题,叶青已经捧着一个长长的礼盒过来。
金湛接过,略微有点尴尬道:“里面是我写的一副字,不值钱,只是一个心意。
一则是为新宅贺礼,二则也是感谢你将宁二他一家让给我,福伯很是喜欢。”
现在有宁老二一家在金宅住下来,金湛夜里回来,寒冬里随时都有一口热食热汤可吃。
后院的草木也被打理干净,福伯还将庭院里的花坛开出来,准备春天种几畦葱。
家里多了人气,每天热热闹闹,福伯心情也高兴。
到现在,福伯和金湛才知道,宁老二一家原本是到梨花巷做工,是安娘子主动提出退让才来自家。
想到福伯将安娘子关在门外,人家还大度没有计较,金湛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叶青在旁边看着礼盒暗暗叹气。
大人跟安娘子又不是什么亲近人,就用一张纸给应付过去。
现在金府前院住着宁家,金湛就住进后院。
里面简单添置了床和桌,还有一些零碎物件,花去三十两银子。
再加上金湛过年要给各处衙门上官家走动,必然要准备一些糕点礼盒。
底下兄弟们跟着辛苦一年,还要有点表示。
各处一安排,福伯手中攒一年的银钱就空了。
大人手中没钱给安娘子这里送礼,福伯也不会给的,只好自己提笔写字凑数。
就是一个穷害的。
说到宁家,安春风也不好再拒绝,就让秦牧接过礼盒:“难得能有金大人的墨宝,牧哥儿年后就要进学堂,也正好临摹。”
呵呵,收就收,反正牧哥儿也需要字帖。
玉嬷嬷说书法要早早练过几种风格,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自己正想去书斋淘几本写着玩。
金湛敢将自己的字送人,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金湛见安春风收下自己的礼盒,他也放下心结。
回头让福伯也宽心,不用耿耿于怀,安娘子不是小气人!
安春风想到乡下宁老爷子恐怕是第一次过年要跟老妻分开,就让小林子和黑豆在三十上午送宁阿婆回去。
另外还准备一些干货礼品带回去,都是从萍姨娘铺子里拿的,成本价格,好看又便宜。
玉嬷嬷也给了红封,让她回去过年,宁阿婆喜滋滋的走了。
家里有厨娘有各种菜品,这下可以关门过大年。
后院正房里,团圆饭桌上摆满佳肴美食,玉嬷嬷母女和安春风、秦牧四人环坐。
玉嬷嬷两腮飞红,笑盈盈要给安春风敬酒:“安娘子,这头杯酒非你莫属,若不是你帮了雪儿,我们今日无法聚在一起!”
她这话说得含糊,安春风却听得明白。
有之前的铺垫,现在玉嬷嬷跟荣雪已经非常亲近,就连称呼都叫着干娘。
可是,最后的那层关系和玉嬷嬷的身份谁也不敢挑明。
在荣雪这里,玉嬷嬷是一个替人教导女孩的女夫子,因为跟安姨关系好才每日过来教自己两个时辰。
玉嬷嬷也满足如今的状态,之前女儿小,也没有机会跟女儿在一起。
现在女儿大了,自己也好教导。
对玉嬷嬷的感谢,安春风不敢接受,毕竟还住着人家修建的房子。
“嬷嬷不用客气,你跟荣雪也是缘分,不仅容貌有几分相似,还如此投契,真是老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只是我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如何?”
玉嬷嬷摇头不允:“一年就一次,明年又不同,你只需抿一口,也算数!”
这是自己跟女儿过的第一个春节,意义不同。
安春风无法拒绝,酒量浅就只能喝一口意思意思。
玉嬷嬷笑得流光溢彩。
不需要出门在外,玉嬷嬷也渐渐恢复自己的妆容。
那跟荣雪相似的眉眼露出来,在别人眼中,两人不是母女也胜是母女。
可听到玉嬷嬷和安姨的话,荣雪垂下头,眼眸闪动,捏着自己那盅热汤的手微微收紧。
玉嬷嬷正在开心,劝过安春风喝酒,自己也饮了一杯,没有注意到荣雪的反应。
安春风也回敬她:“嬷嬷是苦尽甘来,以后会越来越好,我这里预祝你们心想事成……”
玉嬷嬷眉开眼笑。
正在她端酒欲再饮时,荣雪把手中的汤盅放下,突然站到玉嬷嬷和安春风跟前:“玉姨,安姨!”
她这举动让安春风和玉嬷嬷都诧异看过来,就连一直歪头啃着鸡腿的秦牧也停下来。
荣雪红着脸继续道:“荣雪只是一个孤女,能有两位姨姨关照,是雪娘的幸运。只是……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是不是……要养瘦马?”
“哐当!”
安春风手中酒杯落地,她被荣雪的话吓到了。
玉嬷嬷的脸瞬间变色,一把抓住荣雪,也不怕自己的指甲扎进她肉里,厉声道:“是何人给你说的这些浑话?”
养瘦马,也是养妓子。
就是那些养家买来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以女儿身份好生抚养,教几年琴棋书画,最后找到富商高官,卖出一个好价格。
荣雪见自己一句话就惹得两个姨如此反应,又被玉嬷嬷抓得生疼,顿时吓得泪水涟涟:“玉姨,我……我是胡乱说的!”
她也不知道什么是瘦马,在白霞庄待的这段时间,她一直跟一群女孩聚集。
这些小姑娘在乡下生活,可不是她这般因为身世和腿疾从小隔离在世俗之外的单纯,又有那些在城里当差的亲戚,什么阴私污秽的事都听,一个个懵懵懂懂,半猜半蒙的胡乱说。
荣雪知道自己的容貌美丽,安姨平时就说过一次“诱人犯罪”。
自己是黑户,以前是跟着黑户哥哥弟弟生活在贫民区,虽然日子苦了点,可她过得踏实。
安姨带自己出大杂院,她也没有多想过。
因为安姨是小林哥哥的主家,又是租房,还让自己做荷包换钱,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可这个玉姨见到自己的第一天就摸自己的手和脸,不仅给自己修了大院子,还雇下人奴婢。
还要教习诗词歌赋,每天安排得紧紧的,自己连跟牧哥儿玩的时间都没有。
她很喜欢玉姨,也喜欢住大房子,吃精细饭菜,戴好看的珠花。
可越是喜欢这种生活,就越感觉心慌害怕。
她害怕自己会是玉姨养的瘦马!
看着玉嬷嬷气得脸青,荣雪吓得脸白。
安春风摇头,前世恩怨今世还。
雷爆了,再也捂不住咯!
这笔糊涂账还是玉嬷嬷自己去算吧!
知道真相迟早会有掀盖的一天,万万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突然,还是在大年三十晚上,会以这种话题展开……
安春风一把拎起旁边看呆的秦牧:“吃饱了吗?吃饱就可以走了!”
接下来的话,小孩子听着不好!
于是,秦牧嘴里叼着鸡腿被拖走。
安春风大步流星带着秦牧回到东院。
小豆子,小林子他们也从西院跟过来,一个个神情慌乱。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年夜饭都不吃了?
西院里吃团圆饭,玉嬷嬷和安春风没有叫人伺候。
小林子几人是在前院跟下人们一起吃饭,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安春风也感觉无语,满桌的好菜,自己才吃一口,肚子还饿着呢!
她看看小林子和小豆子道:“你们不用问西院发生了什么,有玉嬷嬷在呢,不会出事。
只管悄悄去厨房拿些切好的肉菜过来,再把宁阿婆做的辣酱也带来,我们在东院做汤锅吃!”
小林子老实去大厨房拿菜。
家里有厨娘,见小林子拿菜,肯定不敢让主家自己弄饭,赶紧下桌。
知道安娘子是要吃汤锅,也不用小林子动手,就在大灶上用鸡汤起好锅底,熬上一溜菜,又把炭炉铜锅烧得旺旺的,这才送往东院来。
没有旁人,秦牧还死死拉着安春风不停追问:“娘,现在玉嬷嬷和雪姐在说什么?”
他是懂瘦马的,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被吓住了。
难道玉嬷嬷是养家,要养荣雪?
那自己跟娘又是什么角色?
安春风皱皱眉,自己虽然认为小孩子也可以知道一些家里事,但玉嬷嬷和荣雪之间的矛盾,显然不适合秦牧听。
她想忽悠一下:“牧哥儿,玉嬷嬷是个好人,只是喜欢荣雪,想将她收为女儿,所以就……”
“因为喜欢,两人长得相似,玉嬷嬷就给领养的瘸腿修房雇下人,这话谁信?”秦牧反问。
儿子不好骗!
安春风有些恼。
自己是娘,不想说的事,为什么要被一个孩子追问?
有时候,父母威严就是一块万能遮羞布。
她沉下脸,对秦牧道:“你还小,不许问,再问就罚站!”
效果不错,秦牧嘟嘴不说话了!
热气腾腾的汤锅铜炉被厨娘送过来,安春风叫来小豆子和小林子跟自己一起吃,吃饱就去换黑豆。
刚才她离开西院时,第一时间就让黑豆守着。
大院深宅就是好,只要将二门一守,安春风不担心院内消息会传出来。
而且,年夜饭吃汤锅也不错,人生总有不同的第一次。
有三个饭量大胃口好的男孩子陪着吃东西,气氛非常爽。
安春风吃得香,还试着喝一小杯酒,晕晕乎乎感觉刚刚好!
吃饱喝足,酒气熏熏,她要去西院看情况了。
黑豆守在垂花门上,对安春风轻轻摇头:“刚才还有哭声,现在没有了!”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听到玉嬷嬷在哭,荣雪也哭过。
现在才停下,安娘子若是进去,可能会尴尬。
安春风酒意上头,也就不管是否尴尬。
里面一个更年期,一个青春期,大年三十闹出事可不好。
自己借酒遮脸,有话也好说。
后院正房里一片安静,桌上的菜已经冰凉。
玉嬷嬷瘫坐在椅子里,脸色苍白,荣雪缩在屋角,腿上的矫正器被她弄下来,正丢在屋子当中。
安春风突然推门而入,让屋里两人都看过来。
玉嬷嬷坐直身子,转过脸,抬手整理自己的鬓发,想将自己的红眼遮挡住。
屋角呆呆的荣雪一看见她,顿时哇的哭出声,口中喊着“安姨”就爬过来,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安春风赶紧将她揽住:“荣雪,你怎么坐在地上,还将矫正器给取了?”
荣雪委屈了这样久,看见安春风就如同找到主心骨,搂着她脖子哭得眼泪长流:“安姨,我不要娘,只要你!”
在她心里,安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在自己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候,帮忙自己的不是什么爹娘,是安姨。
是安姨带自己出大杂院,十里巷又是安姨在救自己,满脚都是伤,还累晕过去。
现在过年,宁阿婆走了,安姨也走了,把自己丢给那个玉嬷嬷。
过年的气氛可以感染欢乐,也可以爆发一些隐藏情绪。
过年的时候,也是吵架的时候,尤其是像荣雪这样敏感的人。
荣雪感觉自己又被抛弃了!
安春风拍着荣雪的背:“……安姨也要你,不哭!”
让玉嬷嬷亲耳听到女儿不要自己,心中应该很难受了。
不过,安春风想说的是“该!”
成年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可以选择的,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孩子却不能,他们只能被动接受。
生下孩子,又不带在身边,荣雪受委屈,总要找地方发泄出来。
玉嬷嬷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有一千个理由解释,唯独没有考虑孩子的感受。
现在孩子大了,突然蹦出一个娘,还要管天管地,任谁都受不了。
果然,玉嬷嬷也掩面抹泪:“雪娘,娘不是不要你,只是……当时情况不许,娘才将你交由奶娘抚养!”
荣雪捂着耳朵尖叫:“我不听不听,我是瘸子,是没人要的,你在撒谎!”
玉嬷嬷还想解释,想让已经又开始暴躁的荣雪理解她的苦衷。
安春风眼见场面要失控,要是再来一通“听我说、听我说……我不听、我不听”的车轱辘话,又要小半夜。
刚才自己故意离开吃饭,就是要等母女第一波“你说我听”大爆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她直接一声暴喝:“都给我闭嘴,谁也不许再说了。
玉嬷嬷,你可以走了,以后也别再来,这里不欢迎你!”
玉嬷嬷惊讶的停住哭:“安娘子,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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