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担心,幽幽身边有高手。”温凛笑开来,眸中覆了一层柔色:“武功是我亲自传授,有她在,幽幽不会有事的。”
燕恒心头松下一口气,又道:“你先回府中去看看,我去看看母妃,随后就到。”
“到什么到。”温凛横他一眼:“你看你眼底乌青那么重,近日怕是都没睡好,我在,幽幽不会有事,你好好待在燕王府吧,别老往我们那跑。”
“我不出面,就只是看一眼。”
确保谢谭幽平安,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温凛:“……”
一时间是真的没话说了。
跟谢谭幽一个样子,死强,却也没办法说,温凛有些无奈,心疼完谢谭幽又开始心疼燕恒了。
可是,没有人比他和萧然清楚,燕恒有多辛苦。
谢谭幽说燕恒救她很多次,所以她才能活到现在,而却没有人知道,他温凛能活到如今,亦是因为燕恒。
他踏火救他,安抚他,告诉他有人在等着他,所以他不能死。
那三年,他躲躲藏藏,是燕恒一直站在他前方。
定国将军府还在之时,他真的就只是与燕恒有过几面之缘,那时,他最烦的就是燕恒这种人,总觉得他特能装,一副冷冰冰的神情真的很惹人厌恶。
可这人,竟是在府中遇难之时救了他。
也就是脸冷了些。
其他地方很热,对身边之人都很好。
这般的人,谢谭幽与他在一起,他愿又是不愿的,想杀燕恒的人太多了,谢谭幽跟着她,不会有好日子,可他心里也是清楚,谢谭幽若是真跟了他,燕恒是不会让危险到她头上来的。
长叹一声。
许是太心疼燕恒,看他一人要护如此多的人,那么累,那么辛苦,作为知己好友,真的是不忍的。
“阿恒,你当真要一直这般辛苦吗。”温凛抿了抿唇,试着劝道:“何不换个人呢?一个对你来说不太重要的人,这样,就没人能限制得住你的步伐。”
“你别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若是处处受制于人,该如何走下去?”
温凛也是有私心,他不想谢谭幽被卷入其中。
燕恒喉头翻滚,继续朝前走着,很久后他才出声:“她朝我走了一步,我自然得走九十九步。”
声音极轻。
“阿凛,放弃一个人,不是那般容易的。”
燕恒道:“我可以护住她,护住母妃的。”
温凛又是一叹,没再开口,也是没办法劝。
若真那般容易放弃,就不是爱了。
就如他,在那三年里夜夜想的又何尝不是一个人,一个不该喜欢却还是喜欢上了的人。
好不容易得到祖父同意可以迎她入府,府中却发生这样的变故,如今他亦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杀的风险,他又怎能再去招惹她呢。
可现下听燕恒此言语,他竟是那般的坚定选择谢谭幽。
脑中的一团乱麻,忽然也开了。
他应该也是要好好的护着她,然后跟她在一起。
燕恒就是这般的人,他会排除万难,然后去跟谢谭幽在一起,遇到困难危险阻挡,最先想的都是解决,从来不是前路危险,然后放弃谢谭幽。
二人走到分叉路,正准备分开,不知从哪来的黑衣暗卫便行至燕恒身前,递上一个带血荷包,冷冷道:“谢小姐在七皇子府邸,燕王若是想要人,便用东西交换。”
燕恒在看见那个荷包之时,心头便猛然的一沉。
荷包边角之上的梅花上被鲜血染的更红,惊人的艳又惨。
一月二十。
是今日。
也是上一世,谢谭幽中相枝子之时。
燕恒死死攥着荷包,如今相枝子已种,云启困住谢谭幽,要的不过是可解孟南溪体内之药的解药。
消息这般灵通,他身边之人早已清除的干净,不想,还是有漏网之鱼。
温凛也在看见那荷包的一瞬,惊的脸色大变,想拽过暗卫再询问却晚了一步,燕恒掐住暗卫喉梗,用力一拧,暗卫便吐血身亡。
燕恒抬脚朝七皇子府邸去。
天空忽然的电闪雷鸣。
这是要变天了。
七皇子府邸,大门紧闭,墙头之上却是有不少黑衣暗卫,银剑微闪,眼神阴冷,只待高位者一声号令,便可飞身而出拿下燕恒。
燕恒只一人前来,身后不过跟了个温凛,他们七皇子府邸高手如云,对付区区二人不在话下。
“让云启给本王滚出来。”燕恒眼底弑杀,语音如阴冷之地传来:“否则,就别怪本王踏平他七皇子府邸。”
暗卫不动,只是盯着燕恒。
天空乌云密布,整座京城渐渐黑下。
燕恒一身墨色长袍,立于七皇子府邸,未执剑,便只是站在那,唇角勾起森冷笑意,再这样暗下来的京城时显得那般嗜血。
“想杀本王?”燕恒嗤笑。
容忍云启作妖至久,不想,他竟是敢这般,用谢谭幽威胁他交出孟南溪的药。
这是要逼他二选一。
可云启错了。
他是燕恒,不是他。
不是一个会二选一的人。
人,他都要护住,而云启之命他也要!
天空电闪雷鸣,狂风随之而来,不过一瞬,便飘起了雨滴。
燕恒眸色阴鸷乖戾,一脚踹开面前府门,府中暗卫高手齐齐飞身而下,落于地面,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头,浓重杀气扑面而来。
燕恒一步一步踏进去,就迎着暗卫利剑,眉眼微挑,大胆又狂妄,丝毫不带怕的。
云启府邸暗卫面面相觑,燕恒就这样朝他们而来,眸中没有惧色,反而有几分戏谑,像是在看跳梁小丑,听闻过他之名,如今见他就这样步步而来,主动迎上剑锋,有人竟是吓得手抖了抖,下意识往后退去。
“怎么?”燕恒唇角勾起,那笑渗人又令人胆颤:“这样多的人都不敢动手?”
暗卫们攥紧了手中剑,喉头翻滚,还在等着高位者的下令。
可下一秒,便没机会了。
雨声中,燕恒声音似是轻叹,听不太真切,可一句话便定了所有人的生死。
“本王已经很久没见血,都快忘了血的味道是什么样了。”
话才出口。
燕恒凌厉掌风便直扑带头的暗卫,未要人命,只是将他手中剑夺过,在对方反应过来要动手之时,一剑残忍没入喉咙然后抽出,鲜血飞溅,场面惊悚骇人。
血液沿着燕恒眼角滑落,像是生了血泪般,他墨发被雨水打湿,唇角笑意森寒。
暗卫见状,面色微变,执剑对向他,却无一人敢上前,而是齐齐退了一步。
“阿恒哥。”
在这样阴暗弑杀之时,云裳声音忽然传来,她一路淋雨跑来,一遍一遍唤着阿恒哥,直到看着近在咫尺的燕恒,才终于得以好好喘匀一口气。
“阿恒哥。”云裳瞧着地面血淋淋的的场景,身子一抖,知道燕恒不会听自己的,却还是劝道:“七哥不会伤害谢谭幽的,你不要做傻事。”
她知道燕恒是什么样的人,云启敢动谢谭幽,燕恒肯定会踏平这里,说不定还会杀了云启,直到见到谢谭幽为止,可若燕恒真当动手,他处境才是最危险的,如今燕家军都被云崇分散,他一人如何能抵挡得了云崇云启。
“我去同七哥说。”云裳道:“我让他放了谢谭幽,你不要杀人好不好?”
燕恒抬眼看她,神色深又冷,只是一眼云裳便明白了,一时间,喉头梗的难受。
她问燕恒:“阿恒哥,为了她你连什么都不顾了吗?你今日若真在这里动手,可有想过明日后果?”
“所以呢。”
“阿恒哥,你我相识多年,你难道不信我吗?”云裳道:“我定然不会让七哥伤害谢谭幽的,你护你在意的人。”
“而我。”
云裳声音顿了顿,眼眸含了泪:“也是要护着我在意的人。”
“阿恒哥,我真的会好好的将谢谭幽还给你,你别与七哥动手好吗?”
“云裳。”燕恒神色未变,声音低沉:“你助过她,你与你皇兄不一样,本王不会杀你。”
“所以。”云裳泪水落下:“你会杀了七哥吗?”
燕恒不说话。
“那阿恒哥便信我一次,你别杀人,我去把谢谭幽平安带到你面前。”
燕恒缓缓摇头。
“阿恒哥是不信我?”
“并非。”燕恒道:“我只是不会将她的命交给任何人。”
他话才落,府内便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
是黑风带着一队暗卫赶来,迅速与云启府邸暗卫厮杀。
那一队,只有十一人。
人数上没有占上风,却在打斗之中死死压制对方。
血腥味弥漫开来。
云裳身子颤颤,眼泪止不住的掉,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止不住云启和燕恒之间,在这样的打斗声中,她想再唤一声阿恒哥都唤不出。
温凛见到那一队暗卫之时,皱着的眉头便松了,他自然识得,那是燕恒的亲卫,武功不必说,在暗卫之中算是一等一的,可瞧着云启府邸之中的暗卫高手,又不禁担忧。
“今日如此,怕是难收场。”
公然屠杀皇子府中人,就算云崇亦如先前那般护着燕恒,朝臣怕是……
燕恒藉着雨水冲洗自己带血的手指,偏眸,语音幽冷:“皇子豢养众多暗卫,若你是云崇,你会如何?”
“你是故意的?”
这边厮杀,即使现在无人,天晴了也会传的到处都是,到时谁不知道七皇子这样多的暗卫,加以引导,又怎会不知燕恒为何来了这。
而云崇,真的如外界传言般那般信任宠爱云启吗?
“燕王这是要干什么?”燕恒还未回答,云启带着怒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杀我府中众人,我不知何处得罪了你。”
打斗声渐停。
燕恒懒得与他装模作样说废话,只冷冷道:“人呢?”
“什么人?”云启面色铁青。
“谢谭幽。”
闻言,云启似是被气笑了:“那不是燕王未婚妻?怎会在我府邸?”
“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燕恒!”云启脸色彻底沉下:“别太欺人太甚!”
“云启。”燕恒戾声道:“本王不过忍你几次,你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云启身侧拳头收紧,极其厌恨燕恒这副神情,还是保持最开始的态度:“谢谭幽不在我这。”
“荷包呢?”
“哦。”云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道:“与我府中暗卫交手之时,不小心落下的。”
与暗卫交手。
燕恒心头默念这几个字,手心下意识收紧,眸底生起寒意,准备开口,耳畔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燕恒。”
忽然,所有情绪归为平静。
他回眸。
只见,府门之外,谢谭幽一身红衣,撑伞站在雨中,然后唤他:“燕恒。”
燕恒有些恍惚,眼前有些暗。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似乎也是这样的大雨。
他从战场归来,入城时,这样的阴雨天,本该无人的街道却是响起嘈杂之声。
西街,百姓环绕低语,纸伞斗笠遮住人之视线,他骑于马背,未将那方景象放在心头,两年没回来,他只想快些回府,然后去见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两年来,她过得好不好。
想着,便一夹马肚便扬长而去。
未能听见有人低叹。
“才不过二十岁……”
后来百姓散去,雨越下越大,无人再上前看一看那巷子里躺着的悲惨姑娘。
燕恒赶到之时,天色已经很黑很黑,雨还在下。
一眼看见那巷子里躺着的女子,一身的红衣极美,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眉眼灵动又美丽,每每笑起来,天地间都黯然失了色,可此刻,她却安安静静,冷冰冰的躺在那里,面容苍白的吓人,一身红衣如血。
竟是无人管她,抱抱她,又或是救救她。
燕恒翻身下马,快步而去,可他步子不稳,走一步跌一步。
最终还是跪爬至谢谭幽身边,看着熟悉的面容他却是不敢碰。
雨水落在脸上,啪嗒啪嗒落于手背。
离京前,她说,等他得胜归来,她若是有时间便亲自出城迎他,一起喝上一壶,庆祝他凯旋,若没有,待日暮时分,酒楼见。
所以,这一路他快马而归。
可见到的却是这般冷的谢谭幽,这让他怎么去接受?
他要救她。
燕恒想抱起谢谭幽,动作却是一滞,想了想,还是解下身上大氅,隔着一层大氅抱她,若是被人看见,才不会被说什么。
他将谢谭幽带去了深山之中求医,整整三天三夜人总算清醒过来,只是浑浑噩噩,因为体内忽然有了相枝子,无解药,便只能等着下次毒发吐血而亡。
只有远方的天山雪莲可救她一命。
那一年,正是二十年一开的天山雪莲之时,他要出征,还要寻雪莲,无法,只能将她交给出使他国刚回来的云启,让云启好生照顾,待他回来,定与他一同完成心头想法。
他用云启最想要的东西蛊惑他,想要他照顾好谢谭幽,别让她受人欺负。
云启应下。
可就是这一次,彻彻底底的真的断送了他与谢谭幽一切的一切。
燕恒记得很清楚,那是,谢谭幽第三次短暂的记起他后,然后彻底忘了他。
再记起来,已经是六年之后……
“燕恒。”谢谭幽已经走到他身边,将伞往他面前挪了挪:“你在想什么?”
燕恒渐渐回神,瞧着面前与那年一般无二的姑娘,他心脏密密麻麻的疼,也不知道怎么,这些天,总是会看到前世不好的场景,皆是每一次谢谭幽受难受苦之时。
他手指蜷缩,想伸手触碰谢谭幽,探探她面颊温度,却又硬生生克制住。
“我没事。”谢谭幽似是有所察觉他情绪,主动往他面前凑了凑,对上燕恒视线,又是莫名的情绪,谢谭幽鼻尖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是一酸,莫名的想哭。
“怎么了。”看她眼眶突然泛了红,燕恒哑声问道。
谢谭幽喉头发干,摇了摇头,又用力眨了眨眼睛,本能的,说了句:“没什么,昨日梦见了你。”
“然后,就是,想与你成亲了。”
“……”
燕恒愣了,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谢谭幽这般,可看着她双眸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他还是说了句:“我也是。”
“……”
温凛:“……”
人这么多,就在这说这样的话?
横了谢谭幽一眼,女孩子家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啊,还有燕恒也是,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也是服了这二人。
就没一个像他的,忍得住。
第61章
谢谭幽倒是没察觉温凛那嫌弃的神情,她朝燕恒身后看了看,青石地板上鲜血流淌,不少暗卫尸身,就这样被雨水冲刷着。
气味令人作呕又忍不住心头颤颤。
从云启府邸翻身出去,她准备回府却又见到在长街见到过的那张与谢音柔一模一样的脸,那人今日像是特地来寻她,可当她追出去时她又往前快速走去,谢谭幽追了一路,发现快要变天,而前方人也越来越稀少,她心头隐隐不安,怕中了圈套,还是转身回了府中。
刚换了衣裙出来,便听从外面回来的银杏说燕恒和温凛去了云启府邸,怕出什么事,急急赶来了,谁知竟是看到这副场景。
燕恒竟然直入云启府邸,杀人。
谢谭幽心头大惊,实在是有些怕,也是有些不确定,燕恒这般是为何。
她眼睫微颤,想问,云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燕王无故闯我府邸,还杀了我府中众多之人,到底意欲何为?”云启冷冷凝着燕恒,“今日,燕王若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解释?”燕恒忽的笑出声,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温度:“待你见了阎王便知了。”
“燕恒!”谢谭幽瞪大眼,看着燕恒将手中剑直直朝云启扔去,寒光微闪,剑锋凌厉又带着逼人的气息。
“不可!”
云启死了,他母妃怎么办!他母妃还没有彻底平安,云启怎么可以死呢。
谢谭幽顾不得太多,扔了手中伞,便要去抓住那把剑,可才走不过两步,手腕便被人攥住,紧接着便是撞进一个胸膛中。
“做什么?”燕恒暗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谢谭幽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直到看着那把剑在云启面前落下,心头才总算一松,她太怕燕恒失去理智,就此杀了云启,在没有确定孟南溪安好前,云启还杀不了。
“可会射箭?”燕恒忽而问。
谢谭幽不明白他何意,缓缓摇头。
“我教你。”
说着,燕恒便接过黑风递过来的弓箭,如杀谢霖那日般,带着她一点一点将弓拉满,将箭羽对准前方,视线随之落在云启身上,谢谭幽终是后知后觉了什么,急急开口:“燕恒,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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