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妾身恭喜陛下。”无眠笑着福身。
众人自然是一顿恭喜，后宫嫔妃就算是呕死了，这事也得捏着鼻子恭喜。
贵妃恨皇后真是能屈能伸，这就能低下头叫付家再进来一个？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嫔妃们多数都这么想。
但是太后可不是这么想的，她对于皇后的懂事和大度非常满意。
日后传出去，那是因为太后皇后喜欢，所以付才人才进了宫。
比起说是因为皇帝喜欢就好听的多。
而看在英琼楼的眼里，也不会怨皇后自作主张。
因为这件事早就是定下来的，相比皇后要是不愿意，或者推三阻四，当然还是现在的结果好。
他是不是想要接纳付才人，那是他和太后之间的问题。
皇后出面接纳新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他们母子？所以皇帝不会生气，还要夸皇后呢。
外人嘛，谁不知道皇后就是装大度，那你嘴上是不是也得夸一句皇后贤惠？
我可是当着你的文武官员，当着你的宗亲勋爵替你张罗了美人的，我还不好？
无眠与皇帝喝酒的时侯，笑的很真诚。
因为此时她是高兴的，这件事办的，那就是油盆子和面，面光，手光，盆儿光，真是干净又好看啊。
付家，新任的禄国公付昂坐在椅子上喝茶，进宫一日，累得很。
他的夫人曹氏叹气：“这又是何苦呢……我就这两个女儿。”
大的那一个已经陷进深宫，至今也没有一子半女，也不得宠。
小的这一个又要送进去……
“这话不要再说了，大哥没了，闹成这样，太后娘娘心里难受。雪儿进宫要是生下个皇子，日后咱们家也不担心，总有人照拂。”
曹氏咬牙：“这事怪谁呢？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看在亲戚的份上，陛下也不会要他的命。他自己……”
“好了，闭嘴吧。”付昂喝道。
可是他不许曹氏说，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大哥自幼心高气傲，这一路走的太顺了，又有做皇后的妹子，如今亲外甥是皇帝。
他也不是无能之辈，是个能干的，位高权重，处处都如意。
一朝跌落，自尽就算了，还偏要选腊八跟陛下怄气。
亏得还有太后娘娘，不然陛下连着付氏一族一并怪罪又该如何？
父亲当年说的真是一点不错，大哥迟早要因为那傲气惹出是非来。
七岁看老，一点也不假。
他还记得小时侯，因为庶出的三弟跟大哥抢那只西域来的猫，大哥硬是将那猫摔死也不叫老三摸一下。
如今想想，真是不寒而栗。
付昂叹气：“你好好劝雪儿，叫她进了宫别想着掐尖儿出头，好好孝敬太后，伺侯陛下皇后娘娘要紧。作出事来，家里可再也承担不起了。”

正院里，八姑娘伏在曹氏膝头：“我就是舍不得您和父亲。”
“舍不得……也得去。好在太后娘娘是你亲姑姑，宫里还有你亲姐姐。”曹氏摸着她的头发。
“宫里的事你也知道一些，明日起就叫嬷嬷们好生教导你。”曹氏又叹气：“好好与后宫的娘娘们相处，不要仗着你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就乱来。你姐姐那……你们要互相帮衬。”
“以前，您总说姐姐性格娴静，最好不过，可……想来陛下是不喜欢那样的。”
“雪儿！”曹氏口气严厉，将她推开些：“你这是什么话？”
“我……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是说姐姐的性格啊……”付映雪低头。
“你最好是别生出这种心思来，要你进宫是去争宠要强的吗？咱们家才有这么大的祸事，陛下念在亲戚网开一面，你进宫是伺侯太后娘娘，伺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你最好不要生出这些心思来。后宫里是那么容易的吗？掐尖要强，出了什么事，家里如何护得住你？”
“我知道了娘，可我是付家的姑娘啊，就算我自己不要强，我进宫就是才人了，姐姐那时侯才是良仪呢。”她忐忑的看了一眼曹氏：“何况，太后娘娘的话，我也得听着吧？进了宫，更要听着。反正我答应您，一定不会主动做什么就是了。”
她想，皇后娘娘还没孩子呢。
“你只要记住，不要去要强。对上要恭敬，对下要和善。跟后宫里的娘娘们好好相处。”曹氏又拉住她的手拍：“我的儿，娘就你和你姐姐两个女儿，你们一定要互相帮衬。”
“是，我知道了，娘放心吧。”付映雪又趴在她膝盖上。
无眠这里别的都好说，就是这段时间累着了，撑到了年初六，把面上的事都过了之后，她就起不来了。
“太医怎么说的？”太极宫里，英琼楼皱眉问吕忠。
“太医说皇后娘娘之前那一场大病，人是好了，可还是虚，一时还没补养回来呢。这些日子事多繁杂，娘娘有些累着了，不碍事，休息几日就好。”
英琼楼嗯了一声：“手头这点事做完，朕就去看她。”
“是，那奴婢这就去传话？”他也是询问。
“不用，她病了就多休息，你去了她还要预备。”
“是，陛下对娘娘真是关爱有加。”吕忠捧了一句。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手头处理事务加快了些。
正月十八才开朝，不过休息期间这么大个国不可能没事，他总要抽空做点正经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衣裳的英琼楼出现在了凤仪宫中。
无眠人有些低烧，也没别的特别严重的问题，就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没胃口。
皇帝来了，她也没有要下地的意思：“陛下来了，我就不起来了，陛下原谅些吧。”
“太医开了什么药？”英琼楼不回答， 只是侧头问飞絮。
“回陛下，太医只开了些安神养身的药，说娘娘是有些累着了，休息几日就好。”又不敢说的太厉害，一个皇后不能主事那也是不合格的。
之前就病了大半年，如今才管事几个月又病了，下面人回话也要慎重。
皇后是个病美人这种情况绝对是不行的。放妃子身上或许是个特色，毕竟男人的保护欲作祟，病西施多美好啊。
可皇后是主母，她要是病弱不能管事，那就是个大缺陷。所以没有皇后会去标榜自己体弱多病。
“无妨，过年累着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过完了年就没什么事了。”不光是过年，还有太后病，皇后也是从早到晚的侍疾十多天。
皇帝也是都知道的。
“陛下瞧着也清减了不少，也要保重身子啊。”无眠道。
“嗯，就与你一道喝补药吧。”
“是药三分毒，陛下年轻力壮的，吃好喝好，睡够就会好的。没必要喝药。我这些时侯累倒是在其次，主要是缺觉，这几日就好好睡才是。”奈何还在正月里，每天都有人请见，上午还是不能睡懒觉，只好下午睡。
“自己安排时间，多休息就好。母后那知道你身子不舒服也不会说你的。”皇后才给太后面子，太后不可能不给她面子。没事不会折腾她。
说着话，他就起身：“给朕更衣吧。”
无眠看他，心想这是不走了？
才半下午呢。
算了随他，反正自己都病了，他也不能做个禽兽。
本以为皇后病了能睡觉老实些，没成想也没什么变化，她的脚还是很不老实的在自己腰上挂着。
无眠喝了带安神效果的汤药，睡得很沉。
腿被人摘下来也没反应，就是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她换了个姿势，一屁股怼在皇帝胸口了。
英琼楼被怼的时侯正在做梦，猛然睁开眼，梦忘记了个干净。
摸着无眠的身体他就笑了，就说梦里怎么感觉是被压住了。
他叹口气，把无眠身体顺过来一点揽住她继续睡。
到了早上被叫醒的时侯，无眠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整个人背对着皇帝，被他铁钳子一般的手臂箍着，这是怕她跑了不成？
等皇帝松手，她先长叹一口气，累死个人。
上午还有客人，英琼楼陪着无眠用膳。
今日无眠精神好了不少，胃口也就好了些。
英琼楼看她吃的东西还是道：“吃的少了。”
之前皇后的胃口一直挺好的，这吃的还没之前一半多。
“慢慢来吧，昨天早上我吃的更少。”无眠道。
英琼楼皱眉：“无眠还是要好好进补。”
“会好的，陛下放心，妾身会做一个合格的皇后。”无眠勉强自己又吃了一颗水煮蛋就真的不想吃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你如今做得很好。”英琼楼还是解释了一句。
这几个月皇后做的事，谁也不能说她不合格。
无眠对他笑：“陛下多吃一点，别看我吃的少，您也吃的少了。”
英琼楼又看她几眼，嗯了一声。
他确实没吃饱。

上午时侯，无眠在凤仪宫接待客人。
半上午的时侯，飞絮来回话：“娘娘，拾翠殿里，许良仪发动了。”
客人忙起身告退。
无眠嘱咐人过去看着。
比起李良仪来，许良仪这一胎生的更慢。
她是疼一阵又没了感觉，上午发动，夜里都没有一丝要生的迹象。
太医和稳婆都说这不稀奇，有的人疼三天都不生，看许良仪的精神还挺好的，只能等着了。
要是明日中午再不生，就要服药。
服的就是催生的药，如今只要有办法，谁也不敢喝这个药。
强行催生，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容妃当年就是因为二公主胎大不好生，死活生不出来，所以用了催生的药伤了身子，导致后来没再怀上过。
这里头固然是有沈皇后的手笔，但是催生药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良仪生孩子，皇帝和皇后都不会亲自去看，叫身边人去看着就行了。
晚上的时侯，英琼楼还是来了皇后这里。
无眠披散着长发，正在书房写字。
“看来无眠今日精神不错？”
“还好，陛下晚膳没吃吧？我今日想着或许陛下会来就叫人预备着。”她天天见客，皇帝也是一样的。
“无眠料事如神。”英琼楼走过去看她写什么。
只见一张纸上，前半截是诗经句子。
中断就成了‘……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始终灞浐，出入泾渭……’，再后头就到了‘长眉连娟，微睇绵貌，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英琼楼皱眉：“这中间是少了多少？”
无眠放下笔看他：“不知道，能记着这么多就不错了。”
英琼楼的眉头皱起拿起她放下的笔，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放下来。
无眠挑眉，什么都没说，只是另外抽了一张纸：“陛下写点别的。”
英琼楼也只好若无其事的提笔，刚写了一行就停下来了：“不想写了。”
无眠看那一行噗嗤一声笑出来。
惹得皇帝怒目而视。
她只是扭头过去给自己倒茶，嘴里轻声细语的念叨：“一把荆条扎的紧，天上三颗星。今夜究竟是何夜？见这美人欢欣。你呀你呀你要问，将如此美人怎么疼……”
轻飘飘，带着一些故意挑起来的尾音，怎么听都觉得她此时心情愉悦极了。
英琼楼却只觉得有些怪异，这种颠倒的感觉叫他非常不适应。
于是故意板着脸皱眉：“成日里学的什么？”
“这也奇了，我乱说的几句俏皮话，怎么陛下也听得懂呢？”无眠只是瞥他一眼，歪头好奇。
英琼楼不与她斗嘴，只是继续板着脸：“日后不许看这些。”
“那可不行。怎的陛下日理万机还能知道这些，我却不能看？哎呀，当年陛下还在东宫的时侯，原来学的也不光是治世的学问嘛。”无眠笑盈盈的，根本不畏惧。
“你……不许人前说。”英琼楼退一步。
“除了陛下，谁能看见我写什么呢？”皇后的墨宝也是随便不能流出外头去的。
英琼楼闭上嘴，再不跟她继续扯。他看出来了，小皇后本质上还是个坏的。
不过看的杂书是真多。
明天叫吕忠找出来，上上林赋当年也是看了很多次的，怎么就全忘了……
晚膳很是丰富，不过菜色都不肥腻。
这些天吃的都太腻了，不管是皇帝还是无眠都不想那么吃。
白菜豆腐寻常，宫中没有人提倡，可这种时侯，真是好东西。
英琼楼想，后宫有小厨房的嫔妃也这么几个，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这么吃。
她们要精致，要贵重，要配得上身份，他来的时侯尤其如此。
哪怕是这种时侯，她们的膳食也不会往这些便宜的食材上靠。
自然没什么不好，宫中便是这个规矩。
谁也不敢在陛下来用膳的时侯慢怠了陛下。
可是英琼楼忽然觉得，像是过年这种时侯，吃腻了大鱼大肉，在皇后这里吃个清淡的汤，吃些做的味道很鲜的白菜豆腐，真的挺好的。
而更难得的是皇后并不是只会这些，平素她这里的膳食也精致美味。
她只是好像并不一味地追求什么贵重和珍惜。而是按着时节更换菜式，力求吃的舒服。
一时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觉得很好，这样真的很好。
对菜色满意的英琼楼自然吃了不少。
今日无眠也精神多了，他过年期间可都素着的，此时美人在怀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眠被他压住的时侯，还煞有介事的念叨了一句：“原来陛下是这般疼美人的。”
英琼楼气笑了：“自比作美人？”
“不用比作，我就是。”无眠直视他的双眼。
不可否认，她就是。
英琼楼在灯光下看她，这一年来，皇后变化是不小。
应该也是长开了，比以前更美。
明明五官还是那样，但是细微之处又好像不一样。
她肌肤瓷白，鼻梁小瞧高挺，一双眼越来越像是柳叶眼。其实这样的眼型会显得女子媚眼如丝，对皇后来说，这不端庄。
可她本身不笑的时侯是疏离的感觉，倒也恰到好处的中和了这种眼型。
反倒是看着你的时侯，叫你感受到她很真诚。
细眉纤长，不画的时侯略有些淡，但也好看。
红唇的形状极其完美，若论她五官自然都好看，整体也很叫皇帝喜欢的样貌。可要选，那皇帝最喜欢的是她的唇。
他一只手在她脸上游移，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
这唇是好看，也……可恨。
无眠张开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又问：“陛下可看清楚了没有？我是美人吗？”
英琼楼觉得她是真坏，居然还要问。
他不回答，只是低头咬住那双叫人无奈的红唇。
后头的事，就只有天和地知道了。
好奇的不行的飞絮收拾书房的时侯仔细看了陛下写的那一行字，她小声念：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她一头雾水，把娘娘和陛下写的东西收起来，心想自己这只是识字，到底不如娘娘从小看书多。

早上无眠还没醒，就听见外间有人说话。
无眠是紧跟皇帝的节奏，不到正月十八，不用人来请安。一年到头的，难得休息几日。
她翻身听，原来是外间临水正跟皇帝回话。
说的是许良仪的事。
“太医说，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奴婢亲自看过，许良仪如今精神还好。”
“嗯，你做的不错。吕忠，赏她。”
临水赶紧跪谢。
这还是第一次，皇后这里的奴婢被陛下亲口赏赐。
无眠叫了一声，飞絮和临水赶紧进去伺侯。
英琼楼也没走，他就坐在外间。
今日既然没有客人，他也不想见客了，最起码要在皇后这里用膳。
无眠起身洗脸后也不急着梳头，出来叫人预备膳食。
英琼楼看她：“什么时侯做了这么一身里衣？”
居然是个大红色的，英琼楼没见有哪个嫔妃穿这样的颜色里衣。
“年前吧，好看。”虽然这里不是，但是无眠那深植在记忆深处的过年穿红吉利是怎么都改不了。
外头的衣裳不行，那就穿里头。
这颜色衬的她肌肤雪白，英琼楼点头：“嗯，不错。”
早膳有小包子，这也是无眠的小厨房最先做的。
不是如今的人不吃包子，而是不吃这种澄皮的。
今早这包子的馅儿是猪肉混着虾仁。
英琼楼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澄皮的小包子了，不过这个馅儿还是第一次吃。
“嗯，今日这个包子做的不错，谁做的，赏他。”
无眠看了一眼英琼楼，没说话只是眼角含笑的给他又夹了一个。
今日皇帝这么高兴？赏来赏去的，真给她脸。
今日皇后是确实没有客人，但是陛下不行啊，吃了这顿就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