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还好赵康泰稳得住，他一贯是打哈哈，从他这里想要点好处也不容易。
春耕的时侯，皇帝皇后亲赴御田，不过今年储君也要种地了。
早就演练过，他也只需扶着爬犁，人小担心危险没事，有他皇叔们护着呢。
他也不嫌累，就这么硬生生坚持下来，看起来还很兴奋。
虽然知道他只是觉得很好玩，但是看到这一幕的英琼楼，还是满意的点头微笑。
此刻如果象儿觉得很累，土很脏，干一半就要闹脾气，英琼楼虽然也不会怪他，但是未必就不会有点失望。
可此时，小家伙脸上都有了灰，眼睛却晶亮，透着兴奋的光。
英琼楼就觉得，孺子可教。
“累吗？”英琼楼问。
“不累！”
“那是你种的少，要是千里沃野都要你来种呢？”英琼楼问。
象儿皱眉：“父皇，大胤的人不够多吗？”
“嗯？何出此言？”英琼楼问。
“千里沃野都要一个人来种的话是不行的，太傅说过，春耕秋收都是有时限的。春耕错过了，这一年的收成就不会好了。秋收错过了，果实就会掉在地上，失去了收成。所以千里沃野，不能只有一个人来做，会错过春耕的。”
英琼楼笑了，哈哈大笑，放声大笑。
臣子们也都拱手：“储君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百姓艰辛不易，实乃我大胤的福分啊!臣等为江山社稷高兴，也为天下百姓高兴！更为陛下高兴！”
“说的是，储君年纪不大，可这忧国忧民的心是好的。诸位可要替朕，替百姓好生教导他。”英琼楼道。
“臣等遵旨！”
玉珠儿看无眠：“娘，弟弟真好。”
无眠也笑，这些话，她确实没有教过。
她虽然经历过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书本也好，电视也好，看过许多许多知识。
可种地距离她来说，还是很遥远，所以她有时侯想不起来。
“父皇，那千里沃野，有很多人吗？”象儿还坚持问。
“有，千里沃野，皆有人耕种。”英琼楼的手本该拍在孩子的肩头，示意倚重，看重。
可此刻，他把手落在了孩子头上，揉了揉。这是疼爱，是喜欢。
所有人都看得见，储君的地位，稳如磐石。
陛下年逾不惑，十年以后，储君也才十几岁。
他会被陛下护着，教导着长大。
对于许多大臣来说，这是好事。
回宫后，象儿就跟着英琼楼去了太极宫。
玉珠儿和无眠回去凤仪宫洗漱更衣，无眠叫人去做些新鲜的吃食。
“吃野菜的时侯了，做个野菜饼来吃。”
玉珠儿可没吃过野菜饼，满脸期待。
但是真正上桌后，她吃了一口就哽住，这……不好吃啊。
无眠笑：“不喜欢就不吃，别勉强自己。”
不过一个野菜饼很小，玉珠儿还是慢慢啃完了。
倒是象儿不嫌弃，吭哧吭哧吃了三个。
玉珠儿饭后就有点不自在：“娘，我是不是太娇生惯养了？一点苦也吃不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生在皇室，亲爹是皇帝，亲娘是皇后，要你吃苦做什么？明明是尊贵的公主，还非要你去吃苦，闲的吗？”
“我就是看你们都能吃那个野菜饼，我就觉得是不是我太骄纵了？”玉珠儿道。
“怎么会，你父皇也不爱吃，他只是尝尝，或者今日亲耕，他想体会一下百姓的生活。不过你弟弟应该是真的爱吃。”无眠道。
“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就算是乡下的穷苦百姓，他们也不是都爱吃这个呀。野菜饼也好，肉也好，别的食物也好，都会有人不爱吃。你不爱吃野菜饼，但是会因此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骄纵，那就证明你不是骄纵。”
“娘跟你说个实话吧，咱们这些人啊，生活在宫里。便是娘以前在侯府生活，那时侯侯府破落了，身边也有人伺侯。所以咱们跟那些真正穷苦百姓是很难共情的。保持理解就好了，别多想。”
玉珠儿点头。
临睡的时侯，英琼楼问：“玉珠儿跟你说什么了？”
无眠就把话说了。
“需要她想那么多吗？朕的公主就该金尊玉贵。”英琼楼道。
无眠笑了：“是啊。”
“玉珠儿长大了。”英琼楼又说，说这话的时侯，又是高兴，还有一些怅然。
“没，还小呢，还是小宝贝一个。”无眠闭上眼，想起的都是玉珠儿刚出生那时侯的事。
小小的一小团，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么大？好快呀。
次日一早起来，无眠就听到一个消息。
“行宫里付美人昨夜撞柱子了，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也撞的很严重， 奴婢已经派人去询问怎么一回事了。如今只听说是她自己发疯撞的，也不是寻死，就是发疯。”金波道。
无眠皱眉：“先看看结果吧。”
很快，请安的人就到了，无眠也就没继续说这件事。
这付美人，真的从头到尾的就没安生过。
下午时侯去行宫的人回来，只有一个结果：“付美人应该是真的疯了。”
“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疯，一会清楚一会不清楚，清楚的时侯就骂人，发呆，能吃能睡。不清楚的时侯，是连饭菜都不能吃，赤身露体就要跑出去，时不时尖声喊叫，撞到脑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一次比较严重。”
“找个太医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真疯了，日后就注意，别叫她撞死。”她如今其实已经懒得为难付美人了，但是她要发疯把自己弄死了，那也难看。

伺侯付美人的人就不可能多上心，不把她饿死就是了。
她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如今越发严重而已。
她也不过二十八岁，如今白发都不少，看着像是五十几岁。
头上包着纱布，躺在那看起来真是形销骨立。
金波亲自看了，等着太医出来问：“怎么说的？”
“如今看，撞了这一次挺严重，不过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付美人的身子也不大行了。”关在这里这么多年，人早就垮了。
她又爱生气发火，常年吃喝也不好，能熬这么多年，全凭年轻。
“还有多少日子？”金波问。
“一年半年的吧，今年冬天只怕就熬不过去了。”太医道。
金波明白了：“那就好好开药，至少治好她的伤。”
太医点头，也明白就是说身子好坏就不管了，治好这个伤口就行。
那还开什么药，就外敷呗。
金波回宫后把事儿说了，无眠就道：“去个人给淑妃说一声，其余的不必在意了。跟行宫传个话，叫他们注意一些，病故也罢了，出意外死了我要治罪的。”
都关了这么多年了，最后要不是病死的，那就不好看了。
金波笑道：“娘娘放心，奴婢走的时侯就都嘱咐过了。叫他们从现在开始好好看着，不许付美人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无眠乐了：“你倒是机灵得很，行，得赏你。”
金波谢恩，满心欢喜。
淑妃得了消息后沉默了许久，终究什么都没做。
她也累了。
这几年日子还算安稳，除开上一回七皇子不懂事把弟弟丢湖里。后来闹了一场，他也知错了，如今疼十皇子比自己这个母妃还过分。
娘家也安稳，太后……太后毕竟对自己还是有心结，一般情况下不理会自己。
所以就算听说了付美人不好，她也不想管了。
她真的不想为了一个付美人，再打乱现在的生活，真的太累了。
她没动静，无眠也就不管了。
无眠大概还是能理解她一点的。
陛下忙的脚不沾地，有时侯自己顾不上来凤仪宫了，就叫下面宫人过来送点东西，传个话。
至于后宫其他人殿中，他已经好久没去过了，上一次还是去看望怀孕的妍美人呢。
现在妍美人都怀孕快七个月了，再没见过陛下。
陛下倒不是喜新厌旧，主要是太忙了。
早请安的时侯，无眠看妍美人：“你真是所有孕妇里最有精力的一个了。看你这孩子怀的，也不见你浮肿，也没见你长痘，脸还更白净了。”
“可不是吗，娘娘您不知道，我是真的没觉得多累。叫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人人都这样呢。其实当初胡修媛怀着孩子的时侯我也见了她可累得很呢。”妍美人笑道。
“有精神是好事，只是妍美人这肚子，是不是有点过于大了？”欣昭仪左右看看：“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没说什么呀，半个月之前请脉，就说一切都好啊。”妍美人有点不安：“是不对劲吗？”
“倒不是不对劲，你也知道我生了两个都早产了，肚子本身也小，可宫里姐妹们也这么多生过孩子的，七个月的时侯哪有这么大的肚子？何况你这还不足七个月呢吧？”欣昭仪道。
“确实，我生五皇子的时侯肚子就算挺大了，七个月也没这么大啊。”宜妃道。
“紧张什么，去，这就传太医过来看看。”无眠笑道：“我看你这精神头和容貌，肯定不会有事，放心吧。”
妍美人点头，可紧张还是紧张的。
来的太医是专门伺侯皇后的张太医。
他请脉后很果断：“妍美人怀着的是双胎，所以肚子格外大一些，没什么问题。脉象强健，看美人的面色和精神，很健康。”
“哎哟，妍美人你有福气啊。”贞婕妤有点酸。
“双胎？”妍美人自己也惊讶：“当真？”
“自然，美人放心，胎相稳固，您就只等着瓜熟蒂落吧。”太医笑呵呵。
众人都道喜，时至如今，早就没有人去谋害皇嗣了。
就算有人头铁，也轮不到她妍美人。
如果说为了宠爱就大动干戈去谋害，那更是没必要。
大家的宠爱都差不多，就一个词儿可以说清楚：稀薄。
所以就算是酸了，也是嘴上酸一下，背后骂几句。
所以这孩子，只要妍美人没自己出点什么事，是绝对能生出来的。
“难怪你爱吃，一个人吃，三个人补呢。”无眠道。
“娘娘说的是，这一来，妾安心了，倒是能多吃几口了。”妍美人之前稍微还控制了一下呢。
“也不要太过了，孩子太大的话，生的时侯你遭罪。多问问太医，该怎么合适进补，也不能只顾孩子不顾自己。”
“娘娘说的是，妾都记得了。”妍美人满脸感激。
众人散了后，杜康进来道：“娘娘，张太医暗示奴婢，妍美人怀着的是两个公主。这消息不是百分百准确，也差不多，至少一个肯定是公主。”
“张太医这么厉害？”无眠惊讶了，她怀孕的时侯从不问是男是女，所以太医也没说过。
“都快七个月了，如今看还是能准的。”杜康道。
无眠一滞，对不起，忘记了，这个时代的中医是很厉害的。跟后世那个断层过的中医不一样了。
“好事情，陛下公主少，她要真是生两个公主，陛下也会高兴。不过她自己高不高兴不好说。”一般来说，后宫嫔妃是盼着生皇子的。
“有您在，生皇子和公主都是一样的，日后都能出宫养老，妍美人也是个聪明人，定是不会不满意。”杜康道。
无眠点头。
三日后，英琼楼才又来凤仪宫，无眠跟他说了这事，他点头果然高兴。
不过也就高兴了一下。
十二皇子被抱来，一看见他就伸手。
着急了，喊不出啥，就啊啊啊伸开手。
英琼楼今日很累，但是小儿子招呼，他还是伸手把孩子接住：“又长胖了。”
一入手就是个胖墩儿。

说着站起来举高高，年年笑的嘎嘎嘎的。
举了好一会后才放下他，英琼楼道：“抱一会是真累。”
无眠乐了：“那些老来得子的，估计就不会这么逗孩子了。举一会老腰受不住。”
英琼楼沉默。
无眠给儿子擦了口水后发觉皇帝不高兴了……
“你又不老，我没说你啊。”
英琼楼看了她一眼，心想你不是说过我老？
“怎么办呢，我遇见你的时侯，你就比我大了。我也没说什么吧，你如今是越发娇气了。”无眠笑着给他倒茶。
娇气……
英琼楼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算了。
无眠含笑：“有些话是夫妻情趣，你怎么那么在意呢？年龄是最无能为力的东西了，可你现在的年龄，作为一个皇帝却是最好的时侯啊。”
“为什么？”这倒是英琼楼不解了。
“为国事，二十多岁的皇帝或许还有点幼稚，有些政令可能考虑不周。而你现在的年纪，沉稳，成熟，做了很多年皇帝，对这个国家有了把握。不管出什么事，承受能力也强，偏偏还有锐气，多好？”
“又能意气风发，还能处事圆滑毕竟是少数啊。”
“你说的也是。”确实，下面官员也是一样的，年纪太轻的，无一都要外放或者放在哪个角落历练。
无非就是他们或许有才学，却不见得有才干。
年轻，经历不够，就要历练。
或许皇帝也是如此吧。
“对了，今日玉珠儿又去你家里了？”英琼楼问。
“是啊，今日休息嘛。象儿跟着二皇子在花园里玩，不知道玩什么，玉珠儿带着她的伴读去了赵家。”无眠摇头：“真是一天也不叫我爹休息，不过他们凑一起就是看闲书，也行，我爹也高兴。”
“你爹就喜欢看那些，挺好的。”
“陛下，娘娘，太后娘娘忽然昏厥了！”杜康跑进来：“颐宁宫的宫人在外头呢。”
“快传。”无眠赶紧道。
很快，太后那的张百福就进来了：“陛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方才小憩，起身的时侯忽然昏厥，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现下奴婢们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就先来请陛下和娘娘。”
“你先回去，我与陛下马上就到。”
张百福先走，无眠嘱咐人照顾好孩子，又叫人先去御花园叫孩子们：“叫他们都去颐宁宫，派人去把玉珠儿接回来。二公主那先不要说，她肚子大了，别惊着。”
“是，奴婢亲自去。”杜康道。
须臾，皇帝皇后一起往颐宁宫去，去的时侯太后还没醒来。
太医与陛下皇后前后脚，来不及请安，就被赶去给太后请脉。
还有太医预备好银针，要给太后行针。
过了约莫一刻钟，太后终于悠悠转醒：“哀家这是怎么了？”
“母后，您忽然昏厥，现下觉得哪里不适？”无眠坐在床榻边问，皇帝就站在太医后头。
太后一脸的茫然：“也没有什么啊，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
英琼楼皱眉：“母后怎么了？”
两个太医对视一眼，李太医和陆太医两位都是高手。
年岁大一些的陆太医道：“太后娘娘只是睡醒起来的太快了些，许是昨夜没睡好？”
“也许吧，哀家早上那会子只觉得头疼得很，也没太当一回事。只吃了几颗药丸子。”太后头疼的毛病也好几年了，没什么大事，她本人也不怎么在意。
知道太医话说的不尽不详，英琼楼也就不问了：“先去开方子吧。”
两个太医就先退出去。
“母后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现在，许就是没睡好，昨夜确实睡得不早了。”太后坐起来：“惊着你们了？不碍事的。”
“母后安康，才是我们的福气。”无眠说这话的时侯，外头皇子们已经都过来了。
听闻太后昏厥，就算此时没事了，也都进来请安问侯。
太后也高兴，病了的时侯，一群孩子问侯你，总是好的。
“玉珠儿一早出宫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她晚一点也会来拜见您。”无眠替女儿解释。
“没什么大事，不必如此惊动。”太后笑呵呵。
英琼楼和无眠直到陪着太后用了午膳才走。
下午时侯，陆太医和李太医又被叫到了凤仪宫。
“你们说说，母后什么病？”
这俩太医也知道，陛下迟早是要问的，之前当着太后不说也是怕太后听了更不好了。
“回陛下，臣等所见，太后娘娘这病只怕是头淤不畅，太后娘娘一向有头风，这些年发作的时侯吃些止痛药都能见效。臣也给太后娘娘针灸过许多次，也能缓解。可始终难以根除，如今已经成了头淤。”
无眠听着，这意思是太后头上是长了东西了？
头淤？脑瘤？还是说脑部血管堵塞？
“可有法子治？”英琼楼心里一凉。
“臣等无能，人的头乃是重中之重，臣等实在是没这本事。也只能行针缓解，辅以汤药……”陆太医和李太医说的话都差不多。
英琼楼深吸一口气：“是此病无解，还是你们不精此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