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走了,小孩在家里,看着飒飒喊叔叔,飒飒一下就起来了,什么叔叔不叔叔的,留着你在这里收红包呗,倒是怪会给娘家省钱的,不抱着孩子回去。
以后冯海涛过生日一分钱不许给,这小孩过生日过年也一分钱不给。
吃了午饭,拉拉着脸就走了,大家伙笑嘻嘻的,都看出来了,但是不戳破,姑姑缓和一下氛围,总不能直接说我大侄子不干人事吧,肉乎乎的手倒杯茶给飒飒,“今年买卖怎么样,你昨天都没有赶上吃饭,家里就缺你一个人。”
飒飒眉头皱着,自己扶着茶杯,熠熠赶紧起来,“姑姑,我们自己来,你歇着,他累的不轻,现在钱不好赚,不然也早早回家歇着了,你看这会儿脸色还不好看,都是累的,昨晚上回来太晚没休息好。”
茶壶里面没水,她起来,喊着飒飒,“水壶在哪里,你起来帮我倒水吧,不然有点烫。”
飒飒就马上起来了,跟着去了厨房,熠熠拉上门,茶壶放在台子上下巴点着飒飒,“可不能再拉着脸了,姑姑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这一年你送的东西付出的那些不都白干了吗?心里有数就行,别给人都看出来了,怎么还短脸呢,就是给十个红包,也没有你的大,也没有爸妈的大对不对?”
“再一个,你这样子,爸爸很难做的,他刚才一直看你,你要讲回家讲,今天不能讲出来,没有意义的,对不对?”
又随手找出来一盒茶叶,倒进去一点,“好了,添水吧,现在出去,给大家杯子里面蓄水,高高兴兴的。”
两只手,扯着飒飒的腮帮子,老婆说到这份儿上,不能不给面子,笑容一下都扯开了,自己端着水壶出去倒茶去了。
至于他赚多少钱,具体干什么,飒飒恼的事一句也不讲,也不给家里人讲,他连父母都瞒着,因为父母憋不住话儿,还是走的时候姑姑在楼上窗户上看,“这车不错,跟上次开的不一样呢。”
家里其实两辆,她最熟悉的就是熠熠开的那个,今天飒飒在自己开车,姑姑没想到两辆,这年头家家户户最多一辆车,这就很够用的了,“大概是公司的车,他鬼精的很,在公司里面吃得开,车子大概就随便开,你看这车不孬。”
自己兴致勃勃八卦,结果扭过头去看自己大哥一张臭脸,看自己嫂子也是一脸的无欲无求,多没劲啊,“那我们也走了,晚上就不在家里吃了,正好有点事情。”
“吃饺子呗,还有那么多饺子,你们晚上过来吃。”奶奶就留人,人最齐全的就是这时候了,结果就吃中午一顿,以前都是三顿的。
姑姑就摆摆手,一家子就走了,大哥就抠死了,中午菜都一般,晚上还能有什么菜啊?
她爱吃,过年家里有肉有菜的,回自己家里吃多好,中午都不一定吃饱了。
“奇怪了,二嫂今年一点不沾手,不然往年都是二嫂干的。”
姑父自己嘿哈地打岔,他是个性情很活泼但没脾气的人,“人熠熠不是说了,昨天睡觉落枕了腰疼,不能乱动,你看人儿媳妇很细心了。”
二嫂不干,大嫂说带孩子,她只能跟老太太帮着弄,弄得也糟心,好不好的凑出来一桌子菜。
心里就惦记着,说不准飒飒真有钱的,她家里俩小孩,现在还没个房子呢,看中了一套房子,但是没有钱,是真没钱,钱都给吃了很多,要是能借点,也不错了。
第83章 父母与子女
姑姑也是鬼精的, 她不出面儿,跟老太太提这个事情,“我妈你看看我们家现在还住在这里, 孩子大了马上考大学了,我干点小买卖也没赚多少钱,现在大家都买房子,到时候我们家也想买一套。”
老太太就反感买房子, “那么多房子住干什么用的, 你家又不是没地方住, 怎么现在天天都是房子房子的,钱都用在买房子上头去了, 上什么瘾的?”
她向着老大啊,老大肯定是没钱的, 因为老大打算买二套房了,凤儿过年回来就是为了借钱的,借公婆的钱也不叫借了,就叫用了, 当初县里买的房子是冯海涛一个人的,凤儿现在工作到市里去了, 当然要在市里买房子了, 到时候她大孙一起过去住多好, 这是刚需。
坐在那里黑黢黢的,老太太起来把灯打开, 事儿她自己琢磨着, 琢磨来琢磨去, 就老二有钱,老二一年赚多少钱她清楚着呢, “我帮你问二哥借吧,你二哥自己说的,俩小孩都不花他们钱,他家负担小。”
姑姑把孩子扒拉到一边儿,贴另一边脸听电话,“你先不要开口,等过几天飒飒他们回城的时候肯定过来一趟儿,到时候我问我二哥。”
老太太自己犯愁一下,要不说不喜欢看大家买房,搞得自己很累,也搞得长辈很累,难道她一把年纪了愿意看子女背着房贷过日子吗?过的紧紧巴巴的看着人心情一点也不愉悦,她一把年纪退休在家,就喜欢过清闲日子,看看电视打打牌,自己个过的舒心才是真的。
越想心里越抑郁,外面凤儿还在闹腾孩子呢,这孩子忒能跑了,在农村长大的,从村东到村西,过年在家里客厅跟跑马场一样的,还得从沙发上翻山越岭的,凤儿说几次不听,动手就打。
巴掌下去,嗷嗷地哭,大娘第一个就不愿意,孩子她带的心疼,脸就呱嗒呱嗒稀碎,但是也不能上去说,弯着腰把地上的玩具都收拾起来,路过儿子都时候恨得实在是不行了,一脚踩过去。
冯海涛还不懂当婆婆的心,有时候真想跟儿媳妇干架,但是儿子撑不起来,跟儿媳妇一个心眼儿的,回头还得是儿子受罪,他像个人一样站着吃苹果呢,沙发上孩子来回跑他可不坐,“我妈你踩着我了,能不能看着点,我这么大个人呢。”
大娘淡淡的语气跟没盐吃一样的无力,“没看见。”
“我妈你好好看看,踩的人生疼的。”
大娘直起腰来,人都抑郁了,她觉得真不快乐,要不是个独生子,她——
没法想,所以就羡慕自己婆婆,儿女多还和睦,大家甭管怎么计较面儿上都孝顺的很,这个星期老二买牛肉,下个星期老大跑来暖暖心的,而且老太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事儿,外面重孙给她妈打死了,人老太太自己换鞋走了,不在家里待着,想的开。
老二冯立仁在家里化鱼呢,晚上这不就是在家里自己吃,他也不愿意拉着孩子在老太太那边吃,人多吃不好,家里东西多好,这么大的鱼呢,破天荒的跟熠熠说话呢,“你们那边过年吃鲤鱼是不是,我们这边喜欢吃鲫鱼,鲤鱼是发物。”
然后提起来那么大一个鱼,“你看,专门去买的鲤鱼,这么大一条,怎么吃,做成酸菜鱼吃吧,红烧锅太小了。”
飒飒就刺挠他爸,一把拽过来熠熠,“你可别摸,刺儿给扎着了,都是血水呢泡着。”
然后安排冯立仁,“都是水我爸你快放盆里吧,你都说是发物了这东西要少吃,冰箱里面还有海鱼吧,拿一条大石斑出来,鱼还是红烧好吃。”
“你不爱吃我们可爱吃,爸爸就烧这一条吧,一会儿让飒飒给你烧锅去。”熠熠还绕着那鱼看一圈,“可真大啊,得有七八斤了吧。”
何止呢,冯立仁就很有兴致,专门跑熠熠那边去买的呢,“十斤你,今晚使劲吃。”
自己端着就出去了,他冬天也不太在室内,活儿多着呢,铲雪扫院子,这些鸡鸭鱼肉的化冻收拾,都自己来,不给高青青出来弄这些脏活儿,然后烧草锅,一待就是一下午,安安静静的在大门口外面收拾,血水都不弄家里。
熠熠进屋子直勾勾地看着飒飒,她这对象哈,有时候有点虎,拍拍身边的沙发,俩人排排坐看电视呢。
“你看我干什么?”
“不是,我对象你说话能不能稍微有一点眼力劲儿呢,尤其是您一年到头来家也就几天,咱稍微能不能细心一点呢,我说给你听听,那么大鱼人爸爸都说是特地买来的,我们那边过年都要吃的,是不是一片心意?”
别人嘴里说的都跟空气一样,自己老婆嘴里面说出来的就得听,还得很聪明地听着,领悟慢一点儿都得挨说,飒飒捂住她手指头,“是的,你说的是的,是我没有理解到位。”
熠熠积极点头,“是的,伤了人家一片心意,老人准备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不要这样子讲,最起码要尊重老人的辛苦,大老远地去买,买了回家收拾好等着子女来家吃,这鱼吃什么品种不重要的。”
她有时候很想讲清楚的,看飒飒有点敷衍,就坐直了挨得近一点儿,电视机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从俩人脑袋上面闪烁游转,屋头外面有泼水的声音,还有邻居过来凑热闹的说话声,“好大的鱼,晚上炖鱼的啊,我家里晚上还吃饺子,昨天剩的馅儿没吃完,我刚给包了晚上吃。”
飒飒只有一只耳朵听,另外一只离的很近就听不清熠熠说什么了,看着她气色丰腴,比去年要胖一点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很认真的跟自己讲道理,就跟那时候窗口路过的课间,她们老师拖堂让她回答问题,虽然她很着急,但是就是这样讲的清清楚楚。
“你不要不当回事,道理是要讲的,理越辩越清,越辩越明的,我们这样大的人了,不应该有这样的问题的,你一次性听我讲明白好不好啊?”
她生怕他不听,又怕他听了敷衍,又怕他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问题,她比任何人都要盼着他优秀且成功的,纵然她情绪丰富而且比飒飒要博学,外人看来诸多不配如今被金钱堵住了嘴,但俩人相处别人是一概不听的。
飒飒这些年,也不是一直拐着撞南墙的样子,他也好相处很多,但是他好相处到如今地步,依旧跟父母还是有诸多摩擦,回来不到一天,看的最清楚的人是她老婆。
熠熠怕给人听见,压低了声音,“诺,你看你回来,这会儿应该多跟爸妈接触的,去帮忙烧锅,趁着机会聊聊天,不能不接触的,一直跟着我在屋子里面是不行的,我跟着妈妈聊聊天,晚上我们一起在餐桌上吃好吃的东西,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对不对?一年头尾,他们也辛苦很了,做三个大棚赚的钱,逢年过节都一万一万给金珠,所以说我很敬重他们,那是你亲爸妈,你要比我更敬重他们才是。”
飒飒有时候很搞不懂,“那我就去烧锅呗,烧锅就行了。”
“重要的不是烧锅,你不觉得烧锅的时候的氛围,很合适聊天吗?你过年不讲嘴巴甜一点,那一辈子都很少有机会了,回家少就要提高讲话质量吗对不对?你没发现爸爸嘴上不讲,其实很喜欢你,你刚才说鲤鱼换成鲫鱼他也不生气,而且马上去换,他心里面你是第一位的呢,哪怕我喜欢吃鲤鱼他也要听你的换成鲫鱼的,这样子对你,难道你不烧锅的?”
听着听着,飒飒就听出点意思了,自己也肃着脸,对父母的一些情绪就上来了,“你说的对,我烧锅去。”
熠熠一把拉住,“先等等,我没讲完的,这是第一个事情,对父母要敬重且爱护,很理解才可以,第二个事情呢,就是上午的事情,你千万记住了,亲戚聚餐的时候,不要拉着脸掀桌子,这样做事没有意义的,你上午给所有人脸色看,让所有人知道你不高兴,结果就是大家都不高兴了,奶奶一把年纪了团圆饭吃成这样她说不定还要生病,生病的后果不是你当孙子能承担的,亲戚走动也会知道这个事情,对你在亲戚当中没有任何好处,最主要的是爸妈,如果可以翻脸,妈妈早就翻脸了,这么多年都一如既往地做,不是妈妈软弱,也不是你软弱,而是衡量之后弊端太大了,最本质的就是爸爸对我们很好,那是他的寡母,他割舍不掉的。”
不能做这种事情,“我们可以痛快走了去上班,爸妈怎么处,外人怎么看笑话,都说不在意亲戚的看法,可是你这样就把路子走窄了,世界又不是要你来得罪的,是要你走的越来越坦荡的,你的路要越走越宽才可以。”
她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你知道吗?妈妈跟我讲,虽然大伯姑姑爱占便宜,但是这些年他们讲不出妈妈一句话不好来,一点茬儿挑不出来,妈妈说一个大家族和谐了,爸爸才能高兴,爸爸高兴了,这些年他们两个超过最厉害的架就是大娘买房子那次奚落人,别的时候爸爸对妈妈关心爱护,他心里很清楚妈妈付出的多。”
你要跟自己的丈夫摩擦,顺带着跟婆家摩擦,还是选择让一步化解一些事情,都是个人的选择,熠熠就觉得婆婆是有大智慧的人,这一条胡同里面,能在外面天天蹲着杀鸡宰鱼的就他们一家,“而且对舅舅家,妈妈带什么东西去帮衬,爸爸从来不讲什么,还主动要她送过去,这样难道不好吗?舅家过得不好,妈妈也是牵挂的啊。”
熠熠非常善于总结,且思维非常的系统,看的比一般人往上要高一点儿,因此小时候也是格格不入的,但是她再怎么思维拉高,她始终按照现实为参考的。
飒飒叹口气,这会儿对家里什么脾气也没有了,“我不应该撂脸子的,回来也不应该对爸爸发脾气的,我对家里关注太少,还没有你看的多。”
这话说点儿上去了,“那可不是,家里我照顾着呢,而且我本来就观察东西很仔细,而且闲着没事老总结道理,我也爱跟道理较真儿,理儿就是这么一个理儿,想明白了就串通起来了,再看这鸡零狗碎的事儿的时候,就看的很开了。”
一个人要做什么,说什么,必定有他的目的,“就比如我,我希望你回家高高兴兴的,也让大家高高兴兴的,不然你会后悔的等爸妈不在了。”
很敢讲,讲完飒飒就往心里去了,自己把门关严实了,又往里面放了碳,“你别出去了,我烧锅去,跟爸爸聊聊我的近况,按照你说的,问问他膝盖现在还疼不疼。”
熠熠点点头,等他走了,自己就出去了,婆婆带金珠串门去了,她自己去厨房把馒头蒸上,也偷懒不想沾手冷水,蒸锅两层的,水里面她煮了几个芋头,上面一层猪头肉跟腊肠,最上面一层是馒头跟年糕还有几个茶叶蛋,一点不浪费火,开着液化气烧着这样一锅,晚上的饭就都带出来了。
自己就着厨房门口的光亮,拉着一个小板凳摘菠菜,冬天的菠菜缩水了一样的,矮矬矬的还有枯黄的叶子,她摘得费劲,拿了一把剪刀把根上一点儿去了,想烧一壶热水焯水的,结果没看见电热壶,去屋子里拿了暖壶来,倒进去洗。
光洗就得一壶水,她觉得怪费劲的,想着下次回来带个热水壶,大容量烧的快的,这样厨房里面用方面,焯水也好,煮面也好,洗菜都方便了。
东西一买就是三个,一家一个。
你看她其实不累,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人,人品用冯立仁的话来说,就是儿媳妇的人品是一等一的好,她不占人一点便宜,样样周到而且周全,一般找不到这样的好姑娘,现在的姑娘没有这样的脾性儿。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有自己的逻辑跟道理,而且基本上长期来看,都是对的。
打量着在一边热热闹闹抱木棍来的儿子,俩人守着铁锅也不觉得冷,碎碎叨叨的说着话儿,不紧不慢的,火膛里面橘黄的火苗,一蹿一簇地舔着漆黑的锅底,飒飒穿的好蜷缩在那里,旁边地上有个案板,冯立仁费劲地把大鱼片成片儿,这样孩子们吃起来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