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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灿灿(说给月亮)


苏景智和苏景祖听说沈懿不肯收他们为徒,心中本就有气,现在见杳杳一个人落单,两人对视一眼,冷笑着跑了过来,张开手臂把她拦住了。
杳杳穿着嫩黄襦裙,小脸蛋白白净净,仰头看着他们:“五堂兄、六堂兄,你们有事吗”
苏景智和苏景祖皱了皱眉,他们这小堂妹长得可真好看!如果不是苏景毓的妹妹,而是他们的妹妹就好了,领出去一定能惹来别人的羡慕。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景智梗着脖子问,他比之前长高了一些,脸蛋依旧圆润。
“赏花呀。”杳杳手里握着一朵小黄花,轻轻转了转,这是她刚才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样的季节难得遇到还没枯萎的野花,她准备拿回去送给娘亲。
苏景祖上前,一把薅走杳杳手里的花,蛮不讲理道:“给我看看!”
杳杳愣了一下,飞快举起手想把花抢回来。
这朵花是她找来给娘亲的!
苏景祖露出恶意的笑容,五指一抓,把花碾碎了,嫌弃的扔到地上,用力踩了两脚,“什么破东西!”
杳杳瞳孔猛的一缩,她心理被身体年龄影响,本就跟孩童没有差别,眼看着自己千挑万选的小花没了,顿时忘记自己想做什么,眼睛湿润起来。
“你们把花还给我!”
苏景祖得意洋洋的勾起唇,用力推了她一下,“一朵破花而已!你想要就再去摘!”
杳杳身体被推的晃了晃。
苏景智站在一旁,想起她之前用头撞他的那一下,害他疼了好多天,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趁机抬腿绊向杳杳。
杳杳踉跄了一下摔在地上,眼里沁出泪花,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就是想碰个瓷,没想到他们是真的虎!
苏景毓跑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目呲欲裂。
“……你们敢欺负我们妹妹!”
他大吼一声,抡着拳头冲了过去,跟两人扭打在一起,如同一只凶狠的小兽一般,打的毫无章法,却拳拳用尽了力气。
绿丹一见情况不妙,赶紧去找沈昔月。
裴元卿听说杳杳遇到了苏景智和苏景祖,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他皱眉看了一眼扭打成一团的三人,跑过去把杳杳扶起来。
杳杳掌心擦破了,疼得身子发颤,小孩子肌肤本来就娇嫩,破皮的地方很快冒出了血丝。
“怎么样”裴元卿蹲下给她拍了拍腿上的灰,声音显得比平时温柔了几分。
杳杳本来还强撑着,听到他一问,泪珠顿时滚落下来,“哥哥,疼……”
裴元卿抬起她的手,皱眉给她吹了吹手上的伤,将灰尘吹掉,掏出巾帕给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杳杳眼眶红红,低头小声啜泣着,平时张牙舞爪的,此刻却乖得惹人怜。
裴元卿犹豫了一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很快就不疼了。”
杳杳怔怔抬头,诧异的看向他,一时连哭都忘了,裴元卿竟然会安慰人
难道是今年夏天的太阳太过灼热,把冰块儿都融化了
杳杳的瞳仁清澈漂亮,定定望向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情绪全都一览无余,眼底明晃晃的诧异自然无处躲藏。
裴元卿收回手,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沈昔月跟窦如华得知消息一前一后赶了过来,急急忙忙扯开三人。
苏景毓衣服上沾了灰尘,额头肿了一块,双眼通红,胸口不断起伏。
苏景智看到窦如华,扯着脖子就哭了起来,“娘!他打我!你快给我报仇!你快揍他!”
杳杳抬头一看,苏景智和苏景祖比苏景毓惨多了,简直是鼻青脸肿,苏景智还被打得流了鼻血。
哥哥一打二竟然赢了,这么厉害!
窦如华怒目瞪向苏景毓,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怒火,“毓哥儿,枉我以前那么疼你,你又欺负弟弟!”
这段日子以来,苏景毓越来越听沈昔月的话,不但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跟她关系也愈发疏远。
现在苏景毓不但开始读书,还得了沈懿亲自教导,她早就又气又恨,可试了几次都无法阻止。
既然苏景毓不再受她控制,那她也不必再跟一个黄毛小儿虚与委蛇了!
苏景毓触及到姨母冰冷刺骨的目光,下意识低下头去,抓紧了衣摆。
苏景智抹着鼻血,全蹭在衣服上,把前襟都染红了,“娘!我流血了!呜呜呜儿子好惨、好疼……你要给儿子做主呀!”
苏景毓皱眉,开口解释:“刚才是苏景祖不小心把胳膊肘撞到你的鼻子上……”
窦如华被苏景智胸前的鲜血刺红了眼,眼里冒火,怒气直冲天灵盖,抬手一巴掌打在苏景毓的脸上。
空气一静。
沈昔月呼吸一颤,上前把苏景毓揽到身后,怒道:“二嫂,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几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你何至于动手掺合!”
杳杳反应过来,简直是疯了。
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冲过去,嗷呜一口咬住窦如华的手腕。
窦如华疼得叫出声,用力甩开她。
杳杳力气小,被重重甩在地上,双手触地,掌心的伤口疼得她呜咽出声。
沈昔月和苏景毓顿时急红了眼,赶紧去扶她。
裴元卿眼看着自己刚绑好的雪白巾帕上又渗出血色,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满脸寒霜的掀起眼皮,声色俱厉道:“刚才是你儿子和苏景祖联手欺负杳杳,苏景毓才会跟他们扭打到一起,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是苏景祖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你儿子的鼻子,你不分青红皂白,不听人解释就动手打人,哪里有一点长辈的样子!”
窦如华愣了一下,对方明明是个孩童,身上的威压竟然丝毫不逊于苏昶,发起火来压迫感十足,好像他本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可以随意训斥她一般。
窦如华回过神来,不由恼羞成怒,“这是我苏家的家事,轮得到你说话吗不过是个童养婿罢了!”
裴元卿:“……”
杳杳:“”童养婿是什么东西
“那轮得到我说话么”沈昔月心中窝火,毫不留情道:“二嫂,你不但纵容智哥儿屡次三番欺辱我锦澜苑的孩子,现如今还亲自动手,是真当我锦澜苑没人了吗”
窦如华嗤道:“空口无凭,你们说智哥儿欺负你女儿,有什么凭证”
沈昔月把杳杳抱了起来,面色冷凝,“你看清楚,杳杳比他们小三四岁,不是他们欺负杳杳,难道还能是杳杳欺负他们两个半大儿郎吗你觉得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窦如华声音滞了一下。
这话说出去的确没有人会信。
沈昔月声音里夹杂着浓厚的怒火,“我只知道杳杳手上有伤是真,你动手打毓哥儿也是真!哪怕闹到父亲面前,你也辩驳不了!”
窦如华稍微冷静下来,眼睛转了转,挤出一丝笑意,“我刚才就是一时情急,想来其中是有些误会,不过智哥儿被毓哥儿打了也是事实,既然几个孩子都受伤了,就赶紧带回去让大夫给他们看看吧。”
“你打了我儿子一巴掌,又推了我女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沈昔月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势,显然气得不轻。
窦如华面色沉了沉,却不想把事情闹到苏昶面前,毕竟事情的起因在于智哥儿,而她一个长辈又亲自动了手,说出去不光彩,恐怕会惹得苏昶不悦。
她刚才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发泄一下这段日子憋在心中的郁气罢了,其实心里清楚先动手的一定是苏景智和苏景祖。
窦如华抿了抿唇,好言好语道:“我推杳杳是因为她咬了我,我总不能任她咬吧至于毓哥儿……毓哥儿,快过来让姨母看看,姨母刚才就是气急了,你不会怪姨母的对不对”
苏景毓睫毛颤了一下,唇角紧抿,脸颊依旧火辣辣的疼。
他抬起头望向窦如华,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提起自己这一巴掌,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道:“姨母和智哥儿都不该欺负杳杳。”
窦如华眉心不耐烦的蹙了起来,“是她太娇气,我不过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自己没站稳怪得了谁至于智哥儿,他是你弟弟,你岂可跟他一般计较你下次如果再敢跟他动手,姨母还是会教训你的,你听清楚了吗他是姨母的心肝肉,姨母以前对你那么好,你不知感恩就罢了,竟然还动手打姨母的心肝肉,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你这叫恩将仇报!”
苏景智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
苏景毓面色苍白,双拳紧紧握着。
沈昔月斥道:“二嫂如果非要如此强词夺理,那我们便去请父亲给我们评评理!”
窦如华见她如此强势,不悦起来,“几个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你还想如何”
“你也知道是小打小闹,那你一个做长辈的还参与进去”沈昔月红唇紧抿,语气坚决,“你给两个孩子道歉!”
窦如华强压下怒火,扯着苏景智和苏景祖,气急败坏道:“你们快跟妹妹说声对不起。”
苏景智和苏景祖像两只被拔了毛的小鸡仔,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不想动,被窦如华推了过去。
“……妹妹,对不起。”
“我们错了。”
杳杳鼓了下腮帮子,奶声奶气道:“二婶,你还没给我哥哥道歉呢!”
窦如华心里暗骂了一声,嘴角勉强扬起笑脸,“行,二婶给你们道歉,刚刚是二婶不对。”
杳杳举起受伤的小手,微微吸着气,“可是杳杳好疼啊!要吃炙羊肉、鸭子汤、蟹粉酥、乳糕才能补回来!”
其他人:“……”
窦如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脱下手腕上的赤金臂钏递过去,“这是二婶的赔罪礼。”
杳杳背着小手,一本正经道:“外公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婶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窦如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胡乱应了一声。
杳杳这才接过臂钏。
苏景毓看向苏景智和苏景祖,余怒未消道:“你们以后如果再敢欺负我妹妹,我还揍你们!”
苏景智和苏景祖心有余悸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
以前在学堂里无论他们怎么折腾,苏景毓都秉承着兄长的包容态度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已经有恃无恐习惯了,第一次知道苏景毓真动起手来竟然这么厉害,不由十分后怕,不敢再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
窦如华面露不满,指责道:“毓哥儿,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你是把我刚才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苏景毓垂下眼帘,睫毛在眼睑上遮下一小片阴影,“姨母既然觉得我不懂事,那便是不懂事吧。”
窦如华气得说不出话来,苏景毓现在简直是油盐不进,她以前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苏景祖被匆匆赶来的嬷嬷带走了。
窦如华也扯着苏景智的耳朵往回走,边走边训斥。
“不是让你不要跟那两个小妾生的一起玩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被他们卖了还得帮他们数钱!”
“娘!疼!疼哇!”
苏景智捂着耳朵,吱哇乱叫着走远。
回到锦澜苑,沈昔月叫来大夫给两个孩子处理伤口,窦嫣得知消息匆匆赶过来,杳杳立马爬到她怀里撒娇。
窦嫣心疼的不得了,拿着药亲自给她上药。
杳杳坐在她怀里,她涂一下,杳杳就疼得往后缩一下。
窦嫣低头给她吹了吹,动作愈发仔细和小心,因为不敢动作太急,涂了半天伤口还在流血。
裴元卿蹙起眉心,冷着脸上前抓住杳杳的手,按住不让她躲。
苏景毓接过伤药,飞快洒在杳杳的伤口上,两人配合默契,动作速度极快。
杳杳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疼的泪眼朦胧,可还没等她叫出声药就已经涂好了。
半刻钟后,杳杳靠在窦嫣怀里,举着包扎好的手,期期艾艾地看了裴元卿和苏景毓一眼:“哎!我哥哥……木头!我未婚夫……冰块!我苏杳杳……命好苦的!”
窦嫣心疼地给她吹了吹掌心,深以为然的瞪了两个不解风情的冰块木头一眼。
苏景毓:“……”
裴元卿:“……”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有一便有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给杳杳读书便成了裴元卿每日都要做的事。
杳杳趴在暖炕上,手里捧着一碗银耳羹,耳边是裴元卿的朗朗诵读声,窗外落雪纷纷,处处银装素裹,屋子里暖炕烧的极为暖和。
她看了看手掌上即将愈合的伤口,开心地晃了晃腿,养伤的日子实在是悠闲又逍遥。
裴元卿念完一卷书,放下书卷,斜靠在窗边,支起一条腿,抬眸看着天上飘浮的白云。
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没有皇宫那么奢靡浮华,也没有皇宫里那么腥风血雨,日子平静安逸——除了苏杳杳有些呱噪之外。
他因为身世和父皇的态度本来难免有些悲秋伤怀,可自从搬到了锦澜苑,杳杳根本不给他回忆往事的机会,因为她,他每天的生活里都充斥着各种惊喜和惊吓。
只是他依旧很想念父皇和皇兄。
不过他知道,他不能回去,父皇已经不要他了,有他在,皇兄会为了他不断顶撞父皇,母后已经不在了,皇兄在宫里的日子本就艰难,他不想再给皇兄添麻烦。
也许祁粲从这个世上消失,对所有人都好。
他偶尔会想,他如果真的只是苏家小七娘的未婚夫就好了。
轩窗被风吹开,一丝凉风吹拂进来,裴元卿思绪戛然而止,回过神来,抬手把窗户关紧。
杳杳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羹递给他,声音软而清甜,“哥哥吃!”
裴元卿对上她晶亮的眼神,不用问就知道她心里又在打鬼主意,故作不知的把银耳羹接了过去。
杳杳挨挨蹭蹭的坐到他旁边,等他把一碗银耳羹吃完,才软着声音说:“哥哥,我想听故事,你会讲故事吗”
裴元卿瞥她一眼,将瓷碗放到窗台上,“不会。”
杳杳瘪了瘪嘴,把受伤的那只小手举起来,可怜兮兮说:“我受伤了,伤口可疼可疼了,听故事才能转移注意力。”
裴元卿看着她掌心已经结痂的小小擦伤,眉梢轻挑了一下:“你确定还疼”
“……其实不疼,但有点痒。”
裴元卿在她眉心戳了一下,“你是为了给你哥哥出气才受的伤,找你哥哥给你讲故事去。”
杳杳鼓了鼓嘴巴,努力端水,“不要那么小气嘛,如果你被欺负了,我也会给你出气的。”
裴元卿沉默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笑意,“你真的要听我讲故事”
杳杳握着手里的团扇,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还主动拿起团扇殷勤的给他扇了扇风。
裴元卿可是皇子,说不定知道什么宫廷秘闻,她想听!
裴元卿默默推开她手里的团扇,“……”这么冷的冬天还记得给他扇风,可真是感人肺腑,可惜他无力承受。
杳杳期待的看着裴元卿,宫廷秘闻!后宫两三事!皇帝风月史!她来者不拒!
“行。”裴元卿捏了一下她软乎乎的脸,“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白衣女鬼闹衙门的故事。”
杳杳身体一僵。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听不听”
“……听。”
鬼故事也是故事嘛!
香炉里的白烟袅袅飘过来,裴元卿靠在大迎枕上,不疾不徐的讲了起来。
“前朝有个衙门,衙门里的县令是个贪官,贪官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整座县城的百姓都对他怨声载道。”
“一日夜里,他带着小妾在衙门里嬉戏,因为白天刚听了一出戏,两人兴致颇浓,学着戏里的样子在县衙里演了起来,贪官装作被审问的犯人,小妾穿着他的官服坐在案后装青天大老爷。”
“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衙门里只点了两根白蜡烛,小妾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一拍惊堂木,其中一根蜡烛就晃了晃熄灭了,小妾坐的位置陷入黑暗,另一根蜡烛颤颤巍巍的燃着,映照的贪官脸色忽明忽暗。”
杳杳听得认真,一双杏眼随之微微睁大。
“小妾问道,堂下跪者何人”
“贪官跪在地上,夜色太黑,他只能隐约看到小妾的轮廓,可能是因为相隔较远,他总觉得小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森遥远,他以为小妾是故意为之,肆无忌惮的笑了一声,只觉得有趣,也配合的跪拜答道,小的李三诚。”
“小妾再次拍响惊堂木,大声呵斥,李三诚,你强抢民女,欺压百姓,鱼肉乡民,你是否认罪”
“贪官一脸坏笑答着,是,小的犯了□□之罪,见到美人便不忍辜负了良宵,尤其是大人这般姿色的美人,小的认罪,小的色欲熏心,小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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