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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女(空巢独居客)


他是新调任来的知府,不认识孟海平跟孟山岳也没有什么交情,对孟半烟一个女人整天抛头露面也不大看得上。现在见孟海平回来,也不管他这八年在外面是怎么混的就先把心偏到他那边去了。
先是派人去县衙走了一趟,让人不许再接孟半烟的帖子,她要求什么是也一概不许。家中男人都回来了,万一孟半烟办的事孟海平不乐意怎么办,孟海平活了孟家就合该听他的。
县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先听从安排,孟半烟昨天才会被拦在门外。她在门外枯等的时候王春喜已经被带到府衙见孟海平,不知他问了什么,也不知道王春喜说了什么,总之王春喜昨天没能回家。
今天孟二去衙门,也是同样被扣下见了孟海平。“姑娘,老爷说离家这么多年近乡情怯,也怕吓着你和夫人,让我先回来跟你同个气儿,等明日再回来。”

孟二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雷劈在孟半烟头顶,让她惶恐且愤怒。
她不是半大不懂事的孩子了,要是还是孩子,大概只会痛哭流涕,或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爹爹没死还回来了,这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可孟半烟长大了,她掐了掐自己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麻的指尖,又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把小腹的隐隐作痛强压下去。
孟半烟打小有个毛病一紧张就肚子疼,为这个孟海平还笑话过闺女好几次,但笑话完了又会轻抚着她的额头安抚她,告诉她不用害怕,天大的事都有爹爹撑腰。
如今物非人也非,让孟半烟疼的人就是孟海平,她又还能找谁去撑腰呢。
“人你见过了,给我个准话,你觉得那人真的是父亲吗。”
“老爷右手后背上有个疤,还是没和夫人成亲之前留下的,小人不会认错。”
孟二这会子脑子也糊涂嘴里也发苦,明明眼看着就有消停日子过了,怎么又闹出这档子事来。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亲父女,这里头隔着八年时间,是好是坏谁又说得清楚。
再说现在家里所有产业生意都归大姑娘说了算,老爷回来以后家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到底听谁的?
孟半烟一听这话心又凉了些,有些泄气地往窗户外看,正好看见家中管事和婆子凑在一起,站在院中也在偷偷抬头看自己,本来泄了气又立马提起来了。
“郑妈妈,你来。”孟半烟顺手就指了站在廊外偷看自己的婆子,“你去厨房和各处吩咐,从现在起除了每日采买的人,无闲杂事情不许出门。出去被我知道的,一律算作逃奴。”
“孟大,你去门房上看着,有什么人来家里不许私自放进来,必须先来回我。包括当官的也包括和我爹长得相似之人,要是头脑一昏把人放进来,就别怪我打板子发卖。”
孟半烟对家里众人向来宽宥,但众人都不敢对她的话有质疑。当年孟海平去世,才十二岁的孟半烟能当着孟氏族老的面,一边啜泣一边命人把跟族中勾结的管事打死。吓得家里奴仆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再不敢起趁着孟半烟年幼拿捏主家的心。
“翠云,你去把阿柒找来,让她多带几个机灵的小子过来。家里有屋子有铺盖,让她放心来便是。”
“是,我这就去。”
吩咐完手头的事,孟半烟又怔愣了快一刻钟,才起身往王春华的东小院去。有些事自己能做主的她大多不和王春华说,但这件事不一样,自己瞒不住也不能瞒。
王春华是不能干但又不是个傻子,昨天女儿出门前说是去拿放妻书,回来却绝口不提这件事,她就已经有些怀疑。
到了今天,眼看着家里管事的婆子慌乱起来就更加笃定家里出事了。等到女儿过来把事情清楚明白说了,才一头栽倒在罗汉床上,抱着迎枕狠狠哭了一场。
“他、他怎么,怎么这么久不回来?他既是没死为什么不回来!”王春华哭得直打嗝儿,爬起来又攀上女儿的手臂,“他回来了,怎么又不往家里来,啊?啊!”
王春华不是替自己哭,她这辈子没受过什么大委屈。没嫁人的时候父母兄长宠着,嫁了人婆母不磋磨人,丈夫不算恩爱但也绝不是坏人。没了丈夫又有女儿管家,实在算不得命不好,她这是替孟半烟委屈。
“他回来了不回家,先去下帖子给知府是什么意思。家里不止咱们娘俩还有爹娘的牌位,他也不回来拜一拜?是在外面出息了怕我们攀扯吗。既是怕,又回来做什么。”
“娘,人都没见着你说这些干什么。知府去年才到任,小舅和孟二见着人先吓得不行,问什么就说什么,别的连抬头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凭什么就说那人一定是我爹。天下这么大人有相似,这事说不准的。”
王春华哭归哭道理却不错,什么人离家八年回了故乡第一件事不该是回家?只这一条就不对。要么不是真的孟海平,要是是真的那就更坏了,离了心的家人有时候比仇人还狠。
孟半烟在外面走动这些年,见多了为钱为势反目翻脸的夫妻兄弟父子,如今横亘在自己和‘父亲’中间的岂止是八年光阴,她不得不防。
“对,你说得对。那明天怎么办,他说要回来,咱们怎么应对。”王春华听着女儿的话抹了抹眼泪,“要不去把你舅舅叫来,人多好些。”
“大舅老实,来了也没用,我还怕到时候他给我弄‘帮理不帮亲’那一套。小舅还要在衙门当差,人家帖子都送到知府手里去了,小舅做什么都不对,别难为他。”
孟半烟摇摇头不肯让王家掺和进来,自己是十二岁也就罢了,现在都二十了还事事要舅舅撑腰像什么话。
再说她也怕,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男人就是比女人强,父亲掌家更加比女儿名正言顺。要是真的是父亲回来,只要他一句话恐怕外公家就要站到他那边去。
要是孟半烟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倒也好了,可她见过了外面的天地,尝过了自己说话说了算的滋味。要她现在再退回到内宅后院听人摆布,她死也不愿意。
跟王春华说话的功夫,翠云已经把阿柒找了来。两人一对眼就知道不用多说什么,阿柒更是主动站到孟半烟身侧,“我已经让人守住家里和外面,镖局那里我也请了假,这几天就跟着你哪里也不去。”
“好。你在,我放心。”
孟海平突然回归,孟半烟已然落了下乘。但这些年的历练也不是白过的。孟半烟不出去问也不胡乱打探,只安心把家里的篱笆扎牢,攥紧自己能把握的一切,即便是亲爹想要回来摘果子,也不是那么容易。
阿柒说守着孟半烟是真的寸步不离,到了晚上连厢房也不去,把铺盖搬到孟半烟房里,就在罗汉床上睡。
有了阿柒守着,孟半烟稍微安心了一点。但闭上眼还是忍不住想,想小时候的父亲对自己的好。
那时候总有讨厌的亲戚跟自己说,‘你爹要是再生个弟弟就好了’‘半烟想不想你娘再给你生个小弟弟’‘半烟什么都好,可惜不是个男孩儿’之类的话。
那时候的父亲总会板着脸把说这样话的人赶走,再抱着孟半烟上街去买糖画。是他让小小孟半烟觉得自己身为女子从不比男子差。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想到这八年自己吃过的亏受过的气,和无法同人说的苦,又不免焦躁起来。她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回了潭城县不回家,是有外室了吗还是有儿子了?
阿柒也睡不着,她都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孟半烟一起去越州了。现在突然窜出来一个孟海平,那是不是两人的打算就要成空了。
心里杂乱就睡不安稳,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会突然惊醒。这么折腾了一整夜,等到天亮时孟半烟和阿柒都熬得眼底青黑,相互对视才无奈笑出声来。

孟半烟整晚没睡好,住在客栈的孟海平也彻夜未眠。
当年出门做买卖碰上山体滑坡,人全没了货被埋了大半,只有自己被路过的侯府马车捡了回去。
新昌侯府在京城本算得上老牌勋贵,近些年虽无人在朝堂上有实职,依靠爵位和祖宗攒下来的家业田地,也能过得十分体面。
但架不住现任侯爷是个极能生的,光是嫡子嫡女便生了六个,更不要论底下那些庶子庶女们。过年磕头时,就能挤挤攘攘从屋里站到廊下去。
起初人人都羡慕,都说新昌侯是个命好的,子嗣昌盛有福气。可谁知孩子越长越大越不是那么回事,好几个儿子竟没有一个能顶门立户的人。
长子是个老实人,说得好听叫忠厚说得不好听就是窝囊。当大哥的有时候被弟弟妹妹们怼到脸上作怪,也只嘿嘿、嘿嘿笑一笑,事情就算混过去了。
侯夫人对长子恨铁不成钢,但还能安慰自己,长兄是个厚道人是好事,至少能容得下底下弟妹,他有爵位日子也不会难过。家里的体面可以让其他儿子去挣。
可谁知老二从小读书却是个没天赋的,把人送进国子监读书读了好些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眼看着二十好几了,才花钱给他捐了个员外郎。
偏他又不是个能吃苦的,要给他找个外放的实差嫌地方偏僻不肯去,日夜晃荡在京城里,跟那些三流文人们厮混着,还自诩什么才子,其实就是狗屎。
再往下是三个嫡女,接连长大嫁人,光是嫁妆就几乎掏空小半个侯府。还有好几个不成器的庶子们连花架子的老二都比不上,十足的纨绔,在京城闲晃着简直人憎狗厌。
最后剩下嫡出的老三读书不行但办事周到又细心,侯府的杂务事情都是他在管着,算得上府里的内当家。
偏生又是个子嗣不丰的,成家几十年只得了一个女儿,女儿嫁人夫婿又早死,正是接回侯府来寡居的路上,把孟海平给捡了回去。
侯府老一辈都还在且论不到分家一事,府里众人也都不愿分家。都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就趴在府里吸血呗,要用钱了找老三,闯了祸找老大,反正用不着自己操心,多好的日子。
孟海平被捡回去养了两个月把身上的伤养好,身上没了丝毫能证明身份东西,脑子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大夫说是被石头砸伤了脑袋,又受了惊吓,里头有淤血,能不能好说不准。
幸好孟海平是个能干人,又在做生意一事上极有天赋。新昌侯府再是个破落户也还有许多产业,孟海平做商人的本能没丢,很快就在三房立住了脚。
偌大个侯府上下几百口人,全靠三房里里外外撑着,花钱的时候摆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去三房求,不求人的时候又私底下笑话三房就是老黄牛的命,好好的侯府公子当得跟个管家似的,丢人。
三房想撂挑子不干,可一来侯府没分家,真不管了自己手里的私产大多见不得光,也没法再就着侯府名头捎带替自己多捞一些。
二来三房本就人少,三老爷三夫人再加上一个寡居在家的女儿,攒一块儿都不够别房一个姨娘生的多。再不管家,往后在侯府里更没说话的份儿,不占长不占幼的嫡子在新昌侯府里不值钱。
孟海平是外来的和尚,没有根基不说连记忆都丢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前几年全靠本能做事手段颇有些狠辣,敢为了一桩买卖替三房杀人灭口。
人人都说孟海平是三房捡回来的一条好狗,但奈何这条狗实在好用。三十几岁的人了模样清俊蓄一把短须,光是卖相就比别家的掌柜管家要强。
肚里一本生意经却又还通些文墨,最好的还不是家中奴才,三房早早地就给他新买了个户籍,就落在京城里,是正经的良籍。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久了,就容易起别的念头。尤其三房还有个寡居的姑奶奶,给丈夫守孝过了三年之后,家里也没打算再让女儿出嫁。招赘的话京城大户没人肯,外地不知根知底的三房又不愿意,挑来挑去的最后便挑中了孟海平。
一个半道上捡来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侯府三房姑奶奶招的赘婿,刚成亲第一年,不管是三房还是孟海平,都被指指点点得不轻。
但不管侯府或是别的勋贵世家如何看不上,对于底下的人来说,孟海平的身份跟以前就是不一样了。有了侯府姑爷这一个身份,孟海平再派什么任务下去,管事掌柜们都慇勤听话许多。
换了一个身份不亚于换了一层皮,做侯府的姑爷时间久了孟海平不再纠结自己以前是什么人,真心当自己重活一回,甚至连官话都越发地道,半点南方口音都没有了。
但堵在脑子里的淤血又不会凭空消失,要么有一天彻底堵死人也就没了,要么一复一日慢慢消散,失去的记忆也会跟着慢慢回来。
孟海平的记忆是一点一点恢复的,起初模糊得只有星星点点的斑块、一闪而过的一句话。
后来慢慢想起来熟悉的一座山一座城,再后来,前半辈子的人生就如同走马灯一样全都回来了,原来自己是个有妻有女有父有母的人。
可人呐,有时候不怕一穷二白就怕拥有的太多。
记忆里的亲人再好也已经隔着山海和金银,眼下的日子再有说不出的难处,转头看看枕在自己手臂上已经怀了孕的妻子,孟海平到了嘴边坦白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起初孟海平在心里下了决心,只要等妻子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就一定跟她说清楚自己恢复记忆这件事,毕竟家中妻女和老父老母还在等自己,不能做那等没良心的畜生。
谁知妻子生产不顺,在产房里磨了整整两天才生下一个女儿,光是月子就坐了两个月,本来早就打好腹稿的话,又被孟海平给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招回来一个女婿,第一胎又生了个女儿,放在别人家也许不喜。但对于新昌侯府三房来说却已经是难得的大喜事,快三十年没添过人口,三房已经顾不得重男轻女那一套了。
看着岳父岳母和妻子甚至整个侯府的喜气洋洋,孟海平再一次把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一次的理由越发冠冕堂皇,他劝自己别在一家子都开心的时候扫兴,等孩子大一点妻子身体养好了再说,无妨的。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孟海平就这样一天拖一天,慢慢的心里那股气也就散了大半。又私底下派人回潭城县打听过,知道母亲早已去世父亲也走了,就更加歇了心思。
他知道家中是女儿当家,故意不问不听也猜得到孟半烟过得有多艰难,但他的心早在没有记忆的那几年里都变了。
知道女儿的处境难过吗?也是难过的。看着小女儿想起大女儿,也会找个背人的地儿好好哭一场。
但哭完以后呢,转过身来面对妻女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还能自己安慰自己,这边的女儿也是亲生的,还这么小,得先顾及这一边。
有时候孟海平也做梦,做梦要是当初没失忆就好了。被人救下养好了伤,不管是给人卖命还是奉上半副身家当酬谢,都能了无牵挂回家去,总好过现在这般左右为难。
不过说心里想着为难,身体却是极忠诚的。小女儿都三岁了,他也从未说漏嘴,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孟海平甚至还戒了酒,一年到头都不怎么沾酒水。
对外的理由是三房管着家,女儿又还小怕喝酒误事,其实是怕自己喝醉了说漏嘴罢了。
直到去年年底,安宁伯府做媒,想要替侄儿武承安寻一门亲事,京城无人不知武承安那病秧子的底细,寻常世家但凡心疼孩子,都不愿跟他家结亲。
只有新昌侯府这样的破落户,人多又看中武靖手里的实权,一来二去地就跟安宁伯府搭上了线。
孙娴心本看不上新昌侯府,但奈何自家儿子那破身子实在没得挑,便放出话来说是不在乎出身如何,就想找个厉害的媳妇儿,能替儿子守住家业最好。
侯府一听要厉害的,一大半的人都歇了心思。新昌侯府养出来的孩子,要她们吃喝玩乐那是一绝,要她们管家就多少有点儿难为人了。
只有孟海平听了这要求不但没往后退,还把心思打到自己大女儿身上。为了替三房和他自己争一争,才藉机坦白了自己的事。
孟海平早差人问过了孟半烟这些年来的作为,要说厉害能管家没人比她更合适。唯一的缺点是她的身份,但只要三房愿意认下这个女儿,到时候把嫁妆铺得厚一点,也不是说不过去。
为此三房关上门来吵了一场,打开门却又摆出一副极欣喜的模样,三夫人更是慇勤劝孟海平赶紧把女儿接来京城,看得侯府其他人直翻白眼。
孟海平回潭城县的路上就清楚,自己这一次回家不是好事,想了一路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劝说女儿同意婚事,但到了地方还是一时昏头先把帖子递去了知府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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