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之前长安没娶妻有些话我不敢说,现在有了半烟我就不不怕了。你这几年总想着给长安找个厉害妻子替他守住家业,可入仕为官的是说到底还是他们男人。”
孙婵心这话说出来自己心里也有不甘,但世情如此并不会因为哪个人不甘心不喜欢就变了。
“半烟是能干,可再能干也只能在家中后宅里运筹帷幄,我们这样的人家没家产是不行,可要是只有家产也不行。要是再过几年姐夫越发位高权重,到时候家里几个孩子不可能一个都不出仕。
姐,我当你是我亲姐姐我才跟你这么说,要是你只想长安做个富贵闲人,我往后就再不提这个事。要是你还想长安更进一步,咱们就得谋划起来了。”
这番话说出来,听得孙娴心皱紧了眉头,孟半烟眸子里直冒精光。孙婵心见婆媳俩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心就安下了大半。
成了亲的男人,说到底还是听媳妇的多。孟半烟愿意这事就成了一大半,孙娴心愿意不愿意的,只要武承安哄一哄,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孙娴心自然也没看漏儿媳的反应,顿时心里就有些不喜,自己这个儿媳妇是能干,但相处下来又觉得她心太大了些,以后儿子跟她过日子难免折腾。
当下也就没说这事她赞同还是不愿意,只说今日时辰不早,再留怕是要扰着孙婵心歇息,便带着孟半烟从宫里出来了。
出了宫门,婆媳两个坐上马车,孙娴心连个笑脸都没有,就这么半阖着眼不出声。
孟半烟看她这样就也不做声,正好在宫里折腾一整天她也累了,悄悄调整好姿势让脊背尽可能靠在马车壁上,任由马车细碎的颠簸给自己松一松筋骨。
“身子乏了就让丫鬟给你捏一捏,这么贴着就舒服了?”
“母亲这么久不跟我说话,我还以为母亲跟我生气了呢。”
孟半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不能要脸的时候坚决不要脸。也不等孙娴心再反应什么,就一屁股挪到她身边,“母亲生气,是不是因为在宫里我跟娘娘太亲近了。”
“你只管在我跟前浑说吧,你能讨好得娘娘那是你的福分,我生气什么。你不要说那些没用的,我只问你为何娘娘说起长安入仕的时候你那般高兴,长安那身子如何能劳神费力,万一有个好歹咱们娘俩往后又靠谁去。”
孙娴心就没见过孟半烟这样的女人,好像命里就不知道安分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进了侍郎府第一件事就是主动挑衅谢姨娘,府中的账册暂时还没交到她手里,她就自己在松云院里捣鼓。
不过月余松云院里的丫鬟仆从们就事事以她为先,松云院上下不管是账目还是人,她都已经基本摸清楚了。
就这还不够,听说阿柒和孟家那账房先生,已经开始张罗城外的酿酒作坊,她曾说过不会放下孟家的买卖竟也是真的。
原本只是这样,孙娴心倒也觉得挺好。儿媳妇能干总比不能干的强,可今天婆媳两个第一次就武承安的将来有了分歧,孙娴心才感受到原来儿媳能干自立,也不全是好事。
“母亲这就冤枉我了,我高兴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了大爷啊。”
孟半烟不怕孙娴心生气质问自己,就怕她憋在心里不说,又要自己闷头琢磨,越琢磨越歪。本来没事也能琢磨出事,这世上多少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你别糊弄我,我儿子我还不知道,最是个惫懒的。整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哪里肯起来,让他天天上朝日日点卯,且不说他身子吃不吃得消,他又有那样的耐心?”
孙娴心虽溺爱儿子,却也耳聪目明,从没想过自己哄自己开心,觉得武承安就是世上第一好。她比谁都明白儿子这些年被养成了个富贵闲人,要他入仕,孙娴心都想不出那样的儿子该是什么模样。
“可母亲也该知道,大爷并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朝廷发出来的抵报每一份他都让福安抄录下来,或早或迟总归要看一遍。
听松云院的丫鬟说,自四皇子去了南疆,大爷跟镇国将军府的大公子时有往来,南边的书信虽来得少却也未曾断绝。东跨院的外书房他更是专门留了一排客房出来,大爷若真是没有半点心思,母亲以为他会准备这些吗。”
孟半烟其实能够理解武承安眼下的状态,身子不好懒惯了一时要他像武靖那样殚精竭虑,他也就心里想想身体肯定做不到。可真要他认命做闲人做一辈子,又哪里甘愿。
孙娴心听着孟半烟的话沉默下来,她说的那些当母亲的又何尝不知道。她有时候也想,要是儿子真是个草包纨绔也就好了,自己生他这一场就养他这一世。
“长安要是身子好些,我早把他送去他外祖身边读书考功名。要是留在京城,也必定要把人送去国子监里读书。可……”
“母亲为何只想要大爷读书,这世上要做官的法子多了去了。大爷就算才高八斗,他也撑不过几场考试。每年那些身子骨好的进去熬几天出来都有病死的,我们干嘛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孙娴心还是家风太正,只想着要是儿子入仕起码也得考个举人才行。但对于孟半烟来说什么官不是官,老百姓总调侃斜封官得来不正,但真到了那当官的跟前,又有谁不畏惧不驯服。
“只要大爷心是正的,或荫封或捐官什么法子不成。这里头最要紧的还是他怎么想,他要是有这心思媳妇就愿意帮着,成与不成到底试过也不后悔。
他要没这个心思那咱们还照样过日子,您去回了娘娘便是。这世上强扭的瓜不甜,还没听说哪家逼着爷们去入仕为官能做好的。”
孙娴心确实从未想过让儿子走荫封这条路,或者说因着武靖自己就是一步一步考出来的,这些年全家包括武承定花在这上边的心思都不多。现在突然听孟半烟这么一说,真真是柳暗花明。
两人把话说开,孟半烟又再三保证这事愿意不愿意全在武承安,自己绝不会做那等‘为叫夫婿觅封侯’就不择手段的人,孙娴心的脸色才好转了些。
可两人都没想到,武大少爷压根就不用别人操心,自己就已经替自己做了回主,把府里唯一一个去国子监的荫监的名额,口头许给了武承宪。
孙娴心看着等在正院的儿子,还以为儿子是来接媳妇的。没想到武承安一张嘴就把他娘气了个倒仰,“娘,我想让老三去国子监读书,府里还有个荫监的名额,给了他吧。”
“你这没头没脑的怎么就想起这一茬来了,是谁跟你说什么了?府里拢共就这么一个监生的名额,你怎么又打起这个主意来了。”
孙娴心从宫里回来刚坐下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亲生儿子敲了一闷棍。刚做了回万一儿子封侯拜相,自己也能得个诰命做个老封君的梦,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这让孙娴心着实有些受不住。
孟半烟进屋之后就在武承安身边坐下了,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好插嘴,只能伸手在他掌心不轻不重捏了两下,提醒他别一时意气。
却不想武承安是真早就想好了,他先说了今天谢家撺掇武承定来找自己要国子监监生的事,又说了武承宪想要从戎的打算。
“娘,再过两个月我就要二十五了,国子监过了二十八的学生不管有没有功名都要从国子监退出来,即便我明天就去读书,就我这个身子骨,三年又能读出个什么来。”
“老二想去,我不愿意。况且他也只小我几个月,去了也是白去。老三今年才十五,送他去读正合适。
老实在里头待上几年,学得成最好,学不成也能多识些人。等日后成了家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投军从戎,也多些本事傍身。
母亲放心,儿子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被老二同谢家刺激了非要那这事恶心他们。”
武承安明白,只要这件事办成了,武承宪就会被绑到自己身边来,往后不管他愿或不愿,都只能站在大房这一边。
“送老三去国子监,儿子几年前就想过了,只是那时候老三还小,我这身子又不争气,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又怎好胡乱给人承诺。”
现在成了家有了孟半烟,武承安原本积在心底的那些心思愿景又慢慢涌上心头。他总要替自己替府里做些什么,才不枉活过这么一趟。
“那你自己呢,今天你姨母还问起你的事,问我有没有想过要你出仕的打算。”
“娘且放心,儿子如今先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的事,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儿子心里有数。这次的事,您就依了儿子的吧。”
第58章
有些事既说定了,就自然越快定下越好。国子监每年过了清明进一批学生,出一批学生。
有的是考中进士候官做官去了,有的是走了其他路子谋了差事外任去了。也有些世家子纨绔纯纯是年龄到了,快三十的人了总不能还让国子监白养着,被一概清退出来。
现在把武承宪送进去其实晚了点儿,但总好过再等一年,一年时间太长,谁也说不好武承定和谢家为了这个名额,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被儿子说服的孙娴心,吃过晚饭就把这事跟武靖说了,刚说起国子监的事,武靖还以为妻子是想要长子去,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一半。
毕竟他是正经读书科举出来的,他比谁都清楚长子熬不住读书的苦。谁知孙娴心是替武承宪要这个监生,武靖听完都怔住了。
“老三在汤先生手里读书都还吊儿郎当,整天舞枪弄棒地猴儿一样,怎么想起送他去国子监。”
“就是猴儿一样,才更要送去管一管。这些年我把心思都放在长安身上,作为母亲对老三顶天只算得上没亏待,要说管教却是不够。现在长安身边多了孟氏,我也能腾出空来想想府里其他孩子。”
有些话半真半假,但越说又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连带语气神情也多了几分真挚,即便是在朝堂里阅人无数的武侍郎也看不出半分虚情假意。
“要说这事也巧,今天进宫去娘娘问长安以后的打算,家里谢姨娘见了娘家人,老二带着他舅舅去了长安院子里,也说想要去国子监的事,盼着长安这个当兄长的能愿意。”
“他?他整天在外面结交那些狐朋狗友,都多久没摸过书了他心里没数。他进去还能待几年,还不如等僮奴大了送他去还好些。”
僮奴是武承定和柳娟儿生的儿子,还未满三岁连大名都没取。就因为家里有武承安这么个病病殃殃生怕留不住的孩子,武靖对这个长孙所有的期盼都是能平安长大就好。取了这么个乳名,就是想他得个贱名好养活。
“是了,正是老爷说的这个道理。”孙娴心对僮奴这孩子一直还算不错,平日有空也会叫奶娘抱来正院看看。这会儿听武靖原是起了把去国子监的机会留给他的心,也只是轻蹙眉头,一瞬就散了。
“长安体弱,即便他自己要去我也是不肯的。老二……那性子我这当母亲的不说,老爷也该知道。况且他跟长安同年的,即便去了又还能待多久,学也学不出个名堂来。”
“倒是承宪那孩子,人虽是跳脱些却也听话。每日里往我这里来请安,我要是哪天啰嗦他两句好好读书别淘气,那几日就真能老实一点。”
“把这孩子送去国子监,说不定又跟在家里读书不一样。再说还有我哥哥呢,进去了不怕他不服管教。”
听孙娴心说起孙为羡,武靖原本还有些皱着的眉头也彻底舒展了。武承宪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养了一只逗趣儿的小玩意儿。
毕竟方姨娘于他一算不得荣辱与共的妻子,二算不得喜欢宠爱的妾室,这么一来放在他们母子身上的心思,自然就少了。
小儿子养在家里调皮些无所谓,只要不闯大祸就行。现在要正经替他谋算将来,武靖确实还没个头绪。但难得孙娴心愿意,他自然也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你是他母亲,既你愿意我这个做父亲的自是没有不肯的道理。只这事得你说,得让这府里上下都知道,咱们夫人这心胸气量,比朝廷里的宰相还宽还广。”
“老爷何必打趣我,我这么做也是想府里越来越好。承宪要是能在国子监读出个名堂来,日后老爷也能多一个臂膀,长安也能多一个能倚仗的弟弟,这样的事情我是稳赚不赔的。”
孙娴心越是这么说,武靖就越觉得她好,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诚,当夜不光是把替武承宪求国子监监生的奏章写好,又把前院几个管事叫来,仔仔细细把东跨院修葺的事宜问了一遍,催促他们加快工期。
要送武承宪去国子监的消息是第二天传开的,来正院请安的方姨娘听说这事之后,头一回失了淡定跪倒在地一个劲冲孙娴心磕头,全然顾不得坐在另一侧脸色黢黑的谢姨娘和面如土色的武承定。
回到西跨院自己和武承宪的小院子,更是忙不迭的张罗丫鬟们开了箱子,把近两年自己得来的赏赐都翻捡出来。
“剪雪你快看看有什么时兴的布料,挑一个鲜亮的一个持重些的,颜色别太闷,别让夫人看了不喜欢。”
“银心你去厨房打声招呼,就说中午我借用一个灶做两个菜。”
“连翘玉屏你们俩别傻乐了,赶紧去给阿宪收拾东西,去了国子监读书可不是说能回来就能回来的。”
方姨娘在知道儿子能去国子监读书之后就慌了手脚,转着圈地在屋里来回忙,拿了这个又漏了那个,衣柜衣箱全被她打开来,又没个头绪。还是后一步回来的武承宪拦住她,才勉强挨着椅子坐下来。
“儿啊,你爹留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给了儿子两个书僮让到时候跟着一起去国子监。还有就是给了些银票和书,银票我带回来了,书老爷说等他整理好了再让管事送来。”
“好好好,那你跟老爷说什么了?”
“我也没说什么,就说大哥答应了我进了国子监以学习兵法武艺为主,旁的我尽力而为,要是实在学不好那也是没法子。”
方姨娘被儿子几句话说的心绪起伏,一起一落差点没背过气去。缓过口劲儿来,伸手就拉过武承宪在他背上狠狠拍了几巴掌。
“你这混账,府里拢共就这么一个去国子监的机会,你大哥给你了你,你还好挑三拣四说这些。去了里头就给我好好读书,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学好,要是学不好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姨娘很少在人前显露这般争强好胜的一面,武承宪也收起脸上那一点吊儿郎当,不敢再玩笑嬉笑。
武承宪半跪在自己亲娘跟前:“我跟老爷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表明儿子的态度,儿子得记住入国子监的机会是谁给我的。姨娘放心,入了国子监儿子一定好好读书,日后给姨娘也争个诰命回来。”
武承宪生在侍郎府里,又怎么可能真是一个缺心眼只知道舞枪弄棒地傻小子。只不过是府里大哥孱弱二哥跋扈,自己和姨娘这等没根基没宠爱的,只能不高不低得混着,才能在夹缝中得以喘息罢了。
现在好不容易长兄愿意扶持自己一把,武承宪怎么会白白放过,“只是儿子这么一走,姨娘一个人在府里,就更孤单了。”
“胡说,府里这么多人我孤单什么。再说你走了,你大哥又是个身子不好的,看这样子等大房搬去东跨院,大奶奶就该把家里大小事情也管起来了。到时候夫人跟前总要人伺候吧,我这时候不过去还什么时候过去。”
方姨娘想好了,武承安给了自己儿子这么大的恩惠,总不能就这么口头说一说恩典就罢了。等武承宪从国子监里读出来少说也要好几年,这几年难不成就干坐着?没这个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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