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也跟着一同进来,她同朱嬷嬷一起手脚麻利地将饭菜摆上桌。
就两人而言,桌上的菜色不少,但苏御忙了一天饭量大,最后竟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夜里风大,苏御担心顾夏受凉,便没有提起要出去走动消食的事。
顾夏的腰腿便是这会儿都是酸的,自然也没有要出去走动的想法。
两人就这么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主要是苏御在走,顾夏只走了一圈就停下来了。
苏御又多走了几圈,便到顾夏身边坐下,拿起那块布料,问:“这料子怎么送到这儿来了?”
“这是大宛进贡的丝棉布,极为难得,朱嬷嬷特意送来让我瞧瞧的。”顾夏笑着解释说,“这料子滑软贴肤,拿来做贴身穿的衣物是极好的。”
苏御低头看着顾夏,手指轻轻绕上她的发梢,感觉那柔滑的青丝在指间缠绕滑过:“夏夏,给我做身贴身穿的衣物吧。”
顾夏眨了眨眼,点头说好。
苏御知道顾夏性子直白,一直知道,他了解最真实的她,那十天与苏御朝夕相对的,就是最真实的顾夏。
可自从进入王府,她便不再是苏御记忆中的模样了,她变得谨慎、畏缩,她将最真实的自己给藏起来,而变成长安所打探到的,众人眼中的尚书府五小姐的模样。
但眼下,她似乎又慢慢变回了他曾经眼中的那个她了。
皎白的月色与廊下悬挂的灯盏,交织出一片昏黄暧昧的光。
倒映在窗纸上的两道身影,挨得极近。
高大的男子搂着娇小的女子,二人似在亲吻,气氛缱绻至极。
匆匆从容华院赶回,却被喜儿拦在院子里的小叶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怎会如此亲密?
明明不久之前世子爷都还懒得踏足梧桐院。
这是小叶亲耳听世子妃身边伺候的姐姐们说的,说若非世子妃不忍见自家姐妹难堪,特地请了世子爷过来梧桐院,世子爷根本就不想过来。
可他们怎么突然就这么亲密了?她明明才几天没在跟前伺候……
小叶难以理解的同时,一股自觉自己高人一等的轻慢也油然而生。
——她果然跟她的生母一样,都是天生的狐媚子!
打心底里,小叶一直都看不起顾夏。
一来是裴姨娘的身份实在太上不得台面,又愚蠢的不会经营。二来是顾夏虽为小姐,却过的连她一个丫鬟也不如。
她一个丫鬟尚且能保住自己的例赏,顾夏一个小姐却频频被人克扣例赏而无人为她做主。
其实最初那会儿,顾夏也不是没有去问询讨要,刚开始几次,管事婆子们也会还她一些。
可后来有一回,这事不知怎么就闹到了顾老太太跟前,也不知旁人是怎么跟顾老太太说的,总之最后被训斥的人是顾夏。
从那之后,只要是个管事的,不论大小都敢伸手去动顾夏的例赏。
好在每月从当家夫人院里亲自发出的月例银子并无人敢去伸手。
因为看不起,所以即便亲眼见证了苏御和顾夏的亲密,小叶也始终不觉得自己选错人了。
纵使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她发现世子妃并不像她所认知的那样温柔良善。
她不觉得自己选错了主子。
现在受宠又如何呢?当初裴姨娘不也受宠,最后还不是比不过大夫人?
选择投靠正妻总是没错的。
世子妃脾气不好又怎样呢,她许了她银子,好多银子!
喜儿顺着小叶的目光望了一眼,再转回时,目光森冷,嘴里却依旧笑嘻嘻道:“看到了吧,我可没有骗你,世子爷和主子是真得准备歇息了,小叶姐姐你也别忙了,早些回去睡吧。”
小叶闻言,回过了神,正色道:“说什么别忙呢?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得进去伺候。”
喜儿看着她,抿着嘴笑起来:“是这样的吗?可你以前也没有这样呀,你原来听主子说要休息了,都是马上也回去休息的,说好第二天早些起来伺候。”
“我……”小叶哑口无言,她原来确实是这样做的。
“好啦好啦,你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伺候呢。”
喜儿说完,也不再理会她,迳直去廊檐下守着。
若非主子说了,先留着这丫头,日后还有用处,喜儿真想直接一掌拍死这个趾高气昂又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屋内,苏御双手覆在顾夏的腰上,力道适中地揉着:“这样,有舒服一些吗?”
顾夏红着脸点头。
“真有这么难受?”苏御一边揉,一边不解地问,都这么多次了,他还以为她已经习惯他了。
这是什么问题?自己还能骗他不成?顾夏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满脸控诉地盯着苏御。
也是直到昨夜,顾夏才知晓苏御从前和她温存时有多收敛,他不收敛的时候,她根本就承受不住。
苏御抬手遮住顾夏的眼,唇凑到她耳边,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顾夏迟钝地眨了眨眼,睫毛颤颤巍巍地擦过苏御的掌心,不经意地撩拨着他。
苏御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把揽住顾夏细软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紧绷的大腿上。
这样的姿势倒是更方便苏御给顾夏按揉了。
顾夏又惊又气,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苏御按住。
“别动了,再动就真忍不住了。”
顾夏听了顿时红了脸,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出口的声音细弱如蚊呐:“我……我腰疼,腿也疼,我要休息,这几日我都不想来了。”说完,她怕苏御不同意,忙又道,“你昨晚非要在池子里,还非要那般拉着我的腿,你手劲又大,我的腿都被你弄青了。”
她控诉得太细致,细致的苏御不得不反思自己昨夜是不是因为没有肠衣而过于兴奋,所以失控伤了她。
“好,不来了,这几天都不来了。”苏御低低哄着她道,“你乖乖地别动,我给你揉揉,揉开了就舒服了。”
顾夏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苏御极细致地将顾夏腰间和大腿内侧的酸胀揉开。
“其实用些红花油效果会更好点,只是那药味冲,用了就很难散掉,夜深了,屋里都是那味,我怕你睡不着,你且忍一忍,若明日还不舒服,我再拿药给你揉揉。”
“我感觉好多了。”顾夏感到心里一阵柔和,想了想,她抬起手轻轻覆在苏御的手上。
苏御一怔,抬眼去看她,却发现她像只鸵鸟似得埋在自己胸前,可爱极了。
夜渐深沉。
苏御去了净房沐浴。
顾夏也开门让喜儿打来热水,洗了脸漱了口,又抹了香膏。
涂面脂的时候,顾夏莫名脸一红,是山茶花的味道。
“主子怎么了?”喜儿问她。
顾夏垂了垂眼,看着十分淡定:“没事。”
“可您看着有点儿脸红。”喜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夏面上依旧淡定:“我热的,你出去的时候将那两个火盆撤了。”
喜儿看了看那两个火盆,又看了看净房方向,像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说:“也好。”
什么也好?顾夏疑惑。
喜儿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顾夏洗漱过的水和屋里的两个火盆都拿了出去,之后便没再进屋,徒留顾夏满头问号。
等苏御从净房里出来,顾夏已经打点好在床上躺着了。她散了发髻,通了发,如丝绸般顺柔的黑发披了满肩,橘色的灯火照在她的脸上,越发衬得她肌肤莹白,温婉如画。
苏御走到床边坐下,笑着看着她,说:“你睡里边。”
顾夏闻言,裹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
苏御顺势躺了上去。
拔步床里很宽阔,却因有存在感极强的苏御在而显得逼仄起来。
苏御搂住顾夏的腰,将她拉向自己,轻声问她:“白日里都做了些什么?”
“回府前去了慈恩寺一趟,向姑母辞行。午后睡了一觉,还看了会书。”
“看的什么书?”
“还是之前那本。”顿了顿,顾夏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御,“您昨夜睡得迟,今日又忙了一天,还是早点歇息吧。”
苏御笑道:“怎么?怕我说话不算话?”
顾夏沉默片刻,默默低头不说话了。她本来是想关心他的……还是算了吧!
苏御看她这样,觉得新鲜极了:“夏夏,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吗?”
什么闹脾气,她明明是无话可说!顾夏忍了一会,终究还是否认道:“我没有。”
苏御却像是断定了她在闹脾气似的,垂首一下下地亲吻她的脸。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夏总觉得他好像很高兴。
觉得她在闹脾气,他居然还很高兴,什么嘛。
顾夏有些不高兴了。
苏御还在亲她,两人呼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檀木香本应是安宁的,这会儿却莫名有了侵略性。
苏御强忍着冲动,稍稍往后退了退,低声道:“夏夏……你还是说些什么吧。”
不能再亲了,再亲下去就真得要出事了。
顾夏眨了眨眼,她还是担心他的身体,说:“您还是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我就睡,你陪我一起?”
“嗯。”顾夏应道,说完就闭上了眼。
苏御静静看了她半晌,待平复了些,又将人往怀里紧了紧,合上双眼。
其实苏御并不困,他天生精力充沛,也习惯了少眠,便是夜晚闹得再迟也不会影响他次日的精神。
他昨天玩弄了她一个晚上,今早照样春风满面地离开别院,白日做事也很有精神,这些她都不知道。
但她的关心,他很受用。
梧桐院里灯暖帐红,缱绻无边。容华院中却是人心惶惶,孤灯冷室。
顾盼慢条斯理地拨着白瓷茶盖,挑开茶水上的茶沫。薄雾中,她的容颜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
茶汤淡黄,茶气馨香,入口味甘,是壶难得的好茶。
顾盼专心致志地品着茶,屋里一阵寂静,顾盼出声前,没人敢先开口说话。
忽地,桌上的灯烛爆了爆,烛油滴下来,宛如一行清泪。
顾盼仿佛是被这一声给惊醒的,放下茶盏,淡淡问道:“那边的烛火熄了吧。”
一个疑问,却被顾盼以肯定的语气说出。
张嬷嬷同清莹对视一眼,上前答道:“回世子妃,已经熄了。”
白瓷茶盖被扔回了杯子上,发出叮啷一声响,顾盼冷声道:“说起来五妹妹已经许久不曾向我请安了,有多久了?”
“三日回门后便不曾来过,已有将近三月之久。”张嬷嬷说。
“真是好大的胆子。”顾盼垂下眼,扯着唇角恨恨道,“如此不懂规矩,竟还想有孕,还想生子,凭她一个妓生女,也配?”
顾盼说着,声音渐渐拔高拔尖,带着丝渗人的凄厉。
张嬷嬷见状,忙劝道:“世子妃,您仔细别气坏了身子。”
“我的身子还重要吗?等她生下孩子,这王府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顾盼愤怒地一拍桌子。
“世子妃您先别急。”见势不对,一直没有说话的清莹忙上前两步,温和道,“五姑娘是不会有孩子的。”
顾盼冷冷看着她。
“起码这一年之内是不会有的。”清莹不慌不忙继续道,“即便您与世子都心知肚明这婚事不过是场交易,但世人并不知情,皇家最是注重颜面,您才嫁进来,尚不足年,正妻未怀,妾室却先行有孕,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新朝初建,圣上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几句话倒还算中听,顾盼心中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些。
清莹见状,循循再道:“这样的情况下,五姑娘便是怀了,为了皇家颜面,孩子也是生不下来的。”停了停,清莹又道,“如此细想,五姑娘怀了对您反而更有利些。”
顾盼是个聪明人,最初的怒气平息后,她已能窥见清莹的算计,但她还是问道:“此话怎讲?”
“一个不合时宜的孩子,有了,也不能生下来,那便只能落胎了,女子落胎,不仅伤身,更加伤心。”
“世子若执意要生呢?”
“所以您才更该与王妃打好关系。”清莹分析说,“再不济您也还有娘家人,夫人和老夫人总是站您这边的,除了她们,咱们尚书府里可还有个好面子又拎不清的裴姨娘,那可是五姑娘的生母。”
顾盼恍然,随即嘲弄道:“难怪啊,这一阵子,母亲总是好吃好喝地哄着她。”
清莹沉默了。
作为李清姿的心腹,李清姿之所以善待裴姨娘的用意,清莹是知晓的。
五姑娘是夫人留下的后招。
若大姑娘始终无法获得世子的欢心,那她就会成为弃子。
为了大业,夫人早做好舍弃大姑娘的准备。
至于五姑娘,待夫人事成后,想来下场也不会有多好,毕竟若不是因为她,大姑娘也不会落得被舍弃的下场。
清莹自幼便被李清姿收养,也算是看着顾盼长大的,她终究是不想李清姿真得走到母女离心的那一步,便劝道:“有夫人在,她总会为您筹谋的,世子妃您又何苦去寻五姑娘的晦气,而惹得世子厌烦呢?”
“你说得对。”顾盼道。
话虽如此,可顾盼眼神涣散,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般,突然笑了起来,说:“张嬷嬷,明日以我的名义给梧桐院那边送些调理身子的补品过去。”
“世子妃您的意思是……?”张嬷嬷有些拿不准这所谓的补品是真的补品还是……
顾盼看她一眼,嘲道:“嬷嬷你想什么呢?我让你送补药,自然是送真的补药过去。”说着,顾盼转头看向清莹,“你也不必担心,我有分寸的,我是不会做跟世子离心的事儿的。”
迎着清莹欣慰的目光,顾盼唇角扯起一丝诡异的笑,目光愈发森然。
“你说得非常对,她怀了才对我更有利,一个妾室,却赶在主母前头有了身孕,这事传出去,便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将她置身那样的境地,世子对她又能有几分爱重?”
顾盼越说,语气越轻柔。
清莹却是越听越心惊,大姑娘这打算与夫人的计划完全不同。
为了大业,夫人绝不可能坐视大姑娘毁了五姑娘的名声。
恍惚间,清莹似乎已经看到她们母女走上不同道路的决裂场面。
难怪啊……
难怪夫人这几年越来越不愿意与大姑娘交心。
起初夫人尚且存着等大姑娘大了,便将一切都告知她的打算。可近几年,夫人渐渐不再提及此事,如今更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清楚地明白。
大姑娘是不会同意的,她是不会愿意为了复国而牺牲自己的。
所以夫人只能瞒着她,哄骗她,利用她。
“世子妃此举高明。”张嬷嬷也回过味来,连连赞叹说,“夏姨娘前阵一直称病没来向您请安,您这补品一送过去,既是赏赐又是敲打,外人看了只会觉着您大方体面,反倒是她,一个妾室,恃宠生骄,上不得台面。”
顾盼轻轻笑了一声,虽未置一词,可她显然也存了这样的算计。
清莹却没这样乐观。
她们真得能在王府里制造出不利于五姑娘的传言吗?
她很怀疑。
张嬷嬷还在盘算:“夏姨娘明日接了赏,若前来谢恩,您便藉机敲打敲打她。她若是不来,就更坐实了她恃宠生娇的事实,无论怎样,这赏赐送过去,对您都是有利的。”
清莹听张嬷嬷这般说,心神也稍稍定了一些,说:“亦不可敲打太过,五姑娘身边的那个朱嬷嬷,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顾盼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更是她的嫡亲姐姐,不过说她几句,世子还能为了这就跟我翻脸不成?”
张嬷嬷也很赞同:“不错,咱们可不能一直顺着她,总要做出点姿态来。”
清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盼抬手打断:“我乏了。”
“奴婢伺候您歇息。”张嬷嬷说罢,就上前去扶顾盼。
这一晚,顾夏睡得格外安稳。
没有颠鸾倒凤,没有耳鬓厮磨,她就这么躺靠在苏御怀里,两人裹着同一条被子,沉沉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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