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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师(黎青燃)


他们能够得到进入鬼市的推举信,自然是有赖苏兆青的帮助。
有头有脸的人物通常都不会自己去往鬼市, 大家都有各自在鬼市的线人,由线人代为进行情报及物品的交易。苏兆青在鬼市有许多线人, 她通过其中一位拿到鬼市的新客推举信,以确保叶悯微一行人进入鬼市的资格。
然而他们刚离开苏宅没多久,便传出了叛乱以及鬼市竞卖的消息,一时间无人不在议论此事,形势越发复杂。
去往鬼市的人流骤然暴涨,苏兆青线人相熟的哨子手下名额已满,他们不得不辗转边疆,来到这最偏远的鬼市哨子处。
聊起此事,谢玉珠便有些愤愤不平,她道:“怎么什么黑锅都往大师父身上扣,那鬼市里卖苍晶炼制之法的,不是秦嘉泽就是林雪庚,关大师父什么事儿啊?”
他们这一路而来,没少听到流言蜚语。
叶悯微早已经被人骂习惯了,对于此事心平气和一点儿也不生气。毕竟秦嘉泽与她换脑之事大部分人都并不知晓,而且说到底是她与秦嘉泽立下契约,要他把所研究创造之物都公诸天下的。
只是现在公布,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若是现在苍晶炼制之法被公布,会挑起仙门与朝廷之间的战事吗?”
房内的灯火被点亮,昏黄烛光中叶悯微问温辞道。
温辞抱着手臂,目光沉沉道:“区别不大,事已至此,仙门朝廷的冲突只是早晚的事情。”
仙门与朝廷的和睦相处,是千年来无数严规重责,以及修道高竖的门槛所维系的结果。
先出了一个游离于规则之外的卫渊,又有了彻底打破门槛的灵器,两方权力的边界开始模糊不清,必有胜负要分。
“不过秦嘉泽在鬼市售卖苍晶炼制之法,买家自然会把方法私有,这不符合你与他结生契中公之于众的要求。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
顿了顿,温辞继续对叶悯微说道:“总之我们进入鬼市之后,谨言慎行,小心行事。先去找到秦嘉泽,把你与他之间的恩怨解决再说。”
“时势瞬息万变,利弊相易。之后应该还会有很多人找上我们,我们要确保在那时,有做决策的余力。”
他们初初商定时,夜色已深,谢玉珠牵着苍术去了隔壁房间。而叶悯微从怀里掏出一个袖珍的小本子和一颗珠子,在烛火下,拿出毛笔在袖珍本上面写写画画。
温辞一只手撑着桌子,俯下身来看叶悯微写的东西,道:“你到底把消息珠的构造拆出来了。”
林雪庚掌握他们的行踪,正是通过这最初他们在牵丝盒灵匪身上拿到的消息珠进行的。
消息珠将鬼市贩卖的情报送到买主手里,但暗地里消息珠也是林雪庚的眼睛,她通过这些散落的消息珠收集买主身边的信息。
所以这一路上,林雪庚一直在悄无声息地看着他们。
在地宫时秦嘉泽暗示过这一点,不过之后发生了一连串事情,导致叶悯微对消息珠的研究被搁置。到苏家时,叶悯微终于把这消息珠拆掉,大刀阔斧地改造了一番。
所以他们离开苏家之后的行踪,林雪庚应该已经无法得见。
“我听说鬼市笼罩了一层斥灵场,进入鬼市后所有的术法都会失效,那么我的视石也会失去效用。”叶悯微抬起头来,她鼻梁上的水晶视石上蓝光跃动。
“我得用笔把可能用得上的灵脉图记录下来,尤其是消息珠的。消息珠运行的机理也与灵力相关,林雪庚手上必然有以苍晶维系的一个消息总汇处,然而这样的东西却能在鬼市斥灵场里运转……”叶悯微解释道。
温辞接着她补充道:“说明这是林雪庚在斥灵场中为灵力开的口子,她以某种方式给予自己的灵器特权。”
叶悯微点点头,她旋转着手里的黑色珠子,兴致勃勃地感叹道:“林雪庚对于灵脉的设计和运用真有趣。”
她如今已经做不到过目不忘,却也不沮丧,甚至若不是秦嘉泽实在是个人渣,温辞瞧着她也没那么想拿回自己的脑子。
“用纸笔而非默记,感觉如何?”温辞问道。
叶悯微笑道:“挺有意思的。”
温辞轻笑一声,他退后两步伸了个懒腰,懒懒道:“你写你的,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叶悯微却突然收起珠子与书册,端起烛台,一脸真诚道:“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温辞伸懒腰的胳膊悬在半空,他眯起眼睛打量叶悯微,狐疑道:“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黏人了?”
叶悯微眨眨眼睛,面不改色:“没有啊。”
“是不是谢玉珠又教你什么了?”
“没有啊。”
“烈女怕缠郎?”
叶悯微沉默一瞬,她思索道:“这应该不算我出卖她吧?”
温辞抱起胳膊,皮笑肉不笑道:“你们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之前那些教训都白吃了?”
温辞所说的正是叶悯微这一路上种种异想天开的事迹,最厉害的,当属她生服砒霜那一次。
此事的过程十分离谱,叶悯微拿她那特效伤药裹了砒霜吃下去,这无异于把杀手与医者捆在一起丢在人群里,此让两边都骂娘的行为成功地将她狠狠折腾了一番。
叶悯微当日头疼得拿头撞墙,流了不少血,被温辞死死抱住,缓了一整天才平息下来,倒是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而此事的理由就更加离谱,因为叶悯微得知温辞曾苦于头疼,为了能够达成“感同身受”的愿望,就想身体力行地感受一下头疼之苦。
当时谢玉珠在旁边大喊三声苍天明鉴,说她教她大师父感同身受,但绝没想到她大师父岔到这条路上来了!而叶悯微也据理力争,说她事先算过剂量不会出事。
当然,这并不妨碍温辞怒不可遏,把她们俩一齐骂得狗血淋头。
零零总总的事情让温辞发觉,叶悯微这个人生来可能就不大适合爱人。她适合去爱天爱地爱星辰爱术法,一到爱人这件事上她就八字犯了冲,脑子里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说不定命都要折在里头。
叶悯微还总是问他,他想要的爱意是怎样的,他怎么不告诉她。
温辞说就她这拐得南辕北辙的思路,他说了一她以为是十,这还有正事要办,他可经不起折腾。
话虽这么说,但叶悯微的要求温辞大多数时候还是难以拒绝。比如今夜叶悯微便成功缠到了他,举着烛台跟他一起坐在了屋顶上。
大漠中雨水稀少,房屋不似中原,屋顶十分平坦开阔,就跟坚实的黄土地面似的,支了几根用于晾晒的竿子。
叶悯微将烛台放在地上,与温辞隔着烛台相对而坐。温辞胳膊向后支撑着身体,翘着腿抬头看向天空,叶悯微也跟着仰头看去,广袤无垠的明亮星河便映入眼帘。
天如漆盘,而星辰大者如珍珠悬空,小者如细碎金屑,这世上再上等的锦袍冠冕,也比不过这漫天璀璨。
叶悯微刚刚进入大漠时,夜里看见这满天星河便燃起了观星的兴致,兴奋得走不动道儿,好几天才缓过来。
此时她喃喃道:“可惜,苍术曾说想与我一起观星,现在却沉睡不醒。”
“他算尽世间一切命运,若真如他所说,他要见的姑娘不是你,也不是玉珠,那他一定会醒过来去见那个姑娘。”温辞说道。
顿了顿,他继续道:“等鬼市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把苍术带去梦墟,若他能在梦墟醒来并修得魇术,便又能看见这世界。”
“苍术会做梦吗?”
“没有,他从不做梦。”
叶悯微思索片刻,她突然转过来,目光从星空转移到温辞脸上,她好奇道:“那你此刻看到的梦,应该和在中原时很不一样吧?”
“每个地方风土人情不同,人们的梦也不尽相同。一个地方一夜发生的所有梦境,就像此地的史书一般。”
温辞的侧脸被烛火映得昏黄,黑暗之外是璀璨星辰,静谧之中,他缓缓说道:“在你研究出魇术之前,我们巫族人把那叫做纵梦术。我们可以穿行于不同梦境之中,在梦境里塑造一个世界,在世界里塑造一个梦境。”
“就像梦墟那样?比魇术要强大得多?”
“嗯。”
“那有没有方法,可以让我看到你所见的那些梦境?”
温辞收回目光望向叶悯微,漫天星斗下,叶悯微的眼里闪烁着他熟悉的热切。
“当然有方法,你以前就已经好奇过了。”
温辞偏过头去,伸出自己的右手,他手上那精致繁复的指环与铃铛手串莹莹发亮。
“用这个,用你所做的这‘好梦’手串。”
“只要我彻底放下所有戒心、向你敞开意志,你就可以用它侵入我的精神,左右我的意念,看到我所见的所有梦境,借由我使用纵梦术。”
这描述不由得使人悚然,但显然叶悯微并不这么觉得,她眼眸微微睁大,眼里只是单纯的兴奋。
温辞仿佛意料之内般嗤笑一声,他收回那只手撑着下巴道:“我年少时你便如此,用我的纵梦术在梦里塑造出灵脉灵器,模拟它们的运转。用送给一个孩子的礼物来做这种事,真是让人寒心。”
叶悯微原本听着温辞的叙述,惊叹地哇了一声,然而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意识到什么。
她收敛了神色,降低了音量,含蓄地收起惊叹。
温辞凝视着叶悯微的眼眸,探究道:“若我现在把这权力再给你,你打算做什么呢?”
叶悯微将方才温辞的话思考一遍,诚实道:“改变你的意志,让你原谅我。”
温辞冷笑道:“我就知道。”
叶悯微眸光一亮,道:“若再做一个类似的东西,我把同等的权力交给你,你也可以塑造我。你可以让我按照你的意愿那样爱慕你。”
叶悯微仿佛找到了某种便利而直接的方法,温辞却移开目光,摇了摇头。
大漠夜里的凉风掀起他头上的兜帽,他慢慢说道:“叶悯微,我说过我没想过修剪你,只有你修剪你自己。”
关于这一点他也想了许多年。
“你身上的确有我所痛恨的地方,我到现在也还痛恨着。但是我所喜欢你的部分,也是自你可恨之处生长而来,我不可能将它们分割开来。”
她的无情,她的漠视,她的舍弃。
她的纯粹,她的坚定,她的智慧。
“你是我无法塑造的叶悯微,如果我能造出一个你,我就不会喜欢你了。”温辞轻描淡写地说道。
烛火跳跃,叶悯微专注地望着温辞的眼睛,她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大漠之中万籁俱寂,星河亘古不变,风吹拂过大地扬起烟一样的沙尘。
温辞却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要紧之事,转过头来,指着叶悯微一本正经道:“叶悯微,你给我听好,我刚刚说的你就当没听过,务必左耳进右耳出给我忘了!”
叶悯微疑惑:“为什么?”
“这道理对于你的理解水平来说实在太过晦涩高深,你别又想歪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弄出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
温辞神情严肃,心有余悸。
叶悯微与温辞对视片刻,然后捂住耳朵说道:“好,我现在都忘了。”
然后她果真开始干正事,又掏出她的袖珍本,甚至从还从乾坤袋里拿出个算盘来,噼里啪啦边打边写。又拿出温辞给她新做的小鼎炉,试验炼制苍晶的方法。
温辞见她行动如此迅速,不由得诧异挑眉。
半晌他轻笑一声,温辞靠近她,背贴着她的背放松了力气,就像在众生识海倚在她背上那样。
叶悯微的动作顿了顿,她问道:“你为什么要靠着我?”
“妨碍你研究了吗?”
“没有。”
“你不喜欢吗?”
“喜欢。”
“那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叶悯微果然没再说话,她只是直起后背,灰烬托起烛台升到半空,方便她把册子举起来写。
温辞仰起头,头抵着她颈侧,看着那恢宏广袤的星空。他想起来叶悯微一切命运的开始,是因为她十二岁时算出了太白经天的天象,被认为不祥。
所以后来她被家人送到了逍遥门修行,再之后的许多年后,她在风雪交加的昆吾山上见到了他。
“一切的开始,竟然是因为你被一颗星星欺负了。”温辞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

这一行四人还是第一次住黑店, 住了两天便感觉到这店果然黑得不同凡响。
餐食饮水贵得仿佛在生吃银子,灯油炭火贵得仿佛在生烧金子。即便是大漠里物资匮乏,也断不该有这样的价格。
撇开这些不说, 这店家若只是贪钱也就罢了, 至少交够了钱就能早日进入鬼市。但情况并非如此, 客栈老板老板娘只顾贪财, 然而他们的女儿,鬼市哨子秋娘又有她自己的想法。
那姑娘样貌清秀,双眉如上弦之月,双目如水中扁舟,五官小巧。本是好看的长相,然而不知怎的, 年纪轻轻竟浑身散发出暮气沉沉的氛围。
她平日里谁也不爱搭理, 但自有一套标准。谁讨得她开心了她就先把谁送进鬼市, 谁一句话惹她不顺意了,她便要她爹娘把银子退给人家,叫他们打道回府。
从她爹娘手里把银子抠出来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为这事叶悯微他们已经好几次目睹老板当着客人的面冲秋娘大发脾气,叫她不要使性子, 收钱办事。
秋娘只是举着烟杆, 在她爹暴跳如雷搬出一堆不肖之女不听老子爹的话要下地狱之类的诅咒之后,朝她爹脸上吐了一口烟,淡淡道:“我下地狱, 你们就得在人间做穷光蛋。你收了钱, 自己送去啊。”
她爹跳起来被她娘死死拦住,秋娘只是转过头晃悠悠地离开了。
谢玉珠小声对叶悯微与温辞说:“好家伙, 这一身反骨比我还硬呢。”
大堂满座的客人每每目睹此情形,除了惨遭拒绝的客人们气得跳脚, 其余没谁上去掺和的。
如今要去鬼市的人太多,各地的入口都吃紧,现在得罪了秋娘怕是来不及找别处了。
正在客人们绞尽脑汁揣摩秋娘的标准,想讨她欢心时,叶悯微却另辟蹊径。在住店三天后的晌午,她穿上长袍,戴好兜帽面巾,牵着骆驼出门去了。
即便还未到夏天,白日里大漠中也是热浪滚滚,除了骆驼商队外少见人烟。黄沙漫天之间,天地中叶悯微与她的骆驼如同两粒芝麻。
叶悯微戴上视石,走走停停,时而环顾四周模样差不多的沙丘,时而蹲下来在沙地里写写画画,视石上蓝光跳跃。
最后她望向大漠深处的某个方向,喃喃道:“在那里。”
言罢叶悯微便骑上骆驼,不紧不慢地朝着那个方向行进。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视野尽头果然渐渐出现一片绿洲,胡杨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在蓝天黄土中格外显眼。
再走进了才能看清,这居然是被胡杨树林所笼罩的一座荒镇。
不知为何这座镇子已经被废弃,人去楼空,在风沙侵袭下只剩些断壁残垣,倒塌的墙壁中穿出树苗,砖头里长出梭梭草。
叶悯微从骆驼上跳下来,把它拴在树上,靴子踏过碎砖与荒草,独自走进这被胡杨树笼罩的荒镇之中。
这古怪的荒镇让人瘆得慌,叶悯微却并不害怕。
“确实在这里。”
她低声说道,边说便解开腰间的乾坤袋拿出苍晶。
叶悯微把苍晶扔到地里兼而撒下树籽,万象森罗运转,树籽扎根将苍晶卷入地底,她的脚步走过去,然后又退回来。
那树苗竟长出一点儿就枯死了,根须没能将苍晶推入它该在的位置。
叶悯微蹲下来瞧着枯树,若有所思:“土地太贫瘠,种不活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荒镇中竟然冷不丁响起人声,仿佛孤魂野鬼说话一样,一时有些吓人。
叶悯微抬起头去,离她不远的胡杨树上坐着一个姑娘,头戴斗笠,抱着烟杆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正是那鬼市的哨子秋娘。
问话声在断壁残垣中回荡,逐渐平息。叶悯微仰头与秋娘对视片刻,指着枯死的树苗,诚实道:“我在种树。”
秋娘晃着腿,腰间铜钱串哗啦作响,她不咸不淡道:“是吗?”
自然不全是。
叶悯微来到这里,是来寻找鬼市入口的。
这几日每当秋娘去送客时,她便以视石观察周边的灵场波动,几番测算下,推算入口应该正在此处。此刻她正准备埋下苍晶,算出入口的具体位置。
然而苍晶还没埋好,她就一下子被秋娘抓个正着。
秋娘却没戳破叶悯微,她凝视叶悯微片刻,便低眸将那烟杆上的烟锅头在树枝上磕磕,清出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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