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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师(黎青燃)


不过如此一来镯子术法的灵活性大大下降,叶悯微想该去和温辞讨论一下。
于是她从桌前起身,欢欣地准备出去寻温辞。她走出自己的房间,穿过木窗里落下的树影阳光,在走廊上拐了个弯,来到温辞的房门前。
这个时间温辞通常在补觉,他的房门紧闭。这客栈不算大,那只是一扇狭窄而寻常的木门,叶悯微也十分寻常地伸出手去敲门。
食指叩响门扉的那一刻,敲门声突然变得沉闷而含混,叶悯微只觉浸入了水中,窒闷感和晕眩感如海潮般涌来。她闭眼再睁眼的瞬间,便站在了一座巨大的色彩鲜艳的门扉前,走廊阳光树影消失不见,只余无边无际的苍白。
叶悯微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后退几步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绘着鲜艳奇异图案的木门足有十丈宽,高耸入云,看不见顶端在何处。与之相比,她就如同蚂蚁一般。
这样巨大的一扇门,在苍白无物的世界里压在渺小的她面前。
叶悯微收回目光,喃喃道:“是梦魇。”
此时是白日,按理说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召她入梦,而她方才也没有碰任何和魇术有关的灵脉。
这又是谁的梦魇?
叶悯微偏头想了一会儿,便伸出手去推动那扇紧闭的大门。
那门扉如此高大本应当相当沉重,但在她的手下却意外的轻巧,她只是试探性地一推那门便慢悠悠地向两边打开。
世界顺着门开破开一线,而巨门的背后,大约二十丈开外,又立着一道一模一样的巨门。第一道大门长长的影子落在后面这道门扉上,笼罩着门上的彩绘。叶悯微看见自己的影子出现在地上,微小的一片,远远地朝第二扇门延伸过去。
四下里一片宁静,就连门开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仿佛这是个拒绝声响的梦魇。
从视石上看来,梦境的核心在大门之后。
叶悯微不紧不慢地走到第二扇门前,伸手推开大门。不出意外,门后又是一扇大门,大门之后还是大门。无数的大门色彩模样丝毫不变,让人昏昏然不知到底走过了多少门,前面还有多少门,心生惶恐与绝望。
叶悯微却不着急,步履不断一直往前走去,一扇一扇地推开大门,看着视石上梦境的“竹骨”越来越密集。
推开了数十扇大门后,宁静终于被打破,远处隐隐传来声音,像是有人推门奔跑靠近,脚步声慌乱。
叶悯微再推开门时,便看见下一扇门已经轰然大开,巨门之下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瘦小孩子跌跌撞撞地飞奔来,仿佛背后有什么恐怖之物在追他似的。他摔倒在地又拼命爬起,猛冲向她把她扑倒在地。
叶悯微仰面栽倒,双手撑地把自己支起来。那身高还不到她腰际的孩子呼吸急促满头汗水,低着头死死抱住她的脖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肯松手。
叶悯微抬起他的头,终于看清他的面庞,漂亮又熟悉的一张脸。或许因为年幼的原因,他的眼睛更黑更大,氤氲着一层水泽,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颊接连往下掉,落在叶悯微的手背上。
叶悯微讶然道:“温辞?”
这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温辞惊慌失措,和平日里嚣张骄傲的温辞实在是大相径庭。
“救救我……求你……求你救救我……”
他好像不知道她是谁,也没听见她的话,只是低低地颤抖着哀求,恳切至极,仿佛被恐惧所淹没,六神无主。
叶悯微从他的背后看过去,那里一重重立着许多扇同样被打开的大门,他似乎是一路推门跑来的。而在那些门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城,阴云之下依稀能看见蜿蜒的街道和层层叠叠的房屋楼阁——以及其中堆积如山的尸体。
叶悯微皱起眉头。
男女老少的尸体铺满了城池,一层压着一层,一路堆到最远处的那扇门前,仿佛堆不住要塌下来似的。从尸体中突然涌出大量鲜血,极速汇聚如汹涌洪水,冲开半掩的门扉,浓稠的红色席卷一切而来。叶悯微立刻去扯那孩子的手臂。
“温辞,你放开我。”
那孩子充耳不闻,把她抱得更紧。
叶悯微说道:“你不会被自己的噩梦所杀,但你不放手,我会被你害死的。”
那孩子怔怔地眨了眨眼睛,他好像突然痛苦难当,泪流满面,无声无息。
这次叶悯微再去扯他时,他没有再反抗,甚至没有使一丁点儿力气。他的手臂被顺利地拉下来,那因汗水冷却而冰凉的手臂从叶悯微的颈窝中滑落,垂在地面上。
他身前的那个姑娘松了一口气,她迅速站起身来,灰色的衣角旋转继而远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而他低着头跪坐在地,没有去看她,没有再哀求,也没有站起来继续逃跑。仿佛在她放弃他时,他也一并放弃了自己。
血水翻涌之声在苍白世界里回荡着,充斥整个梦魇,一扇又一扇门被冲开,水声铺天盖地摧枯拉巧地逼近。男孩只是沉默地低着头,神情麻木。
携带着血腥味的风袭来时,他忽然在水声里依稀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抬头的瞬间,蓦然被来人抱起。
那个人托住他的后背,转过身飞奔远离刺目血海,灰色的兜帽随着她的奔跑落下,露出一头银白的长发。
那银白拂过他茫然的眼睫,一时间竟然盖住了滔天血色。

第023章 发烧
男孩被这个姑娘抱在怀里, 鼻子贴着她的肩膀,草木的香气盖过血气,陌生又熟悉。
“你为什么……回来了?”他低声问道。
那个姑娘托住他的手稍一离开, 扶上旁边的木门, 刹那间从木门中生出枝条, 包裹着他们向上升去。那只手只是短暂离开, 很快又回到他的后背上,继续把他抱紧。
这个问题叶悯微也不知如何作答,或许谢玉珠会有更好的答案。
她只是在奔跑的时候回过头去,看见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男孩,突然想起来谢玉珠的话。
——“至少他倒下去的时候,你得扶他一下吧?他摔下去多疼啊!”
叶悯微说道:“嗯……虽然这是梦境, 虽然你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虽然它们杀你不死、伤你不痛, 但是……”
她能说出无数个虽然,却说不出一个但是。
就像她并不理解谢玉珠为什么要她去扶温辞一样,她也找不到能支撑这个“但是”的理由。她不明白这种行动的意义何在,明明无济于事、多此一举, 即便只是举手之劳, 也没有做的必要。
虽然不理解,但是她毕竟答应了。
她答应过温辞再“倒下去”时,她要去扶住他。
“但是我决定, 要救一下你。”叶悯微如此回答道。
男孩把头埋进她的怀抱里, 再次抱紧了她的脖子,默默地不再说话。
血海呼啸着冲过巨门, 携着雷霆万钧之力而来,天地震动。巨门被那强劲的力道冲得前后摇晃, 生棘术长出的枝条攀着木门向上生长,此时也跟着剧烈摇晃。叶悯微一步没踩稳便跌落下去,万象森罗旋转间,无数新生枝条伸出来接住他们。
叶悯微抱着温辞在枝条间撞来撞去,只听一声巨响,最远处的那扇门竟然被血水冲得松动,摇晃着倒下来。仍旧是高到看不到尽头,如同山峦崩塌,压在下一扇门上。
一时间所有门一扇接着一扇轰然倒塌,瞬间便来到叶悯微与温辞眼前,将她们一起压入血海之中。头没入血海之时,叶悯微忽然听见一个遥远而苍老的声音。
“回来吧……你答应我会回来……”
“你要逃到什么时候……你欺骗了我……巫恩辞!你该回来!”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我会找到你的!等我把你捉回来……你就绝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世上!”
这声音不断在血海里回荡,仿佛在拉住人一直下坠。
枝条顽强突破压住他们的木门,一路生长上去将他们拽出水面,叶悯微腾出一只胳膊来攀住倒下的木门窗格,血海浸没到他们的胸口,还在不断上升。男孩跟着攀住木门,不断地咳嗽着,从他口中吐出鲜红的血液,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他呛进的血水。
“温辞,你要醒过来!”
危急关头,叶悯微竟然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这只是个噩梦。你说你最讨厌见血,昨日却受伤流血,这大概是你梦到血海的原因。你说有人对你穷追不舍,所以你会梦见那个唤你回去的声音。至于这些尸山、巨门我不知道来源,但它们都是你的幻想。总之只要你醒来就好,你我都可以得救。”
男孩怔了怔,他不再咳嗽,低着头看着手下的木门沉默不语。
在这个角度,叶悯微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红痕,宽约一指,从下颌一直延续到锁骨。并不是伤口,反而像是胎记。
她记得温辞身上并没有这样的胎记。
男孩慢慢抬起头来,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眼里的恐惧和哀切褪去,只剩一派纯净的黑,声音平静。
“姐姐你搞错了,我不是他。”
“我不是他,我是他的噩梦。”
叶悯微的眼睛慢慢睁大,眼里映着男孩冷淡的神情,他说道:“我和这血海、尸山、巨门还有呼喊声一样。他醒来,我就消失了。”
血海翻涌着,二人之间寂静无声,波涛一重一重漫上来,渐渐淹到叶悯微和男孩的下巴。叶悯微银白的头**浮在血水中,染上了红色,她身上的颜色总是清淡,或许从未如此炽烈过。
她眨眨眼睛,血水从她的眼睫落下来,滑过她的脸颊。
她诚恳地问道:“那如果你死了,他就会醒过来吗?”
“如果是这样,你后悔刚刚救我吗?”男孩反问。
“如果我后悔,你现在可以死吗?”
“为什么是我死不是你死?”
“你想要我死吗?”
“那他想要你死吗?”
“不知道,好像有时候想,大多数时候不想。”
“你刚刚说你要救他,你会救他吗?就像刚刚回来救我一样。”
“昨天我答应过了,如果他需要的话,我会。”
男孩在此前的对话里一直冷淡得出奇,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却突然笑出声来。他扒着木门,眼里浮现和年龄不符的悲切的疯狂,笑着笑着却又哭起来,泪水冲淡血水,像是个真正的疯子。
然后他靠近她,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你要救他。”
说完他将她往后狠狠一推,叶悯微被他推入血海之中,顺着漩涡沉溺下去。老人的呼唤声刚刚响起,便微弱下去,血腥和窒息感一瞬间达到顶峰。
然后突然消失殆尽。
叶悯微眨眨眼睛,向后退了一步。春末夏初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面前是一扇寻常的木门和空无一人的走廊。鸟鸣声划过窗际,她的影子投在门扉上。
从影子推移的角度来看,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她思索片刻,便伸手去推开那扇门。门后是狭小简陋的普通客房,窗边的床榻上侧躺着一个身影,他盖着被子紧闭双目蜷缩成一团,阳光落在他的背上,照出他脊背细小的颤抖。
叶悯微走过去蹲在他的床边,伸出手去推推他的肩膀:“温辞,温辞!”
他皱着眉头把脸埋在床褥里,并不回应她。叶悯微想把他的脸掰过来,手碰到他的脸颊时却发现,那里的温度热得惊人。
她的手掌突然被抓住,温辞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她。他的眼睛只是浅浅地睁开一点,昏沉而茫然,仿佛并未清醒,出奇的乖巧。
她手掌下的脸颊炽热得仿佛要融化,手掌上盖着的他的手却冰凉,指环与手串同样冰冷。
叶悯微立刻站起身来走到门外,边走边唤道:“玉珠,苍术!温辞好像病了!”
温辞看着她从门中走远,那身影和血海里抱着男孩奔过巨门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迷茫半晌之后,才重新把脸埋在被褥里。
“叶悯微……”他只吐出个名字。
平和得仿佛叹息,语气竟是安心的。
这一次入眠再无噩梦。
温辞在嘈杂中醒来的时候,视线里一片昏暗,他身下的床榻摇晃着。他头脑一片空白地看了一会儿那矮矮的屋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额头上正放着一块湿帕子。
他的左边衣领被拉开,露出胸膛上一指长的伤口,伤口似乎被重新清理过了。
这条路不太好,车来回颠簸直教人犯晕想吐,想来叶悯微晕人也不过如此了,温辞正想要起身便被一只手按住。
叶悯微的面庞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没穿那灰色斗篷,一身蓝白相间的罗裙,银发落在他身上,俯身仔细地打量着他。
“你醒了?时间真准,刚刚天黑。”
“声音太响了。”
“什么声音?”
温辞低低地说:“所有人的梦境。”
世人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故而一入夜,方圆百里内芸芸众生的梦境就开始在他的脑子里吵成一锅粥。他平日里还能和它们和睦相处,如今生病便力不从心,思维运转便如在沼泽里前行一般,拖泥带水大费力气。
于是此时温辞态度难得的平和,说话也有气无力。
放在平时,叶悯微肯定会立刻询问刚刚那个奇怪的梦魇。她张张嘴,想起谢玉珠在她上车前千叮咛万嘱咐,语重心长苦口婆心,让她多关心温辞的身体情况。
于是叶悯微把到了嘴边的问题咽下去,开始关心起温辞的身体来:“你的伤口愈合之后又溃烂发炎了。大夫说你的身体十分怪异,伤口本是致死伤,不应愈合得这么快。既然已经愈合了,就不该又溃烂得这么严重。”
一直到开完药离去的时候,大夫都啧啧感叹,大呼匪夷所思。
温辞皱起眉头,问道:“……你们请大夫来了?”
“嗯。谢玉珠和苍术去最近的镇子上请的。她还买下两辆马车,说这几日让你好好休息,我们乘马车往崇丹山去。”
温辞的目光转向马车的门帘,那里依稀有个人影。
“门外的马夫?”
“哦,那是玉珠操纵的土偶人。”
“……她用得倒顺手。”
温辞有些意外,继而笑了一声,说道:“谢家小姐终究做了灵匪,一往无前不知天高地厚,不愧是你叶悯微的徒弟。”
顿了顿,他伸出手去勾叶悯微腰间的乾坤袋:“把袋子给我。”
叶悯微把腰间的袋子解下来交到他手里。温辞从里面摸出一个白色药瓶,把里面的丹药倒进嘴里。
只见他那伤口的溃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伤口周围的皮肤甚至呈现出蓝色的纹路,沿着他的经脉一路向四肢百骸蔓延。
叶悯微惊讶地抬起他的胳膊,好奇地左右翻转,端详着他皮肤上的纹路:“这是什么药?”
“当年你研究我时做的伤药,只对我有用。”
“里面掺杂了苍晶,在你的血液里运行?”
“嗯。你为了不让我死花了不少功夫。”温辞语气平淡。
她曾经重塑过他的全身经脉脏腑,以至于如今他的五脏六腑都不在该待的地方,重伤不易死,小病却容易成大病。所以致命外伤不要紧,伤势恢复时引起的炎症却十分要命。
也不知道她当年这般折腾真是为了给他治病,还是怕自己花样翻新的各种研究会把他弄死,所以先给他塑个经得住折腾的身体。
叶悯微一心只对这药感到好奇,俯身仔细观察温辞正在愈合的伤口。
温辞低眸静静地看着她,思绪藏在眼眸深处,他突然问道:“你回头救我,是因为答应了谢玉珠要关心我么?”
他并没有说得分明,但叶悯微明白他是在说梦境里发生的事情。
她抬起眼睛看向温辞,诚实地回答道:“嗯,是的。”
谢玉珠要是在此,怕是要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地捂她大师父的嘴。
温辞却并不失望,甚至不惊讶。他淡笑一声,懒懒地抬起手臂搁在额头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果然是这样,你连心意都没有,还关个劳什子的心。叶悯微,下一次别救了。”
“可是……”
“你根本就不懂,也没办法为你所做的事情负责,救什么救,多管闲事。”
叶悯微望着温辞,他的袖子掩盖住他的眼睛,表情被遮掩看不清楚。他现在的态度如此云淡风轻,仿佛那个噩梦里的恐惧只是假象。
叶悯微问道:“但是我之所以会进那个梦境,是因为你在想象我吧?”
那虽然是梦魇,但是视石上所看的梦境脉络却并不像魇术。她在梦境中行走时,还在自己身上看见了梦境的“骨骼”,那本该是梦境里原生之物才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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