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正好就可以将一台售货机安置在北地的中心位置，给周边地区运送物资。她们出行不用再带着大量的东西来回跑，运东西的时间也能节省下来。
有了这台售货机的帮助，这回行动估计可以减轻不少压力。
除了要做灾害的防护工作。
临行前，枣儿又给盛珺添了一批人手，是几支专业的技术小队。
其中的一半成员都精通盘炕技术。
这回的北地之行，盛珺她们打算省去拜访县令的繁琐步骤，直接与各地的村民们接触，给有条件的地方教授盘炕的方法。
另外，还有许多各有特长的成员。
例如会鞣制皮子的，会利用各种简单食材做吃食的，都是些实用的生活技巧，到时要一并交给百姓们，加强一下大家的生存能力。
北地很大，各处的人口再少，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只靠她们这些人做事肯定进展缓慢，解决不了寒潮的问题，减少不了伤亡。
所以，她们就打算采取先暖带动后暖的方式，以吃食为酬劳，让学会技术的百姓去更多的地方，把法子教给更多的人，用炕火燎原。
这趟出门要做很多事。
盛珺很快捋了捋思绪，整理出了一条顺畅的路线，并敲定好先后要去的地方。
她给这次的行动起名为“暖炕行动”，至于要走的这条路线，便叫暖炕之路。
盛珺承认这个名称有借鉴丝绸之路的灵感。
不过，与丝绸相比，暖炕听起来好像会更土……会更接地气些。
各方面准备完毕，一行人就启程上路。
盛珺她们最先要去的地方叫作洒张县，周边有不少村庄。
眼下天气渐渐转凉了，虽说还没正式入秋，可温度就开始变得不同寻常。
不少有生活经验的百姓都能察觉到这点。
这天，在洒张县梆子村的田地里。
皮肤黝黑的老头停下手头的活计，一手攥着手中的农具杆，一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紧皱的眉心从头到尾都没有松开过。
“爹，你瞅啥呢？”
在老头身后，一个撅着屁股趴地上拔草的汉子疑惑问道。
老头叹了口气，重新干起农活，边干边说：
“唉，我总觉得老天的脸色不大好。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我穿这件衣裳做活是刚刚好，甚至会觉得热乎过头了。”
“可今年却不行，我简直跟光了腚一样，浑身都凉得不舒坦，连下地也热乎不起来！”
庄稼人一说天气，首先想到的就是地里种的粮食。老头自然也不例外。
他这会儿并不知道今年到底如何，只是感觉不太对。
老头闭了闭眼，在心里祈祷老天给点好脸色，不要影响了他们的收成。
一旁，老头的儿子毕竟还是壮年的汉子，身上火气比较旺，对冷热还没多大感觉。
老头若是不说，他也没觉着哪不对。
可这会儿听自家亲爹一提，他就暗道难怪这两天做活身上没流多少汗，舒服极了，原来是天气不太正常啊！
他爹是个老把式，说的话肯定不会错。再一回忆，今年夏天雨水就多，仔细想来确实很不对劲……
老头岁数大，经历也多，刚才说完话，仍有心思做活。
可汉子一听说这样的消息却有些干不下去了。
他心不在焉的，差点把粮食苗当草给拔了。好在手刚摸上去就猛地惊醒，赶紧停住了动作，带着后怕的惊慌问道：
“爹，那你说咱该咋办啊？”
“瞧你那怂样！还能咋办？回头我带上你娘再去村头老庙里求爷爷告奶奶地磕几个响头呗！”
“咱就是靠天吃饭的人，要是老天不给吃，咱还有能耐把天捅个洞往下漏粮不成？赶快先拔你的草吧！”
一听这话，汉子觉得更心焦了。但他还是选择把嘴闭上，没再吱声。
他心里清楚，自家老爹平时就不是个话多的人，脾气也好。
今个破天荒扯了这么大一摊子，说的话也和棍棒一样打在人身上，心里恐怕已是愁恼极了。
他还是先别出声了。
免得回头天灾还没来，先给自家惹出什么人祸。
接下来两人没再扯闲话，哑巴似的在地里忙活一通，然后就收拾东西匆匆往家里去了。
晚饭已经做好，吃的仍是粟碴子粥，搭着一种暗色的粗粮馍。
一家人愁眉苦脸围坐在餐桌上，把馍泡进粥里弄软了吃，一边又聊起这年景的事。
“爹，咱用不用跟村里其他人说说这事，招大伙一块儿想个法子出来？”
“用不着！都是跟咱一样俩眼珠子一张嘴的人，还能想出啥好法子？等这种事到了跟前，自然就都晓得了。你先别乱说，免得大家伙闹心又没法子解决。”
顿了顿，老头又想起什么，“对了，明个儿开始咱们早点做活，每天抽空往山里转转，看能不能再寻摸点吃的回来攒着。”
话是这么说，但石头山里能吃的东西估计早就叫人拔完了。
与年景无关，这只是村人们的生存之道，平时总会想办法多存些吃的以防万一。
“唉。”
再说也说不出个头绪，屋里又响起几声叹。
“行了，少叹两口吧，本来也没剩多少福气，别都从嘴里漏出去了！”
日子本就不好过，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他们来说，活在世上就是吃不完的苦，端看谁命硬，能一直扛得住。
他们家大半的人都好好活到了现在，已经算很有运道了。
晚上屋里啥也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点灯火，主要也是没有。当然，就算是有，也没人舍得点。
吃过了饭，一家人就同往常一样早早歇下。
老头和儿子早早干完活，就往村子附近的矮山里去了。
俩人转悠一阵，果然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山里倒是还有许多不认识的花草，但不到最难的时候也没人拔来吃，免得还没饿死自己先吃出事了。
不过，若是今年的年景差到底了，这些草被拔掉也是迟早的事，到时说不准还得抢。
老头思索片刻，觉得还是得未雨绸缪，便带着儿子拔了不少草叶子藏在背篓底部。
中途还发现了一片没见过的野菌子，这个倒是没动。菌子那是真的不能随便吃的。
装好收获，上面再摆满捡来的树枝木棒，这些是打算背回去当柴烧。
整理完东西，父子俩便下了山，快步往回走。
离村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俩人远远看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朝他们村过来。
汉子心里一紧：“不好，不会是抢东西来的山匪吧！”
老头倒没那么慌，眯眼道：“应当不是，咱这穷地方有什么可抢？再说，看他们的作派不算凶恶。”
不过，这样一群人肯定也不好惹就是了。
还是避开了进村报个信吧，免得大家招祸。
“先回家！”
父子俩一对眼神，拔腿就往村里飞奔。
正跑着，身后忽然追过来人了，嘴里喊着：“前面的老伯和阿叔，等一等，我有事想问问你们！”
听声音竟然是个女人。
两人脚步迟疑片刻，不太想停，又怕自己不停脚会惹怒这些人，最终还是停下来，转过身。
不过也没主动说话，只是盯着来人打量。
追来的是个穿着布衣和裤子的女人。
看行头不像富贵人家，但那衣服的布料质量似乎很不错。
一时让人有些摸不透来历。
不过只追来她一人，身上也没带家伙，这让父子俩放松了许多。
然后就见对方露出个笑脸，介绍起自己的来历：
“我们是方君麾下的队伍。今年秋冬可能会有寒潮，到时会特别的冷。别看现在还没多大动静，但寒潮估计秋收前就会来，说到就到。”
“到时别说地里的作物，就连人也熬不住。所以，我们过来是想帮村里盘些火炕。只要有炕，囤好柴火，到时就不怕冻死人了！”
女人说的话里有些词很难懂，但老汉还是大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年秋冬会特别冷……这不就是他们这几天翻来覆去琢磨的事嘛！
虽然不知这群人为何要帮助自己的村子，不过看着女人诚恳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在骗人。
老头带着希冀问道：“那地里的庄稼呢，你说的那个什么炕，能让地里的庄稼活到秋收不？”
“庄稼？”女人一愣。
她是这次暖炕之路的小队长之一，对自己这边的能力自然是很清楚的。
目前，孙主事她们还没把塑料折腾出来，弄不了大棚和保温膜，她们确实还没有给庄稼保暖的能力。
“抱歉，火炕确实无法保住地里的庄稼。不过你放心，我们还有些别的法子解决温饱，一定尽力帮咱们度过这次难关！”
听到这话，老头有些失望。
后边的漂亮话被他自动忽略掉，只听到了庄稼估计是保不住的那句。
但他再一琢磨对方刚说的话，想起她说这次可能会冻死人的事。
然后又想起自己刚从山上背回来的杂草，就觉得那个什么火炕还是得做。
毕竟，庄稼遭灾这种事，活了这么多年，他也经历了不止一次。但只要人能活着，就能慢慢缓过来，日子也还能接着过。
“大人，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村长，说说那盘炕的事！”老头道，“不过你们人这么多，可能会惊了村里的家禽……”
这话比较委婉，说白了还是怕她们这些所谓的方军闹事。
小队长立刻答道：“我们先派几人进去，把要做的事给你们交待明白。”
说完，就转头招呼了几个方军跟她一起来。
这几人身上都没有防具和武器，看着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实则衣服下都藏着轻型的锁子甲，左右袖口里也都绑着连发的小弩，全是最近研制出的最新款，杀伤力大又方便藏匿。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有为百姓服务的心思，自身安全仍是需要一些保障。
人一到齐，就跟着老头往村里去了。
后方，盛珺从马车里悄悄探头，踌躇片刻，还是没有跟过去。
这次的百姓似乎更敏感一些，说不定会害怕她这个会飞的铁块，还是等她们初步交涉完了再露面吧。
村长家中。
小队长这边已经说完了寒潮的事，又简单讲了盘火炕的方法。
这盘炕看似简单，实则是门技术活，每一步都有讲究。
村长从头到尾听着，脸色就没轻松过。
这盘炕实在繁琐，竟然还要烧砖砌砖。好在这群人也说了，会教他们烧砖的手艺。这倒是不赖，等弄完了炕，给人烧砖也能帮村里添个进项。
再说回盘炕的事。
从小队长的描述里，村长也把那炕的用处给摸清楚了。大概就是给家里添张可以取暖的宽敞的床。
这床一热乎，屋子里也就跟着热起来了。的确是有几分巧心思。
除去烧砖的难题，只要熟练掌握了这个女人刚说的技巧，盘炕就应该比盖房子容易许多，速度也能提上去。
而且土炕用的材料也还算好找。要知道他们这里啥玩意都缺，唯独泥巴和土多。
近来天气很不对劲，村长也隐隐觉得有异，便没质疑那寒潮的说法。
再说了，人家说了要手把手教他们烧砖做炕，还不要钱，付出的是人家，得好处的是他们，哪还有拒绝的理呢。
不过，做工每天要管一顿饭，这个得村里出。但村长已经琢磨好了，打算靠烧砖来包住这次的费用。
“方大人，那咱就这么说定了，明个一早我就召人来学烧砖盘炕的活计。”村长说完，又忽然想到一件事，迟疑道，“对了，村里房子有些紧巴，能空出来的不多，今晚你们的住处……”
小队长摇了摇头：“这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我们在外面扎营就行。”
村长不明白扎营是什么意思，不过住宿问题无需他们操心再好不过，遍也跟着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第151章
跟村长沟通完毕，小队长她们就出村去通知大部队了。然后一伙人就在村子附近找了块合适的地方用帐篷扎营。
在她们离开后，村长那边又把这事从头到尾细细盘了一遍。觉得没啥不靠谱的地方，便将村人们都召过来探讨这事。
等人到齐，村长先说了秋冬会起寒潮的消息，又讲了要带全村烧砖盘炕的打算。
寒潮会影响收成，村人们听了就都开始发愁。不过，在听说来了一帮热心的方军，会协助村里出钱出力造砖窑、砌火炕后，就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大伙忧心地里的收成，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经济来源少，基本只能靠种地谋生。若是地里粮食出了问题，一家人都吃不上饭。
可若是村里能多个砖窑，肯定就要招许多做活的人。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砖是个好东西，想想就能赚些钱。
往常，做工的活计只能在城里找到，现在家门口也有了，谁不愿意？
再说回烧砖，这都是匠人的手艺活，没有门路压根就不可能接触到。
如今能有这个机会，还能跟着学点本事，但凡脑子还好使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这，真不要我们出钱呐？”有个老太太迟疑地问道。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小村子突然就有了这种好运道。
不仅不出钱，还管饭，还教手艺。只是出点力气罢了，对农人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简直就像是捡了大便宜。
平日里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对，你们啥都不用操心，只一样，到时去做活的话，手脚都放利索点就是了。”村长说道。
村民们闻言，立马拍着胸脯打起包票：“村长，这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不过高兴劲过后，冷静下来，有人又觉得不太得劲。
烧砖是没啥可说的，但村里还要统一拿砖造火床，谁家敢睡得这么奢侈啊！
往年也不是没冷过，抗一抗总就过去了。
比起睡一张暖和的好床，真不如先弄点吃喝或者钱存着实在……
于是，有村民开口提议道：“咱村全是粗人，皮肉也厚实得很，没那么怕冷的。到时烧了砖，要不就把那个火炕的事缓一缓，先拿砖去换些钱来家用呗？”
村长一看，似乎有不少人都这么想，便严肃道：
“都听好，这事后面就别再提了，没有打商量的地方！人家是主动来帮忙，又费心教手艺，给什么你都接着就是了，让做啥你就做啥，别再讨价还价！”
村民们多数还是能拎得清，只是平时里拮据惯了，得了好处就少不了为自家的日子多做打算。
可村长都这么说了，大伙就也没再提出多余的意见，纷纷点头应下。
要说的事已经说明白。
最近村里也没太多活计要忙，村长便让大伙主动去给那些方军送个水，给那个扎营打打下手之类的。
百姓们都挺想见见方军的人。先各自回家给家里人说了今天的收获，然后就拖家带口地出村来了。
打眼一看，就见方军们正在一处空地上忙得热火朝天。
一群人配合着把一块儿巨大的布支棱起来，很快就变成一顶平平整整的绿色小屋子。
“乖乖，还能这么搭屋子呢！”有人咂舌。
“这么大一块布，料子也滑，估计得要不少钱吧！”
“布做的屋子，方便是方便，不下雨还好说，若是下点雨的话可咋办啊……”
村民们从未见过这场面，全都看直眼了。
那布屋子看着稀罕，大伙也不敢主动过去帮忙，怕把人家的金贵东西碰坏了，只能干站在原地扯些闲话说。
最后还是盛珺她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主动过来搭话，才让百姓们放心过来帮忙搭帐篷。
方军这么做倒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想和村人们接触一下，增进感情，后面才好一起做事。
这做法效果显著。
等把帐篷搭完，两方人果然亲近不少，很快就约好明日正式开工。
先修砖窑，做鼓风设备，等砖窑能出砖了再说搭砖炕的事。
其实砌炕不一定非得用砖，也可以直接用土坯。
只是盛珺她们还考虑到了后续发展问题，就挑了几个合适的地方打算盖砖窑，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等建好了窑，烧砖形成规模后，盘炕效率就能提上去了。
当然，如果到时村民们舍不得砖，想用土坯来砌炕也完全没问题。
反正两种材料所用的法子她们都会教。
这次寒潮留给大家的时间并不多。
盛珺她们分了好几个小队同时上路，去往不同的地方盘炕，顺道建设物资仓库。
为了快速铺开取暖设施，给多数地方教的都是土坯炕，为的是先让人暖和地度过寒潮，别的事等日后再谋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