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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寡妇,在线发癫(初云之初)


梁氏夫人听得后背生汗,赶忙恭敬了神色,道:“婆母明鉴,儿媳断然没有这样的念头!”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挂在嘴上。”
老太君的语气仍旧是和睦的,脸上的笑却淡了一些:“我今日找你来,并不纯粹是为了乔氏,也是为了弘度。”
弘度,是越国公姜迈的字。
“那是他的妻室,尽管还没有成婚,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未来的越国公夫人,你今日大张旗鼓的带人过去,是想做什么?”
“你想把乔氏押出去怎么打?把她打成瘫子,还是直接打死?”
“梁氏,你不仅仅是看不起乔氏,你也是看不起弘度,你觉得他要死了,觉得他即将不久于人世,觉得这国公之位已经稳稳的揣在了你亲生儿子的口袋里,所以你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居然敢在越国公府,叫人把未来的越国公夫人拉出去打!”
梁氏夫人听得冷汗涔涔,不自觉跪下身去:“婆婆,我真的没有,我是气糊涂了……”
厅中一片寂静,别说是侍从们,便是姜二夫人,也是屏气息声。
老太君摆摆手:“把你们夫人扶起来,我先前十多年不要她跪,今日也不需要她跪。”
“今天我把话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老太君注视着自己的大儿媳妇,徐徐道:“如果你再敢去针对乔氏,因此惹得弘度出了什么事,我会上疏圣上,以你心怀不轨,为夺爵位而逼杀继子为由,请求剥夺姜裕的继承权。你有儿子,我难道没有?”
她端茶送客。
梁氏夫人叫陪房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出了门,步下台阶时,险些一头栽下去。
强撑着站稳身子,她眼泪就下来了。
羞愤,耻辱,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打她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这样被人指着鼻子谴责过。
老太君甚至于连个脏字都没说,就叫她站不稳当,膝盖一软,跪下去了。
再没有比这更能打断一个向来骄矜的人的脊骨的了。
别说是梁氏夫人,就连姜二夫人,直到出门回到了自己的院里,还觉得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过了大半晌,才算是缓过来。
老太君是她的姑祖母,从她嫁进来之后,一直待她和气——其实不只是这样待她,也是这样对待梁氏夫人的,以至于今日见老太君如此雷霆手段,连她这个娘家侄孙女都给吓了个够呛。
姜二夫人很明白,对大嫂那样骄傲的人来说,叫自己这个她不太看得上的妯娌见证了她被老太君言语凌虐到不由自主跪下去的一幕,简直是杀人诛心!
“这可真是……”
她捂着心口,叹了口气:“但愿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梁氏夫人回去就病倒了。
不是装病,是真的病了。
乔翎知道梁氏夫人被老太君传过去的事情,却没想到她会因此病倒,听说之后还有些诧异。
张玉映私底下悄悄同她道:“不会是装的吧?”
乔翎摇头:“她那么骄傲的人,不会装病的,又因为刚被老太君训诫过,更要要强,有点小恙也不会叫人知道的,现下病倒,可见是真的病了。”
张玉映迟疑着问:“那我们这儿……”
“还是当不知道吧?”
乔翎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要是国公的话,或许还可以叫金子过去一趟,可梁氏夫人看起来,也不喜欢我的小狗呀。”
倒是过了午后,姜迈的乳母罗氏使人过来送信:“国公以他和娘子的名义,使人去问候夫人了。”
张玉映暗松口气。
乔翎则问:“他还好吗?”
侍从有些无奈:“还是那个样子。”
乔翎不由得叹了口气。
越国公府短暂的恢复了和平,而郑家的风波却还没有停止。
郑显宗诚然暴虐贪婪,然而他本人对于郑家来说,却堪称是顶梁柱一般的人物,一朝暴死,便如同大厦失了横木,阮氏夫人虽有儿女,但毕竟都还没有行过冠礼,仓促之间,难以支撑大局。
丧事该怎么筹办,请哪些人?
郑家门下在外打理庄子商铺的家仆,是否会因为郑显宗已逝,主母阮氏夫人温厚,故而生出了欺凌之心,亦或者借机中饱私囊?
而且,还要防备着阮氏夫人的娘家借着姻亲的名义,扑过来冲着初显颓败之态的郑家狠咬一口……
关键时刻,反倒是张玉珍替舅母阮氏夫人主事,好歹稳住了局面。
“舅父的丧事,须得广发请帖,先前来问案的几位,无论对方是否有意前来,都该下帖子去请才是。越是气虚,就越要声势浩大,如此一来,宵小之辈一时间反倒不敢生乱!”
说到此处,心绪又难免有些复杂,私下里悄悄同阮氏夫人道:“舅父在的时候,觉得他猪狗不如,早日升天,所有人都落得清净,现在他真的死了,倒是觉出他的益处来了……”
阮氏夫人默然不语。
张玉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转而又苦笑道:“舅父待我们如同猪狗,待他的同袍兄弟们倒是甚为亲厚呢,这么多年,或多或少应也结下了几分善缘。于肃卿提过的那一百二十一户人,我们还是得继续赡养着,也是对外表露咱们家的态度。”
又说:“报丧的消息一出,若是有与舅父交好的同袍,想来致奠之前,便会过府来了,届时叫几个弟妹过去拜见,支撑门楣,还是得倚仗他们匡扶啊。”
阮氏夫人一一应下,过了不久,果然有郑显宗的同袍故旧相约来访,尤其有一位现为光禄寺少卿的,致奠之后提起愿与郑家结为儿女亲家。
阮氏夫人儿女年少,急需有人帮着支撑门楣,但真要是来了人,她又反倒心内忐忑。
她的娘家可能眼见郑家无人,想来狠咬一口,郑显宗的所谓同袍兄弟,也未必不是饿狼!
阮氏夫人自己拿不定主意,便使人去叫外甥女来,又因为涉及到儿子郑兰的婚事,这孩子从前又在前院跟随他父亲招待过宾客,便也叫了他来。
张玉珍听了并不急于言语,因为她的确不知道郑显宗的私人交际,缺乏信息的时候,当然也就无法给予中肯的意见。
反倒是阮氏夫人之子郑兰一口应下:“卢家叔父与阿耶相交多年,昔日同在北塞从军,如同骨肉兄弟,再没有比他更靠得住的人了。与卢氏结亲,再好不过,阿娘应该答应他的。”
阮氏夫人听儿子说的头头是道,心里边也有了底,最后一次确认:“真的要答应他?”
郑兰肯定的点头:“答应他!”
他年纪其实还不大,只有十一岁,比表姐小了几岁。
张玉珍在边上看着,忽然间有点莫名的畏惧。
她想,我十一岁的时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定自己未来的婚姻吗?
大概是不能的。
不过也不奇怪,谁都知道这个表弟生来聪慧,舅父饶是性情暴虐,待他也总是和颜悦色的。
既有了这个头儿,张玉珍又忍不住想,这几日迎来送往,这个表弟始终不表达自己的意见,一切顺从自己……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郑显宗的死,他真的没有疑心吗?
张玉珍骤然间不安起来。
“……玉珍,玉珍?”
张玉珍回过神来,看见了阮氏夫人疑惑的面容。
她关切道:“你怎么了?叫你也不答应,是不是这几日累到了?”
郑兰也是面露担忧:“不然就找个大夫来看看,我见玉珍姐姐脸色不太好。”
张玉珍嘴唇动了动,最后笑道:“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鲁王府。
典军俞满将这消息告诉正在校场射箭的鲁王:“听说,殿下的姑母病了,不知您是否要使人前去问候?”
弓弦一松,只听“咻”的一声尖响,俞满视线落到远处那箭靶上,就见那支箭矢歪歪扭扭的中了偏右的位置。
鲁王见状,也不生气。
他外袍半脱不脱,左边那只袖子耷拉下去,一起用腰间革带束起,结实的臂膀露在外边。
调了调弓弦,他再发一箭。
这一箭正中靶心。
近侍送了巾帕过去,他接起来擦了把汗,又随手扔了回去:“姑母现下最该忧心的,哪里是病体?”
“再则,”他嘴边噙着一丝笑意:“我先前同她开的玩笑,她未必不知道,贸然送上门去,只怕要更生气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位姑母向来骄横。”
俞满但笑不语。
而鲁王摸着下巴沉吟一会儿,终于叹一口气,怜惜道:“我在府里自有典军和亲事们侍奉,只是不知道我的好表弟在弘文馆里,是不是也有侍从这么尽心了……”
俞满会意道:“殿下且宽心,自然会有人为姜二公子解忧的。”
鲁王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这属官的肩头,使人牵了马来,准备出城去山中小住几日,避开可能会有的风暴。
胯下那匹骏马被调教的很好,出了门,略微示意方向,它便知道该去往何方,然而今日却不知道是怎么了,鲁王示意它向南,它却偏往东走。
鲁王略微有些诧异,倏然一笑,信马由缰,随它去了。
侍从们察觉到主子前进的方向与既定的不同,也觉古怪,只是见鲁王不做声,当然也不敢表露异色,也就沉默着跟随上去。
那匹骏马一路向东,终于在一家茶肆面前停了下来。
店里只坐着一个客人,却是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其人身着道袍,生得仙风道骨,见到鲁王之后,朝他微微一笑。
鲁王跳下马去,随手将手中缰绳丢给侍从,拱手向来人道:“尊师邀我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那道人显然深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理,开口便是:“鲁王殿下,你已有取死之像!”
消息传来的时候,乔翎正在院子里打络子。
虽然稍稍有输精巧,但总也能够拿得出手了。
张玉映打外边进来,就见她坐在灯前仔细的挑选颜色,好半天之后才确定下来,搓了搓手开始动工。
张玉映不由得微笑起来,自己另点了盏灯在旁翻书。
金子摇着尾巴进来,寻到它被安置在墙角处的小窝,顺势往里边一趴,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乔翎终于有些累了:“今天就先做这些!”
张玉映过去瞧,见她做的的确认真,倒是有些诧异:“颜色过于年轻了些,怕是不适宜给长辈们……”
老太君就不必说了,已经有了春秋,梁氏夫人毕竟是个已经丧夫的妇人,也就是姜二夫人还年轻些,勉强还能用得。
却听乔翎道:“我这也不是给长辈们打的呀。”
她先拿了一个,往张玉映腰间系:“这个给你,桌上那个给国公,剩下的那几个,我另有安排!”
张玉映神情微动,随之低下头去,就见乔翎也正垂着眼睛,两手翻动,在她腰间系的认真。
张玉映不由得道:“怎么还有我的份呢?”
乔翎理所应当的道:“你是我来神都之后,正式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啊!”
张玉映的心脏好像被火苗烫了一下似的,漏跳了一拍,而芳衣就在这时候慌慌张张的过来:“娘子!”
乔翎略有些诧异:“怎么了?”
芳衣的性情只是有些活泼,但是并不毛躁,能叫她这般神态,可见是真的出了事。
芳衣看着她,喘着粗气道:“我是来告诉您,没事儿这几天不要出门,就在院子里待着。”
乔翎脸上神色肃然起来,她站起身:“到底怎么了?”
芳衣有些艰难的告诉她:“小公子出事了。”
真正出事的其实不是梁氏夫人的儿子姜裕,而是姜裕的小厮谷雨。
今日上骑射课的时候,谷雨不慎撞到了郑国公的孙儿陈续身上,因此跌碎了他的玉佩。
陈续当时便发作起来,连抽了谷雨几鞭子还不肯罢休,撺掇着几个跟随者把他给捆了,拴在马上拖行了近百米。
乔翎闭了下眼,问:“小公子现下何在?”
芳衣低声道:“在夫人那儿。”
乔翎点点头,又问:“那谷雨呢?”
芳衣道:“事发之后,小公子请了助教过去,给谷雨请了大夫,怕是得将养上几个月了。”
乔翎问:“助教对这件事怎么说?”
芳衣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悲哀,物伤其类:“能怎么说呢?毕竟谷雨只是个奴仆,并不是王孙公子,陈家的公子动手打他,也算是事出有因,只能说是行径上有些过了……”
末了,她哑然一笑,同乔翎道:“夫人那边身子才好一些,小公子也回来了,您这几日还是不要四处走动了。”
乔翎谢了她的好意,却道:“我得过去一趟。”
芳衣要劝,乔翎却很坚决,她见状,只能叹一口气,最后随她去了。
张玉映倒是没劝,只是有些坐立不安:“待会儿要是梁氏夫人骂我们,就忍忍吧……”
乔翎咬牙切齿:“鲁王这条该死的贱狗!”
金子在旁边清脆的叫了一声:“汪!”
乔翎“唉”了一声,半蹲下摸了摸它的头:“不是说你。”
交待院里的侍女们几句,马上往梁氏夫人处去了。
梁氏夫人病了一场,脸色便有些苍白,见了她,果然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你个丧门星还敢来?!”
又瞪着张玉映:“你更是丧门星中的丧门星!”
二人唯唯诺诺。
梁氏夫人又骂了几句,二人也都蔫眉耷眼的听着。
最后梁氏夫人自己也烦了:“滚吧,别叫我瞧见你们!”
却听乔翎道:“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谷雨也就罢了,只是个小厮,可是居然把二弟给吓病了……”
梁氏夫人原就满腹怒火,听到此处,不由得发作起来:“你放屁!”
她气急之下,飙了句脏话:“你才病了呢!”
乔翎继续说:“我们家可就这么两根独苗啊,国公身体不好,又把二弟吓病了,陈家那条贱狗,安的是什么心啊!不能就这么把这事儿掀过去!”
梁氏夫人神色微动,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眼睛抬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乔翎很自信的朝她挤了下眼。
梁氏夫人厌烦的白她一白,转头思忖几瞬,终于道:“裕哥儿病了,叫他待在房里,不要出门。”
又叫了陪房过来:“你回去一趟,问母亲讨一支有年份的山参来,马上就去,动作快些!”
陪房楞了一下,很快会意,瞟了眼乔翎,应声而去。
梁氏夫人姿态傲然的伸出手去。
乔翎殷勤上前,搀扶住了她。
梁氏夫人道:“我接受你的提议,并不是因为我想跟你和解,只是因为有外敌在,不能叫府外的人看笑话,明白吗?”
乔翎卑躬屈膝,连连点头:“明白的、明白的。”

梁氏夫人的陪房声势浩荡的出了门,风风火火,直奔安国公府去了。
她掐算着时间,等了约莫一刻钟,掌控着一个能叫人知道越国公府二公子发了急病,但郑国公府还来不及遣人上门问候的火候出门。
乔翎到越国公府之后,头一回离梁氏夫人这么近——先前再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居然会有今日。
马车里总共就坐了三个人。
乔翎,张玉映,梁氏夫人。
张玉映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如是过了良久,乔翎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叔母给我的册子里有提过,郑国公府是贵妃的母家,而鲁王则是贵妃的独子,是以从礼法上来说,郑国公府其实是鲁王的外家。”
她继而问:“我头一次见到老太君的时候,听她老人家说过一句话,‘但凡圣人有半分想要立他的意思,贵妃也不会只是贵妃,他自己怕也知道,所以才这样轻狂’,这是什么意思?”
张玉映小心的观察着梁氏夫人的脸色,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
梁氏夫人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这会儿正看鲁王和贵妃不顺眼呢!
是而轻哼一声,开口道:“你可知道当今元后出身哪一家?”
乔翎道:“定国公朱家。”
梁氏夫人点点头,还算满意:“你该当知道,当初高皇帝定鼎天下,册立国公九位、侯爵十二位,此外还有伯爵几人,准许他们的爵位世代传袭,同时,也确定了爵位的考核制度,如果家族不足以支撑起爵位附带的责任,则可除其爵。”
“一直以来,皇后的人选都是出自勋贵,其中公府出身的贵女占据了十之八九,而九家公府之间,有三家是不参与国母角逐的,是以真正参选的人数又一次被缩小了……”
乔翎问了一句:“婆婆,为什么那三家不参与呢?”
梁氏夫人倒还耐心:“据说,高皇帝曾经与那三家公府的先祖结为异姓兄弟,或许是有此顾虑,是以这三家似乎与皇室达成了默契,家中贵女从不参与皇后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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