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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


元贞嘴角含笑,面上平和,说出的话却分外气人。
“黄谏议,您这年纪也实在太大了些,虽我朝官员致仕无定数,但《朝野类要》上说:士夫七十而致仕,古之通例也。您如今早已过了七十吧,若实在不行,就退去荣养,可千万别倒在这,反倒赖上我,我可什么也没说。”
“你——”
这下黄谏议倒是不抖了,脸却被气得通红。
元贞也不给他说话机会,扬声道:“来人,将黄谏议扶下去坐着,通通风,现在天气炎热,这么多人堵在这,可千万别中暑了。”
刘俭当即哎了一声,上前来了,带着几个小内侍七手八脚将黄谏议扶了下去。
等这一通事弄完,殿中早已一改方才群情激奋之态。
元贞这才正过脸来,对众人一拱手,道:“非是元贞狂妄,实在是不懂诸位大人激愤在哪儿?除过黄谏议,诸位大人也都是经朝老臣,其中不乏历经熙和、景德两朝,既如此瞧不起女子,阖朝上下,衮衮诸公,当时就该辞官而去,而不是今日在此莫名激愤。”
听到此言,大臣中有人面露不忿之色。
可元贞并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当然,元贞此言并非激将诸位。只是父皇乃明君,元贞也并非狂妄无知之辈,能不能做这个直笔内人,早在之前就衡量过了。”
“若诸位不信,元贞为诸位辨明一二。”
“直笔内人须身居深宫,元贞从小长于深宫;直笔内人心无旁骛,元贞母已逝,父乃大昊皇帝;直笔内人不许与外臣后妃结交,元贞久居深宫,从不与外臣结交;直笔内人忠于大昊,忠于圣上,大昊皇帝乃元贞之父,没理由不效忠。除过元贞有个公主身份,但这身份跟做不做直笔内人冲突吗?”
“那直笔内人一生不嫁,永居深宫,公主可能做到?”一位大臣上前一步斥道。
就等着这句话!
“当然能。”元贞说得斩钉截铁,又道:“诸位是不是以为父皇是傻子,若是此事没经过父皇许可,元贞如何能穿上这身官袍,难道诸位觉得父皇视江山社稷为儿戏,是拿来与子女戏耍玩闹的?若非我早已道明不嫁之心,怕是此刻也不会站在此处。”
在此之前,确实有许多人这么想。
正确来说,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毕竟这位公主素来给大臣们的印象不佳。在人们固有印象中,此女性好奢华,行事不端,任性妄为,经常做些出格的事。
可来之后,见元贞侃侃而谈,信手便拈来黄谏议的履历,此举着实不该是她能做到的。
偏偏她就做到了,而且丝毫不惧一众大臣的威逼。
寻常男子都无法视这般场面为等闲,偏偏她能视作等闲。
且她还知晓,在场众多官员里,不乏历经数朝之官员。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说明此女聪慧过人,机智过人,胆大过人,且对朝中之事十分熟悉。
如今还堂而皇之说自己可以一生不嫁。
他们该如何回应?
说女子不能涉政?自身便立身不稳,怕顷刻就是下一个黄谏议。若是挑刺直笔内人诸多事宜,人家已经给你捋清楚说明白了。
此时一众官员真可谓是进退两难,倒也有人想做出头椽子,却害怕自身被抓住短处,人前落了笑话。
若说之前,杨變还能笑看着元贞驳斥群臣,侃侃而谈,他甚至有点看入迷了。
可当元贞说出那句可一生不嫁的话,他的脸色当即难看了起来。
不过接下来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因为这时有一位穿着绿袍的官员走了出来。见其容貌年岁,也就三十出头,是个年轻的官员。
“总之女子绝不能涉政,公主……”
元贞打断他:“此言你去跟吕相公说,与王相公说,与陈相公说,与刘中书说,与李枢相说,你且问问这些相公们,女子是否能涉政。”
仅这一句,就将立于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诸位相公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真当元贞是故意挤兑那老迈的黄谏议?
不过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人来跳。
一众老油条都不跳,独此人跑出来,他是只考虑自己屁股是干净的,完全不考虑上面这几位大相公啊。
就在这气氛尴尬之际,谁知元贞话音一转。
“以往每每见父皇因朝事愁眉不展,元贞俱是心疼不已,早先不明白,世间有何事不能解决,这么多的朝臣、栋梁、股肱在此,为何愁烦至此?如今元贞总算是明白为何了。”
元贞连连冷笑。
“元贞虽不才,但接触朝事以来,也与内尚书虞夫人学了不少东西。光元贞弃公主身份做直笔内人一事,诸位便有诸多言辞。诸位真是因女子不能涉政而反对?那直笔内人由来已久,内尚书也不是今天才设下的,为何诸位以前不反对?”
“诸位是为何反对?”
“若诸位是挑剔元贞学识不够,目光短浅,元贞还高看尔等几分,可你们是吗?你们不是,你们只是反对你们想反对的,驳斥你们想驳斥的。”
“怪不得太原河东一带战事告急,却至今都没有章程,怕是衮衮诸公的心思一点都没用在江山社稷上,都是用来与人吵嘴,和驳斥别人了吧?”
一时间,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这已经是元贞连续两次提到衮衮诸公,也是她再次出言讥讽一众官员。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官员势大已久,这是整个大昊耗时一百六十余年,养出来的一群畸形怪物,碰不得,触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
确实其中不乏有些为国为民的好官,可更多的却是一群泼皮无赖。
这群泼皮无赖顶着道貌岸然文人大儒的一张皮,吃的是山珍海味,饮的是琼浆玉露,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高楼大屋。
大昊一朝厚待官员,可以说光是俸禄一事,穷尽历朝历代,也罕有俸禄能丰厚过大昊官员的。
他们享着朝廷俸禄,尸位素餐,逢上有灾事灾情民变,不过阖目道一句可怜,然后扭头该干什么干什么。
太原都火烧眉毛了,他们还在这为了派谁的人去谁的人不去而争吵。
朝廷社稷谁在乎了?都在想个人之私利。
别说杨變恨这群文官了,元贞其实也恨。
若非他们惧战不敢战,只知一味求和,梦里她何至于遭受那般大难?
可她又比杨變清醒些,知道有些问题不能光怪某个群体,这是从上至下的弊腐,是绵延多时的遗毒。
她心急如焚,明知国之将倾就在眼前,却述说不得,只能一步步去谋去算计。可她也是人,也有自身情绪崩不住的时候。
崩不住,那就爆发吧。
来垂拱殿之前,元贞就想好了,若能过父皇那一关,此举成了一半,若是再过群臣这一关,事就成了。
若是不成,不成就不成吧,她已经尽力了。
若他们真就不容于她,她就去嫁给杨變,缩在后头看着大昊亡,是时再让杨變出来力挽狂澜。
爹爹能救就救,不能救——梦里,应该是上一世,该还的她已经还完了,她不欠任何人的。
夹着这股激愤,元贞再上前一步:“战事告急,便要增援,如此简单明了之事,为何要争吵不休?元贞愚昧,诸位股肱大臣,可能解疑?”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下来了,殿中早已亮起无数明灯,连殿外的廊下也是如此。
却因为人太多,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人影幢幢。
元贞一人立于殿中央,身后是高坐在御座上的宣仁帝,面对的是群臣。
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影子从她身上蔓延出来,只影单形,对面却是人影幢幢,竟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感。
“公主——”
“你可以叫我萧直笔。”元贞打断道。
见无人说话,她又上前一步。
“诸位为何不言?是不屑与女子谈论国事,还是诸位各有自己的心思?既如此,那让元贞猜猜诸位心思可好?”
不等有人言,她又道:“元贞幼时观史,《尚书》曾有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如今朝堂上乱成这样,是不是能说明朝中朋党横行,人人营私,只求私利,不谋国策?”
“诸位高举圣贤书,一派圣贤大儒之貌,喊着纲常道德体统规矩约束他人之时,为何不约束约束己身?”
“诸位总说以史为鉴,以人为鉴,我倒觉得那大庆殿以及这垂拱殿,都该在门前竖一面镜子,诸位进殿之前,正衣冠,端自身,扪心自问进来后说出的每一句话,只是为公,不为私心?”
“说得好!”
炸雷似的声音响起,权中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大步上前,人虽因伤病及近日愁烦又瘦了不少,却铁骨铮铮。
“萧直笔说得好!值此太原告急之际,诸位大臣不思国策,反而为了圣上家事在此吵得不可开交。”
“孰重孰轻,本末倒置!”
“权某这些日子已在朝中阐尽太原之重要性,为何诸位相公置之不理?非要等北戎将太原打下来,诸位才能辨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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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面对这一连串的掷地有声, 少有人敢骑着百官的脸如此输出,大多数官员都还处于愣神中。
当然也有人是碍于某些原因,故意一言不发。
半晌——
才有人小声道:“这怎就是置之不理了?朝中不也是为了议到底派哪谁前往?”
“所以议了快半个月?”权中青冷斥道。
这时,又有一人走了出来。
不像权中青, 他往前踏时, 便有人主动分开去路,所以他走来的姿势颇有几分龙行虎步的怡然之态。
竟是那裴鹏海。
“权少保所言甚是有理, 这些日子裴某对太原战事告急一事, 也是心急如焚,无奈朝中一直拿不出个章程。”
“就是, 议来议去总要有个尽头, 光在朝堂上议, 就能让北戎退兵?”有人附和道。
“正是。”
随着这几个声音,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还是得赶紧拿个章程。”
“正是正是!”
见此,元贞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元贞从侧门退出殿外, 刘俭送她出来。
身后正殿中,群臣议事之声依稀可以听见。
此时明月当空,星子点点,夜风拂面而来, 平添几分凉爽之意。
“公主, 真是——”刘俭竖起大拇指,“原本我还有些担忧……”
整个局面大体没超出元贞的意料——
借群臣反对她的事,带出太原之事, 甚至是权中青的出面, 元贞也算到了。杨變得知这一消息, 必然会来, 他来了, 权中青也就来了。
只要她局面控制的好,只要权中青不傻,他就一定会利用好这个机会。
包括裴鹏海的出头。
裴鹏海急着想立功,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在朝中经营已久,也有自己的附庸,他出面说话,必然会有人附和。
如此一来,大势已成。
除了她因心情激愤,说了一些胆大狂妄之言,不过更大胆的事她已经做了,注定立在群臣对面,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可笑吗?
明明想去做好事,做正经事,偏偏要机关算尽?
可她已经竭尽所能了,这也是当下最好的处置办法。
朝堂和爹爹不可能放任权中青为主帅。而文官那,由于她的驳斥还言犹在耳,他们势必会顾忌一二,毕竟文人都重面子重声誉,而裴鹏海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最后一定是裴鹏海为主帅,权中青为辅,文官错失良机,只能去抢监军的位置。
而有权中青这名老将看着,元贞也不用怕裴鹏海为了军功误事。
想明白了,元贞这才扭头看向刘俭,看向这个她很小的时候就看他一直跟在父皇身边的内侍。
刘俭很会做人,他待人谦和,从不捧高踩低。
面对得宠的宫妃时,他不卑不亢,见对方失势后,他也不会改变态度。规矩之内,他能帮手的从不吝于帮手,父皇让他办事,他也不缺乏雷霆手段。
这样一个人,妥当到让人觉得假,可不管他内心到底如何,反正阖宫上下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的。
“刘叔,你也算是看着元贞长大的,今儿元贞就当你说句心里话,入内内侍省脱胎于内侍省,刘叔就真甘心一直屈于人下?倒不是非要争个高低,可入内内侍省霸道,容不下尚书内省,又何尝容得下内侍省?”
刘俭目光一闪。
这时元贞已经走下台阶了,不远处绾鸢希筠正等着她。
刘俭目送她背影离去,良久才失笑地摇了摇头,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凝重了眉头。
出了垂拱殿宫门,刚拐过街角,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人。
穿着禁军的半甲和军袍,是蒋旻。
“大表哥。”元贞走过去道。
蒋旻看了看四周,佯装要送元贞回去,两人顺着皇仪门旁的长街往前走,绾鸢和希筠落后一些距离。
“贞妹妹,你真是出乎人意料。”
蒋旻的眼神很复杂。
元贞明白他在说什么,明明该是最亲近的蒋家,可蒋家这边却什么都不知道。怕是事发后,下面的官员都聚集起来要进宫劝谏,蒋家那边才收到消息。
元贞没猜错,她不知道的是,大舅蒋拯急得想进宫来,偏是武官,又觉得自己身份敏感,怕给元贞招事。
幸亏今日蒋旻轮值,才探得具体消息,又在这里等她。
“我不也是为了家里着想,不想大舅为难。若家里知道我太多的事,是时是禀给父皇,还是不禀?”
看着元贞含笑看过来的眼睛,蒋旻心情更复杂了。
整个上京,大概没几个人知道蒋家父子是宣仁帝心腹,也不是全家都是,只有蒋拯父子俩和在御前班直的蒋林。
其实要认真来算,心腹倒也算不上,只是宣仁帝召见过蒋拯,暗示过他。而皇城司这边的消息,每隔一阵子都会做成册子呈报给宣仁帝。
也仅此而已。
蒋旻和蒋林没被召见过,只是蒋家本就是国戚,又有德妃和元贞这一层关系在,圣上又私下做得这般态度,无形之中就成了心腹。
“其实此事本想寻个时间告诉你的,”蒋旻把大致情形说了下,“只是没来得及。”
是没来得及吗?
是蒋家觉得元贞是个公主,只要圣上对元贞好,蒋家自会帮其尽心尽力办事,此事不被元贞知晓反而是好事。
可谁也没想到,元贞会有这么大的主意,一声不吭丢下这么大一个惊雷,如今一来倒显得蒋家有些马后炮了。
其实元贞也知晓家里是为了她好,一个公主无忧无虑便好,何必了解朝中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可惜终究世事弄人。
“我也是怕家里为难,所以就越过了家里。”
元贞有些感叹,失笑一声看了过来:“如今倒可以明着说了,若是我与父皇之间,家里是帮着父皇,还是我?”
这话问得颇有含义,但蒋旻并没有犹豫。
“自然是贞妹妹你!”
显然此事蒋家那边早有章程,说到底蒋家除了食君俸禄外,和皇家最大的牵扯就是元贞。
“大表哥你放心,我倒不会让家里帮着我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元贞垂目道,“只是帝王之心难测,有些事是不适宜父皇知道的。”
“贞妹妹是想帮七皇子夺嫡?”
多么异曲同工!
杨變这么想,蒋家这边也这么想,似乎在他们心里,她一女子会插手朝政,只能是为此。
之前元贞可以以此为借口敷衍杨變,可面对蒋家她却不想敷衍。
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我不想像寻常女子那样嫁人后相夫教子,可公主长大成年后,似乎只有出嫁一条道路,我算是给自己另外寻了条新路吧。”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都没有灯笼,只靠长街上每隔一段就立着的石灯照亮。
昏暗的灯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蔓延进前方的黑暗中。
可这条路未免太崎岖坎坷了!
今日百官是被元贞驳斥得哑口无言,但这也只是一时的,事后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还有的闹。
这还只是没有触碰到关键利益,若是以后元贞触碰到谁的利益,怕是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蒋家背靠皇城司,隔绝于各家各府百官之外,也因此看得较常人要分明些,那些藏在台面下看不见的争斗与厮杀,是最为凶狠惨烈的。
只为了给自己寻另一条路,真值得如此?
蒋旻并不相信元贞的说辞,可他暂时也没看懂她到底想干什么。
当初递给她消息时,他是故意将如烟的消息夹在其中,就是想知道那位杨将军和元贞的关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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