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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选题(歪柒柒)


“嗯。”
“写纸条?”
“嗯,也当面说了。”
“然后呢?”
黎想努努嘴:“然后问我喜欢不喜欢他。”
陆安屿心脏莫名突突跳了两下:“你怎么回答的?”他不自觉捏紧话筒,耳朵贴得更近些,生怕错过黎想的回答。
“我没回答。”黎想声音小小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是什么屁话!陆安屿无端烦躁:“喜欢就跟人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吊着人玩呢?”
黎想不作声,思忖半晌后:“那就是不喜欢吧。”她不假思索:“我不喜欢和他玩,和他不熟。我喜欢和你玩,和你更熟。”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强势拂去了陆安屿心头的毛躁。他轻声笑笑,得意地将腿架到桌子上:“那当然了,我们俩都认识好多年了。”
其实满打满算不过才三年,或许因为两个人相识于校外,只能靠周末见缝插针地凑在一起玩耍,衬得相聚的日子更加弥足珍贵。
“哎,陆安屿,我觉得我有病。”
她的话没头没尾,砸得陆安屿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丁宁跟我表白的时候,我觉得他好恶心...”,她嫌弃地“啧啧”两声,“说不上来,总觉得他不太正经,不像是好人。”
“他的确不正经,也不是好人。”陆安屿直接下了结论,“平时少和他玩。”
“嗯嗯嗯。”黎想点点头:“我得睡觉了,你记得帮我保密。”
她挂了电话,这几日心中因丁宁掀起的小浪花转眼被陆安屿彻底抚平。还是陆安屿好啊,从不会有这些龌龊的想法,也不会胆大包天当面和她说一些虎狼之词。
她美滋滋躺下,找了个最舒服的睡姿,怀里搂着她最爱的大熊,快速进入了梦乡。
梦里阳光猛烈,刺得她不得不睁开眼。她环顾四周,周遭安安静静的,老板正扑在吧台上打盹,传出有节奏的鼾声;而陆安屿站在几步之遥的位置,快速翻着杂志。
她懵懂地站起身,走到陆安屿身边,“我怎么到这来了?”
陆安屿低头睨她,顺手撩起她颈边的碎发,忍不住吐槽:“你怎么睡得头发乱七八糟的。”
黎想烦闷地叹口气,转身朝外走,疑惑不解:她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好好跑到书店来了?
她大步绕到书店附近的小道,打算抄近路去公交车站 - 作业还没写完,第二天还有一场英语随堂测验,得赶紧回家复习。
陆安屿走在她右手侧,出奇地沉默不语;他走走停停,终叫住黎想:“我有话和你说。”他眼神闪躲,举止也没了往日的自信,“你先别着急回家。”
黎想站在原地,煞有其事地抱紧双臂:“说吧。”
陆安屿连着深呼好几口气,方肯抬头直视她眼睛:“黎想,我喜欢你。”
黎想心跳漏了好几拍,嘴张成了 O 型,随即又觉得哪不对劲:这话不应该是丁宁说的吗?怎么变成陆安屿了?
接下来发生的和记忆中截然不同。
陆安屿并没逼她答复,也没追着抒怀情意。他试探性张开双臂,一寸一寸靠近黎想,直至二人的胸膛彻底贴到一起,能清晰感知彼此的呼吸起伏。他慢慢收紧胳膊,缓缓扭过头,唇在她面颊轻碰一下便很快撤离,声音轻飘飘的:“是想抱、想亲的那种喜欢。”
黎想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他抱了好半天,突然猛地一推:“臭流氓!”
梦外的黎想推开了怀里的大熊,忿忿不平。她睁开眼睛,意识到不过是场梦。她翻了个身,手背贴了贴发烫的面颊,隐隐纳闷:为什么陆安屿在梦里和她表白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觉得他恶心?

黎想不知不觉和陆安屿逛了整整一下午。
书店门面和记忆中无差,黎想轻车熟路,径直走到感兴趣的书架前,很快便挑了一小摞书籍。买单的时候,老板乐呵呵地感叹:“现在年轻人喜欢看纸质书的,可没以前那么多咯。”
黎想瞧见全然陌生的面庞,诧异地询问:“这家店换老板了?”
对方掀起眼皮,憨憨地笑着:“哟,老主顾?之前一直在店里的是我哥,前两年脑溢血走了。”他语气颇有看淡生死的洒脱,落到黎想耳中反而成了一个生锈的铁夹子,夹住了她原本翻涌澎湃的怀旧情绪。
“老板,转好账了。”她眸色转淡,难以抑制地失望,更痛恨自己的多嘴一问。这句话就这么不动声色砸到了她心底,顺势砸出一个浅坑,提醒着: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哪怕她还是她,陆安屿还是陆安屿,却也都不是从前的那两个人了。
小情绪来得猝不及防,她沉默了一小段路,自说自话般的:“还以为什么都不会变呢。”
陆安屿习惯性托住她的负面情绪,灌以鸡汤抚慰:“变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变反倒不正常。”
也是,黎想侧过脸,笑容却不如下午阳光下的那般灿烂:“陆医生,你变了吗?”
“变了。”陆安屿不假思索,“你也变了。”
两个人同时收声,没有细究变化源于何处。
这段时日,哪怕他们时不时会跳回到惯有的相处模式,本能地拌嘴亲近;却都有足够的理智,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什么时候该撤退。
身体的应激反应还在,如警笛般不停响着:前方道路危险。他们曾经有多肆无忌惮,现在就有多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又弄得遍体鳞伤。
时间和分离带来了短时间内难以消弭的隔阂感。
他们对彼此熟悉又陌生,亲近又疏离;一时都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拿捏好尺度。
对方身上细枝末节的变化如一颗颗威力极猛的薄荷糖,冰飕飕的,总能刺得人瞬间清醒,不停佐证着分别的真实性。
而两个人更加无法开诚布公地去聊:分开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那场分手在各自心中凿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以至于他们再也无法轻拿轻放,更无法当作是过去无数次绝交之一,转个身的功夫便能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冬风拉长了每一次呼吸的间隔,听上去像是长短不一的轻叹。
黎想走累了,有些没精打采:“回家吧,我困了。”
“嗯。”陆安屿掏出手机叫了辆车:“明天我值班。”
“好。”
回家这一路,二人随意聊了些话题,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黎想先下车,扯了扯唇角:“谢谢你送的鞋子。”她没再惺惺作态地吵着转账,“有空再约。”
陆安屿微笑着晃了晃手机:“到家给我发信息。”
黎想收拾好情绪,进家门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薛文倩的脸色较黎想早上出门时更阴沉了,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来回切换电视频道,压根不肯正眼瞧她。
“我爸呢?”
薛文倩目不斜视,语气冰冷:“打麻将去了。”
“你下午在家都干嘛了?”黎想没觉察出异样,换了身家居服,瘫坐在薛文倩身边,撒娇地挽住她胳膊:“我下午走了好多路,绕人民路逛了一大圈,累死了。”
薛文倩吧唧关了电视,不耐烦地抽出手臂,不错目地打量她的神情:“难过吗?”
“什么?”
薛文倩提高了音量:“耍爸妈很好玩?”
黎想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
“和陈知临分手了?”薛文倩眸底燃着怒火,提高了音量:“出这么大的事,还瞒着!?”
黎想错愕几秒,快速理清思绪:“徐婉说的?”
薛文倩始终板着脸,别过身子,不肯再理她。
黎想气得不行,调转进房间,直接拨了通电话。她直奔主题,冷冰冰地砸出一个质问:“来我家和我妈说什么了?”
对方毫不扭捏,并没被她唬住,柔声细语地解释:“姐...我不知道你没和大姨说...不小心说漏嘴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绵里藏针,不经意间堵住了黎想的嘴:要怪也是怪她自己没有及时坦诚相告啊?怎么怨得了别人呢?
“没事。”黎想碰上了软钉子,窝火得很,强忍着没发作。“对了,听我妈说你快结婚了?”
“嗯呐~”
“怎么那天见面没和我说呢?人生大喜事都不知道第一时间跟我分享,要生气了啊~”黎想转眼换了副嘴脸,不就是阴阳怪气嘛,谁不会呢。
“姐...我本来准备说的,结果听你说刚失恋,就没好意思...怕你难受。”
“嘁,失恋算什么?小事。你的事才是大事,我们家的大喜事。”黎想把控着语气,却抑制不住地加快了语速。
徐婉是个人精,立马装乖:“我知道啦~改天大家一起出来吃饭哦。今天去你家也没见到你人。”
黎想心中冷笑:你压根没发消息说要来啊。她难掩烦躁,敷衍道:“改天来店里吃饭,带人出来坐坐。”
她无意多聊,挂断电话后径直走向厨房,和薛文倩聊起毛纺厂房子的事情:徐婉要结婚、没房子是她们徐家的事;说不好听点,跟薛家人没有丁点关系,让薛文倩别傻不拉几往自己身上揽。
薛文倩正在气头上,满脑子都是饭桌上那出尴尬的场景:薛文燕话里话外显摆着未来女婿如何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可惜最近手头紧,钱都拿去投资工作室,挪不出余额买大房子。薛文倩心生烦闷,一个没忍住,夸赞起陈知临来;无奈刚启唇,便被徐婉一句疑问打断:“我前两天听姐说...他们分手了呀。”
徐婉声音不大,吐字虚虚颤颤,看上去一脸无辜。她特意留了几秒的反应时间,方才慌不迭捂住嘴:“大姨,你还是问姐姐吧。”
薛文倩僵着笑容,语调失了刚才的欢快:“什么时候分手的?”
“姐姐说吃完年夜饭就分了。”
“原因呢?”
“姐姐说性格不太合适。”
徐婉每个回答都加上了“姐姐说”三个字,自小培养出的话术总能轻巧地撇清责任,仿若她只是个简单的传话筒。
薛文倩火气蹭蹭,脸色难看,却只能强颜欢笑:“行吧,这孩子大了,主意越来越多了。”
薛文燕忙出面打圆场:“孩子的事谁知道呢,我家这个也是临结婚了才和家里坦白。”
“妈,我在和你说话。”黎想一通输出结束,见薛文倩仍旧背对着她切菜,无动于衷。
“为什么分手?”薛文倩气得声音都在抖,丢面子就算了,被人看笑话她也认了。陈知临那孩子除了年纪大了点,几乎挑不出其他的毛病,怎么好好就分手了?黎想究竟在搞什么?分手了还往家里带,合伙演一出戏骗人?
“谈不下去了。”黎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和他很多理念都不一样,总是吵架,很累。”
薛文倩深呼口气,落刀时力度更大了些,弄得砧板愈发颠簸。
黎想知道薛文倩正在气头上,索性采用攻心战术:“我的理想婚姻是你和我爸这种,两个人能在这段关系里真实地做自己,从不会妄图改变对方。每天吵吵闹闹却不过心,相处得自然又舒服。一把年纪了会牵着手去电影院看电影,互相记着对方的喜好。”
“但是我和陈知临到不了这个境界,也许我们感情基础不够牢靠,每次吵架都会动摇到根基。决定分手的时候已经年三十了,他觉得临时放鸽子不合适,还是得吃顿年夜饭。我也没打算瞒你们太久,过完年找个机会就坦白。”
黎想倚着门框,语速很慢,余光里薛文倩的腰板渐渐松懈下来,切菜的频率也不如一开始那般急速。“妈...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薛文倩转过身,脸还板着,音调却柔软了不少:“我和你爸是凑合过日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们俩是彼此的初恋,多好啊。”
“嘁,我都嫌弃死这个老头了。”
黎想半信半疑:“我看你爱他爱得要死。”
薛文倩终于肯正眼看她,语重心长:“感情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我们不想管,也管不着,别受委屈就行。”
黎想松了口气,嬉皮笑脸的:“那自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下午一个人逛街的?”
“昂...”
“你进门前陆阿姨刚来了电话,说两家人正好趁过年聚一起吃顿饭,定了明天。我心想干脆请他们来家里吃。”
“陆安屿明天不是值班吗?”
薛文倩疑惑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却也没深究原因:“值班不下班?人家晚上来。”
黎想缩了缩脖子,强行将话题拉回:“毛纺厂房子的事情...”
薛文倩系上围裙,调小了抽油烟机的风力,声音却依旧被吹得断断续续。
她今天没松口,心里多少也膈应:这些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吵架时不管不顾撕破脸皮;有事了便买一筐不值钱的水果篮,求人办事,真够不要脸的。
可又压不住内心冉冉升起的「助人为乐」精神:家里不缺房子,那套拆迁房多半会直接出手;加上黎想常年在申城发展,不如便宜卖给自家人,当做个顺水人情。
“两万块钱想买一套拆迁房的资格?这么会打如意算盘呢?”黎想忙敲边鼓,她怕极了薛文倩的沉默,宛如观音菩萨又准备大赦天下,正蓄力散发着佛光。
“人家说最多可以给十万。”
“十万块买四十八平?做梦吧!”黎想挥挥手:“没得谈。”
薛文倩也没想好,刚才听黎想分析后又觉得留一套学区房也不错,只是她现在连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再说吧。”薛文倩采取回避战术,“下半年才动迁。”
黎想抿紧唇,并没指望靠短短几个小时掰扯清楚。她决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不时吹吹耳旁风,不信吹不硬薛文倩女士松软的耳根子。
她一口一声“妈”,叫得亲昵,想起什么又委屈地撅起嘴:“你们现在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什么事?”薛文倩盛了一大碟红烧带鱼,端到她面前:“香不香?”
“香。”黎想咽了咽口水,“供电局他们要搬迁的事啊,对店里生意会有影响吧?”
“这事有什么好和你说的?”薛文倩皱了皱眉:“你又管不了。”
“我可以帮忙出谋划策,分担烦恼。”
“拉倒吧,你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薛文倩没太当回事,无谓地笑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
黎想正要反驳,只见陆安屿发来一长串菜单,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黎想:【我妈不累吗?】
陆安屿:【有什么想吃的?我做。】
黎想:【别,等你下班到家做好饭,我早饿死了。】
陆安屿正在输入了很久,最后只发了一个「嘿嘿」傻笑.jpg,奇奇怪怪。

两家人素日没少聚在一起。
陆昌勇就不必说了,「薛记」的 VVIP 客户,能将菜单倒背如流。陆晚晴近两年有退居二线的打算,逐渐放缓了工作节奏,时常也会去店里露面。
眼下四位长辈端坐在客厅,省去了寒暄客套的步骤,聊的都是些黎想不太感兴趣的话题:医保改革、养老金发放、居委会人员变动,以及市立医院暂定的搬迁计划。
一小会之后,话头很快齐齐对准了黎想。
黎想老老实实端坐在单人沙发上,连二郎腿都不敢翘,被点到名时更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
陆晚晴坐在她身侧,捞起她的手,轻抚着她手背:“看着比之前气色好多了。还是我们江城的水养人,白嫩了不少。”
黎想撒娇地倚靠她肩膀:“天天被我爸妈喂得白白胖胖,都舍不得离开家了。”
“舍不得就不走,还能饿死你不成。”黎康明抛了根烟给陆昌勇,使了个眼色。二人随即默契地起身,一道去了阳台。
“就是。黎想陪陆阿姨好好聊聊,我去看火。”薛文倩精心熬制了一瓦罐的老母鸡汤,现在满屋子都飘着诱人的香气。
陆晚晴一贯轻声细语,身上散着若有若无的药味,不难闻,反倒让人安心。她话到嘴边又咽下 - 孩子们的事情,别掺和。
这些年,她眼瞧俩孩子偷偷摸摸恋爱、同居、还拿了户口本打算领证。结果一夜之间又崩到老死不相往来,躲了好几年不肯见面。
她和陆昌勇看在眼里,并不多话,只一个劲惋惜:陆安屿这臭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能把黎想弄丢了呢?小时候嘴欠就算了,长大了还不知道收敛,活该没老婆。
眼下她揽着黎想,感叹小姑娘身上总是软软香香的,心中怜爱得不行:“想啊,之前听你妈说谈恋爱了,是不是快结婚啦?”
“分手了。”黎想皱皱鼻子,告起状来:“我妈昨天还为这事跟我生气呢,说我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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