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也没觉得这面有多好吃,结果她连续几口就见了底,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耿清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汤碗,将碗中剩下的清汤也喝的一干二净,吃完之后只觉得浑身舒畅,腹内也十分妥帖,像是吃了一碗妈妈亲手做的清汤面。
不过,像这种经历四阿哥自然是不会有的,况且,宫妃也无需亲手给小阿哥洗手作羹汤,既如此,这份面他吃了岂不是有些浪费,还不如让她回味一下妈妈的味道。
没错,不如他的这份也由她来代劳吧,耿清宁想定主意,打算趁着四阿哥发呆的时候,将那碗面悄悄的挪过来。
正巧,四阿哥这时回过神来,见身边人正担忧的望着他,又去看那未曾动过的素面,想必正为他的饮食发愁,一旁的二格格似乎也皱眉看着他,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
不就是个贵不可言的命格而已,他竟思虑至此,甚至还让妻女同时为他担忧,实属不该,四阿哥扔下那些繁琐的思绪,伸手拍了拍耿清宁放在桌上的手,表示他自当好好用膳,不必为他忧心。
耿清宁一个没注意,就发现自个儿被拍了一下,只能收回蠢蠢欲动的手,不过这种事情被人抓个现行,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对着他讨好的一笑——看在她这般乖巧的份上,就大人大量的放过她吧。
四阿哥见宁宁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心知她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方才低下头认真用膳,不过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甚好。
正院,花厅。
康嬷嬷亲自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命庄子上的人将那小卫子带了上来,又亲自在门口守着,今日别说人,便是个蚊子也甭想在她眼皮地下飞进去。
福晋几乎被吓了一跳,她虽没见过这个名叫小卫子的小太监,但内务府选人的时候相貌清秀也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条,免得主子见了碍眼,而这个小卫子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脸上也是斑驳一片,像是伤疤脱落的痕迹,不仅如此,他瘦的几乎失去了人形,就小卫子目前的模样,别说是兰院的人,便是他的亲爹亲娘只怕也认不出来了。
送小卫子过来的庄头解释道,“这小哑巴的嗓子眼坏了,如今细的很,吃东西也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是以一日瘦过一日”。
不过,庄头还有一句话没说,这小哑巴身子本就亏的很,若是长期这般吃不下东西,只怕活不了几日,这不,刚听懂人话他就给送来了,再耽搁时日,他真担心养不住。
这庄头姓赵,从他爷爷开始,就已经是乌拉那拉家的奴才了,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在乌拉那拉家的主子那里已然有几分颜面,他长大之后,父母又为他求娶了府里福晋身边的二等丫鬟,顺顺利利的获得了这个好差事,如今三十来岁,也是当爷爷辈儿的人了。
他们全家祖祖辈辈都伺候乌拉那拉家,对福晋最是忠心耿耿,自从小哑巴来了庄子上之后,他更是日日夜夜的观察这个哑巴,如今这个哑巴也对他最是信赖。
赵管事的腰自进了院子再没有直起来过,“福晋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安排小的就行,只是这哑巴的脑子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还会犯糊涂”。
福晋只是问他,“这当真是当日在兰院伺候的小卫子?”
赵管事虽不在府上伺候,但是府里的大小事儿也略知一二,他道,“小卫子奴才没见过,只是这小哑巴确实是西城喜鹊胡同里,那个赌鬼陈阿三家中的次子”。
小卫子本名陈二饼,正是那家卖掉的次子,福晋点点头确认了这人的身份,“问他,当初他还收了哪个院的银子,又做了什么事儿?”
当初误认为耿氏怀孕之人必定不止她一个,大阿哥去了,李氏的小阿哥又体弱多病不成气候,那害了弘晖之人定不会眼睁睁看耿氏诞下“麟儿”,那时对耿氏下手之人,极有可能便是那害了弘晖之人。
赵管事听了吩咐,连说带比划的跟小卫子交流,可那小卫子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儿,手中虽在比划着什么,但旁人完全看不懂。
这小卫子刚找到的时候就为他请了大夫,只是大夫说他的嗓子已然完全被热的东西烫坏,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不能说话也没什么,若是这小太监能识得几个字也是便宜,写出来即可,可是太监是不能认字的,如今只能点头摇头这般一个个问过去。
福晋静静的等着,她很有耐心,况且已经等了三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很快赵管事便将小卫子的话翻译了出来,“当时有旁的人找过这个小哑巴,只不过名字奴才不知晓”。
府内各处的名册,正院这里都是有的,福晋先将李侧福晋身边的人名册递给赵管事,让他一个个的问过去。
抛开什么都不说,弘晖死了之后,李侧福晋是最得益之人,有利可图才能去做这般危险之事,在福晋心里,李侧福晋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可眼见着名册上的名字几乎都被读完了,那小卫子都是只摇头,从未点过头。
难不成是兰院自导自演?毕竟弘晖死后,那耿氏靠着假惺惺的为弘晖守孝还得了四阿哥的宠爱,她也是受益之人。
可那小卫子仍旧摇头,不见点头。
福晋冷声道,“小卫子,你可得想清楚再点头摇头,你这般的废人,若是离了庄子,只怕一天也活不下去”。
小卫子怕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全身都颤抖起来,面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起来,配上斑驳的皮子,看上去竟像是古画里被老虎吃掉之后变成的伥鬼一般。
赵管事连忙冲过去安抚颤抖如筛之人,陈阿三那一家子当真不为人子,这小哑巴好歹也是他们的血脉至亲,竟然就任受伤的人躺在门口,旁人若是问起还倒把一耙,说这卖出去的儿子不争气被主家给打发回来的。
没过几日,陈阿三赌输了钱又将小哑巴送给赌场,说是抵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赌场也不愿要这般废人,提脚就给人扔了出去,实在没了去路,就只能沦为乞丐,说起来小哑巴能活到现在靠的全是他命贱,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收他。
许是赵管事是这段时间对他最好的人,在赵管事的安抚之下,小卫子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畏惧的看了一眼福晋,身子埋的更低了。
福晋闭了闭眼,将各处的名单都递给了赵管事,颓然的坐到了一旁的榻上,于是,赵管事与小卫子二人就这般一个念名,一个摇头。
小哑巴一直这般不停的摇头,赵管事都觉得心里没底,不知晓到底是小哑巴脑子仍就糊涂,还是这名册上没有要找的人,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背后也冒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等到太阳升到最高处,赵管事手中名册也越来越薄,连素来沉稳的福晋都忍不住面露焦急之色的时候,小卫子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先是习惯的摇头,想了一瞬后才迟疑的点了点头。
老天爷在上,他没看错吧,小哑巴刚才当真点头了?
赵管事撇见榻上的福晋都坐直了身子,那身影甚至直到有些僵硬,他提着心中的一口气,忙去看刚才喊的那个名字,又跟小哑巴确认了一遍,问道,“当真是她?”
“文秀?”
福晋失手碰倒了手边的茶碗, 那个缠枝莲青花茶碗在炕桌上滚了一圈,最后跌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显然是再也无法恢复原样了。
赵管事忙不迭的跪下了, 他与小卫子二人就跪在这片碎渣中, 两个人额头都贴着青石砖上,额头上传来丝丝痛意, 应当是碎渣戳戳破了皮肤, 但二人都静静的跪在地上,片刻也不曾动, 小卫子甚至连颤抖都强行抑制着。
福晋压根没注意到地上的二人,只觉得事情越来越蹊跷, 那文秀是宋格格身边的贴身宫女,只是怎么会是宋氏?
若是李侧福晋或是目前得宠的耿氏,她都觉得符合常理,而宋氏无儿无女, 甚至连宠爱也是稀少, 平日里也是不争不抢, 禅意十足的模样,害了弘晖对她什么好处?
一时间,福晋头疼欲裂, 便是想破了脑袋, 她也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 只能让赵管事继续将人名念下去, 只是名册读完,小卫子仍然只在说文秀的那时候点头。
“问问他, 文秀让他做什么?”福晋用手撑着额头,手指不停的揉着一下一下跳动的太阳穴。
只见二人一阵说话比划之后, 小卫子从旁边取了一个空的茶碗,他先在怀里摸索了片刻,然后将手抹在茶碗的边缘之处,又做出喝东西的姿势。
赵管事在一旁看着,口中不停继续问道,“喝的是什么?茶?粥?还是药?”
那小卫子一直连连摇头,直到听到药字才拼命点头。
赵管事又问,“你在怀里掏的是什么?也是药?还是旁的什么东西?”
小卫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将在场的二人都弄糊涂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文秀一定曾让小卫子在兰院的药内放了东西,至于那东西想来也只会毒药之类的,否则她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不过,福晋对宋氏身边那个文秀印象不是很深,准确的说,她对内院所有格格侍妾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是很熟悉,她是府里的福晋,唯一能站在四阿哥身边的人,怎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格格身边的宫女?
康嬷嬷被叫了进来,她对府内的这些下人更熟悉一些,不过提到文秀也是一愣,“宋格格身边的贴身宫女一直都叫文秀,现下这个文秀是小丫头提成的贴身宫女,至于之前的那个,好像在两年前被打发走了”。
康嬷嬷嘶了一声,从牙缝里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正是芍药被撵走的那个时候”。
两年前,正院的芍药因为买通小卫子之事,被前院的人打发走了。
这就说得通了,一来那时候的正院本就做贼心虚,也怕再因此惹了四阿哥不快,是以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宋格格的院子里也走了一人,二来这种无关紧要的微末之人,素来不是正院关注的对象,以至于就这般硬生生的错过了。
这么重要的事儿,竟然就这般错过了,福晋心中紧咬着牙根,恨不得给两年前的自个儿一巴掌,说来也正是她不争气,若是当初的她早些打起精神来,把府内各处都紧紧的抓在手上,又怎会犯下这种错误。
“去查”,福晋的手重重的拍在炕桌上,震得剩于的那个孤零零的盖碗也掉落在地,同地上的茶碗一般,只留下一地残渣。
康嬷嬷沉声应下,没想到当初随口一言竟然应验了,而如今的福晋又重新找回了勃勃生机,她只觉得连走路都是有劲的。
不止是正院,还有乌拉那拉家,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动用了关系后不过半日,就从内务府查到了文秀的档,也找到了她的家中,然而却被告知人没了。
“死了?”赵管事有些震惊。
“可不是死了,唉,说来也是那死丫头没福气”,文秀的老娘看着比前两年老态了不少,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银锭,能咬动,看来是真的银子,才看在五两银子的份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哥哥嫂子刚给她找了门顶好的婚事,人家都不嫌弃她犯了错被打发回来,还愿意跟她好好过日子,可那死丫头竟然死活不愿意”。
文秀的老娘撩起褂子将银子表面的口水细细的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那动作做派被赵管事看在眼里,只觉得连自个儿庄子上的农妇都不如。
文秀老娘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她摸了摸胸口处沉甸甸的银子,才接着道,“没想到就在去找旧主求银子退婚的路上,一不小心给摔死了”。
“那路这么平整,大家伙都从那儿过,怎么就她摔死了,不正是个没福气的死丫头吗?”
文秀老娘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如今她的儿子儿媳妇虽说还奉养着她,可是平常几乎没人跟她说话,便是亲孙子都嫌弃她没钱,可是她好不容易从文秀身上攒的那些私房钱,早都补贴给他们了,她一个没有挣钱能力的老太婆,还能去哪里挣钱给她的大乖孙。
幸好,这个冤大头送来了几两银子,想必这回儿子儿媳还有孙子能给她几分笑脸了,如今看来,还是闺女好啊,死了也有能耐孝敬父母。
赵管事不愿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况且文秀蹊跷的死了这种事儿可不敢耽搁。
“平地上摔死了?”康嬷嬷比刚才的赵管事还要震惊,不过她想了片刻,又道,“福晋,这事蹊跷极了,内里必有隐情”。
赵管事撇了一眼康嬷嬷,这老妇运道好,成了福晋的奶嬷嬷,不过这本事当真是一点儿没有,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里面有蹊跷,问题能说出具体蹊跷的才是本事,而不是在这里鹦鹉学舌。
虽然他也说不出里面的弯弯道道,但那是因为他对府内的事儿知之甚少,若是他长长久久的伺候福晋,说不定大阿哥如今还好好活着呢。
不过,他可不想去掉身下二两肉当太监,他的乖孙,如今才将将三岁都会念三字经了,想必以后也是为官做宰的好苗子,说来说去,孙子这般好也是他的种好,可不能浪费喽。
福晋面如寒霜,她不信世上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如此看来,这宋氏果然与平日里表现大不相同。
她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替兰院查当初的事情,但小卫子那抹东西在药碗上的动作,总莫名其妙的让她联想到当初弘晖喝药的时候,正巧就有一个小太监弄错了药碗,被拉出去打死的事儿。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巧合之事,她有预感,弘晖的事应该就与这件事的做法如出一辙。
片刻后,赵管事苦着脸出门去了,如今文秀已经去了,只能再从小卫子那里入手,福晋便吩咐下新的差事,让他务必养好小卫子,最好再教那小卫子识字认字,若是他能将心里知晓的事儿写出来,当初之事必定能水落石出。
可光是养活那嗓眼子细的小哑巴就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更何况还要教他写字,赵管事想起刚来康嬷嬷扶着福晋转身进了内室,不由得再次感慨道她的运道可真好,在这府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不像他,日日为主子在外奔波劳累。
算了,能者多劳,养活小哑巴也是一件善事,就算不为了主子,单单为子孙后代积福,也是件可为之事。
府内风起云涌,府外阳光灿烂,宝龙寺不愧是香火极旺的地儿,人流如织,个个面上都是虔诚。
耿清宁被这种氛围感染,不由得也庄重的不少,她神色肃穆的跪下磕头,开始默默许愿。
这世界上所有的神明在上,保佑她全家平安、健康。
耿清宁许完朴素但美好的愿望,四阿哥那边为府内孩子们祈福的长明灯也一一点好之后,今日的主线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全是愉快的休闲时光。
听小沙弥说宝龙寺外面有个极为热闹的集市,卖东西的卖吃的,各种各样的什么都有,耿清宁一听就明白了,不就是热门景点旁边的美食文创一条街嘛。
这种好地方她可不能错过,况且既然入了景点,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四阿哥只见身边人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想去,都见他一时没有回应,素白的小手又抓上了他的衣袖轻轻晃动起来。
“来都来了”,耿清宁使出了国人不能拒绝的大杀器,“咱们带着二格格去逛逛吧”。
为了更有说服力,耿清宁还将二格格抱入怀里,两张极为相似的小脸都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还眼巴巴的望着他,一时之间四阿哥甚至产生了带两个孩子出门的错觉,只是两个人的眼睛都太过明亮,让人难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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