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医生,没问题的,放上来吧”。
一个虚弱但温柔的声音传来,是额娘,他绝对不会认错的,这是额娘的声音。
正激动呢,一阵悬空,他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暖暖的位置,皮肤接触间满是安心,没错,这个味道也是额娘的。
弘晖安心了下来,反正只要在额娘身边,他没有怕的。
况且,他现在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身子倒是挺有力气的,就是不怎么听使唤,自然什么也做不了。
哈欠~好困啊。
“看,医生他打呵欠了,他这么小竟然会打呵欠,太神奇了吧”
“不止呢,你没看见吗?他对着你笑呢,真是一个爱笑的宝贝,这种小宝贝最好带,你真是有福气呀”。
身边的人都很开心,只有弘晖阿哥非常烦恼,过了好些天,终于搞清楚自己的境地,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奶娃娃。
就是那种还要吃奶,也控制不了嘘嘘便便的奶娃娃,他可是堂堂贝勒府大阿哥,不要面子的吗?
“小灰灰,喝奶奶啦”
一双温柔的手将他抱在怀里,弘晖蹭了一下,额娘长胖了,抱着舒服多了,看来有乖乖听话,好好吃饭,那他也勉为其难的给额娘一个面子吧。
主要是他肚子真的好饿,而且,这到底是什么奶,怎么又香又甜,好喝极了。
“看咱们小灰灰,嘴可真壮实”
哎呀,额娘,这种事情还要显摆吗?
“老婆说的对,小灰灰可真厉害,你看他可真有劲儿,我的天啊,210ml这么快就喝完了?”
弘晖都想翻白眼了,这个人虽然声音阿玛有些相像,但是他看过了,长的和阿玛一点也不一样,叫洪尹正,不过也特别特别爱他,简直就是一个‘儿吹’。
这也是一个新名词,意思说他家孩子做什么都要吹捧一翻,喝奶吹捧、吐泡泡也夸奖一番,若是能在嘘嘘前咿咿呀呀的喊两声,那简直就是神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家娃宇宙第二好。
当然,第一好的,只能是额娘啦。
这个‘爸爸’真的很好,当然阿玛也很好,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好,弘晖不挑,他两个都爱。
等上了学,爸爸就更离谱了。
“我的天啊,小灰灰,你竟然学习到晚上8点!你还是个小学生,还不快去睡觉”
“爸爸,我看的是课外书,没学习,在放松呢”,弘晖无奈的扬起手中的“趣味清史”。
“乖乖儿子,听爸爸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明天再看,现在你的任务是睡觉”。洪尹正夺走儿子手里的书,两指指向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弘晖,“不准偷偷学习,爸爸可是会随时监督你的”。
幼不幼稚啊,爸爸,弘晖吐槽,却无奈躺下,因为他房间里的书都被洪尹正搜刮走了。
直到第二日早上,弘晖在洪尹正温柔的叫醒服务中被喊醒,“乖儿,七点十分了,起床啦”。
什么,七点十分了!
要知道他们小学7点五十必须到班,若是迟到就得站在外面,他可是一年2班的班长,要起到带头作用,怎能迟到?
“姥姥呢?”弘晖一边迅速的爬起来穿衣,一边问道。
康嬷嬷也来了这陌生的时候,还成了他的姥姥,平时他都让姥姥6点半喊他起床,那个时间刚好,用早饭之前还能看一会书。
“姥姥啊,我给她报了个海南双飞一月游,去旅游啦,所以是爸爸喊你,开不开心?意不意外?”洪尹正笑眯眯的道,老人溺爱孩子,什么都听灰灰的,他也不好意思说老人,干脆让人出去放松一段时间。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他来调整一下孩子的生物钟,小小年纪睡的晚,起的早,可不能这样。
“虽然很开心、很意外”,弘晖已经穿好了衣服,背上了书包,率先走出家门,“但是再不走就迟到了”。
洪尹正跟在后面追儿子的身影,“怎么会呢,起床五分钟,刷牙洗脸五分钟,吃饭十分钟,从我们家到学校只要五分钟,这样还有十五分钟的空余······”
弘晖无奈摇头,这个爸爸什么都好,就是对他的要求太低,要是放在贝勒府那会儿,他可是早上三点就起床了。
可现在的他已经足足多睡了三个半小时,欸,太沉溺享受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洪尹正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做法,竟然起了反效果,不过他是完全不会在意的,立志要和儿子斗智斗勇下去。
等上了高中,学习任务越来越重,学习时间不断边长,弘晖倒是挺适应的,但洪尹正肉眼可见的变得焦虑起来,甚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当额娘忧虑的找到他时,弘晖知道是时候该和爸爸谈一谈了。为什么不让他用功,现在社会竞争压力这般大,他多学一会怎么了?
洪尹正沉默了几秒,“灰灰,我知道你嫌弃咱们家是拆迁户,想通过学习改变门庭,可现在社会不是古代,不是说鲤鱼跃龙门就该门换代了,咱们家真的只有钱,别的什么都不行”。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而且从你出生后,爸爸一直都在做梦,梦见有个人告诉我,别让你太累了,你知道爸爸的名字尹正——胤禛,爸爸也很担心你像雍正帝的长子弘晖那般,早早的离开了父母。”
难道,是阿玛在托梦?阿玛又在担心他的身体吗?
弘晖不说话了,但自那之后,明显缩短了学习时间。
后来工作的时候也是这般,但凡他稍微用功一点,爸爸就可怜兮兮的长吁短叹,每次弘晖都十分不忍,顺从的减少了工作时间。
有一次他收购公司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是额娘的,她的声音愈发的温柔了,还养了只猫,当作猫孙子。
“灰灰他爸,这次真的还要这样做?每次这样骗他不好吧…”
“老婆,那小子就得这样治,他要是累坏了,咱家的家产谁来继承,况且还没给咱们生个真正的孙子、孙女,反正我看他要多歇歇”。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你这招怎么百试不爽?”
洪尹正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还不是我观察的仔细,这小子打小就爱看清朝的电视剧,6岁去北京玩的时候就知道去雍和宫,我就想着这个法子准好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真相信这个”。
“灰灰他爸,辛苦你了,你们家这个遗传病到底有没有规律?”
“10岁之前没事就应该没事了,但是小心无大错,咱儿子,一定要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命百岁”。
弘晖沉默了好一会,动作很轻的关上门退了出去,站在门外开始敲门。
他真的很幸运,无论是清朝还是现在。
等到弘晖孩子满月酒那天,洪尹正高兴的过了头,四处找人拼酒,喝到几乎不省人事。
好不容易爬到床上,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见着一个人穿着清朝的袍子,对着他遥遥的行了一礼。
谢谢你,让弘晖拥有了这样的一生。
最近, 贝勒府的风向突然就变了。
正院不仅失了大阿哥,福晋还卧病在床,什么都不管不问, 只有康嬷嬷苦苦支撑着正院的体面。
而李侧福晋的院子则是重新焕发了活力, 甚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耀眼,眼下贝勒府的所有子嗣均由李侧福晋所出, 明眼人一看便知, 以后这府里,只怕是她的天下了。
李侧福晋倒是还能沉得住气, 死死地守着自己的院子,不准旁人进出, 借口也是现成的,小阿哥太小,怕从外面带了病气进来。
众人本就是捧她,自是没有不从的, 院子里既然进不去, 便开始想别的法子, 拐着弯的讨好主子。
不知有谁又是从哪里得的消息,说是以前兰院的耿格格和李侧福晋似乎有些不愉快的过往,不过李侧福晋大度, 并不曾放在心上。
青杏边说边抬眼看主子的脸色, 见格格没有太过生气, 才敢继续说下去, “刘太监让他徒弟张二宝来禀,他没有怕的, 只要格格吩咐,他那边没有不从的”。
耿清宁不由苦笑, 这个策略其实一点也不高明,但分外好用,想要讨好李侧福晋的人摸不到她的院子,自然只能对兰院下手,等做出来三分功绩,李侧福晋自然就看在眼里了。
就连刘太监这个太监总管,最近在膳房说话,竟然也不太好使了。
深吸了一口气,耿清宁吩咐道,“就说我知他的心意,但最近多事之秋,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休要发生争执”。
本来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她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满府的人无论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均是凄凄哀哀的,若是此时兰院还有心思吃吃喝喝,岂不是将把柄往别人手里递。
况且,爱新觉罗家爱记仇也不是一代两代的事情,雍正帝会在登基后给八阿哥等人起不雅外号,乾隆帝因为皇子未曾在皇后的葬礼上出现哀戚之色,直接厌弃该皇子。
她既然知晓这些事,更应该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
是以,一来为了不被秋后算账,二来也算是为弘晖阿哥积福,吃些素食也是应当的,反正都是例菜,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若是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在院子里用小炉子熬点汤水解解馋也就罢了。
况且,李侧福晋应该不仅仅是针对她一人,钮祜禄格格那里只有更差的,许是在记恨过年那段时光,钮祜禄格格曾掌过这几个院子的事。
这样想来,李侧福晋也不是特意想针对某个人,而是想压服下面所有的侍妾格格。
这是想夺福晋的掌家权啊。
耿清宁沉吟着想这些事情,放在青杏的眼里便就是伤心难过了,她顿了顿,又道,“格格为何不找主子爷为您做主?”
找四阿哥?耿清宁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选项,况且,自弘晖去了之后,四阿哥再没进过内院,如何跟他说。
再说了,真的要拿这种小事去烦扰一个经历丧子之痛的人吗?
耿清宁以常人的想法来看,养的猫儿狗儿去世了,人都会伤心难过,更何况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四阿哥一定也会难过。
虽然耿清宁不停的这般告诉自己,但是听说四阿哥不曾歇息,仍每日出去办差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对四阿哥有了一丝丝恐惧,为何弘晖去世,四阿哥面上不见哀色,难不成他也认为不满十岁去世的孩子会对父母有妨碍,竟是如此冷心冷肺之人吗?
耿清宁不敢想象,若是对亲生的孩子都这般冷酷,对枕边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思虑过度,于是不出半月,她便病了,先只是不想吃饭,然后动也不愿动,整日躺在床上或是榻上,对于捧到面前的那些消遣,她也不爱碰,只懒懒散散的看着阅读器,有时候连阅读器都不看,只望着窗外默默的出神。
于进忠怀里揣着银子,想去前院去请府医来看,格格这般一日瘦过一日,可怎么办才好。
耿清宁也不拦着,只说,无论是什么原因,谁要是去了前院,兰院这边便再也容不下了。
主子的声音虽轻,但极其坚定,于进忠心中明白,格格这次是认真的,若是他不听吩咐,只怕贝勒府再大,也没他的容身之地了。
见下人的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兰院,耿清宁才放松下来,她心里清楚,自己得的是心病。
对陌生朝代的不适应,伴随着对枕边人的恐惧,一并着发了出来,其实也不用吃药,只要能想通,病也就好了。
可是这种事情如何能想通,即便是在现代,对另一半不好,大家只说夫妻关系不和,最多骂两句没素质、没良心,但若是对自家孩子的生命都这般漠视,大家就会感慨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人简直畜牲不如。
这艹蛋的时代,耿清宁狠狠骂了一句,可这也不能缓解她心中的抑郁之气,只恨不得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可以放肆大声叫喊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将心中的一切发泄出来。
“我恨这里!”
“我想回去!”
是不是死了就能回到现代?耿清宁真的认真想过这个选项,可是古代的毒药都是重金属类型的,吃了之后胸肺剧痛,她不敢尝试。上吊她也不敢,说是勒死的人便溺俱出,十分不雅。撞墙太痛,身体的保护机制不会让人因次死亡,最多受伤晕过去,还额外受罪。
说来说去,她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这条小命,况且生命只有一次,若是没能回到现代,岂不是真的会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凑合过吧。
李侧福晋在府里的威望越来越大了,甚至盖过了正院,康嬷嬷毕竟是奴才,有些地儿争不过主子,眼见着下面的人已经唯侧福晋的命是从,康嬷嬷有些急了。
“福晋,您得爱惜自个”,康嬷嬷看着夏日里还需得盖被子的福晋,忍不住眼眶发红,只是她也不敢提弘晖,生怕又惹出福晋的伤心事。
半响过去了,福晋好像才听见康嬷嬷的话,低若蚊蝇的声音从帐内传出来,“嬷嬷,弘晖不在了,你说,我爱惜自个儿还有什么用?”
康嬷嬷的泪珠子终于忍不住往下掉,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咽下了喉间的苦涩,才又道,“可若是老爷太太看见您,又该如何?”
福晋心疼她的孩儿,老爷、太太也心疼福晋啊。
福晋声音幽幽传来,“正是因此,我才没随弘晖去了,嬷嬷,别劝了”。
康嬷嬷突然想起幼时的福晋,当时的她受伤了会哭,会喊痛,会撒娇说,“嬷嬷,痛痛,呼呼”,可现在这般锥心之痛,她却只道别劝了。
康嬷嬷强忍着挤出个笑模样,替福晋掖掖被角,又打开窗户一角透气,还拿了新鲜的瓜果放在屋子里增添香气,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下。
无论是谁,也不能扰了正院的清净,至于外面,就先让李氏得意一阵子罢。
自从康嬷嬷也偃旗息鼓之后,李侧福晋眼见着更加得势,一时间,她院子的门槛几乎要被踩破。
兰院的境地变得比之前更艰难了些,耿清宁本以为院子里会人心浮动,没想到院子里的这些人却颇有些凝聚力,于进忠每日在外奔波,里头的这些宫女们就聚在一起做衣裳。
耿清宁看着榻上或红或绿的衣裳,可以穿这个颜色了?不是说古代服丧的时间都很长,3个月是最少的,若是父母长子之类的,三年也是常事。
葡萄手上不停,边穿针引线边跟主子细细解释起来,原来弘晖阿哥属于早殇,本不在服丧之列,况且自古也没有老子给未及冠儿子服丧的规矩。
至于府中众人默契的穿素衣,戴银簪,只是为了不招四阿哥和福晋的眼,但眼下要过年了,可不敢将这些颜色穿进宫里。
耿清宁有些唏嘘,原来弘晖阿哥已经去世这般久了。
而且,自从弘晖阿哥去了,正院就深居简出,没有什么存在感,便是一月一次的请安也进不了正院大门,耿清宁等人都是在门口磕个头就算全了礼节。
听说府中的事务也是这般,若是有什么事去正院请示,自然有康嬷嬷接待,若是不去问,正院只当做没有这摊子事。
对比起来,倒是李侧福晋那边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甚至从不去正院。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耿清宁只关心她一个小小的格格,什么时候有的进宫的‘体面’?
葡萄想了一会才道,“格格应当是不用去的,但若是侧福晋不去,福晋怕是需得在剩下这几个院子离挑一个带去 ,奴婢们只是提前备着”。
这个耿清宁懂,谁家大老婆带的小妾少了,只能说明她嫉妒,身边跟个三五个的,才是大度的当家主母。
不过,这种露脸的事情,李侧福晋应当不会缺席的,她放心安枕便是。
耿清宁放心的抓了把瓜子嗑起来,无论如何,既然都换下了素衣,弘晖阿哥这事应该算是过去了,最起码不用担心四阿哥看谁穿戴不顺眼,直接拉出去杖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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