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林可不想让他跟着进去看到什么端倪。
张大林听他这么说，就开车走了。
这边秦有良背上人，秦齐指挥着他往急救室门口跑。
张二林那边去交费挂号，这才顺利把人送进急救室。
医生急匆匆地赶到，听秦齐说了一遍前面做过的处置方式，又拿过农药瓶子看了一下。
“嗯，小姑娘，你处理得很对，送来得也算及时！放心吧，老人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会没事的，你们耐心坐外面等着吧！”
急救室的门一关，三个人就瘫到椅子上。
原本因为秦小妹的事，张二林和秦有芳两口子看秦有良总是带着怨气，平常也是爱答不理的。
经历了晚上这一场，张二林惊魂未定。
他虽然混蛋，但是也没混蛋到要让老娘喝农药的地步呀。
他只是人懒又缺钱，所以想从老娘身上讹点钱出来花花。
他也不想着给老娘治病，他怕花钱打了水漂。
平常秦有芳还不让他多去老娘那屋，说是怕他也被传染了。
他们两口子也就是负责老人的一日三餐而已，有时候还不按时按点的。
但是他们真没想过让老娘服毒自杀呀！
晚上他跟老娘询问起钱的事，老娘还说要等明天告诉他呢。
怎么半夜就打算走了呢，真是让他想不通！
“家属在嘛？这是刚刚产生的费用，你去交费吧。”
急救室那边出来个护士，递给张二林几张单子。
张二林看着上面的金额，露出为难的神色，“怎么这么多。”
秦有良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他。
“这钱你先拿着去交费吧！”
“谢谢有良哥。”
张二林拿上钱就赶紧去交费，谁知在交费窗口竟看到折返回来的张大林。
张大林拿了两百块钱，递到张二林手中。
“我前面忘记把带在身上的钱给你了，快去交费吧。”
“大林哥，不用了，我媳妇他哥给我钱了。”
张大林瞪了他一眼，“人家出得着钱嘛，不要谁的钱你都拿，没一点骨气！”
等张二林去窗口交完钱回来，张大林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缴费单。
看了一遍，张大林登时脸色就变了。
“这是咋回事？大娘喝农药了？她不是得了肺癌，怎么又会喝农药的，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张二林吓得腿软。
“大林哥，你可千万别跟外人透露呀！我也不知道我娘咋就要喝农药，我也吓死了。”
张大林狠狠捶了他几拳。
“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肯定就是你和张小玲寒了大娘的心呗，不然她干嘛走这条路。”
张二林闷着头不说话。
“我去小玲家一趟，赶紧把她接过来，你就留下在这张罗吧。”
张大林说完就掉头走了。
张二林回去急诊室那边把钱还给了秦有良。
秦有良没想到张二林这次竟这么大气。
以前他可是经常借钱不还的主，这次竟然主动要把吞下去的钱再吐出来？
“你先拿着用吧，这几天估计还要用钱呢！先把张婶的病看好了再说！”
张二林接过钱，就懊悔地抱起了头蹲在了地上。
“我都吓死了，这真要等到天亮的话，人肯定是救不回来了，以后我还怎么在家里住呀，想想就害怕！”
秦有良被气得够呛。
“还不是你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心虚害怕，自己娘有啥可怕的，你要没做那么多亏心事能害怕！
等你姐过来，你俩好好商量商量以后该怎么办！”
秦齐也是服了自己这姑父。
怪不得前世他没过几年人就走了呢。
前世她只当是姑父酗酒喝坏了身体。
现在看来应该是张奶奶服毒去世之后，他自己连吓带怕，每天精神恍惚，又经常酗酒才会早早离开人世吧。
那边，张大林去了张小玲在镇上的家里，也把她接了过来。
张小玲最初嫁了镇上一个普通中学老师。
没想到她男人后来就出息了，一路混到了镇上中学副校长的位置上去。
听说自己娘喝了农药，张小玲也吓坏了，跟着张大林披头散发地就赶了过来。
自己老娘为啥会喝农药这件事，她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数，所以她也心虚呢。
因为不是自己亲娘，到底是隔了一层。
她虽然也会时常来家里看看，但是却从来没有说住在这里贴身照顾过的。
“姐，你来了！”
张二林站起来打招呼。
秦有良和秦齐也在，让张小玲大吃一惊，怎么连外人都知道了嘛。
张二林赶忙说道。
“要不是有良哥半夜过来，咱娘今天肯定就没救了！”
张小玲这才知道事情来由。
秦有良是个耿直的，也不管有些话该不该自己说，就不管不顾地说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太不像话！昨天我和小妹去看张婶，张小玲你待了没半小时就走了吧？
张二林你两口子呢，天快黑了才回家，这一天就把老人摆在那屋子里没人管，连个送水的都没有，不像一点话！”
“小时候大娘那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两个拉扯大的！
小玲，要是没有大娘，你现在说不定还在穷山沟里住着呢，你那哑巴娘养了那么多孩子，你一天到晚饿得饭都吃不上，早早饿死了也说不定！
二林，你去了大娘家，大娘可是把你捧在心尖上的。我们一家几个兄弟，每顿饭都是抢吃一盘菜。你去了大娘家，她给你一个人安排好几盘菜，你这都没点数嘛！”
看来张大林是真的急了。
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他就把家里的陈年旧事一股脑都给说了出来。
秦齐听到这些事，就跟听故事似的，没想到现实生活竟比故事里的还要残酷。
不过故事里那些事，演出来之后，所有观众还能一起批判那里边的坏人。
村里这些犄角旮旯发生的事，要不是今天被翻出来，那就是静悄悄地被掩盖过去。
随着时间流逝，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张二林被数落得低下头，一声不吭。
张小玲倒是牙尖嘴利，还想反驳几句。
“大哥，我这不是每天还在上着班嘛，家里又有孩子上初中，都得需要我照顾。
我家那口子一天学校里忙得顾不上一点家里的事儿，还不如当个普通老师有功夫呢。”
张大林也不听她这些诉苦的场面话，摆摆手就打断了她的说辞。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工作还不是当初你爹传给你的，他都没传给二林，就传给你了！
要是没有你爹娘，你能有这好工作嘛！你要说没时间，那就是纯粹的借口。你要真有这份心，总能找到时间，就看你愿意不愿意把时间分给这一头！”
张小玲被数落地抹起眼泪来。
“大哥，你不知道，我婆家一直就觉得我嫁过去是高攀了，哪点做得不好，他们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也是真没办法，脱不开身啊。”
张大林堵在那里不说话了。
他不是不能理解张小玲说的话，但是人生就是由很多为难的时候。
不为难这个，就得为难那个，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
秦齐在旁边听了半天，倒是听明白了张小玲的症结，她赶忙凑在老爸耳边说了几句。
今天这个场合，秦齐知道自己没什么说话的份儿，只能由老爸代她来说了。
“二林他姐，我是个外人，我说句公道话吧。你婆婆家就算拿捏你，他们也不能不顾自己家的名声。
尤其是家里还有个在学校当副校长的人，要是别人知道他丈母娘喝农药自杀了，多少也得累及他的名声！
要是被有心的参上一本，他这个副校长也坐不安稳，你回去好好跟他说说这个理！你多少也是个正式工人，当初也是门当户对的，怎么就这么自轻自贱了！
他就算当了副校长，那以前找你的时候不也就是个教书匠嘛，也得知道做人的本分！今天你和二林两个，一定得商量出个主意来，今后张婶到底该咋照顾。”
张大林听着秦有良说的话，也立马领会到话里的意思。
他站起身来，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几下，然后就叉着腰直勾勾盯着张二林和张小玲姐弟俩。
“对，赶紧商量，我今天一定得听到答案！要是没答案，我天亮了就上中心学校，去问问你家男人，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
张二林看看气势汹汹的两位大哥，低声说道。
“等娘这病好了，我们就在区医院好好给她检查检查肺。
医生要说能治，我们就把娘自己的钱全拿出来治病，我们一分钱不贪她的。我和我姐两人轮换着伺候，这行了吧！”
“就这？这就够了？小玲你怎么说？！”
张大林瞪着张小玲说道。
张小玲原本还想推脱自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一概不管的。
但是张大林提起她小时候的事，又提起要去找她她男人，她就慌了。
她知道，自己要再想着随便应付，肯定就过不去今天这一关了。
“我和二林都拿出钱给娘治病，我俩今后也轮换着照顾。不过我平常还上班，我就尽量安排周末吧，让弟妹平常多出点力。”
张大林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了点。
“行，你俩可给我说到做到，二林没个正经工作，小玲你来的次数少，你就多出点钱，你也别埋怨不公平！
平常我有空了也会帮着你们照顾的，可千万不能做出来让全村人戳脊梁骨的事啊！
要是大娘真走了，我想你俩后半辈子也活得不会安生的！”
张二林这会儿对这话倒是很认同。
他想想就一阵后怕。
想着今后自己虽然做不成二十四孝的大孝子，但总要做得问心无愧才行。
眼看商量得差不多，秦齐跟着也放下心来。
很快，急救室那边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了口罩。
“万幸你们这次送来的及时，老人算是脱离危险了，我看了血液报告，老人喝下去的数量应该不算多。
那农药的毒性也不是最烈的那种，而且放的时间长了，药效降低了不少。
不过，要是挨到早上再送来的话，那肯定就没得救了，老人还算是有福气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后面好好照顾她，她得在这住一星期的院。”
秦齐想着真是万幸，应该是张奶奶认为没人会发现她喝农药的事，她就没全部喝光吧。
张二林对着医生千恩万谢。
“医生，我娘还得了肺癌，你看能不能顺便给她看看？不知道她今天这一趟，会不会让她那病恶化了啊？”
那医生听了这话，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
作为医生，他平常是见惯了生死的场面，更见惯了各个家庭的种种龌龊。
他马上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过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
“明天等正常上班了，再带大娘做检查吧。
这一闹，确实会让大娘身体受损不少，但好在救过来了，先紧着这边的病来治。
肺癌的事后面慢慢看，你们家属以后也要尽心照顾。”
“二林啊，你昨天问我钱的事，我现在跟你交代一下。”
张奶奶被推回病房之后没多久，就醒过来。
看着眼前凑过来的好几双眼睛，她招手让张二林凑近点。
“我就放在小屋菩萨后面的盒子里了。本来我在自己衣服口袋给你留了张纸条，这会换了衣服，那纸条也用不上了。”
张二林羞愧地快要钻进地缝里去。
“娘，你先别说话了，多休息休息。我不该想你那钱的，今后我和我姐一起出钱，给你好好治病。”
张奶奶轻轻摇摇头。
“你又没几个钱，我这毛病反正也治不好，就别浪费钱了，我那钱你拿着以后做点小买卖吧。”
张二林惭愧地低下了头。
“娘，我错了，我真错了。”
接着，张奶奶又看到旁边站着的闺女。
“小玲，你也来了，今天没去上班吗？”
张小玲握住自己娘的手，她已经好久没握过她娘的手了。
每次来了，她就是蜻蜓点水地站一会就走。
“娘，我今天休息。你先别紧着说话了，小心伤着身子。我和二林今后一定好好照顾你，你可别干这傻事了。”
张奶奶眼眶湿了。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啊。”
张小玲也很惭愧。
“娘，说什么添麻烦，我们从小到大麻烦您那么多年，您都没嫌麻烦，是我们做得不好！”
张奶奶想摆摆手，但只抬起了几个手指头晃了晃。
然后她又看着站在旁边的张大林、秦有良和秦齐。
“谢谢你啊大林！谢谢你啊，有芳他大哥，还有你家那大闺女！没有你们我可就活不过今天了。”
张奶奶头脑可清醒着呢，她把每件事都记在心里了。
秦有良给张奶奶的吊瓶调整了方向，然后说道。
“张婶，你可别再多说话了，以后可不能干这种傻事了！小妹经常念叨你，你要走了，她也该难过了。”
“是啊，大娘，从小到大，哪次我们去你家，你不是给我们哥几个拿出来好吃的。以后有啥事，二林要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和我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对，秦有芳要是不好好照顾你，我也和她没完！”秦有良接着说道。
这两个大哥，倒是对脾气的。
张奶奶眼眶又湿润了。
张小玲赶忙拿纸给她擦了擦眼角。
大家又陪了一会，眼看着天也快亮了。
张小玲这才让大家都回去，说是今天她先在这照顾着。
秦有良这才领着熬红了眼的秦齐回家去了。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他舍不得女儿这么累。
幸好今天是周日，还可以回去好好睡个觉补一补。
回到家，秦有良跟王美兰把事情一说，王美兰也吓了一跳。
要不是秦齐提出来去看看，这人岂不是就没了嘛。
“这事咱可别到处说，对外就说是领着老人住院去看肺病。”秦有良交代了一句。
王美兰赶忙点头。
她也知道这村里风言风语的，传出去了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两个妹妹听到声音，也都醒了。
正打算起床，秦齐就说是想和她俩再睡会呢。
姐妹三个又重新躺回被窝里。
秦小妹被两个姐姐一左一右地搂抱着，只觉得浑身舒服。
秦齐也喜欢小妹那嫩藕似的小胳膊呢，摸上去光滑细腻，这就是最简单又最难得的人间幸福呀！
腻歪了一会，两个妹妹就先一步起床了。
秦齐又朦朦胧胧地睡去，一边还想着。
后面等张奶奶解了毒，在医院治疗一段肺癌，如果能稳定下来的话，等她出院之后，自己倒是可以给开张调理养肺的方子。
要是养得好，再多活五年十年的都没问题呢。
秦齐睡了一觉起来，两个妹妹在后院喂鸡，秦齐也跟着去了。
看着院子大了一大圈，秦齐不禁问道是咋回事。
秦书笑了笑告诉她。
原本荒废的那条沟被填平了，秦有良下力气把那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了，所以院子才变大不少。
这样那群鸡也不用关在笼子里，可以满后院子地跑了。
看着长势喜人、随处溜达的那群鸡，秦齐真觉得，当他家的家禽，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中午，秦有良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看上去很是激动。
早上回来之后，秦有良可没睡什么回笼觉，他今天跟人去谈一件大事呢。
“齐齐，我打算盘下咱们村头的那个石灰窑，今后做成瓷石窑，今天上午我跟村里头说好了。”
听到老爸要搞瓷石窑，秦齐大吃一惊。
老爸这是打算当大老板了呀！
他们村没什么正经产业，就靠着一片山可以采采青石、挖挖铝土啥的。
因此，村里有不少开拖拉机的，他们采了石头，就拉出去外面卖给水泥厂、建材厂啥的。
之前村里搞过石灰窑，就是把石头烧成石灰的一个生意。
石灰窑不大，也就三十米高，正好建在一个斜坡上，倒是因陋就简，很节省材料。
不过后来做石灰窑的那家不干了，那口窑也就因此荒废下来。
最近，他们村的山上又发现好大一片瓷石。
秦有良就寻思着可以把这窑用起来，自己在村里烧瓷石创收。
他已经跟村里熟悉的兄弟们商量了一段日子。
“行啊，爸！你愿意干啥我都支持！”
这瓷石烧好了以后，可以卖到外面的陶瓷厂，他们再来生产各种瓷器。
齐市也算是著名的瓷器之都，所以这个产业在齐市很有基础。
“爸，那你懂得怎么烧嘛？大概需要几个人干？需要投多少钱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