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坐大半天，赵氏夫妻这才陪着小心准备拉她回家。
谁知，三人刚走出火车站，贾萍儿就被两个便衣叫住。
“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你被人举报了。”
贾萍儿一脸懵，不知道自己这是犯了什么错。
难道是女儿告了她？还是年前被市场退租的薛冬萍告的呢？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仇人了。
赵氏夫妻也愣住了，不知道肖家摊上什么大事。
两个便衣也没跟他们多解释，带着贾萍儿就回了市局。
贾萍儿到了那里吓得腿软，派出所她倒是去过几次，但这市局她可从没来过。
“说说你儿子是从哪来的吧。”
贾萍儿脑袋轰的一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该来的还是要来。
“是我自己生的。”
贾萍儿硬着头皮答道。
“有问题早点交代，也省得受皮肉之苦，肖传兵也被我们抓了。”那边的语气严肃又冰冷。
贾萍儿并不是个多么胆大的人，看着对方那凶巴巴的样子就缩了头。
“那你们去问他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然后就死活再也不开口了。
肖传兵在隔壁审讯室，也正在接受审问。
“我们最近接到举报，你和你儿子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你交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举报？”
肖传兵脑袋疯狂想着各种可能性，到底会是谁举报的他，那份报告又是谁做的。
但见到摆在面前那份白纸黑字的证据，他就知道挡在他家十几年的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
“大集上捡的。”
肖传兵不动声色地说道。
“哪里大集有这种好事？！大白天就让你捡个孩子！”
听了这信口胡诌的回答，那边就确定这次是遇上个难缠的。
“就是在大集上，我碰上个卖小鸡小鸭的小贩，他旁边领着个娃娃说养不起要送人，我看孩子长得挺好，就要下来了。”
“哪里的大集？谁家没事往外送儿子？别说这种玩笑骗人，动动脑子再说吧！”
肖传兵在脑子里已经把这套话重复了无数遍，所以面对审讯人员的质问，他还是相当淡定。
“就是咱们隔壁达市的一个大集上，具体位置我真记不清。我媳妇是达市的，她跟我赌气回了娘家两年都不回来。
我每次去找她都被赶出来，那次路费用光，我就只能走路往齐市赶，半道上就碰上那么一个人山人海的大集，遇上了这孩子。”
听着肖传兵说得有模有样，审讯的不禁也都要信了他的话。
不过到底是有经验的老刑警，对付肖传兵他还是很有一套。
无论如何，要把三十六计先用全了。
什么无中生有、欲擒故纵、空城计啊什么的都用一遍再说。
“那人长什么样？孩子当时什么样？”
“那男人手臂上有道长长的疤，个头比我高，看着比我年轻，那孩子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真是他说养不了才送给我的。”
“你的腿哪年坏的？最近这是好了？”
“也十几年了，以前不小心摔坏的，最近治好了。”
肖传兵慢慢放松了警惕，看来自己说的话，审讯的是信了呀，都开始闲谈起别的话题来。
“满嘴谎话！告诉你，人贩子我们已经抓到，你也被他们供出来了！再不老实交代，后半辈子你就别指望出去！”
肖传兵一直淡定的脸上，爬上一丝惊惧。
本来他以为是被身边什么人举报的，所以就把琢磨了十多年的说辞给说了出来。
只要说孩子是别人送给自己的，那就算不上什么要人命的大罪，顶多是被批评教育一顿。
没想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竟是那卖鸡的小贩被抓了！
肖传兵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有点急了。
“你们别听他们胡说！他们俩那时候开着一辆破车，摆出一簸箩小鸡小鸭在大集上卖，我看不上簸箩里那些病怏怏的鸡，就去看他们车上的。
车上的鸡鸭明显个头更大，还有些说不上是什么品种的大鸡，我扒拉了一遍，就看到角落里有个正睡觉的男孩。
那孩子长得特别好看，身上衣服也很好，却脏得不成样子，还在发着烧满脸通红。我躲旁边观察半天，就知道那孩子肯定不是他们的。所以，我才把那孩子给救了！”
审讯人员听着他一口气说出的这一堆半真不假的话，就知道自己的招数奏效了。
其实他们根本没抓到什么小贩，只是就着肖传兵的话也信口胡诌了几句而已。
没想到还真把肖传兵吓住了。
“按你这意思，我们该给你发块好人好事的匾了！你救了人为什么不上报？”
肖传兵这时已经有点慌乱了，毕竟临时乱编的本事，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我本来是想上报，后来看那孩子病好了之后实在讨人喜欢，那小贩一看又是外地来的，我猜可能找不到孩子的亲生父母了，我家又正好缺个孩子——”
审讯人员发出一声冷笑。
先是别人送的，然后是自己救的，肖传兵倒是懂得给自己找退路，知道要尽量减轻自己的罪名。
那就接着诈一诈他吧。
“够了，别再编了，他们说是你偷的，他们本来要把孩子带去给人家父母的，是你半道给偷了！”
肖传兵心里越来越乱。
他其实也是个胆小的人，这么多年隐藏着这个巨大的秘密，早已弄得他身心俱疲、夜夜难眠。
听到这话，他就知道那边也是想着一心开脱，把脏水使劲往他身上泼、胡乱攀咬呢。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对方赚了便宜。
“是他们要把孩子卖给我的，怎么可能再把孩子送还给他父母，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开始说要2000块，等我给他们拿了钱，他们又翻脸不认账，说是这么好的孩子还要再加1000块才成。
我没地方筹钱，又心疼那生病的孩子，就铤而走险趁他们半夜睡觉的时候，把孩子抢了。
谁知，跳车的时候，因为抱着孩子没站稳，我为了不摔着孩子，膝盖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那群鸡鸭开始疯狂地乱叫，这才把他们也惊醒了。
幸好他俩是外地人，对周围不熟，我忍着痛抱着娃一路狂奔，才把他们彻底甩掉了。我真的是为了救孩子啊！”
肖传兵说到后面，把自己都说得感动了。
他的腿真是跳车受伤的，又一路狂奔，这才落下后遗症。
如果当时他把孩子撒开、手撑到地上的话，也不至于摔坏膝盖，他真的是对肖琢太好了！
这么多年，他又无法跟肖琢说出实情，自己说到底，比他亲生父母还要好呢！
他亲生父母要不是马虎大意，怎么能被人贩子找到机会给抓走了呢。
审讯人员对他说的话现在也是摸不准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能先一股脑的记下来。
然后就把他这么多年来发生的每一件事，任何细枝末节都不漏地盘问了一遍。
肖传兵被审得晕头转向，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得不说，面对专业的审讯人员，哪怕是他这十几年来殚精竭虑睡不着觉地去筹划，也还是很快败下阵来。
最后夫妻两个都被暂时关了起来，一切等事实调查清楚之后，再行判决。
赵家夫妻见肖家一直没人回来，就到市局打听，得知肖璐父母已经都被关押，也是大吃一惊。
虽然他们不知道两个人具体的案底是什么，但只要被抓，那肯定是干了坏事啊。
好在赵家夫妻为人忠厚老实，并没有因此就嫌弃上肖璐。
夫妻两个给贾萍儿递了信儿进去，说是一定会善待肖璐。
贾萍儿这回没了嚣张，听到赵家不会因为他们夫妻俩就甩了肖璐，这才知道这家人确实是老实的一家人呢。
“嫂子，你先别跟肖璐提起我俩被抓的事，他俩要跟你联系，你就先帮忙瞒着吧，小璐的身体要紧。”
贾萍儿泪水涟涟。
赵母点头答应了，“放心吧，大妹子，等他们告诉我地址，我就去那边照顾小璐，等他们回来，我就让他们领证办婚礼，不能让咱闺女受苦了。”
贾萍儿后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女儿气走。
现在这情况，女儿说不定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就要给赵家那小子当媳妇了。
赵小秋打来电话报平安的时候，赵母就跟他讲了这事。
他也是个讲义气的，并没有因为肖璐父母的行为就牵扯到肖璐身上。
“娘，我和肖璐就先在外面待着吧，她这肚子越来越大，那边的事我就先不跟她讲了，免得她着急。”
赵母说是要去照顾肖璐，赵小秋就说等过段日子安顿好了，肖璐快生的时候再把赵母接来。
仇达文从盐市回来马不停蹄安排了这些事之后，就打算带上市局跟他透露的审讯情况，去盐市找颜仲明汇报一下。
临走前，他也跟王雪芹和王老爷子说了肖家的事。
眼看肖琢父母被抓，王老爷子义愤填膺，表示可以把肖琢接来自己家住。
仇达文表示还不着急。
肖琢的父母不是亲生的，虽然对这孩子有点残忍，但对于颜家倒是一件好事，不知道那边会有什么心思。
要是他们想留下肖琢的话，也不用王老爷子出手帮忙。
王老爷子这才知道事情复杂，远比他想象中更甚。
“我去看看那边想法，再做定夺，你们也别和姚玉谈起，一切等有了定论再说。”
没错，颜衡今年是十八岁，而肖琢只有十七岁。
“正月初九是玉皇大帝诞辰日，也是小衡你的生日，你的生日是个顶好的日子呢。”
荣清仪几个月来，头一回离开卧室那张床，打扮整齐地坐到桌前，语笑嫣然。
陈姨细心地准备了坐垫和靠枕，让荣清仪可以坐得舒服点。
然后就忙前忙后地招呼下边人把各样东西都摆上来。
肖琢挨着荣清仪坐着，秦齐在肖琢的另一侧，陈姨坐在荣清仪的另一侧。
只有颜仲明，被安排在圆桌对角最远处。
荣清仪可没原谅颜仲明呢。
要不是为了不让儿子看出两人之间有芥蒂，她都不愿意和颜仲明多说一句话。
颜仲文前几日已经回京城，荣清仪也不适合更多人来打扰，所以这个生日宴安排得很简单。
圆桌上很快摆满琳琅满目的十六份生日礼物。
颜衡只在家里过了一岁和两岁的生日，三岁生日没来得及过就丢了。
从那以后，每一年荣清仪都会给孩子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秦齐看着不断搬上来的各式礼物也是惊呆了。
要是小衡没有丢，他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小孩呀。
要知道，八九十年代的华国上下，大多数家庭并不富裕。
能给孩子每年都精心准备生日礼物的家庭，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就是吃一碗长寿面、逛逛公园就打发了。
“这是给你六岁的生日礼物”，荣清仪一件件交给肖琢看。
“你看这副人体骨架的每一处关节都能活动，妈妈想着你未来可能想去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所以就给你准备了这个。”
“这个地球仪送给十岁的小衡，它可以带你走遍地球的每个角落。”
“十二岁你开始学化学，妈妈就准备了这个实物版的元素周期表。其中有83种金属都有实物，剩下没有实物的是有毒的放射性元素，不适合拿出来展示。”
荣清仪娓娓道来，说出每一件礼物背后的深意。
肖琢今天也换上一身新衣，看上去气宇轩昂。
前面几天他都穿着自己的衣服，但今天毕竟意义不同，他就少有地配合了一把。
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新衣服的肖琢，更有了翩翩少年的俊朗气派。
“今天送给你十八岁的成人礼是一支钢笔，小衡你的字特别好看，希望这支笔能让你笔下生花，写出锦绣文章。”
荣清仪把笔递到肖琢手里。
秦齐虽然不懂笔，但好歹也认得万宝龙的牌子。
这一支笔看似朴素无华，实际价值却相当不菲。
饶是一贯淡定的肖琢，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礼物，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收下。
他从小到大都没过一次生日，不过是被父母告知，他的生日是六月初一。
记忆中，每年的那一天和其他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也只当没有过生日这回事，从不会想着怎么庆祝。
他竟不知道，原来有父母会这么重视孩子生日。
如今这么多东西堆在他面前，他手足无措，把那支笔也轻轻放在了桌上。
不是这些礼物价值昂贵的原因，而是这份实在情义无价，他接不住。
“小衡，你收下吧。”
颜仲明眼神坚定地看着肖琢，示意他收下。
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哪天才能找到，肖琢的父母也不知身在何处，这些礼物就算是他们之间的抱团取暖吧。
“谢谢妈妈。”
肖琢接下那份沉甸甸的礼物，还喊出了一声妈妈。
他甚至还想着，可以耽误几天学习多陪伴几日，等荣阿姨身体恢复好一些自己再回齐市，反正他在哪里都能学习。
至于父母那边，只要告诉他们有钱赚，应该就会让他在这里的，对这一点他很有把握。
希望肖琢无论如何都能喊一次妈妈，这也是昨日颜仲明亲自向他请求的，说是这样有利于荣清仪早日恢复。
找回儿子的荣清仪，已经开始担忧儿子是不是受到什么心灵创伤，才会不愿意跟她多开口。
颜仲明看在眼里，他实在料想不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有这么深。
自己的身体还风雨飘扬，就开始全身心地为了孩子的牵肠挂肚。
最后，肖琢答应了他的请求。
肖琢本是带着做任务的心态来喊这声妈妈的。
但等喊出来之后，他竟觉得没那么难，就那么很顺畅地脱口而出了。
“哎！好孩子！”
荣清仪那边眼含热泪地答应了一声。
这么多天终于听到这声妈妈，她激动无比。
这是小衡第一次喊她妈妈，这一声简单的称呼，比再好的灵丹妙药都管用。
她非常体谅肖琢的难处。
她明白，在肖琢眼里，自己这一家人都是陌生人。
让一个孩子对着陌生人喊妈妈，这难度真的很大。
好在现在肖琢愿意开口叫她妈妈了。
“小衡，我想着，应该早日让你回去见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放心，你二叔已经去安排，很快就会带你回去见家里人的。”
荣清仪絮絮地说着。
颜仲明在旁边听着都要滴下汗来，这以后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难熬了！
“清仪，这个不着急，让小衡先在这陪你，爸妈那边都很支持的。现在家里事多，仲文那边回去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其实实情是，颜仲文看着荣清仪一日好似一日，他也怕把戏演砸，所以才赶紧撤了，就把这烂摊子留给他哥自己收拾！
“我想先在这里，京城以后再去。”
肖琢也配合着颜仲明的说辞说下去。
荣清仪不疑有他，只当是小衡喜欢她这个妈妈，也就不再提回京城看望长辈的事。
电话铃声响起，京城那边打来电话。
原来，颜仲文回去跟父母说了肖琢的事，颜家老太太大发雷霆，骂颜仲文出的馊主意。
但最后还是很配合地打来电话，和肖琢演了一出双簧。
荣清仪听着肖琢在电话里亲切地叫爷爷奶奶，她也高兴地跟公婆说了两句。
荣清仪已经一年多没跟他们老两口联络。
听到电话里荣清仪话语里的活力，老两口又觉得老二这馊主意也还不错。
最起码把老大从国外给叫回来了，说不定那两口子感情还能恢复呢。
唱完生日歌、吃了蛋糕之后，荣清仪就因为身子疲惫，重新躺回床上。
仇达文那边带着一身长途旅行的疲惫赶过来的时候，桌上还给他留了一块生日蛋糕。
三两口把蛋糕吞下肚，仇达文就跟着颜仲明到楼上书房汇报最新情况。
秦齐看着仇达文急匆匆上楼，都没顾上跟两人说话。
不禁心生疑惑，难道仇达文有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
第262章 大佬教导
“从目前交代的情况来看，暂时很难查到肖琢父母的信息。一是时间过去太久，二是那小贩也不是本地人，所以寻亲相当困难。”
仇达文不关心肖家夫妻会受到什么惩罚。
他更关心地是能不能找到肖琢的亲生父母。
颜仲明默默听着，陷入沉思。
“好，我知道了，这份材料我再仔细看看。眼下更棘手的是如何跟这孩子说他父母的事，还有怎么继续跟清仪圆谎，这也是个大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