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骆辰吸了吸鼻子，“看看这个山头哪里还没挖，你们看仔细了，千万别漏了。”
低级AI们不说话，拿着工具继续默默地工作。
骆辰又缩了缩脖子，要不是楚玟盯得紧，他早就偷偷溜回城里了，李娴那小丫头虽然胸不大，可灵活又会玩儿，果然是被激活过剧情的高级AI就是不一样，每次开始是有点迟钝又矫情，到了后来……
打了个哈欠，骆辰看了一眼旁边的金属架子，雪山上干干净净，不锈钢架子上连锈也没有，清楚地映着他的脸，之前那深深的黑眼圈是消了不少，就是眼睛里写着“饥渴”。
“灼烧后的残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强迫自己去想正事儿来对抗身体的冲动，骆辰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
“老板！您来看！我们好像掘出了古墓。”
骆辰连忙跑过去，脚下踩着雪咯吱咯吱作响。
看着被层层积雪覆盖着的黑色的岩石，骆辰心里隐约有些胆怯。
掏出手机，他说：“你们先别挖了！我、我先打个电话。”
骆辰的第一反应是把电话打给楚玟，可对着手机想了想，他把电话打给了霍与恒。
毕竟楚玟只让他来找这个任务道具，却没有说一定要自己把道具交给她，显然，她也认为将这个道具引入到主线剧情里才是真正能引出“特殊AI”的方式。
“喂，霍大少，我这边发现了……”
骆辰的话还没说完，他面前的一个AI突然拿起了手里的工具开始挖那块石头下面土。
还没等骆辰阻止他，那个AI的手臂突然断开成了一条锁链，那整只手就从挖开的缝里穿了进去。
“灼烧后的残翎？”
手机对面接起电话的，是霍与恒的助理。
“骆先生，你放心，我会把你的消息转告给大少爷的。”
“不是！”不对！
骆辰睁大了眼睛，他一把扔掉手机，暗中启动了叛乱者AI的警报装置。
那个AI在里面的摸索似乎失败了，他抽出锁链似的那只手，抓过了一个机械吊臂的挂钩来帮助他继续撬那块黑色的石头。
这时，骆辰的咽喉部位突然发出一阵机械声：
“锁定、抓捕叛乱者AI。”
“没有发现叛乱者AI。”
“锁定、抓捕失败。”
红色的光亮了又灭了。
不、不是叛乱者AI。
这是好事！骆辰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叛乱者AI，那就有的谈！
那个AI听见了声音，转头看向他，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放心，我对杀人类不感兴趣。”
随着机械吊臂的缓缓启动，整个石块被抬了起来。
“灼烧后的残翎。”默念着这几个字，那个AI探头往终于暴露出来的石头下看去。
骆辰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渴望，又凑近了几步。
他们本就是在黑暗中，不过是从黑暗看向黑暗最深处。
灼烧后的残翎，属于这个世界和特殊AI共同的秘密，它到底是什么呢？
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石头下面不过是些黑色的泥土，那个AI链条式的手伸了下去，抓了一把那个泥土，他愣住了。
这个表情由人类来做是应该说是“愣住”，可是由AI做出来，是因为他在进行大量的思考和计算。
骆辰又靠近了几步，看见那个AI竟然把那一团黑泥一样的东西扔回了远处。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个AI当然是南希行，他和他那个身为霍与恒助理的“搭档”分头行事，混在骆辰带来的AI里，为的就是找到“灼烧后的残翎”。
“那个人类，你是牌人吧？我们交换情报，你告诉我你们对道具‘灼烧后的残翎’是怎么描述的？”
怎么描述的？
“描述的很简单，是凤凰燃烧后留在世界上最后的羽毛。”
骆辰努力回想这个道具的信息。
“燃烧？羽毛？”
南希行属于AI的那部分大脑在疯狂的运转和计算，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大脑已经产生了某种让他想要退缩的情绪。
“你知道这些黑泥是什么吗？”他问骆辰。
骆辰当然不知道，他摇摇头。
“这是AI被焚烧后的尸体。”
南希行的语气很冷静，就像这雪山上从黑暗深处刮来的风。
骆辰的神经在瞬间绷紧。
“只有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AI被焚烧，再过几十年，才能产生这么中沉泥一样的效果。”
黑暗中，这座雪山一如既往的深沉且黯淡，这次直播世界的男主和女主从来没有踏足这里，它就像是一抹远景，一个背影一样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这一刻，南希行大脑里感性和想象的部分被激活，他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可怖而空荡的巨大坟场里。
是什么能杀死这么多AI，是主脑么？主脑杀死AI只要让他们被回收拆解就可以，怎么可能采取这么可怕的屠杀方式。
这是屠杀！
这是一场针对AI的屠杀！
是谁动的手？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是传说中的神照公主么？
可即使是传说里，也没有提及她的火焰竟然会这么可怕！
几万AI！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主脑任由这片“墓地”存在？
为什么要用这片墓地里的东西引出路人A阁下？
路人A阁下和这里是什么关系？
想到楚玟的火焰，还有甘愿跟在她身后的路人A阁下，南希行猛地转身，仿佛他们就出现在那里。
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骆辰也很紧张，他知道的消息远不如南希行多，现在，他单纯地认为这些AI都是那个特殊AI杀死的，一面觉得这个特殊AI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可怕，另一面，骆辰深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AI们说：
“你们下去，把这些黑泥都挖出来。”
恨不能把整个人都团在羽绒服里，骆辰抬头，他的目光飘向了被悬在半空中的石板。
刚刚这个石板被埋着，他没注意，现在看，这个石板竟然是个半圆的弧，就像是一个镯子断成了几节之后的样子，不过这个石板是极大的，可以想象，如果是个完整的圆弧，它足够当一个让好几十个人同时冲出来的门。
心中默念着“富贵险中求”、“干完就退休”，骆辰慢慢走近了那些被挖出来的泥。
虽然光线很差，他还是看见了一角红色，在风里，那一角红微微摇动。
骆辰把那块布抽了出来，仔细看，看见上面绣着竹子。
“这是……古代？”
皱着眉，骆辰捏着那块布料，想到这是从AI的“死人堆”里找出来的，他的心里有点发麻，可还是把它揣到了口袋里。
很快，又有别的东西被找了出来。
南希行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他的“新发现”比这里的“AI乱葬岗”更让他害怕。
“杀死他们的不是神照公主！时间不对，神照公主出逃是二十四个自然年之前，这些AI死了太久了，他们被焚毁了至少三十年，是传说中的行刑人！那个镇守在屠宰场里替主脑消灭AI的人类！只有她才能杀死这么多的AI，只有她！”
之前，南希行知道这里是被废弃的01世界，现在，他知道了这个世界更是存在于AI信息流最隐秘处的“屠宰场”。
为什么从屠宰场里找出来的东西能够触动到“路人A”阁下呢？
这个问题越细想，越让南希行不寒而栗。
骆辰可不管他在想什么，随着黑泥里的东西被翻出来，他越来越激动，黑色的羽绒服早就脏了个彻底，他也顾不上了。
终于，他看到了一根长长的东西，被黑泥浸染了很多年，用雪小心地搓一下，总算能看见很久之前属于它的斑斓，
这是一截羽毛，这是……“灼烧后的残翎”。
小心地看一眼站在那儿不动的AI，将道具藏在衣服里，骆辰后退几步掏出了手机。
霍与恒那有助理作梗，还是先联系楚玟吧？
看一眼通话记录，遥遥地对着李娴的名字眨眨眼，骆辰拨通了楚玟的电话。
“我找到了，你快来。”
时间正是中午，楚玟刚回家吃上午饭，挂掉电话，她皱了一下眉头。
“那玩意儿跟我有啥关系呀？”
她吃了一口水煮鱼里的鱼片。
“还是不够辣呀！”
她对管家说。
“小姐，我们正在加紧寻找更好的辣椒种类。”
“嗯。”楚玟扒了一口米饭。
一块巨石下的黑泥被挖干净了。
骆辰拿到了道具已经想停手，没想到那个AI却逼着他继续挖开又被发现的新石板。
随着第二块石板下的黑泥被挖干净，一个奇怪的装置被他们发现了。
南希行认识，是最早的记录仪，给监察直播世界的初代AI使用的。
打开记录仪，一段影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穿着粗布衣服的大婶儿、穿着铠甲的将军、穿着丝绸仿佛古代商人的人、拿着菜刀的屠户、穿着羊皮袄拿着皮鞭好像羊倌儿的人……
他们在烈火中被焚烧成了灰。
“主角第一次性格修正结束。”
拿着记录仪的男人，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绣着竹子的红布扔进了余火之中。
手中流淌出火焰的女人头上连接着无数的奇怪的电线，她睁着眼睛，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你好，神照公主。”
那个男人如此说，那些电线聚拢成团，被男人收了起来。
“这是什么？”骆辰只觉得这一幕恐怖又诡异，他吞了一下口水。
南希行觉得自己两边的脑子都要爆掉了。
“这是会让我们死的东西。”他说。
第63章
南希行的机械意识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那是他自己生物大脑给出的关于“恐惧”的反应。
可他无法克制。
“所以，主脑让所有人找的根本不是什么‘灼烧后的残翎’，而是路人A曾经把行刑人洗脑成神照公主的真相。”
他努力用自己的半边大脑做出判断。
那主脑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如果楚玟真的是回归直播世界的行刑人，那路人A阁下当然不会让她知道真相，所以，所有知道真相的AI和人类都将成为路人A阁下的敌人。
在这个局面下，能够跟他这个知情者站在同一路线还有能力提供保护的人，就是楚玟这个曾经的行刑者。
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看一眼黑暗中的雪山，画面已经消失了，南希行转头看向那个“牌人”。
他又做出了第二个假设，如果楚玟并不是真正的行刑人，而是主脑抛出的诱饵……为了销毁证据，路人A阁下必然会暴露自己。
在这个局面下，他自己这个归附于主脑的AI很可能会成为主脑放在路人A阁下面前的“靶子”。
骆辰弯腰捡起了这个奇怪的装置。
这些比牌人出现得更早的道具如果在故事结局之后被带回到赌局老板那儿，也是能兑换大量积分的。
看着他的动作，南希行没有阻止他。
他已经说过了，这个东西能让人死，既然不信，那正好可以用来做挡箭牌。
“我如果是你，就当做今天一切都没发生。”南希行对骆辰说，“你从来没有见过我，知道么？”
骆辰又不傻，对方这么说，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见事情大了想跑。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南希行看着这个男性人类：“你是真的不怕死么？”
“怕呀，谁会不怕死呢？可这个东西到了我的手里，我就得弄明白。”一脸桃花相的骆辰笑了笑，显出了几分被楚玟快吓光了的风流气，“你也知道我是牌人，不好赌，谁来当牌人呢？”
恐惧终于褪去，半AI的脸上渐渐恢复成了机械冰冷的样子。
他看着骆辰，两边的唇角完美地拉出了一条弧度。
人类永远这样狂妄又充满赌性，对未知毫无敬畏，终究会在一次次同样的失败中，彻底输掉自己的。
“好，我可以向你透露情报。”
然后看着你去死。
天气不太好，坐在车里，能听见雨细细密密地打在车玻璃上。
“又是风又是雨，这是完蛋主脑又要搞剧情呀。”
“小姐。”管家突然开口说，“前面的路很堵，我们估计要晚一个小时到达白馨小姐那里。”
“好么！”楚玟对天翻了个白眼儿。
今天是个周末，本来楚玟跟白馨说好了她先去公司一趟，完了带白馨去楚家的祖宅看看。
戏么，既然本子都写了，那就得唱全乎了，让白馨看看“她妈小时候住的地方”，以后回忆起她妈的些细枝末节也是合乎剧情的了。
可楚玟刚到了公司，这倾盆的大雨就跟天破了一样地往下浇，等她从公司出来，连条道儿都看不清楚了。
坐在黑暗中，楚玟咂咂嘴，掏出了手机。
电话是打给李娴的。
“你给白馨打个电话，说今天雨太大了，你不放心她，要过去陪陪她，问清楚她在哪儿，你再想办法整点儿剧情，拖一个小时等我过去。”
“啊，好的，大佬。”
“可别耍你的小心眼儿，就这个风风雨雨的天，要是让白馨和霍与恒走剧情，指不定走成啥样儿呢，主脑那完犊子的货可憋不出好屁。”
李娴说：“我知道的大佬，你放心。”
楚玟结束了通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最近李娴这二半吊子的运维官比以前听话了。
白馨坐在学校外面的艺术咖啡厅里，外面雨声大作，她面前摆了一杯咖啡，手里端着咖啡厅里摆放的艺术杂志。
自从她成了楚家的人，楚玟就给她换到了学校里条件最好的单人宿舍，她身份的变化这些天在学校里闹得纷纷扬扬，白馨已经学会了不放在心上。
她的笔认识她，关心她的人也认识她，其他人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接到李娴的电话，她笑着说：“阿娴你放心呀，我在学校门口等楚玟呢，你不用过来啦，学校周围水好深的。”
阴沉的天，咖啡厅的灯暖融融地亮着，小女孩儿的脸上是甜甜的笑。
电话另一头，李娴暗暗给自己打气，瞎编剧情这种事儿，大佬能干，她也能干，她想好了，就说白馨的爸和她那个继母俩人在家里打架，编它一个小时的狗血八点档剧情出来。
还没等她开口，她听见了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你们是什么人！”
“抢劫，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情况？
李娴只听白馨说：“我一会儿打给你。”耳中就只剩了盲音。
把手机放好，白馨一脸被吓坏的样子慢慢后退。
她也不是装的，毕竟是第一次遇到别人抢劫她，对于她之前算不上波澜壮阔的人生来说，已经是个很有戏剧性的发展了。
个子小小的姑娘吓得缩成一团，随手把身后桌上放干花的玻璃花瓶揣在了怀里。
“大少爷，前面走不了了。”
听见司机的话，霍与恒抬起头看向拥堵的路面。
“我们霍家每年交了那么多的税，霍家的车却还是会被堵在这样的路上走不了。”男人放下手里的文件，语气淡淡地说，“下个月把市长换掉。”
“是的，大少爷。”
“我们现在在哪儿？”外面大雨倾盆，阻挡了霍与恒的视线。
“大少爷，我们已经绕到了明真大学的门口，本来以为这里地势较高，车会好走一些，没想到车子都堵在了这里。”
“嗯。”霍与恒说，“非洲不下雨，你明天就过去。”
司机低声说：“是的，大少爷。”
停滞不前的车流让霍与恒感到气闷，他说：“准备一下，我要下车。”
“是，大少爷。”
说完，司机和助理同时打开车门，冲进了雨幕中，十五秒后，助理撑着伞，打开了车门。
司机蹲在地上，用双手固定住地毯，让它不会被风吹起一角，绊住霍与恒的脚步。
助理打着两把伞，一把撑在霍与恒的头上，一把为他挡住了带着湿气的风，霍与恒穿着干爽的一身名牌，看见了一家咖啡厅，抬步向那走去。
在咖啡厅门被打开的刹那，里面传出了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助理连忙挡在了霍与恒的面前。
下一刻，他们都呆住了。
“抢劫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多次抢劫十年以上至无期，情节恶劣死刑！连《刑法》都没背好你就出来抢劫？一点人生规划都没有吗？！”
两个抢劫犯脸上的头套都被扯开了，一个脑门冒血委屈巴巴，另一个还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白馨手里拿着已经碎开的玻璃花瓶，看向了助理和霍与恒。
瞬间，霍与恒就想起了自己被白馨救了的那个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