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府之后,李清燕借着送糕点的借口去到书房。
最近,司重像是十分忙,每天不是在外面就是在书房,夜里回房的时候,李清燕都睡着了。
她去的时候,司重正坐在桌案前,眉头紧锁。
李清燕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摆上糕点,然后观察着司重的神色,像是在等待一个开口的机会。
司重注意到她还未离开,不禁抬起头问。
“有事?”
李清燕立马摇头。
“没……没有,妾身是想说,这糕点趁热吃比较好。”
说完还取了一个递到司重的脸前。
司重对李清燕的动作很是诧异,她平时一副怕他怕的不行的样子,送完东西就溜了,什么时候这么殷勤过。
而且司重现在手里一堆烂事儿,哪有心情吃糕点。
不过送都送来了,司重便没再推拒。
他并没接过来,反而就着李清燕的手,在糕点上咬了一口。
司重面无表情的吃完,极其自然的转身继续看公文。
“好了,放下吧。”
李清燕一动不动,像是被冻住了。
司重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挑着眉问她。
“怎么?”
李清燕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收拾食盒,一边说。
“没,没事,妾身这就走了。”
李清燕转身出门,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正事儿都忘了问。
出了门后,她看着才被司重薄唇触碰过的指尖,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李清燕走后,司重埋头正写着什么,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
他应了一声“进来”,以为是李清燕去而复返。
司重听说过,女人大都喜欢做些小东西讨男人欢心,没想到他这位夫人如今也学会了。
糕点之后是什么,他估计,应该是羹汤之类的。
司重头也没抬,直接说。
“放下吧。”
“什么?”
回应他的并不是李清燕柔柔弱弱的声音,而是吕向晚中气十足的嗓音。
司重抬头去看,一看是吕向晚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
“娘,你来了。”
吕向晚自然也没把刚才司重的那句话当回事,毕竟她心中存着糟心事,哪有功夫管他。
吕向晚一脸疲惫的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
司重笔下不停,抬眼问她。
“刚从宫里回来?看你这模样,宫里出事了?”
吕向晚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哎,太后娘娘给你指了个侧妃,让你尽快完婚。”
司重身形一滞,半响未动,笔尖在宣纸上晕染出一滩黑色的印记,待反应过来之后,他若无其事的将废掉的纸攥成一团扔在旁边,凉津津道。
“太后娘娘怎么还爱上给人做媒了,怎么,一个贤王不够。”
当初娶李清燕便是太后的主意,为了借贤王的势,如今司重一听到这提议,便知道太后又生了新的心思。
吕向晚思虑着说。
“贤王年事已高,前几年还好,如今他儿子是一点儿没继承他的衣钵,势力与日俱下,与旧时的部下也都越走越远。
太后娘娘说的这位是她的外甥女宇文玥,宇文玥的母亲跟太后是表姐妹,远嫁东元后,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跟宝贝似的,如今已经被封为县主。”
司重不再动笔,只垂眸盯着桌案,一双眼眸黑漆漆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吕向晚接着说。
“我已经安排下人去收拾院子了,宇文将军家的兵已经到了京城外,宇文玥也在队伍里,那姑娘是个性格豪爽的,在定亲之前想要见你一面,明日你亲自去接一接。”
司重听后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后扯了扯嘴角说。
“太后可真是器重我啊,当一次筹码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司重的语气阴阳怪气的,亲身演绎了下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吕向晚自然看的出来司重不愿意,不过她肯定不会觉得司重是多么情深义重才不想纳侧室。
她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心气高的很,不愿任人摆布,可谁叫他们是这样的身份。
吕向晚试图安慰他,只道。
“反正那李清燕你也不是多喜欢,听说这位宇文姑娘自小从武,身子壮朗的很,说不定嫁过来之后,很快就能为你添个一儿半女,也倒是不错,你说是不是啊。”
司重仔细会想了下吕向晚的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字一顿道。
“如果这宇文玥如此厉害,那以她的身份,怎么会愿意屈居侧妃之位?”
听了司重的问题,吕向晚的眼神明显有些闪躲。
吕向晚轻声咳了咳,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满不在意的说。
“咳…这侧妃不过是个托词,等人来了之后,咱们肯定得许个正妃之位啊。”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变得安静,可越是安静,吕向晚的心里越没底。
她之前觉得这事儿不难办,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呢,李清燕又是个性子柔弱的,大不了许她点儿好处就是了。
可等她余光瞥向司重阴沉的脸色,心中不禁纳闷。
她这儿子也不是个深情的人啊,犯不着这样吧。
吕向晚犹豫着说。
“我知道李清燕伺候你几年了,多少有点儿感情,她只是降为侧妃,又不是不伺候你了。”
司重仍旧沉默不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怪吓人的。
吕向晚适时的转移话题,拿出一张帖子。
“这是太后下的帖子,说是请了个戏班子,邀请各个官眷去宫里听戏,等你给李清燕,让她明天一早进宫。”
司重拿起帖子仔端详了下,最后“啪”的一下甩在桌子上。
吕向晚听着动静,赶紧朝外头看去,见周围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走到一边关上窗户,嗔怪道。
“你这是干什么呢,太后娘娘的帖子,是你说摔就摔的,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司重冷眼看向吕向晚,一字一顿道。
“你可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要以此来要挟我们!
说什么请官眷听戏,无非就是推辞。”
吕向晚急忙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咱们又没有二心,挟持就挟持,你怕什么,千钧一发之际,太后如此决断,定有她的道理。”
司重知道太后盘算多年,急于抢占先机一击制胜,可不知道为什么,司重就是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容易了,心中不安,他按了按发痛的额头,跟吕向晚说。
“娘你可想过,若是败了,咱们都会是什么下场?”
吕向晚听后脸色一变。
“呸呸呸,说什么混账话呢,多年的积攒到了发力的时候,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只能成功。”
吕向晚说完,也不等司重作何反应,径直推门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司重。
“凡是要往好处看,你也不想想,事情若是成了,你以后的前程,明天的事别忘了。”
吕向晚一语双关,明天除了送李清燕进宫,还要去接宇文玥。
司重思考着这一堆事,坐在桌案前,久久未能动笔。
李清燕回屋之后强撑着吃了饭,然后便早早的睡下了。
夜里,李清燕睡的正香,突然感觉到身上传来阵阵凉意,根据经验,这必是司重在对她上下其手。
若是平时,她只会装作不知道,一脸羞涩的闭眼假寐,直到司重欺身上来,她便装不下去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李清燕刚刚得知自己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怎么可能再让司重欺负了去。
黑暗中,李清燕蓦地抬手,柔软的手指在司重的胸膛上戳了戳,声音有气无力的。
“夫君,妾身今日身子不太舒服。”
李清燕不太会拒绝人,她觉得这么说司重应该就会明白了。
司重听后果然一愣,他越糟心的时候,越想借这种事舒缓舒缓,觉得怀里抱着女人,格外安心。
可令他意外的事,素来乖巧听话的妻子竟然会拒绝他。
下一秒,司重翻身躺下,若无其事的问道。
“怎么不舒服,可看过大夫了?”
李清燕“嗯”了一声,随后便不再言语。
如今屋子里就两个人,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把自己有身孕的事告诉司重。
可下一秒,司重突然开口。
“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去青莲寺礼佛。”
第297章 你不是一向最听话了吗
李清燕刚听见司重的话时,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把她送走。
她瞪大了眼睛问道。
“夫君你说什么?”
司重一副愁容,不咸不淡的重复了一遍。
“明日送你去青莲寺礼佛。”
李清燕这回听清楚了,立刻反问道。
“为何?”
司重面露不耐烦,语气也不太好。
“没有为何,你一向不是最听话了吗,怎么这么多问题。”
被他这么一说,李清燕立马噤了声,若是平时,她一定被司重的语气吓的不敢吱声了。
可今日说的这事可不是普通事,在李清燕的印象中,只有女人犯了大错才会被婆家送到寺庙或者乡下的庄子里,她难道做错什么了吗。
李清燕大着胆子说。
“成婚几载,妾身孝顺公婆,侍奉夫君,并无过错,夫君你为何要将妾身送走。”
司重向来是个没耐心的,尤其是近来糟心事颇多,李清燕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又懂得什么,他懒得解释,只翻了个身朝向另一边,没什么表情的说。
“不是你的过错,你只需照做就是了。”
说完便没了声音。
李清燕盯着司重的背影,心一点点变凉,过去的这一段时间,司重对她甚是体贴,会陪她一起用饭,跟她说些朝堂中的琐事,甚至还会每夜搂着她入睡。
可这一瞬间,让她有种过去都是假象的错觉,温情不在,司重又成了那个敷衍不在乎的男人。
李清燕默默的翻了个身,手掌摸向枕头底下。
她从医馆回来之后,越想越高兴,便寻了块布料,准备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肚兜。
李清燕手巧,不多时就做了个差不多,睡觉之前,她看着手中的肚兜,不禁想笑,孩子出生还早呢,她居然这样心急。
她摸着那个肚兜,心中下定了决心,她明日便要去找吕向晚说清楚。
李清燕下意识的认为吕向晚也知道她要去寺庙的事,毕竟婆母掌管后院,等她说明自己怀有身孕,婆母应该就不会让她走了。
想到这,李清燕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心酸,她擦了擦眼角的两滴泪,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清燕醒来时,司重已经走了,她收拾打扮一番,准备去找吕向晚。
可等她出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司重的院子里有一群人,正在大刀阔斧的修整院子,不仅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重新铺设一番,屋子里也都换了新摆设。
具体置办了多少新东西,李清燕没数清,只觉得里面热闹的很。
司重的院子很大,不过因为他不常住那儿,院子便只收拾出了一间卧房和书房,其他的屋子都是空着的。
李清燕不知道为何突然修整起来,狐疑的看了一会儿后,便打算离开。
她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突然听到前面几个丫鬟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东元国来的县主,这么高的身份,真的假的?”
“我听说了,那位叫宇文玥,跟帝王一个姓氏,还能有假?”
“那种身份,来了岂不是要做正室。”
“这还不够明显,没看世子爷的院子……”
几人说到这里,突然被满脸好奇的李清燕打断。
“你们在说谁啊?”
李清燕叫她们这模样,心中更加好奇,她随意的开口。
“你们刚才说的县主是谁啊,要来我们府吗?”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没想到李清燕居然还不知道,但她们哪敢说,只含顾着摇头。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那个……奴婢还有事忙,就先走了。”
说完之后,几个人头也不回的溜了。
李清燕见状很是不解。
“她们这是怎么回事,跟见了鬼似的。”
跟在她身后的小蕊同样纳闷。
“就是啊,怎么慌慌张张的。”
就在两人立在原地,忍不住纳闷时,不远处的小仙桃见状走了过来。
从她入府之后便一直守空房,每日看着司重往李清燕的院子跑,别提有多眼红了。
如今她也回过味儿来了,司重是压根没看上她,那夜似乎也没碰她,不然怎么会把她安排到那么偏僻的地方。
小仙桃没了得宠的希望,每日混吃等死,不过令她愉悦的是,李清燕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自古以来,这男人啊,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李清燕,很快也就是旧人了。
小蕊见小仙桃挡着路露出一脸坏笑,发自内心的感觉嫌恶,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李清燕前面,颐指气使的对小仙桃说。
“见了夫人还不知道行礼,你没学过府里的规矩吗?”
正方夫人教训姨娘,小蕊自然不会客气的,可那小仙桃就跟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小蕊被她笑的心里发毛,忍不住呵斥一声。
“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有什么可笑的。”
小仙桃听了这句话,笑的出了声,她见李清燕跟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中气十足的说。
“我啊……是在笑你们,还夫人,怎么,你们莫不是还不知道这后院要易主了吧。
瞧见世子的院子没有,那是收拾出来给新夫人住的。”
说到这里,小仙桃面露得意的绕到李清燕身边,眉飞色舞的说。
“世子该不会还没告诉你,他要迎娶东元的县主吧,听说那位是大名鼎鼎的宇文将军的后代,跟东元帝王沾着血亲呢,能下嫁到我们候府,真是烧了高香了。”
李清燕能听了这话,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为什么这话她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蓦地回头去看司重的院子,见里头果真有许多女人用的东西,雕花衣柜,铜镜,梳妆匣。
李清燕回忆起先前丫鬟说的话,怪不得见了她会露出那样的神色,莫非她们都知道了?
小仙桃见他她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两声“啧啧”声。
“你该不会还被蒙在鼓里吧,也太可怜了。”
李清燕主仆俩被小仙桃说的一愣一愣的,李清燕突然感觉胃中翻涌,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小蕊,她拉过李清燕的胳膊,瞪了一眼小仙桃说。
“别听她胡说八道,咱们去问问老夫人就是了。”
小蕊话音刚落,范霖突然跑过来,他给李清燕行了礼后,恭恭敬敬的说。
“夫人,世子让我来送你。”
李清燕听了他的话,心中的怀疑更甚,她没什么表情的说。
“我不走,世子在哪儿,我要见他。”
小蕊一脸惊讶。
“夫人,你要走,去哪儿啊?”
范霖看着这主仆二人,一脸为难。
“夫人,这是世子吩咐的,您也别让我难办。”
小仙桃听出这话里话外的端倪,立马就乐了,要说进了京城之后,这可是她最高兴的一天了,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
“呦,这么快就让夫人腾地方啊,新人还没进门儿呢。”
李清燕此时脸色不太好看,盯着范霖问。
“我问你,她说的可是真的?真有什么新人要进门儿。”
范围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直视李清燕。
“这……我就是个奴才,哪儿知道那么多啊。”
范霖素来是个不会撒谎的,尤其是他这番说辞,就很有问题了。
李清燕不肯跟他走,抬腿就要走,一字一顿道。
“我要见世子。”
范霖不敢生拦,无奈之下只能说出实情。
“夫人别找了,世子他不在府里。”
李清燕听后一顿,但仍不肯放起。
“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小仙桃突然说出了关键性的一句话。
“哎……我今早就听说世子要去城外,该不会就是去接宇文姑娘了吧。
怪不得这么急就要把人送走。”
小仙桃当然不是真的知道司重去干嘛了,她只是胡乱说的,但谁知道居然让她给蒙准了。
范霖面露不悦,冲着小仙桃就是一声训斥。
“胡说什么,这府里何时轮到一个姨娘开口说话了。”
小仙桃不敢惹范霖,谁让他是世子身边的人,只得悻悻的转过身,见好就收。
等她走了之后,李清燕还在琢磨她刚才那番话。
所以司重真的要娶什么新人,为此不惜把她送走,拿她算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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