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母亲先是不让,后来被孩子闹得不行,只能拐了个弯儿去买。
司炎冷眼看着,默不作声的从这一家人身旁走过。
他不免想起自己的母亲。
其实,冯歆也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他小时候也曾不懂事,四岁那年过生辰,他羡慕别人生辰时有长寿面和红鸡蛋,便跟冯歆闹着要。
冯歆拗不过他,便厚着脸皮去前院讨要,最后说是吕向晚答应了。
那天晚上,司炎满怀期待的在院子里等着,可直到等睡着了,也没见母亲回来。
直到后半夜,他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睁眼便看见母亲跌跌撞撞的跑进屋。
他那时候虽小,但也知道护着自己的母亲。
他跑下床去,抱着神志不清的母亲,还以为她是睡着了。
他躺在母亲身边,就那么睡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天明,他被饿醒了。才看见母亲身上满是碎了的面条,和红鸡蛋皮。
更触目惊心的,是母亲身上的伤口。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母亲不是睡着了。
从那以后,冯歆便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看着司炎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儿。
司炎记得有一次夜里睡觉突然觉得呼吸不畅,他本能的反抗,突然听到头顶的哭声。
等他睁开眼时,正看见冯歆扔了枕头趴在他身上哭。
她一边哭一边说。
“我当初就不该心软生下你。”
自此之后,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司炎已经很久不想从前的事了,他抬手按了按发痛的额头,转身往荆园的方向走去。
沈漓回去的时辰比司炎还要晚一些,直到走到门口,她还有些犹豫。
进屋后,见司炎已经睡下了,她松了一口气,但又好像没有。
沈漓洗漱完躺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又侧过身去看司炎。
只见司炎背对着外面躺着,如往常那般安安静静,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睡着了。
思虑两秒,沈漓突然做了个决定,她裹着一个薄被下了床,蹑手蹑脚的来到司炎的床铺前。
“司炎,你睡着了吗?”
沈漓小声的叫他,径直蹲在了床头处。
见司炎没有反应,沈漓轻声咳了咳,鼓足勇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
她盯着他的后脑勺说,吞吞吐吐的说。
“今日的事是我擅作主张,若是惹你不快,那…那我跟你道歉?”
司炎还是没有反应。
沈漓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凑到他耳边。
“对不起嘛~”
沈漓吐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司炎颈侧,下一秒,司炎突然转过了身。
他一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语气带着些许烦躁。
“回去睡觉。”
沈漓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尝试着说。
“那你…没事了?”
这回,司炎直接坐起来了,他下了床做势要走。
沈漓还以为自己又把人气跑了,立马跟在他身后。
司炎察觉到后转身看她,语气冷冷。
“我要去净室,你也要跟着?”
两人四目相对,沈漓微微摇了摇头,然而在司炎就要转身的下一秒,沈漓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她双臂环住司炎的腰身,紧紧的搂了一下,然后放开。
沈漓语气真挚。
“从前他们告诉我,不高兴的时候抱抱就好了,司炎,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司炎身体一僵,眼眸中有些许波动,他抿了抿唇转身,语气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些。
“他们是骗你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净室。
沈漓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终于舒坦些了。
她碎步跑回自己的榻,躺好以后不忘嘟囔了句。
“嘴硬。”
这日之后,沈漓本想找机会再跟司炎好好谈一谈,可随着两人突然忙起来,这件事只能搁置了。
沈漓每日早出晚归,几乎见不着太阳,可司炎比她起的更早,睡得更晚,两人的时差几乎是完美的错开了。
好在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沈漓的“天下第一锅”和“霓裳阁”终于正式开业了。
火锅一经开售,立马吸引了不少人来尝鲜,成衣铺的话,受众面毕竟窄,过程肯定是慢热的,这点沈漓早有准备。
沈漓每天忙的热火朝天,丝毫没注意到家里多了不少“不速之客”。
这天夜里,就在沈漓睡的正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哨声,紧接着,司炎便起身快速的穿好衣服,顺带戴上了那张银色面具。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司炎眼神阴冷的看着正跪着求饶的人。
他语气阴笃。
“你就是曹元?”
曹元刚经历了一顿刑讯逼供,此时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一开始被抓进来的时候,嘴还很硬,只说自己是经商的,对什么“逍遥馆”一概不知。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什么都招了。
这跟司炎预估的时间差不多,享福享惯了的人大都吃不了什么苦,尤其是他这种平日里混迹于酒肉生意的。
看着司炎走进来,曹元便知道他就是抓自己的幕后主使。
他自问做过不少亏心事,却没真的得罪过人,毕竟他向来处事圆滑,很会处理关系,可没想到这次居然阴沟里翻了船。
不过看来人带着面具,想来也是个见不得光的,该不会真是他从前做生意时得罪的人吧。
思及此,曹元撑着半废的胳膊,往前挪了挪,满是鲜血的脸硬挤出一个笑容。
“这位大人打听逍遥馆,可是曾经去过,怪曹某人招待不周?
小的也只是个跑腿的,若真是得罪了大人,也不劳烦大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把小人弄来。
要不这样吧,青州最近又来了批新货,等到时候挑两个小的给大人赔不是……啊!”
曹元话还没说完,就被关甫又踹了一脚。
这下让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腿彻底没了知觉。
关甫朝他啐了一口,怒斥道。
“闭上你的嘴,还新货,拐了良家的姑娘出去卖,你就不怕遭报应?”
司炎冷眼看着关甫动手,并没劝阻的意思,等曹元缓过那口气,他追问道。
“我问你,你可认识司重?”
曹元一看这些人真不是为了那事儿抓他,心里更没主意了。
像他这种人向来没有信用,更别提在这种时候保什么秘了,一听对方不是冲他来的,恨不得把跟司重有关的事都倒出来。
但可惜的是,他对司重了解的还真不多。
曹元吞吞吐吐的说。
“我就是个小喽喽,怎么知道大人物的事,司重虽是逍遥馆的管家,却不经常去。”
因为大邹国不允许官员狎妓,故而在民间生出了许多暗窑。
若是普通的暗窑倒还好,不过是一群女人的营生而已。
可这逍遥馆却是独特且唯一的存在。
在外它只是供人喝酒吟诗的“诗社”,平头老百姓也可以进去喝酒。
然而这只是它的冰山一角,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它的庐山真面目。
因为能被它提供服务的人,非富即贵,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它不仅圈子有限,保密性还特别好,去过的人也对它缄口不言。
而它之所以这样密不透风,皆是因为它这生意根本见不得光。
平常人去青楼楚馆,图的便是一时的欢愉。
可对于这些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人,显然不满足于平常的享乐。
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这些大人物,可以凭借权势,让那些本不愿意卖身的女人委身于他。
他们享受着只手遮天的虚荣感。
逍遥馆就是为他们提供这种服务的地方。
人们来到这里,享受着金钱带来的控制古欠,而背后的那只手,一面逼良为娼,一面借此来操控这些提线木偶。
逍遥馆的业绩蒸蒸日上,在那座隐秘的院子里,几乎每晚都会响起惨绝人寰的哀嚎。
司炎起初也没想到会查出这么一桩事,这些年来,他一直想找机会报仇,最好是能将吕向晚母子连根拔除。
但司重本身就比司炎年长几岁,朝堂之间运筹帷幄,心思缜密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且司重有太后撑腰,岂是轻易就能让人抓住把柄的。
在司炎根基稳定后,通过抽丝剥茧,处处探寻,终于发现了司重借着吕氏一族在大邹的势利,贩卖私盐,私吞军饷的蛛丝马迹。
他此次借着受伤的借口回到京城,就是为了调查证据。
意外的是,他竟查到了逍遥馆,这事若能掌握住有力的证据,便不愁不能将司家那几个拉下马。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而曹元这人就是墙上的裂缝。
想到这里,司炎看向曹元的眼神突然变得审视。
他盯着曹元看了一会儿,讲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像是在用心记什么,随后便走了出去。
司炎行走在狭窄昏暗的走道内,在经过一个牢房时,里头突然冲过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趴在栅栏上,妆容尚且完整,看样子应该没受太大的罪,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
关甫见状凑到司炎身后小声道。
“她就是李师师,曹元那个宠妾,已经查清楚了,原来是个挺有名的歌姬,没什么背景。”
司炎对这些信息也略知一二,这次不过是要关甫确认,他听后微微颔首,转身就要走。
李师师一见人要走了,哪里肯干,她荣华富贵享惯了,哪能在这种地方过夜。
而且听刚才曹元那个惨叫声,留在这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行,她得想办法赶紧出去才行。
李师师突然出声。
“大人~~”
李师师不愧是歌姬出身,简单的两个字都能被她叫出缠绵悱恻的感觉,声音含羞带怯。
一般的男人怕是都受不住这一声。
“你还有什么交待的。”
李师师见他看过来,抓紧时间表现,她挽着一缕青丝别到耳后,神情媚态。
“不知曹元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大人,可妾身只是个弱女子,还请大人给小女子留一条活路。”
说到这里,李师师抬眼怯怯的看了眼司炎,那一眼,颇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谁都是情郎呢。
她咬了咬唇柔声道。
“小女子愿为大人排忧解难。”
可惜司炎并未接收到她的讯号,只觉得她这一串没用的话聒噪。
关甫更甚,折腾了一晚上,这女人在这啰啰嗦嗦,他气的直接说。
“你到底有完没完……”
关甫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李师师抬手勾了勾本就薄如蝉翼外衫,就那么一碰,外衫顷刻飘落到地上。
李师师虽不是身量特别高挑,但架不住身材比例好,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皮肤白皙,媚骨天成。
下一秒,李师师又把手指放在了抹胸上。
关甫一惊,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她……”
关甫转身去寻司炎,可他身旁早就空无一人,哪还有司炎的身影。
关甫跑出去,气喘吁吁的追上司炎。
“将……将军,你怎么也不等我啊。”
司炎语气凉津津的。
“我见你看的挺入迷。”
关甫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哪有,我那是被她吓着了。”
回想起李师师那个神态,关甫接着说。
“不过别说,她那名声真不是白来的啊,早就听说她跟那曹元特别玩儿的开,在逍遥馆都有名。”
说到这里,关甫神色突然变得严肃。
“将军,据说这半年,曹元极为宠爱李师师,去那儿都形影不离,你这次去……就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妥啊。”
司炎听后睨他一眼。
“想说什么。”
关面色犹豫。
“其实,我觉得夫人跟李师师的身形还挺像的,她也了解你的情况。”
说到这里,关甫不出意外的得了司炎一记冷眼。
关甫难得支愣起来。
“我说真的,而且那曹元出了名的离不了女人,你要真是只身一人去,只怕会惹人生疑。”
司炎烦躁的按了按额头,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沈漓同他一起去定然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此行凶险,怕是沈漓去了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司炎继续往前走,扔给关甫一个答案。
“我心中另有人选。”
不多时,司炎回了院子,刚推开屋门,突然察觉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司炎面色顿时变了变,眼疾手快的一个锁喉,将对方牢牢控制住。
“咳…咳,松开…”
沈漓下意识的拍打司炎横在自己脖子前面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
下一秒,司炎猛地松开沈漓,质问道。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沈漓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两声,大口的吸入氧气,还没等她完全缓过来,就立马呛回去。
“你又在这儿干嘛!”
进了屋后,沈漓神色狐疑的打量着司炎。
“我刚才醒来去净室,发现床上没了人,这才到门口看看。”
她解释完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司炎,像是在等他解释。
但司炎默不作声,只摘下来脸上的面具,神色凝重。
沈漓见他脸色不好,心想算了吧,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可等她刚想转身的时候,鼻翼微动,突然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说奇怪其实也并不奇怪,就是寻常女人用的胭脂味儿。
但这味道出现在司炎身上就有点儿诡异了。
深更半夜,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不管怎么想都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沈漓突然停了脚步,揪着司炎的衣袖闻了闻。
司炎蹙眉。
“干什么?”
沈漓抬脸看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获一丝心虚,然而并没有。
想来也是,两人又不是真夫妻,他就算真做了什么,也不用顾忌她,不过…
他们现在好歹还有夫妻之名,就算他想做点什么,是不是等和离了比较好?
沈漓挑着眉看他。
“你有女人了不要紧,那我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沈漓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把司炎都给说懵了。
司炎打量了她两眼,一边往内室走,一边不甚在意道。
“你做梦了?说什么梦话。”
沈漓被他这话一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不是属于倒打一耙。
她紧跟在司炎身后,追问道。
“你闻闻你身上的胭脂味儿,还说没去见女人?
你要是有人了就直接跟我说呗,也不用藏着掖着,正好咱们和离,你可以娶心上人,我也可以走了。”
沈漓说到最后语气故意表现的雀跃,心里却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
大约是因为,她不喜欢别人骗她,即使是在假的婚姻关系中。
可话音刚落,司炎突然停了脚步,沈漓完全没料到,躲闪不及,“砰”的一下撞上了司炎的后背。
“嘶~”
沈漓捂着额头,入目就是司炎黑着的脸。
司炎凉津津的说。
“就这么想走?”
想走确实不假,沈漓看着司炎,气势弱弱的用手指比划了下。
“就…有那么一点儿。”
司炎声音平稳道。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是去审犯人了。”
沈漓听后反应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奥,这样啊。”
司炎一说审犯人,突然勾起了沈漓不好的回忆。
是在她待过的那个地牢吗?他审的是什么人,居然还有姑娘。
司炎见沈漓站在原地,一头长发凌乱的披在肩膀,许是睡觉睡得,脸蛋儿一片红,再配上她此时的表情,样子傻呆呆的。
他下意识的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
“好了,回去睡觉。”
司炎的动作不重,只是轻轻碰了碰。
可在这之后,沈漓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抬手揉了揉额头,嘟囔着。
“肯定被你敲红了。”
司炎闻言倒是真傾身看了眼,在他说话的瞬间,沈漓心中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彻底消散不见。
只听他语气冷淡,薄唇吐出两个字。
“娇气。”
第二天,司炎和关甫乔装打扮一番,来到了百花楼。
在关甫跟这里的老鸨打过招呼后,他们直接去了房间里等董小宛。
百花楼,算得上是京城最大的妓院,而董小宛则是这里最有名的花魁之一。
说起这董小宛,其实也是个苦命人。
董家本来也算京城的大户人家,那时还是先皇当政,但后来不知怎么,这董家家主得罪了先皇。
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本来深得先皇重用的董家,一夜之间便被下了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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