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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千金(董无渊)


真是丑恶的书生嘴脸。
显金看了眼他,没作声,转头便回去将《论学》文章誊抄一遍,一边誊抄一边往里加东西,“……学者若为清闲享乐而学,必失初心,至面目可憎也;为权势名利而学,必失本心,至伤人害己也;为躲懒怕事而学,必学无所成,至滑稽可笑也……若规其险、避其害、逃其恨,当改制提制闭制,致广学而弱幽微,致普慧而立能臣……”
写罢,便至青城山院交作业。
乔放之低着头,一目十行,点点头,“有些见的,比山院里那些闭门造车的学生写得实写得全。”
那不是噢!
她都把一道理论题,做成了项目实践了!
亲自上手,劝了一回学呢!
显金咧嘴笑。
乔放之一句,“然而——”
显金脸一下垮了下去。

毕竟这姑娘的五官很有想法,表现力非常强,各司其职地表明喜怒哀乐。
乔放之被小姑娘旺盛的生命力逗笑,山羊胡须跟着笑意往上翘,缓和了语气,“然而,通篇文章太实。”
太实,也是问题?
显金大愣!
前世写论文,恨不得每句话都拿个数据来支撑啊!他们导儿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数据呢!事例呢!调研成果呢!都给我拿来!”
乔放之从旁边翻出一卷卷子,递到显金手上,笑了笑,“你看看这篇,勉勉强强可看,上会试,点不到一甲,二甲前二十还是有机会。”
二甲前二十,勉勉强强可看。
显金抽抽嘴角。
就像她前世高中班主任说,“学习不努力,只有读隔壁。”
其实隔壁,也是间985。
隔壁985:嘤,风评被害,要起诉。
显金低头看了看这篇文章,与上次她看的那篇《浩浩荡荡论商道》文章应是同一人所作,看到最后一页,果然落款“乔宝元”。
乔宝元,不是山长吗?
显金抬头看看乔山长双手抱胸,一副静待她看完品评的样子,又想起刚刚乔山长对这篇文章的点评,不由暗自咂舌——乔宝元,不是乔山长啊?
那是谁?
显金看字慢,不似乔山长那般一目十行,只能双手拿着一点一点看下来。
怎么说呢?
文章依旧辞藻华丽,用典精准,概括简要,且与《商道》文章相比,这篇明显是作者更熟悉的领域,论点论据既有高度又有热度,既接天线又接地气,是一篇非常好的策论文。
嗯,若这篇文章能打90分,那她的那篇文章60分顶天了——其中40分还是写得多的辛苦分。
显金看到最后一句。
“学者,天之广、星海之阔、炙阳之耀、琼英之寒、广寒之冷,诸生平等皆立天下、沐暖阳、叹天藏、感瑞白、独且明。”
文字很美。
显金再往后看。
“学之一字,有一鱼介乎之,就应破例、改制、除陈、革新,方得始终。”
有一鱼介乎之。
这一条小鱼在乎,就应该改制!
显金眨了眨眼睛,再抬头看了看乔山长,又低头重新看了这篇文章的字迹。
狷然张狂,笔锋似剑。
乔宝元……
乔徽吧。
锦鲤花花叫乔宝珠,他当然该有个花名,叫乔宝元啊。
显金喉头微动,眨了眨睫毛。
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在下眼睑投出一圈隐蔽的阴影。
“写得……”
显金一开口,发现喉头有点涩,清了清喉咙再端正作道,“写得有理有据,有论点、有措施、有展望,用词优美华丽,却也有态度作风。”
反观自己的,“我这篇就太干巴巴了。”
太实的意思,就是没水货。
没水,就不润滑,读起来就又涩又难进。
显金明白乔山长这话的意思了。
乔山长我心甚慰地点点头,指了指脑子,“你这里有东西。”
又指了指手,“这里却没有。”
“去把茅草书屋用起来,不拘看什么,每一旬给我交一篇读后有感。”
这是以培养文科进士的目标在操练她啊。
学术垃圾贺显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目的,但是!但是!但是,能免费蹭国家级名师的单独小灶,这可是天大的便宜!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显金又与乔放之闲谈两句并购宋记的故事,乔放之未置一词,只点评了宋白喜这个后生,“……素来鼠目寸光,宽己严人,又贪乐怕苦,自私自利,还自诩读书人,读书人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家业在他手上断送,也正常。”
显金正举步欲离,又想起在家嗷嗷待哺的便宜后爹,舔着个小脸,笑眯眯,“……您素来门路广,家父脚上巨痛无比,您可知,县城内哪处名医更好?”
乔放之沉吟道,“水东大街倒有位避世的大夫,原是京师太医院的王医正,受白堕之乱,心灰意冷地辞职回乡,只是他年岁已高,这几年越发不愿出门……”
乔放之一抬头,见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若是身后有尾巴,必定摇出风,不由笑道,“你拿你青城山院乙等的牌子去请,就说是我爱徒家中有事,他应要卖个面子。”
爱徒呢!
显金眼神亮成钻石。
虽然导儿骂她、不认可她、说她是干巴巴的学术小垃圾,但她是爱徒呢!
乔放之拿了本书,像赶蚊子似的,“去去去——文章写得烂差,还有脸求人办事!真是皮厚!”
沉浸在“爱徒”喜悦中的显金摇摇尾巴,立刻闪人。
先去茅草书院借书,再去水东大街求医,最后去新店子拆盲盒——看看宋记的库房还剩些什么好货。
显金猥琐搓手,自觉把时间管理得很好。
哪知出师未捷中道崩猝。
一出茅草书院,就遇到了一只奶凶的拦路锦鲤胖花花。
乔宝珠小朋友叉着腰,专在青城山院的岔路口逮她,一见显金露面,便如弃妇般悲愤指责,“你还记得我啊!”
真有点像《那书生真俊》的台词……
“你原说来寻我玩!我等来等去,越等不了你人影!若不是杜君宁说你时常去茅草书院借书,我才知你常来!”
杜君宁?
那条小鱼。
显金张嘴欲狡辩,哦不,解释。
却听锦鲤花花再道,“本想去你铺子上找你,爹又拘束我,说你忙得很,不许耽误你正事!”
显金忙见缝插针,“我近日确是很忙乱!”
锦鲤花花更悲愤,“那你有时间与左娘吃茶?!”
好像……是……吃过……两次……
显金舌头打结。
锦鲤花花趁胜追击,“果然你更中意如左娘姐姐一般,端庄贤淑又瘦削纤长的女子!”
救命,更像《那书生真俊》了。
显金下意识地忙回道,“我与她只是寻常的姐妹关系,与你自然更投契!”
见锦鲤花花依旧在胖嘟嘟地生气。
显金只好摊手祭出大杀器,“你若真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有点爽。
怪不得男人扯到最后,就开始耍混,扯了这句话做大旗噢。

锦鲤花花嘟嘟嘟嘴,眼睛往下一耷,埋下头,肩头一抽一搭的,像是在哭。
显金爽是爽了,爽了之后,看着小胖姑娘撇嘴预备大哭,心头一惊,在心里扇了自己八十个耳光,带着悔之晚矣的心情,开启了漫长又深远的哄花之旅。
又是夸“许久不见,宝珠愈发精神挺拔了”,又是许诺“明日我还来茅草书屋,若是小珠儿有空,我们一起吃晌午”,再看小胖姑娘仍旧是愁容难消,深恨自己这张惹祸的嘴,沉吟半晌,方试探性道,“要不今儿,你陪我……”
“好好好!”乔宝珠小朋友一抬头,连声应好。
眼睛里哪有一点泪光……
显金:“……”
你都还不知道去干啥呢!
小心被拖着上秤卖掉!
既是要带乔宝珠,那去医馆,明显不是适宜带崽出行的好项目。
显金在心里对陈敷道了声‘不是’,左右痛风死不了、也轻易治不好,就再让他疼几天,当是为岁月静好、胡吃海塞买单吧。
遂决定带着小胖姑娘去视察最新并购的宋记。
宋记左邻右舍皆开门大吉,唯宋记一家关门闭户,显金拿出长柄铜钥匙把店门打开,进来便嗅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显金不由蹙眉。
卖纸的商家,店里有霉味?
原因基本为二,一则店内潮湿,偷懒未做日常除湿处理——卖纸的、卖干货的、卖茶叶、做纺织的……这些金贵物件怕水怕潮,每日需拿镂空的铁筒,装上烧得红火的碳在店子里作干燥处理,让热气把水汽和潮意全都烧干净。
这举措不复杂,日日坚持却很繁琐,且入了六月,天气热起来,人守着一筒燃烧的碳确实也难受,有些偷懒的伙计便略下不做。
不做的结果,就是货品受潮,要么变质,要么卖不出去。
二则,是清洁没做好,有东西发了霉。
无论是哪种,在纸行,都不应当。
应是那老管事被气得瘫床后,宋白喜得过且过,这才把这店子经营成这样。
基于此,显金压根不想看宋记的账本了。
想也知道,必是比下水道搅成一团的头发还乱。
显金轻车熟路地在柜台下摸来摸去,摸到一叠黏在一起的纸,纸上黏糊糊的,像是黏痰,都发黄了。
乔宝珠挨着显金,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言,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快要吐了。
显金让锁儿带她出去吃饼子。
乔宝珠一愣,随后紧紧箍住显金胳膊肘,“你休想!”
显金:“……”
她倒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吸引力比饼子还大。
显金面无表情地接过锁儿递过来的绢帕,擦干净手后,把绢帕套在手上,翻了抽屉又翻了柜子,什么也没找到。
便一边站在原地思索,一边四下环视。
因是陈记所在的水西大街位置更好,更加当道。
两家每月的租金差不多,宋记却比陈记店铺面积更大一些。
店子一排窗棂,里面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个斗柜和竹编的矮屉,角落立着一个高耸耸的几架,架子上摆了盆蔫不秋儿的云竹。
显金转头看了斗柜的锁头和里间上锁的门,心头有了计较。
显金利落地踩在凳子上,垫脚单手将那盆云竹底座掀开,眼神朝上看,另一只手在花盆底座慢慢摸索,没一会儿,果然在最里面摸到了一串冰凉凉的钥匙。
显金跳下凳子,行云流水地去开几只斗柜的锁。
乔宝珠赞叹地“哇”一声,“你怎么知道钥匙在那儿啊?”
显金专注开锁,道,“那少东家腰上没挂钥,他那副德行,定是嫌重又有声响,必定图方便,把钥匙放在店里了。”
店子的钥匙要随身带,这是生意人的规矩。
前世她爹的腰上,除了logo巨大的皮带和一圈啤酒肚,就是一大串门市的钥匙。
叮叮咚咚的招摇过市,彰显他暴发户高级的身份。
照他的话说,“喝麻了,人丢得,这钥匙也丢不得。”
陈记的店铺钥匙,分别交由董管事与李三顺统管,店子里的董管事负责,作坊里的李三顺负责,库房的需二人与显金同时在场才能开启,每一把钥匙都没有备份——若出问题,方便追责。
故而当这宋白喜一露面,一副读书人打扮,长衫束发,腰间除了一枚装相的玉佩便无他物,显金就知这厮必定是图方便,将钥匙藏在店子里了。
不认真不专业的人,做什么都完蛋。
显金依次打开,锁儿将斗柜里的纸搬出。
显金扫视一圈,尽是些大路货。
高师傅倒没说错,宋记四五年都求稳,什么好卖卖什么,什么不容易翻车做什么,忙忙碌碌却平平庸庸,唯一出彩的点,就是前几月抄陈记的描红本——一卖火,宋白喜和老管事便叫几个师傅日夜不停地做珊瑚桃笺,企图干一票大的。
若真是珊瑚桃笺,倒也不算走空。
显金低头挑了把把柄最亮的钥匙,推开里间的二门,往店子后院的库房去。
库房门,“嘎吱”一开。
被油纸布封闭的灯,“噗噗”一亮。
显金愣在当场。
锁儿抽抽嘴角。
乔宝珠倒吸一口凉气,“怎这么多的厕纸?”
显金轻轻动了动喉头。
高师傅是说了,宋白喜和那老管事将珊瑚桃笺裁剪成了适宜制作描红本的大小。
高师傅被排挤在宋记的权力中心之外,说得个囫囵迷瞪。
显金记着,有心理准备。
她没想到,那两卧龙凤雏,动作竟然这么麻溜!
把所有纸张全都裁剪成了描红本的大小!
不不不!
甚至他们为了节约成本,把尺寸裁剪得比现有描红本更小更窄!
这能干啥?!
做千纸鹤?
折星星?
还是叫她发明创造,做个便利贴?
这对难主难仆,犯蠢时,行动力倒是很惊人嘛!
甚至还带了点令必行、禁必止的纪律意识嘛!
显金艰难地吞口口水,恨不得再给自己八十个嘴巴子——当初她那一千两给得太痛快了!这幅狗样子,至少还能杀二百两下来啊!
显金悔不当初。
锁儿眨了眨眼,把油灯移到别处——少看点,闹心的程度就少点。
不移不知道,一移吓一跳。
宋记的库房,除了这几十摞厕纸,便零零散散星星点点放了七八刀纸。
并购,总是风险与机遇并存……
想一想,那些打了水漂的天使投资……
想一想,那些跑路的开发商……
想一想,那些高点站岗买房的韭菜……
显金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没有卖不出去的货,只有不会卖的人……
显金与锁儿立在门口,久久无法释怀。
反倒是乔宝珠小朋友,接过锁儿手中的油灯,小心翼翼地捂住鼻子往里走,低头拿了几张裁剪得比书页稍小一些的珊瑚桃笺,拿着油灯凑近看了看,仰头冲显金笑着摇了摇手上的纸,“这纸真好看!粉粉的,还亮闪闪的呢!”
粉色是因为加了红兰花叶的汁水,闪闪的是因为加了云母磨成的粉。
显金正欲开口答话,却突然止住了话头。
女孩子当然都觉得珊瑚桃笺好看。
一则颜色漂亮,粉嫩嫩的;
二则光泽漂亮,Bling bling。
虽然显金自己喜欢性冷淡屎壳郎色,却也能理解当代少女看到可爱星黛露的疯狂。
显金眯着眼,陡然一震。
如果……
如果把受众定位为女孩子……
藏在深闺的女子、刚刚定亲的姑娘、初为人妇的奶奶……
她们心思细腻、情感充沛,藏着一腔不可对人言的丰盈的情绪。
她们或许,会买一本,做工精细,偶尔有一页或画着精致花鸟、或写着一两句“心灵鸡汤”、或描了一句清冷诗词的手账日记本?

第79章 落地入土
显金脑子转得飞快,手里紧紧攥住宋记留下的珊瑚桃笺,看着这一座像小山一样高的纸张,像看到一座小金山。
不止手账本!
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东西!
比如纸扇!比如之前的“美人灯”!比如用以熏香藏香的笺纸!再比如女孩子们的口脂纸!再再比如书签、插画、信纸……
越想越远……
显金甩甩头,主动将炯炯有神地目光打散,决定从实际出发,先把手里能抓住的紧紧抓牢!
三个臭皮匠,不对,三个小姑娘顶过张妈妈。显金带着两个小丫头把这金山,哦不是,这桃笺纸山慢慢清理出来。
显金得益于每日一段八段锦和太极拳,看着精瘦实则有力,抱着一刀纸走得虎虎生风;锁儿是乡头庄户长大的,也有一股憨力气。
显金有些意外于锦鲤花花的动作利索、不怕脏累。
六月的天,确有些热了,行动起来,在热中,甚至有股抓心挠肝的燥意。
油灯被挂在墙缘处,忽闪忽闪,乔宝珠小朋友抱着一摞半人高的桃笺从油灯前的明亮处走过,显金能清晰地看到这小姑娘额角的汗和桃粉色裙摆沾染的灰迹。
“若累了,就去外面吃茶。”
显金心疼道。
这姑娘白白嫩嫩没脖子,一看就不是干这粗活的人。
显金半推开库房的门,正好看到院子良好的通风得益于店面一溜打开的通铺木刻窗棂,东北角的墙上爬满青葱密集的爬山虎,爬山虎下栽种了几块花团锦簇的布景,火红的绣球花、碧绿的野山兰、米白的风铃草高低起伏搭配,看上去很美。
最绝的是,院子里还摆了几只经年的竹子躺椅、吊得矮矮的秋千和几大缸刚好在人下巴处的水景。
盛水的粗瓷里养了小鱼、凤眼蓝和半边莲,如今正值初夏,半边莲小巧可爱,花骨朵合在一起像是小姑娘雪白的手掌合拢似的——比陈记的院子看上去更舒适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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