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式是想象力(花暮年)

人家趁酒劲发疯，这只猫趁机撒娇。少年力气很大, 捏着少女的脸，啄木鸟一样一下一下亲她的唇。
十八岁的五条悟是需要回应的。他亲了一会儿发现卿鸟没有动，于是低头蹭她的颈窝。“你也亲亲我嘛。”
听到熟悉的无厘头撒娇，卿鸟条件反射抬手想揉五条悟的短发, 但那只手在黑暗中犹豫片刻，抬起又放下。
卿鸟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回去休息吧，悟。”
五条悟松开卿鸟，歪头看着她。回去？他才不回去。
少年忽然摆出一对死鱼眼, 两根手指戳在脸边, 指尖指向上方。
卿鸟：“……”这是什么奇怪的颜艺！而且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
“有个长成这样的小怪物和我说。”白毛维持着搞笑的动作、搞笑的表情严肃道：“等我回到自己的世界, 小鸟就会忘了我。”
“什……”
卿鸟表情微变。还来不及反应, 就再度被身前迷迷糊糊的五条悟抱进怀里。
区别于往日，五条悟拥抱少女的时候总是松松垮垮，注意收力，毕竟这只鸟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超容易勒坏。
此时此刻，少年结结实实把她按进怀里。铆足了劲。
他真的超级超级生气。所有的醋意也在这一刻爆发。
被酒精“袭击”的大脑不自觉想起很多他清醒时强迫自己忽略的事。
比如怀里的家伙昨天晚上夜不归宿。
比如他一直以来自信且骄傲的，卿鸟与自己在战斗中的默契，其实全部来源于这个世界的五条悟。
比如那个男人从容不迫纵容卿鸟胡作非为的样子。
比如那年烟火大会少女用术式放出的羽毛球脑袋。
十八岁的五条悟怎么猜都猜不到，卿鸟口中放不下的人，居然是二十八岁的五条悟。
卿鸟感觉浑身都疼，贴近五条悟心跳的地方尤其疼。她勉强抬起自己被禁锢住的手臂，轻轻搭在少年的腰上。
不该是她忘了他。回到那个世界后，应该让少年忘记她才对。
五条悟是故意的也好，无意的也罢。反正最终还是达成了睡一睡卿鸟宿舍床的愿望。
长手长脚抱着卿鸟的被子，酒后倒是能够酣睡。少年一张睡脸无比乖巧，和醒来时气到别人跳脚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过。眼前的五条悟在她身边倒一直都是只可爱猫的样子。
莫非是初见的时候恶整过头了？
卿鸟坐在床边托腮看着五条悟，少年稀有的白色睫毛长而翘，像baby。
在那个世界与大家相处的每一天，记忆都还是鲜活的。
少年踩着术式跑步机原地跑步、蹦起后掉坑、第一次被术式钟摆抡飞、第一次被术式巨锤敲进地里、新年那日被他们大家扛起撞钟……
白毛头顶发光大包原地炸毛跳脚。
一起闯祸一起受罚，一起变强一起造反。
托腮少女兀自笑起来。她才不要忘记这些人这些事，那可是她最开心的两年时光诶。
卿鸟：你听到了吗系统？
「……」
卿鸟：那个死鱼眼长天线的小怪物是你吧？
「……」
少年五条悟后半夜被渴醒，但因为床单和薄被上都有卿鸟的气息和咒力残留，所以他也不急着睁眼。
低浓度酒精挥发得一干二净，五条悟那颗沉重的脑袋恢复往日的轻盈。像一般十几岁少年那样赖床赖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
他应该是睡在了卿鸟的床上，而那位少女不知为何，像电影里看护病人的角色，趴在一边睡着了。
五条悟回忆了一下没有断片的那些瞬间。他好像没做什么奇怪到要小鸟亲自“看护”的事吧。
“小鸟，躺床上睡啦。”白毛伸手戳戳卿鸟微凉的脸颊。
然后被睡梦中的少女像挥苍蝇一样拍开了。
“……”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俯身一口咬在了卿鸟的脸上。
卿鸟脸颊一疼，惊醒后霎时坐起身。睡迷糊的眼，视线不清，她隐约看见一只白毛盘腿坐在床上，两手托腮看着自己，并十分“无辜”地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卿鸟闭了闭眼，让被强制唤醒的大脑缓冲片刻。
她这回都懒得想象巴掌锤子和钟摆了。直接抬起手，准备实实在在给少年一顿暴怒的教育。
岂料前一秒还在装乖的少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身体，轻松一拽，把她拽到那张不过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
五条悟翻身压在卿鸟上方，把脸凑到她嘴边。“给你咬回来。”
“……”
少女好像轻不可闻叹了口气，热气喷到五条悟的脸颊上。又热又痒。
蓝瞳印着月光的透亮看向身下的卿鸟。她好像一下子不陪自己胡闹了。按照以往的经历与经验，他们早就在这张可怜的宿舍床上扭打起来才对。
五条悟的手撑在卿鸟的两侧，他直视她的眼睛。
“你不能。”
半晌，五条悟在寂静的空间里开口。口气是难得的严肃与认真。
“嗯？”
他两手紧握成拳，捏皱了床单。“你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又一直想着推开我。”
那一晚，少年稀奇的没有借着大好月光、两人难得的私密空间以及愣住的卿鸟，得寸进尺做些什么。
他就只是抱着她，薄被盖着肚子，然后继续睡。
第二天京都校的代表会抵达东京，所以天还未亮，少年五条悟便与夏油杰一起离开了高专。
卿鸟一觉睡醒，房间里已然没了那只撒娇猫。但床头柜上留了纸条。
一副生动且奇特的简笔画。一只大猫嘴里咬着弱小的鸟，介于大猫戴着墨镜，且一边有十分显眼的数字18……卿鸟几乎是一下就明白了五条悟的意思。
少女眉头一颤。
下意识想把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冷静三秒后，还是把纸条放进了抽屉。
卿鸟中了神奇的，晚饭吃得越饱早上醒来就会越饿定律。于是火速刷牙后一溜烟跑去食堂，一口气吞下两人份的早餐。
吃饱喝足走出食堂，正巧撞见京都校代表“围攻”我方一年级生的画面。
其中一个朝天辫，体型魁梧的男人压迫感最强。他似乎在追问乙骨忧太的位置。
卿鸟握着还没喝的牛奶自东堂葵和禅院真依中间借道而过。“让让，谢谢哈。”
体格魁梧的男生看起来十分像中年人，身边的少女则很眼熟。卿鸟拨开吸管的塑料纸，插进纸盒牛奶的小孔里，吸了一口牛奶。
男的很强，少女的一般。这是卿鸟经过两人身侧时的感知。
“我问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魁梧男忽然发问。
卿鸟把才喝进嘴里的牛奶全部喷出。
就说咒术师这种整天要费脑的工作不适合青少年吧！一个个都往奇怪的方向长大了喂！
京都校的那位大哥应该不是第一遍问这个问题。难得伏黑惠会理他：“有坚定人格。”
“……真无趣。”京都校大哥吐槽。
卿鸟抽出纸巾擦擦嘴，强装镇定。在无语少年开口前，义正严词道：“如果他们喜欢的不是女人，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这便是为什么熊猫和狗卷棘同样路过这片土地的时候，看到几座石化雕像。
肇事者卿鸟已经离开原地。五条老师刚发消息让她去一次会议室。
卿鸟在会议室门口见到一位刘海奇怪的乖巧少女，对方似乎在担心什么，又因为见到什么而兴奋。情绪忽上忽下。
“诶多……五条老师在里面？”
“诶……是！”三轮站得笔直。
“小鸟？”听到声音的五条悟喊住外面的少女。“进来啦。”
三轮十分礼貌地替卿鸟拉开会议室大门，卿鸟道谢后往里走。这间会议室里，有过不太愉快的记忆。
而那张五年前她蜷缩过的沙发上，此刻正坐着京都校的校长……以及禅院家的金毛。
年长的老者，目光正死死盯着他。他不信这世上真的能有人彻底消失五年后，又完好无损地回来。这些年，这对师徒一定有秘密。
“……咦？”
不愉快的记忆顿时消散。卿鸟甚至都没在意乐岩寺的杀人目光。
“金毛？”卿鸟像见了远亲似的两眼放光，“好久没见，你怎么还是那么丢人现眼啊。”
禅院直哉鼻孔冒火：“……”
五条悟拍腿笑弯了腰。

卿鸟在五条悟身边坐下。敏锐的成熟男人在她身上嗅到一丝属于“五条悟”的气味。
前辈不动声色地伸长手臂, 搭在卿鸟后方的沙发靠背上。指尖轻敲。
一阵诡异的沉默。
“嘛～离奇消失又出现的后辈在这里。”男人不着调的声音响起，他回头，“两面宿傩的……咦？”
五条悟看向卿鸟：“悠仁呢？”
“正在和京都校的大家讨论喜欢的女人类型。”
“哈？”五条悟那张帅气的脸五官乱飞：“已经是熟悉到可以讨论这种话题的关系了吗？啊不, 我不是让小鸟带悠仁一起过来吗？”
卿鸟：？
什么时候的事？
少女翻开手机, 点开五条前辈那条“加密”的短信。
「我说啊，小鸟记得把那个一起带来哦，就是那个啊，你知道的那个啊。」
卿鸟嘴角一抽。
碍于更讨厌的京都一派坐在对面, 不能起内讧让他们看笑话，所以少女没有发作，只能摆出弥勒佛式的笑脸看向五条前辈。
她用“那个到底是什么啊是前辈掉落一地的节操吗”这样的眼神看向他。
五条前辈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跑至窗口平地一声吼：“悠仁——集合——”
咒术高专的校园骤然寂静下来。片刻后, 被老师用传统呼喊方式叫来的虎杖悠仁一个急刹车，停在会议室中心位置。
“嗨嗨～这是虎杖悠仁同学, 两面宿傩的容器。”五条悟站在虎杖身后，像在展示当季新品。随后咧嘴一笑, 话锋一转：“这是两面宿傩君，传说中的诅咒之王。悠仁，让那家伙出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乐岩寺隐在长长眉毛下的眼睛都瞪圆了。
就连进门后一直一脸臭屁，看不起高专的禅院直哉都神色骤变。
这名头的威慑力, 堪称咒术世界的伏地魔。
“真的要换吗？”天真虎杖君真诚发问。
“老师是无所谓啦。”不过这样会触发警报，夜蛾校长就会立即赶回学校了！那他故意把约定时间说晚两个小时的意义就没有了。
但五条悟也很想看乐岩寺与直哉一起被关在有两面宿傩的空间里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能配上一套英式下午茶。
不能鱼和熊掌兼得的五条老师很苦恼，也很惋惜。
他坐回沙发上。拍拍卿鸟的头顶，叹息：“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艰难呢。”
会议室内除了五条悟以外所有人：“……”
“总而言之。”五条悟翘起二郎腿：“借任务铲除他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所忌惮的爪牙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即将完全吞噬你们哦。”
禅院直哉看向五条悟身侧的卿鸟。
“是你五条悟的爪牙已经等不及伸向高层, 企图打破御三家的平衡吧。怎么, 要把咒术届纳入五条家的麾下吗？”
“嗯？”五条悟大手放在耳边凑近禅院直哉：“金毛在说人话吗？”
禅院直哉额头青筋暴起。
“我有爪牙吗？啊～你在说小鸟吗？”五条悟按住卿鸟的头, 接着歪头抵上她的脑袋, 来了个经典大头贴画面。男人笑容灿烂：“我是小鸟的爪牙哦。”
卿鸟面无表情移开自己的头。
不敢当不敢当。这爪牙她要不起。
五条悟挑衅完还在苟延残喘的高层势力，一左一右揽着自己后辈们的肩，笑声刺耳，大步离开会议室。
并且这个男人再度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腿有多长，一步迈出的距离差点摔死可爱的后辈们。
卿鸟和虎杖同时一个踉跄。
完全没有默契可言的三人拐弯离开，五条悟倏而收敛浮夸的笑脸。
“总监会是首脑，会议室里那位是走狗。首脑唬人，走狗咬人。”五条悟垂眸看向卿鸟，“真正需要提防的，是这些干实事的术师哦小鸟。”
“嘛……不过现在他们的眼中钉，应该是悠仁了。”
粉毛少年两眼变成等号，一脸“受宠若惊”。麻吉？难道将来的某一天他要和刚才会议室里那位老爷爷打架嘛？
“等一下！”卿鸟想起一件事。她矮身从五条前辈的手臂中脱离，扭头一溜烟小跑。
五条悟的手臂悬空，上一秒还有小鸟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他回头疑惑道：“啊咧？小鸟？”
“我忘记给金毛见面礼啦！”
卿鸟一路跑向会议室，与冲出来的三轮少女差点撞个满怀。
合上的会议室大门被猛地拉开，正在十分“礼貌”与乐岩寺闲聊的禅院直哉眼皮一跳。
“金毛！”卿鸟咻地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响亮一声吼。
禅院直哉其实真的有考虑过来东京前要不要把头发染成别的颜色，但又觉得自己被一个女人摆布实在太不像话。
话说回来，他其实根本不觉得自己有来东京的必要。是禅院直毘人那个家伙以家主的身份施压。
该死的老头再过几年也该退位了。等他接手禅院家后……呵。
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极度不友善的光芒，禅院直哉看向卿鸟——他会用禅院武器库里所有的咒具一一在这个女人身上试试。
卿鸟无视禅院直哉的眼神，两手摆出结印的姿势。
乐岩寺不懂卿鸟的梗，只觉得她很碍眼，疯疯癫癫和五条悟一样。
有过相似经历的禅院直哉，则眼皮狠狠一跳。
她好像是故意要在他眼前，给整个禅院家难堪。
“玉犬！”
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出现在会议室里。
乐岩寺浮夸眉毛下的眼睛瞬时瞪大。
禅院直哉：……
他就知道！
“鵺！”
一只四不像鵺盘旋在会议室内，一把揪起乐岩寺的眉毛。硕大翅膀扑棱的时候甩了旁边禅院直哉一个耳刮子。
金毛黑着脸站起身。
本该离开的虎杖悠仁忽然出现在卿鸟身后：“卿鸟桑，老师让我来看看需不需要把宿傩放出来。”
金毛又黑着脸坐下了。
卿鸟和虎杖这才风风火火离开会议室，两人回到教学楼外，正好瞧见刘海奇怪的三轮同学在问五条悟要合影。
酷爱帅哥的少女得了合影就跑，满脸写着高兴。
“原来前辈也会有那么可爱的小粉丝啊。”卿鸟感慨。她印象中可爱少女对五条悟的表情都是庵歌姬那样的。
卿鸟言毕，忽然感觉肩膀一沉，脑袋也变得沉重。五条悟站到她身后，下巴落在她的头顶，他迅速抬起她的脸正对摄像头，伸长手臂来了一张合影。
“小鸟不也是吗？”自恋的五条前辈看了眼照片，满意的关上手机塞进口袋里。
卿鸟皮笑肉不笑，模仿前辈的自信：“指超可爱方面吗？”
“当然是超——崇拜前辈方面。”
嘁。果然论“自恋”还是无法超越五条悟啊。
“那么……口是心非的后辈。”五条悟笑着朝卿鸟伸出手：“要和前辈私奔吗？”
私奔什么的……
卿鸟踮脚看向远处明显传来的战斗声和起伏的咒力。
“坏学生们在打架诶，老师不管吗？京都校好像有个超厉害的家伙。”
“嗯？”五条前辈抿起猫嘴：“这都打不过，下个月的交流会就别参加啦。现在的重点是啊……”
五条悟凑近卿鸟耳边小声道：“前辈和夜蛾校长谎报了面谈时间诶。再过两个小时学校就会迎来愤怒的夜蛾校长了哦！”
啊这……
“走！”卿鸟毅然决然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毕竟最近那位校长大人生气，特别爱吼她的名字！她就是咒术高专的小明！
五条前辈看一眼自己被少女落下的手，扬了扬眉。
“小鸟。”他喊她。
“嗯？”
标榜自己已经是成熟男人的家伙伸着手，表情可怜兮兮的，像只待领养的大猫。
卿鸟眨眨眼，看向曾经伸手就只会戏弄她的五条前辈。此刻阳光照在他的背后，于是长长的阴影罩着她。
这样就好了吧。
这样就不会再被男人落寞背影的画面，反复诅咒了吧。
卿鸟上前一步，垂眸朝男人伸出手。她分明看不见他的眼，却感觉自己被五条悟的视线完全笼罩。
明明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但偏偏在这个时刻面颊微红。
身体上的亲近对卿鸟而言，远不及精神与灵魂上的靠近来得动容。
这是她的爪牙吗？她看着那只苍劲有力的大手。还真是不得了呢。
坏心前辈凝视卿鸟，看着她靠近自己的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