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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词(山栀子)


细柳神情稍微放松了点,抬眼之际,透窗而来的灯影幽微,映照她面前此人脸上,有一层朦胧不清的意味。
他没有动。
细柳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自己还紧握着他的手,她眉心一跳,立即一把松开,随后站起身,四下扫视。
这层楼上宽敞极了,所有的军粮都存放在此,她压低声音:“这么多粮,怎么找范勇他们运来的那一批?”
陆雨梧缓缓起身:“有火折吗?”
这个时候用火折是很危险的,但细柳却没怎么犹豫,从怀中掏出来东西,将它吹燃,也是这一刻,陆雨梧微凉的手忽然伸来握住她的手腕。
同时,他压着她的手往下,那火光贴近地面,照出轻微的水痕,那是方才那些差役们搬粮进来时留下的雨水。
“在那边。”
细柳的目光才顺着那水痕定在一处,他的声音很轻落来耳侧,很快,他松开她,率先往那边走去。
细柳捧着火光,看着他那副颀长的背影,片刻,抬步走了过去。
军粮堆积成山,陆雨梧藉着火折的光细细查看了一番,凭着麻袋上一点没干的水痕找到了范勇他们才送来的那一批。
底下看起来都是粮米,撑得满满一袋子,从外面就能看得出粮米的颗粒,但他伸手在当中来回摸索了许久,摸到其中一袋粮米的时候,他忽然一顿。
“这果真都是粮?”
细柳单从外表来看,那粮米印在袋子上的颗粒形状做不了假。
“不。”
陆雨梧轻吐一字,随即他立即双手用力抽出一袋粮米来,很快解开它,火折的光映照着当中颗粒饱满的粮米,但细柳细看之下,竟发现那一层粮米底下似乎还有一层袋子,陆雨梧将表面的粮米拨开,露出当中那袋子来,他将麻绳解开,拉开口子,里面雪白细腻的东西瞬间暴露在火光之下。
“盐?”
细柳有些意外,“范绩费了这么大的劲,竟是在军粮当中藏匿这些盐?”
原来麻袋当中只有薄薄一层粮米,为的是掩人耳目,让人看不出这其中藏了盐。
窗那边一阵响动,细柳立时摸向腰间刀柄,转身之际却见是惊蛰与舒敖两个栽倒进来,舒敖正伸手去合上窗。
这时,细柳敏锐地察觉到巡逻的人过来了,她立即吹熄了火折,这仓库中立即陷入一片幽暗,只有那唯一一道窗外有一层薄光洒进来。
“我方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
外头巡逻的人近了,有人说道。
“能有什么动静?谁还敢来盗军粮不成?怕是不想活了。”另一个人说道。
“难不成是耗子?”
又有人猜测。
细柳发觉他们停在窗前,便立即转身一手抵住陆雨梧的肩,带着他快速退到一边,陆雨梧的后背顷刻抵上木隔墙。
此时,那道窗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差役提着一盏灯,往里面照了照,宽敞的仓库中,军粮堆积如山。
惊蛰和舒敖都猫在窗下,躲在阴影里。
“咱们这儿又不是没养猫,有耗子还得了?兴许是猫呢。”一个差役朝里面望了望,没看见什么,便拍了拍提灯人的肩。
那差役一想,也是。
便赶紧将窗合上,一行人又往前面转去了。
他们还没走远,惊蛰却忍不住在窗下咬着牙低声道:“苗阿叔,您踩我脚了……”
“啊?”
舒敖连忙挪开一只脚。
惊蛰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这只……”
舒敖赶紧又挪开另一只:“没事吧?”
“脚指头都要断了。”
惊蛰又疼又气。
他们两个在窗下低声说话,而一道木隔墙后,陆雨梧侧过脸,凭着极淡的光,他垂下眼帘看向细柳抵在他肩头的那只手。
细柳感觉到人已经走远,便要松开他,却不想他竟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没有防备,因为惯性而身体前倾。
这一瞬,她下巴抵在他那只手背。
冰凉的温度。
“陆雨梧……”
细柳拧眉。
“昨夜,”
他清泠的嗓音就在她耳边,细柳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总是会笼上一层朦胧不清的东西,但他的语气是很沉静的,“你到底去了哪儿?”
“惊蛰不是说过了吗?”
细柳有种逃不脱的感觉,她低斥,“放开。”
“惊蛰那里有费聪,有他的一干手下,”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平淡,“你究竟是去睡觉,还是去杀人?”
陆家的侍者比起紫鳞山的帆子真是分毫不差,细柳险些气笑了,看来费聪那帮子人已经死了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比起三年前,他长得更高了。
细柳仰头,对上他那双眼睛:“对,我是去杀人了。”
“为什么杀他?”
陆雨梧问道。
“我想杀谁,还需要理由吗?”
细柳说着要挣开他,可他却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因此彼此气力的博弈,他手背嶙峋的筋骨也绷紧。
外面夜雨淋漓,惊蛰还在抱怨着舒敖,又因为看不太清细柳与陆雨梧在哪儿,他才被舒敖扶着站起来,便小小声地唤他们。
“圆圆。”
陆雨梧的声音很轻,就在她的耳边,只有她能听得到:“其实你不必为我不平,我如今还可以写字,也可以做官,陈宗贤想绝我的路,他失算了。”
细柳忽然一顿:“谁说我是为你了?是我自己看见那费聪就烦。”
她脸上流露出一分不自然的神情,斜照而来的光影昏昧极了,细柳像是听见他很轻地笑了一声,细柳一下抬起头看向他,鼻尖却蹭到他的下颌。
细柳的眼睫颤动,她像是有点无措似的,视线下落至他洁白的衣襟。
雨声繁乱。
一片幽暗的阴影里,那种冷沁的香味又萦绕在细柳的鼻息。
“我可以亲你吗?”
他的声音轻轻擦过她的耳廓。
也是这一刻,惊蛰和舒敖还在小声喊着他们。
他们的步履声越来越近了,
细柳心如擂鼓,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陆雨梧,但这一刻,他低首过来,温热的气息相贴,但他的唇却有些凉,细柳原本要挣开他的手骤然一紧。
细柳分不清这究竟是吻,还是一场唇齿的交锋,她的感官在这片浓影中被无限放大,敏锐地听见舒敖与惊蛰朝这边走近,她想要挣脱,却被他轻咬下唇。
细柳浑身陡然一僵,只这么一瞬的过失,她所有的呼吸顷刻被掠夺,她节节败退之际,步履声越来越近。
他松开了她。
极其淡薄的一片光影斜照过来,他就那么倚靠在木隔墙上,以一双神光清澈的眼睛注视着她。
就好像从没靠近过她。
“细柳,你们怎么不出声啊?”
正是此时,惊蛰终于发现了他们两个。
细柳颈后出了一层薄汗,她抿紧唇,对上陆雨梧的目光。
密光州的那三年,
是不是将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第97章 春分(三)
面对惊蛰与舒敖两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细柳侧过脸,淡声道:“你们说话了吗?我没听到。”
“没听到?”
惊蛰一脸不相信:“难道我要扯着嗓子喊你吗?你什么时候这么耳背了?”
细柳一眼瞥来,他立时收声,转头发现一袋袋粮草堆积得像山那么高,当中抽出来一袋,就那么歪在旁边,里面是很少的粮米,当中还套着一麻袋别的东西,他不由惊诧:“不是粮米吗?怎么是盐?”
陆雨梧站直身体:“此地不宜久留,这时守卫少,是为了方便范绩他们行事,等到后半夜人就多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舒敖赶紧将那麻袋给重新封好,塞了回去。
细柳抬眸,正遇陆雨梧看过来一眼,他神情依旧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她面色更冷,转身几步往前,很快掠出窗外。
“哎,细柳!”
惊蛰回头看了一眼陆雨梧,不知道细柳这是怎么了,舒敖这时抓住陆雨梧的手,说:“雨梧,跟着阿叔!”
夜雨淅沥,四人悄无声息地出了汀州府库,落在幽深的窄巷当中,细柳一言不发,但惊蛰此时按捺不住,又问起那盐的事:“那范绩在军粮里面掺盐做什么?他们是疯了吗?若是被查验出来……”
“今夜府库中人都在给范绩行方便,谁会查验?”细柳转过脸看向他,“窦暄吗?他如今正在范绩的宴席上。”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在军粮里掺盐啊?这若是要卖盐,大大方方地卖就是了,至于这么藏着掖着,要是送到西北去,还真让那些将士们干吃盐不成?”
惊蛰一头雾水。
“若那些盐根本就不是官盐呢?”
陆雨梧说道。
“怎么能不是官盐呢?”
舒敖听不太明白,他挠了挠头:“他是正经盐商,卖的不就是官盐吗?”
“是啊,一个正经盐商,手里有盐引,干什么去卖私盐?”惊蛰实在觉得没道理。
“如今世道不安定,庆元亦有反民造反,官府弹压不及,流寇土匪什么都抢,对于庆元盐商而言,要运官盐往外去卖的成本比以前要高得多,因为他们要付出更多的人力去保盐,因此盐价更贵,而普通百姓也因此而难买得起,”只在雨地里走了这么一会儿,陆雨梧一身衣袍都被浸湿,鬓边的浅发贴在他的耳侧,“我查过几个盐场,如今私盐泛滥,并非只是那些私盐贩子的功劳,盐场上的盐务官和这汀州盐政上,或盐政外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范家引岸上的官盐如今还没卖完,而今晚这批盐,应该是从盐场上走私出来的。”
“走私的盐就是这潭湖水底下的暗流,谁也看不清,也不必上缴盐课银,他们什么本钱都不必出,自然舍得将其贱卖出去,那些屡禁不止的私盐贩子,有多少是靠着范绩养的,这买卖,他只赚不亏。”
细柳闻言,回头看向他。
细雨里,他那双眸子像是被濯洗过的琥珀,准确地捉住她的视线。
她轻佻一下眉:“你在任上才多久,还真是一日都没浪费,范绩的老底怕是都被你掀了个彻底。”
“你不是要我做好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陆雨梧好整以暇:“你良言相劝,我谨记在心。”
惊蛰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忙说道:“这范绩有那么大本事呢?他还能跟盐场上的人串通?”
这人真是好手段,官盐私盐都一手抓了!
“他舅舅是孟莳孟提学。”
细柳说着,又问陆雨梧:“他们沆瀣一气做这走私的生意,你活着,对他们来说的确碍事,要这批私盐走军粮的路子,路上有巡检司轮换护送,他们就避免了很多损失,这便是除了挖空花家以外,他们一定要你死的另一个目的。”
“只要窦暄明日放了文书凭证,这批私盐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粮道出去,即便是你现在死而复生,只怕也拦不住。”
“不是还有你吗?”
陆雨梧停步,看着她:“紫鳞山在汀州可有分堂?”
“虽比不上几大衙门的人多,但如今既已有了这实证,我好歹还有个千户的腰牌没还给马山,我现在就可以去拿人,只是,花家的事还不算解决。”
细柳对上他的目光,像是想要看透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不将陈宗贤在这儿的左膀右臂砍了,让他伤些元气,花家这件事就没完没了。”
陆雨梧轻轻摇头:“你是来杀我的,除此之外,皇上没有任命你任何事,我不用你明着身份去帮我拿任何人,但你说得很对,私盐的实证有了,可花家的事还没完,不过也就是今夜了,我们何妨再等一等吕大人。”
“吕世铎?”
细柳反应过来,那个从偏远小县的县官一跃成为一省巡盐御史的人,“他是你祖父提拔起来的白苹人。”
“这是个赌局,一半是赌你自己的命,另一半,你赌吕世铎的心。”
细柳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她深深地看着陆雨梧。
雨露沾湿了他的发髻,他几步走到她的身边,雨水滴滴答答的,他抬头遥望浓黑的雨幕:“人心是经不起赌的,我不是赌他的心,而是赌我祖父的眼光,不过赌输了也没有关系,权当是为我祖父除掉一截腐烂的根须。”
他言辞疏淡,眼底清寒。
细柳望着他,她不明白密光州究竟有多冷,才可以将一个如惠风般和畅的少年变得浑身料峭。
“谁?!”
惊蛰忽然看向一处。
细柳转过脸,雨幕里一格身着黑色斗篷面容不清的人飞快落来她的面前,俯身恭敬地将两样东西奉上:“山主,一封赤火,一封紫电,堂主命我等请示山主。”
细柳神情一肃,立即将他手中东西接来,那是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竹管,一只朱红,名为“赤火”,紫鳞山中事关境外之密皆以此色为准,为紫鳞山最高机密,另一只则是紫竹,名为“紫电”,只有情势紧急之事才以此色送出。
细柳率先将红竹管打开,从中取出那柔韧纤薄的纸条来,当中小字如蚁,细柳往前数步藉着一户人家檐下未灭的灯笼迅速扫了一眼。
陆雨梧看她脸色骤变,立即上前问道:“怎么了?”
细柳毫不犹豫地将字条递给他:“从达塔王庭送出来的消息,王庭的三王子阿赤奴尔岱秘密潜入我大燕境内,如今正在汀州。”
陆雨梧立即将字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雨雾沾湿他神情凝重的眉眼,他抬起头来与细柳相视:“消息准确吗?”
“紫鳞山的帆子不会出错,何况这是我们费尽心力才安插进达塔王庭的钉子。”
细柳又将那一只“紫电”打开,比起“赤火”,这纸条要简洁很多,灯笼的光照见其上一行小字——“江州反贼绕至佛陵县,已近汀州城。”
“什么?反贼怎么敢往这儿来?”
惊蛰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周边巡检司呢?怎么没有来报?”
“从江州到汀州之间就只有两三个巡检司,何况他们还是特地绕险山过佛陵县奔袭而来,如今总兵正在巡视庆元与安隆交界之地,重兵驻守在南州,”陆雨梧攥紧了手中的字条,“这帮反贼突然敢大着胆子偷袭汀州,一定有人事先布局助推。”
“还能是谁?总不至于是陈宗贤又或者那个孟莳,他们又不是昏了头,犯不着自己堵自己的活路。”
细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底冷冽:“可这个阿赤奴尔岱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檐下的灯笼忽然落了下来,那里面残存的烛焰就在细柳与陆雨梧脚边烧起来,将那灯笼烧成一团火,又很快被地上的水湮灭。
电光火石,细柳猛地抬眼与面前的陆雨梧相视,几乎同时脱口:
“粮草!”
夜幕依旧浓黑,雨势却开始减小,转而变成绵软细长的雨丝,近乎悄无声息地下着,巡盐御史衙门里,吕世铎坐在一张书案前,像入了定似的,许久都没动。
书案上有一道信封,信封旁是一张有明显折痕的宣纸,纸上墨字清峻,有一种浸透纸背的温润,但笔锋收势之间又无不凌厉若刀。
这是一手好字。
“大人。”
隔门边,一道魁梧的身影立在那里,腰间配有一把弯刀,他正是吕世铎身边的护卫秦治道,见吕世铎坐在案前纹丝不动,便忍不住好奇:“这信到底有何玄机?”
吕世铎好一会儿才回神,说:“什么玄机也没有。”
“那您这是……”
秦治道不明白,一封什么玄机都没有的信,如何值得吕世铎这样看上一整日,此时都半夜了,他不吃不喝,也不睡。
吕世铎缓缓抬头:“只不过是我当年春闱时的策论。”
“您的策论?”
秦治道面露讶异,一时更不明白了:“那陆青山为何要送您这个?”
为何要送这个?
吕世铎的目光几乎钉在纸上,当年春闱,他是众多士子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比之当年的一甲,他文采不够拔尖,凭着这策论,只博得一个二甲进士出身。
他出身白苹,年轻时却木讷得很,家中贫寒并无倚仗,又实在不知该如何讨上官的欢心,每年白苹多少士子,他终究是那不起眼的一个。
因此他在庆元边界上做了一个县官,这一做就是好多年。
这纸上的字迹明明不是他自己的,但吕世铎却从字缝中慢慢地剥开了一段久远的记忆,他想起自己当年坐在礼部贡院里的那个时候。
春试三场,每场三日,一共九日。
他写这策论的当日下了雨,雨水带着一股料峭微冷的湿润气,但他浑身都很热,那是因为他在燕京一间客栈里的马棚中住了半年,头疼脑热成了家常便饭,但他也算成功撑过了冬天,熬到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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