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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词(山栀子)


“我……”
惊蛰抿了一下干裂的唇,好一会儿才又出声:“我最近知道了点消息,想去龙像洞里找找看到底有没有关于我爹的记录。”
细柳眉峰微动,转过脸来:“那你找到什么了吗?”
“最上面的那层我上不去,”惊蛰摇头,他垂着眼帘,“紫鳞山的帆子遍布四海,我入紫鳞山之初,就是希望借助那些帆子找到那个杀我爹的凶手,可是几年了,山主什么也不对我说。”
他的手紧紧攥住被子的边角,仿佛在强忍什么,声音却好似没什么异样,他甚至“啧”了一声,嘟囔着:“我看你闯龙像洞都没事,我这不就大着胆子去闯了一回,哪晓得这一去就差点被打死在沉蛟池里,你到底是左护法大人,山主才不会对我容情呢。”
细柳闻言,像是怔了一瞬,她看着趴在床上的惊蛰:“山主若不对你容情,你如今已是个死人了。”
惊蛰却好一会儿都不说话,细柳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出去,却听他忽然哑声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细柳刀吗?”
细柳步履一顿,再度看向榻上那少年,她却是什么也没说,走到床前去,“噌”的一声将一双短刀抽出,递向他。
惊蛰没有接过,他只是看着那一双刀锋,形如柳叶,犹泛寒光,慢慢的,惊蛰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刀刃,很短暂地一下,却也划破了他的指腹,很快血珠冒出来,沾在刃上。
“这样薄的刀口,却可以那么锋利。”
惊蛰忽然说道。
细柳拧了一下眉,迅速收回双刀,一双眼审视起惊蛰,他才十四,并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细柳几乎是看着他硬生生压下什么,很快避开她的目光,下巴抵在软枕上,闷声闷气地说:“我很疼,也很困,不想跟你说话了。”
宵禁解除,淡薄的日光很快铺满整个燕京城,沉重的城门被守城的兵士打开不久,从建安来的一行人马缓缓入城。
皇子车驾在前,百姓俱避让道旁,不敢直视,姜寰入了宫便直奔干元殿,曹凤声亲自出来迎接,只见姜寰风尘仆仆,下巴一层青黑的须子也顾不得剃,他一把抓住曹凤声的手臂:“父皇龙体如何?”
曹凤声低首:“殿下进去吧,陛下正等您呢。”
姜寰只好快步进了殿里,迎面是沉积已久的苦涩药味,熏得他有点想呕,但他生生忍了下来,隔着帘子,他隐约望见躺在龙榻上的人,他双膝一屈,跪了下去:“父皇!儿子回来看您了,您还好吗?”
宦官们将帘子拉开来,建弘皇帝垂着眼看向那个跪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他适时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裹满泪意,蓄起来的胡须几乎占据他半张脸,建弘皇帝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他喉咙动了动,恍惚脱口:“……显儿?”
“父皇?”
姜寰双膝在地砖上往前挪了数步,“父皇,是儿臣,儿臣回来看您了……”
建弘皇帝像是反应了一会儿,看清凑到面前的这张脸,明明是相似的眉眼,近看却又没那么像了,他咳嗽了一声:“是寰儿啊。”
姜寰眼睑里有泪淌下来,他俯身磕头,哽咽道:“儿臣是因为您病重才回来的,若可以,儿臣希望您身体康健,哪怕儿臣一辈子都待在建安高墙里……那样,那样儿臣也甘愿!”
“何必说这些。”
建弘皇帝看他半晌:“朕没几天了,这辈子也没几个子嗣,就你们兄弟三个,显儿先朕一步去了,就剩下你和变儿,朕走之前,总想再看看你们兄弟两个。”
“父皇……”
姜寰几乎泣不成声。
“好歹是朕的儿子,你怎么哭得像个女人似的?”建弘皇帝扯了扯苍白的唇,“朕还没死,你别没出息,再过两日,你可知道是什么日子?”
“是太子的忌辰。”
姜寰吸了吸鼻子,“儿臣不敢忘记兄长的忌辰。”
建弘皇帝看着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早逝的骨肉,那是他悉心教导,寄予厚望的儿子,可是他死了,连带着建弘皇帝所有的殷切用心也一块儿死绝了。
建弘皇帝闭了闭眼,缓缓道:
“到时,咱们都到明园去。”
明园是当今燕京第一园林,乃皇家私有,它几乎吸收了桂平与白苹之乡所有园林长处,其造景之工,可谓冠绝天下,但世人只闻其名,却少有能踏足其中者。
据说太子在世之时犹爱此园,常住其中,得片刻清闲之乐,太子薨逝后,建弘皇帝着太常寺每年此时在明园办太子忌辰,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可随皇帝入园祭奠。
“自我入东厂,每年此时都在这内门守着,却从来没有见过园子里到底是什么样,”趁着刚核对完一批官员的身份,放了他们进去,此时后头没再有什么人来,李百户便在细柳旁边叽叽喳喳,“都说这是天下第一园,里面好看着呢,好像还有个茏园,不过那是私人的,根本没有这园子大……”
“茏园?”
细柳敏锐地抓住这两字。
“大人您听过?”
李百户歪头看她。
“只是觉得有点耳熟,有什么来头吗?”
细柳问道。
李百户看了一眼守在内门两边的手下人,凑到细柳边上,低声道:“我跟您说啊,那茏园原本是一位姓周的大人的私产,听说也是顶好的园子,只是比这明园小了很多罢了,内里乾坤却也大着呢!只因那姓周的大人本是一把治园的好手,明园和茏园都是出自他手,都说整个大燕找不出第二个比他会造园子的人,只是可惜……”
李百户小声叹了口气:“那周大人犯了事,全家都死绝了,如今茏园虽在,却不知落在了谁的手里。”
不必李百户明说,细柳心中已然清楚那位姓周的大人究竟是谁,她没有说话,心中却莫名有一些异样。
明园外守着禁军,内门里又有东厂与知鉴司两方人马围护得如铁桶一般,所有进入明园的官员都要经过东厂核验身份,此时日光渐盛,官员们都进去得差不多了,细柳得了清闲,却又生出些无聊。
她倚在一片扶疏花木间,摸了摸衣襟,碰到一样东西,拿出来一瞧,是那只丑兔子,兔子丑虽,玉料却在淡薄的日光底下晶莹剔透。
摸了摸兔子耳朵,细柳百无聊赖,干脆拿在手里抛着玩。
“大人哪里来的这东西?瞧着水头好极了!”看那东西落回她手掌,李百户认真端详了一下它的样子,又“嘶”了一声,“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这雕的什么玩意儿?”
“兔子。”
细柳说着,看向他,“你还懂玉石?”
李百户嘿嘿一笑:“略懂,略懂,家中媳妇儿就喜欢这些,我也算耳濡目染了,不过大人您这玉料给雕成这样……实在有点惨不忍睹了。”
“是吗?”
细柳将玉兔拿在手中看了看:“我可能习惯了,越看越顺眼。”
话落,细柳察觉到一阵渐近的步履声,抬首只见陆证穿着官服,与几位阁臣同行,在他们后面,则是同样身着官服的陆雨梧。
李百户见此,立即退回到内门边,不敢多看。
察觉陆证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那只玉兔,细柳一瞬收拢手掌,待他走近,她低首作揖:“陆阁老。”
陆证朝身边的蒋牧点了点头,蒋牧当即便与其他几位阁臣一同往内门去,那王固走在最后头,自陈宗贤致仕,他便像根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到不行。
“细柳姑娘不要多礼了。”
陆证虚扶了细柳一把,又不动声色地端详了她的脸,不知为何,他仿佛怔了一瞬,却又不知那么一点微末异样从哪里来。
“听说你受了伤,怎么还没好就出来办差?”
陆证常是肃正的,此时语气里却有一分温和,细柳不明白这分温和从何而来,她开口道:“多谢陆阁老关心,我并无大碍。”
她有没有大碍,陆证哪里看不出来,一个姑娘家,脸苍白得不像话,还那么清瘦,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儿,也苍白着一张脸,身上的伤也没好全。
“这话也许有些冒昧,”
陆证瞧了一眼她捏在手中的玉兔,“但我还是想问,姑娘可有婚配?”
细柳一愣,她发觉陆证的视线,玉兔冰凉的温度浸透她的掌心,她仿佛明白了点什么,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
“祖父。”
陆雨梧忽然出声。
陆证看了他一眼,却再度注视着细柳,老神在在:“有吗?”
“……没有。”
细柳答。
陆证闻言,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朝她点了点头,接着便双手背在身后,朝内门那边去了。
细柳掌心几乎有了汗意,被玉兔的棱角硌着,她转过脸来,却见那一身绯红衣袍的少年微抿着淡色的唇,像在忍笑。
“你笑什么?”
细柳拧起眉头。
陆雨梧摇头,淡薄日光里,他双眸剔透得像她手中那块玉料,他走近几步,身上幽冷的香隐隐袭来她鼻间,他垂眼看她,洞悉她那副清冷表象底下几分别扭,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老人家总是这样。”
满树玉兰雪白,枝影横斜,一瓣忽然擦过他的肩头,玉兔还捏在细柳手里,每一寸都逐渐染上她的温度,不再冰凉,她忽然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
“我知道。”

第75章 大寒(四)
松林堂是太子姜显生前读书之所,全木结构,以沧浪纹饰之,颇有前朝缥缈古朴的韵味,建弘皇帝坐在一旁,而一众官员则一一焚香致祭,礼毕分班,躬身静立。
当中有一人却静不下来,他看起来年纪比陆证还大,此时被人扶着才能勉强站住,一张老树皮似的脸皱皱巴巴的,泣涕涟涟:“太子,太子啊……”
吏部侍郎冯玉典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翻白眼,这位致仕的吴老太傅年年都在太子忌辰上这样哭,生怕陛下不知道他这个当初教导太子的老先生有多挂念太子似的。
前些年建弘皇帝多少也要跟他说上几句话,但今年也许是身体十分不济的缘故,他并未过多关照吴老太傅,只是道:“老太傅年纪大了,先回去吧。”
吴老太傅没明白怎么回事,眼泪都忘了擦,就那么愣愣地被人扶着出了松林堂,建弘皇帝咳嗽了几声,看向姜变,神情像是温和的:“变儿,你还忙着护龙寺的事,又要兼顾忌辰,辛苦你了。”
姜变上前一步,俯身作揖:“儿臣想念太子,不敢言辛苦,是儿臣应该多谢父皇将太子忌辰交给儿臣来办,这是儿臣唯一可为皇兄做的事了。”
建弘皇帝闻言,神色微暖。
底下一名官员顿时上前拱手:“陛下,回想当年太子殿下可谓才智无双,您交代他的政务他统统都处理得很好,实为表率,而今再看五皇子殿下亦有几分太子当年的风范哪!”
此话一出,群臣当中附和之声渐起。
姜寰站在一侧,冷眼瞥过那些对他的五弟满口称赞的臣子,他一言不发,只见姜变对那些大人们拱了拱手,道:“诸位快别这样说,太子是父皇亲自教导的,他是父皇的长子,亦是父皇最得意的门生,太子的才德,吾远不及也。”
建弘皇帝靠在椅背上,他慢慢地看了姜变一会儿,泛白的唇扯了一下:“变儿过谦了。”
姜变一怔,他忍不住抬首望向父皇,而建弘皇帝看着他,眼底隐有几分笑意:“至少如今朕交给你的事,你都办得很好。”
姜变将惊诧全都尽力藏在心中,从前他几乎从未听过父皇对他有过哪怕一句的称赞,此时他心中许多的情绪翻涌起来,那种想要得到父皇的认可的渴望原来从来都刻在他的骨子里,此时仅仅只是听到这样一句话,他便有点压不住心中的喜悦,忍不住望着父皇,又忽然垂首作揖:“多谢父皇……儿臣会做好您交代的每一件事。”
陆证立在群臣之首,垂着眼帘什么话也不说。
姜变退回自己的位置,他先对上人群中陆雨梧的目光,朝他笑了笑,姜变忽而触及身边姜寰的视线,他说不太清楚姜寰那是怎样一副神情,像是有些阴沉,却又隐含几分嘲讽。
姜变面无表情,挪开视线。
细柳本不能进园,但曹小荣来的时候看见她,便也让她一块儿进来了,曹小荣赶着去干爹那儿,便对她道:“花小姐也在园子里,你是个女子,正好方便在她身边守着,她如今在听涛轩中用膳,你过去就是。”
正好来福在,曹小荣便让他领着细柳过去。
但来福是个糊涂蛋,没走几步就忘了该往哪儿走,他有些讪讪的:“大人,奴婢没来过几回,咱们问问……哎,大人您去哪儿?”
来福话没说完就见细柳循着一条林荫小径去了,他连忙跟上去,想说些什么却见细柳神色诡异,他一时间有点不敢开口。
这条窄径没有什么人走,来福也不记得自己从前走过这儿,他还是忍不住道:“大人,咱们应该是走错了,奴婢记得听涛轩后面有一片湖……”
说着,穿过窄径,绕过假山,来福一抬头,一片湖水在日光下波光粼粼,听涛轩倚水而立,影子在湖面轻晃。
来福愕然:“大人您怎么会知道……”
细柳眼底神情微变,竟比来福还要错愕,听涛轩赫然隔湖在岸,而她身后则是那条鲜有人迹的小径,为什么?她竟觉得这偌大的明园中,一草一木,亭台造景都给她一种分明陌生,又隐约熟悉的感觉。
这种诡异的感觉,令她心中无端生出一分恐慌。
听涛轩是宴饮之所,临水的抱厦当中正摆着一桌席面,细柳走到湖面石桥上,来福眼尖,认出抱厦当中自斟自饮的那位:“大人,那好像是二皇子殿下。”
来福心里有点直突突,宫里人都知道二殿下脾气不太好,何况他还听说今日在松林堂中五殿下尽得春风,而二殿下在建安被囚禁了几月,此时才回来,只怕心中正烦闷得很,他有点不敢过去。
细柳没作声,这时连廊尽头一众宫娥簇拥着一位年轻女子行来,她今日仍是一身素白衫裙,只是外罩了一件梅子青的纱衫,长发梳作高髻,翠玉为簪,点缀珍珠,一张春水芙蓉面,杏眼盈盈,她似乎是专程绕到这听涛轩的背面来,却不想不远处的抱厦里竟有贵人在,她一下停住,对身边的宫娥道:“萍花,我们回去。”
但不及转身,那边抱厦里的贵人已然瞧见了她,一个年轻的宦官飞快跑了过来:“花小姐,二皇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见。”
花若丹微顿,随即道:“若丹不敢打扰二殿下。”
那宦官正是在姜寰身边服侍的刘吉,他好似天生一副笑脸:“花小姐这是哪里话呢?二殿下听说他不在京的这段日子,都是花小姐您尽心服侍皇后娘娘,于情于理,他都想当面谢过。”
花若丹心知推脱不开,只好朝他颔首,领着萍花等人往前面抱厦里去。
姜寰已褪去了路上风尘,今日换上锦衣华服,却也没剃干净脸上的须子,青黑的一片胡茬衬得他几分沉稳,花若丹福身:“若丹见过二殿下,殿下金安。”
姜寰好似不动声色,直至花若丹抬起头来,他看清她的那张脸,仿佛愣了一瞬,不过片刻,他笑了笑,抬手示意:“花小姐请坐。”
花若丹却站着没动,只是道:“若丹不敢打扰殿下雅兴。”
“什么雅兴,”
姜寰眼底略有不悦,但很快又消散,“吾一人在此自斟自饮,不过消愁而已。母后她身体不好,吾听闻这些日子一直是小姐你常伴她身侧,故而让刘吉请你过来一叙,也许有些冒昧,还望小姐见谅。”
“娘娘心慈,留若丹在身边,若丹理应尽心服侍。”
花若丹低首说着,“娘娘在檀风阁中,若丹这便要过去了,她今日还没有用汤药。”
姜寰淡淡地瞥她:“花小姐何必急着走呢?”
他说着,那刘吉立即上前来斟满两杯酒,他的目光落在酒杯上,手指在桌边敲了敲:“吾有心敬你这杯酒,你喝是不喝?”
花若丹抬眸,那刘吉立即将一杯酒递来她面前,她对上姜寰那双眼,他好整以暇,朝她轻抬下颌。
这抱厦中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刘吉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花若丹面前,动也不动,她抿了一下唇,伸出手的刹那,忽然一道身影擦着她的肩膀而过,将将碰倒了刘吉手中的那杯酒,酒杯落地,摔成碎瓷。
酒液将紫衣女子的衣袖沾湿,水珠顺着袖子边滴落。
花若丹愕然地望向那张熟悉的脸。
细柳却没在看她,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刘吉:“对不住,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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