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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为后(韩金书)


宁翘就是打定主意了,要将佟佳氏也拖下水。
她和多尔衮用了一回膳,前院膳房就得了赏。后院膳房原本就抱着不得罪她的心,东院那边才有动静,自然有人悄悄的传了风出来,叫烟雨听见了这话。
这人学她讨好多尔衮,福晋要作筏子,就拿两个人一块儿作筏子吧。
“要罚就一起罚。福晋不偏颇,奴才甘愿受罚。”
佟佳氏怎么能甘愿受罚呢?
她变了脸色:“宁氏,你放肆!”她看单子的事,宁氏怎么知道的?
宁翘道:“侧福晋何必欲盖弥彰?侧福晋的院子与我相距不远,何况这么大动干戈的烤肉,您的院子又不是密封的,总会有味道传出来。福晋与庶福晋们多出自蒙古,难道连烤肉味儿都不熟悉么?”
“这夏日的风徐徐而动,怕是后院没有人不知道侧福晋的院子里昨夜吃的是什么吧。”
佟佳氏没想到看热闹还沾了一身腥,她是看出福晋也芥蒂宁氏了,可宁氏刁滑,竟然把她一起拖下水了。
她一个侧福晋,难道福晋还敢责罚她吗?
佟佳氏偏偏不认:“就算所用烤物,事先我也是禀过主子爷的。主子爷允准了,我才上用的。难道我还能害了主子爷不成?主子爷若是自己不愿意吃,我还能强迫了主子爷不成?”
宁翘微微一笑,看向福晋:“侧福晋说出了奴才的心声。奴才也是这个话。奴才比不上侧福晋尊贵,就更不敢强迫主子爷了。况且,主子爷是先同奴才用的,一日后,才同侧福晋用的。一回是尝鲜,二回是积食,还望福晋明察。”
福晋稳坐主位,静静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宁翘。
一屋子的庶福晋和侍妾都不做声。都跟木头似的坐在那里。
便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都是不说话的,可心里怎么想的,就谁也不知道了,怕也都是没有面上这么平静的。
这都多少年了,睿王府后院里何时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人物啊?
她们素日所知道的福晋,端庄大度,外头都说福晋贤惠。
而佟佳氏,那就是温柔明媚的女子,何曾见过她这样失态过?
偏偏这个宁氏进府后,她们什么都瞧见了。
福晋和侧福晋旗鼓相当,一直都是站在对立面的,谁也不能真正的压倒谁。
今儿这事,谁都能瞧的出来,福晋就是针对宁氏的。
偏偏宁氏三言两语,把侧福晋拖下水,还把侧福晋的把柄送到了福晋的手里,叫福晋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佟佳氏。
至少,若是不处置佟佳氏,就也不能处罚她了。
当初还在想,这个宁氏是不是真的有用,没想到宁氏还真是有大用的。
福晋心里其实很高兴啊。
佟佳氏对上她,向来都是谨慎的,没想到遇上宁氏后,就开始出昏招了。
将宁氏和佟佳氏一起责罚,名正言顺,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福晋看了看佟佳氏的肚子,有些犹豫。
宁翘当然看出了福晋的犹豫。
她把佟佳氏拖下水,为的就是这个,可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佟佳氏。
宁翘道:“福晋方才说,主子爷不宜用热性之物,但午间用了些,主子爷散了一下午,其实能散去许多热意。可晚间用了,又不出府办差,只在屋中消磨,自然是要沉郁在身上的。奴才不懂医理,但福晋也可问问府医,用过燥热之物后,再用南草,是不是会更叫人难受些?”
“南草?”福晋皱眉,“什么南草?”
倒不是说福晋不认识此物,而是府里已经许久没有此物出现过了。
福晋敏感的看向佟佳氏,眸中已有厉色:“你给王爷用了南草?”
佟佳氏面色一白,不等佟佳氏回答,宁翘便抢先道:“奴才的院子和东院距离不远。这风向对吹起来,什么味道都能闻到,这也不是奴才的杜撰。福晋只管去问,园子里伺候的奴才们都是知道的。”
佟佳氏知道难以辩驳,偏偏又不甘心,她又不能承认,只能说:“那不是给主子爷用的。是底下奴才们所用。”
福晋这回不用宁翘提醒了。
福晋说:“佟佳氏,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吗?你有孕在身,本就不能用这个。南草这等物事,府里早就禁止了,哪个奴才敢不要命用这个?何况你院中还有大格格和大阿哥,他们年纪小,可闻不得这个味道。”
“你昨夜所用器具,只要用心查看,自然能查出来。你动用了什么东西,你院子里是否还有南草,是不是要等我叫人去你院中彻查,你才肯承认啊?”
佟佳氏不说话了。她沉默着。要真是到了那一步,她恐怕就没有什么体面了。
南草这个东西,其实就是最原始的烟.草。而且是味道更冲的那种。
有记载,说睿亲王很喜欢这个东西。王府里还特意辟出一块地来种这个东西。
有猜测说,多尔衮最后年纪轻轻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很大可能是因为征战身上旧伤很多,然后因为这个南草被掏空了身体,才会坠马受伤,然后去世的。
而且多尔衮子嗣不丰,又或者说是记载上没有什么孩子,也是从这儿来的。
宁翘进府后,并没有在王府看见有这样的地方。就只是在昨夜,闻到了类似的味道,她猜测佟佳氏因为用了这个东西勾住了多尔衮。
因福晋所言,多尔衮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所以并不多用南草。
用多了这个,又食用了烤肉之物,他们祖上本来身上就同关内的人不一样,天生体热些,自然会很不舒服的。这便是多尔衮深夜还要离开东院的原因。
怕是身上不舒服,又不能在东院里吵着有孕的佟佳氏和孩子们,这才去前院歇息去了。
显然,福晋也和宁翘猜测一样。
福晋看着佟佳氏的眼神更冷:“你有孕在身,府中开宴在即,我不能罚你太过。王府的颜面,总是要顾及的。除当日你出来迎客外,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待在东院,不要出来了。”
“等孩子平安降生后,我自会禀明王爷,该如何就如何,叫你禁足都是应该的。”
佟佳氏有孕在身宽宥了,那宁翘这里也就不了了之了。
宁翘起身,心里倒觉得还成。
多尔衮没有声张此事,福晋也不好就此事大做文章,免得府里开宴的时候叫外头的人看了笑话。这事涉及多尔衮的身体,自然是要慎重些。
但看福晋的意思,显然是要秋后算账的。难得有这样拿捏佟佳氏的机会,想来福晋是不会放过的。
她们只管狗咬狗,宁翘这里却有另一层想头。
多尔衮史上活得不长久,她自然不想多尔衮是那样的结局。现在不好想日后她的未来,若果然那样,她自然另有盘算。
可多尔衮现在还好好的,若是能好好调养他的身体,叫他活得好好的,活得长久些,是不是她自个儿将来的结局,也能更好些呢?
宁翘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膝盖,盯着福晋与佟佳氏说话的模样,看着佟佳氏难得低眉顺眼却又明显不甘心的样子,目光轻轻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再有两三个月,这孩子就要出生了。
福晋明说等孩子平安降生,可有大阿哥大格格被人放了痘痂的事在先,这孩子还能平安生下来吗?
佟佳氏变相的叫福晋给打压了,这府上宴席的事情福晋就顺理成章的卸下了佟佳氏的差事,将庶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给提了起来,许多差事都吩咐给她去做了。
宁翘这里自然是没有份的。便是前头好几个庶福晋,也都是没得用的。
她们请安完了,各自从正院离开,佟佳氏早都走了。
前头几个庶福晋走了,宁翘走在最后,她感觉有些异样,回头瞧了一眼,李氏没有同她一起,那边福晋扬了扬下巴,李氏就从位置上过去,给福晋行礼,福晋便扶着李氏的手进了内室。
宁翘眨了眨眼,李氏什么时候这么殷勤服侍福晋了?
出了正院,回了邀月堂,烟霞有差事出去了。
烟雨才悄悄同宁翘道:“不知道李侍妾什么时候搭上了正院。奴才去打听过了,似乎就是上回姑娘受罚没去请安的那一回,正院里说起宫里娘娘抄经的事,要用满蒙汉三种文字一起写,福晋汉文不大通,侧福晋蒙文不大通,偏李氏出来了,她都是通的。福晋就叫她帮着抄经了。”
烟雨还真是用心查过了,“李侍妾的哥哥,听说是正儿八经考出来的。家里还是有些学问的。老一辈的人跟着先帝皇上打仗,家里的子弟摁着学,就学出来几个。李侍妾的一笔字好,福晋都是当众夸过的。”
宁翘道:“这么说,李氏还是很有学问的?”
烟雨道:“怕是称不上有学问。就是比奴才们多认得字,读过一些书。听说在家里跟着哥哥们一起读过书的。”
宁翘笑道:“这时节,想在八旗里头找个满蒙汉都通的满洲姑娘,可不是容易的事儿。李氏父兄,都很有远见啊。”
烟雨哼了一声:“那不管。在奴才这里,谁也不成,就是姑娘才是最厉害的。”
宁翘心说,那可不一定吧。就她这样子,未必懂得比李氏多。也不知道李氏的深浅,不能贸然断定。
但想来李氏这个人,定是不简单的。她都敢去福晋那里博一条路子,还这么大胆的展示她的长处,帮着福晋给宫里娘娘抄经,只不知到时候东西抄好了,宫里娘娘面前,福晋可会提李氏的名字么。
又或者讨好了福晋,能让福晋在多尔衮面前举荐她?
睿亲王府开宴这日,府上中门打开,大宴四方宾客。
朝中显贵,王公大臣们几乎都来了。
女眷们自有福晋侧福晋还有庶福晋们招待着,这个场合底下,侍妾是都不会出面的,甚至都不会从自己的住处出来。
也没哪个人家把自己家的侍妾带出来的,所以侍妾不需要出去待客。
只管安分待着就是了。
宫里的赏赐流水似的送到王府来。
前院膳房和后院膳房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这会儿侍妾们的膳食自然就不大好了。倒不是说吃不上饭,但肯定是没有平日里那么精心精致的。
别人那里或许是真的不好,但宁翘这儿就还和平时是一样的,甚至要更丰盛些。
没想到和针线房结了个善缘,还叫膳房这头惦记着孝敬了。
宁翘也没小气,借着府里的好日子,来送膳的人都是得了赏的。
府里热闹了一日,她们不得出去,白听了一天的声儿,什么事都不知道,到了晚间客都散了大半,预备着要去赴家宴的时候,宁翘才听见了一个消息。
午后宫里,皇上跟前的大太监亲来传旨。
皇上携宸妃娘娘去养息牧牧场围猎,令睿亲王多尔衮随行。
宫里娘娘只去了宸妃娘娘一个,但既有后妃随行,那叫去的亲王贝勒们也是可以带人的,不带正妻,自然是要带旁人的。
这个各个府里自己定。
宁翘捋袖子的手一顿,这是个机会啊。
若能跟着多尔衮出门一趟,她也能跟多尔衮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就是不知道会带几个人一起去?若是带她一个去,那自然是最好的。
就怕福晋不会答应。

府里的家宴定在后院正厅乐道堂。
乐道堂就在正院里面,福晋起居在后头,乐道堂前后宽敞,正是适合办宴的地方。
将府里的家宴办在这里,也是给福晋的体面。
当初定下来的时候,也是禀过了多尔衮首肯的。
夏日黑得晚些,宁翘到乐道堂的时候,天光还是亮着的。
她身份低些,当然不可能跟佟佳氏似的,踩着时辰过来,肯定是要早到一些的。
她来的时候,侍妾们都到了,庶福晋们还没有到,佟佳氏也没有来,福晋当然也是没出来的。
她便坐在给侍妾们预备的小花厅里。
宁翘一来,就感觉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在打量她,打量她的衣裳。
兴许是先前在福晋面前拖佟佳氏下水的缘故,她锋芒毕露分毫不让,叫众人都觉得诧异,觉得她的性子不好惹,又兼这几个月深居简出的,与别人都没有什么来往,所以也没有人主动找她搭话。
宁翘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侍妾们等候的地方与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不在一起,中间隔着半人高的屏风。
宁翘看见李氏穿着银蓝色的旗装跟在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身后忙里忙外的十分殷勤,倒是和那几个庶福晋还能搭上话,和这边的侍妾们也能说上几句话。
甚至瞧见她,都笑意吟吟的。
宁翘在这样的场合,也端着职业微笑,不会轻易开口,但行为举止,定是符合她如今的身份的,不会叫人挑出什么错处来。
福晋是一身正红的旗装,发式竟小小的有了些两把头的模样,佟佳氏纵有先前那样的事,也没低调多少,穿的是一身珍珠红的旗装,头上也是鎏金珠翠十分华丽。
庶福晋们也都是暗红银红的旗装,无一不喜庆精致。
宁翘瞧了瞧自个儿身上粉嫩的衣裳,垂眸无声的笑了笑,就说福晋怎么会那样好心呢?出挑是出挑,可这一身的嫩色,是福晋心知肚明的是那喜庆的红能压过的。
是叫她出风头,又不肯叫她比她们的风头更胜。
可这风头是落在多尔衮眼里的,可不是她们说了算的。
大阿哥大格格侍立依偎在佟佳氏身边,那边福晋们说话热热闹闹的,倒是现在这边的侍妾们安静些。但等李氏回来后,这边也热闹了起来。
“妹妹可是有些不舒服?怎么不说话呢?”
宁翘看着李氏的笑,道:“姐姐说笑了,没有不舒服。只是听姐姐们言语有趣,一时听住了,所以才没有开口。”
李氏比宁翘大一点,理所当然称一句妹妹。
李氏闻言笑道:“这倒是了。妹妹是个内秀的人,别人行止言语都是牢牢记在心上的,咱们只管说笑,倒忘了妹妹是个有心的人。若是什么话叫妹妹听见了不妥当,妹妹可要当面指出来,可别看了咱们的笑话呢。”
几个侍妾听了都笑,却都望着宁翘,似乎是抱团了隐隐排斥她的意思。
这话里讽刺意味甚浓,宁翘却笑道:“姐姐这样当面拜托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后我就只管盯着姐姐,揪着姐姐的错处。姐姐是无心的人,那就只能靠妹妹了。”
李氏是想试探一二,结果被宁翘一顿抢白,半点便宜没有占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几回她们算是知道了,宁氏轻易不开口的,可要是主动招惹了她,怕是拿捏不住她,还要反过来对她拿捏了。
李氏进府就先矮了一头,哪怕年纪大些,占一句姐姐的便宜也没什么用处,宁翘已经侍奉过多尔衮了,而她都还没有正经见过多尔衮,这气势上就先输了,在宁翘跟前还是底气不足的。
余下的侍妾也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惹麻烦,因此都不说话了,只管聊她们的。
天擦黑的时候,堂中点了灯,华光满堂间,多尔衮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福晋佟佳氏庶福晋们立刻就迎了上去。
福晋站在多尔衮身侧,佟佳氏站在另外一边,大阿哥牵着大格格围上去,这就将多尔衮身边的位置给占满了。
庶福晋们只能围绕在外面。赶着过去请安的侍妾们就只能在起身后远远的跟着了。
宁翘进府最晚,年纪又是最小的,本来就在最后头,这一下更是被挤到了边缘,连多尔衮的身形都看不到了。
今日府上开宴,多尔衮一整天都在前院待客,没有到后院来。也就是这会儿才和福晋她们见上。
便和福晋说了几句话,又笑着和大阿哥大格格说了些话,问候了佟佳氏,也问候了庶福晋们。
侍妾们在后头太远了,就没顾得上开口就入席了。
为昨夜的事情,佟佳氏一直悬着心的,生怕多尔衮怪罪,见多尔衮还肯与她说话,还肯当着孩子给她些体面,佟佳氏这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她现在也不敢再强求主子爷留宿了。只要这会儿能平安生下孩子,等出了月子,这事儿慢慢过去之后,到了那时她再想办法笼络主子爷就是了。
只是这段日子,绝不能只叫宁氏一个人跟在主子爷身边。
佟佳氏方才就瞧见了,宁氏太显眼了,她得找一个人出来制衡宁氏。把主子爷让出去她是万难做到的,跟福晋似的举荐人无疑是剜了佟佳氏的心,但若是另想法子,还是可以的。
佟佳氏自白日里听了圣旨,这心里头就在琢磨随同多尔衮出去的人选。
多尔衮还肯与佟佳氏说几句话,到底还是念着今日特殊,不好在家宴上闹出什么来,但并不代表他心里是原谅了佟佳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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