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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为后(韩金书)


宸妃这才望向宁翘,笑道:“你赢了。本宫信守承诺,这彩头自然是给你的。皇上的彩头也落在了你身上。”
有宫人捧着那装着鲛丝纱的托盘走到宁翘面前。
哪怕是在凉帐底下,也能看见这鲛丝纱如海水般闪烁着温柔的蓝色波光。
宁翘接了,谢了恩,却将托盘捧到了礼王福晋的面前。
她道:“既是分组比赛,赢了也不全是奴才的功。奴才侥幸得胜,不敢贪功,这鲛丝纱合该是给您的。您德高望重,带着奴才们一起得到了这个结果,这是您领导有方。”
“奴才年纪小,身份低微,更当不起皇上的彩头了。福晋身份贵重,才是那个担大任的人,福晋若愿再辛劳些,那便是奴才们的福气了。”
礼王福晋倒是听笑了:“你们听听,说她年纪小,还是小孩子家家的,这张嘴就这么甜,难怪讨你们王爷的喜欢呢。若换了我,我也喜欢。”
“你既这样说了,若不照拂你,倒是我小气了。”
“这么着吧,这鲛丝纱我就不取了,既赏赐给你,便是你的缘分,只管拿着就是了。至于皇上的彩头,那便是我多辛劳些了。你还小,也不懂这些,就自个儿玩去吧。”
宁翘顺势行礼,欢喜笑道:“多谢福晋。多谢福晋主子们疼爱。奴才告退了。”
天儿本来不那么热,可宁翘从里头退出来,这身上还是出了些汗的。
手指头上都有些细汗,也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迎着众人的视线与目光走回去,宁翘倒也不至于腿软,面上还带着和煦甜美的笑容,心里却在思索着方才的那一幕。
宸妃心思深,但不喜她也是真的。
礼亲王福晋一直是向着她说话的。宸妃和博尔济吉特氏想要借口压制她,都是礼亲王福晋来给她解围的。
宁翘想起多尔衮那天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担心,是因为吩咐了人看着她的。
那这个人是礼王福晋吗?
多尔衮跟代善的长子次子关系极好,且长子次子都是嫡福晋所出,是因为这个原因,礼王福晋才会护着她的吧。
但礼王福晋的身份摆在那里,恐怕叫多尔衮用不上吩咐这两个字。
宁翘心里想着事儿,落座之后担心她的李氏又凑过来说话,是以就没瞧见多铎那边,豫亲王侧福晋佟佳氏又在看着她,那双明眸中含着隐隐的担忧。
这一片地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遮挡,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多尔衮多铎兄弟两个站在阴影里,看见了赛马的全程。
“哥,没事吧。我都说了不会有事的,叫你放心好了,你非要偷偷跑出来,要是叫皇上发现了,这话怎么说呢?”
多尔衮淡淡道:“皇上不会发现的。”
多尔衮不亲眼看着,多少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这丫头的骑术他亲自指导过,确实不错。
瞧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跟个软乎乎的奶团子似的,结果上了马倒像是换了个人,动作利索干净,那一脸的无畏看着跟那怕虫子哭得哼哼唧唧的样儿像是两个人。
多尔衮现在倒是相信了,这丫头傲骨顶起来,连佟佳氏都是敢顶撞的。
方才她在宸妃在福晋夫人面前的样子,他全看见了。
柔顺乖巧,嘴巴还很会说话很会哄人,就跟在他跟前似的。
可看着她给别人行礼,和看着她给自己行礼,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着小丫头在别人面前那样,多尔衮心里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没有不能忍受,但好像也无法忽视。
“你福晋没了一个多月了,她的丧仪也完了。你府上总要有个主事的人,原本这回你就在外头,回去之后总要有个表示的。”
多尔衮道,“你的继福晋人选,皇上也问起过,我看就这些日子,你找个时间,趁着还没回去,将你的意思与皇上说了。皇上若应了,皇后娘娘那里也不会驳回的。你的婚事,大约年前就能定下来。”
多铎道:“这么快就要定下来?”
多尔衮道:“不快了。这次回去,大约再有些时日,皇上就要动起来了。八旗要出征,蒙古也要出兵的。不叫他们满意,怕是私底下又不痛快的。这回是福晋们赛马,可却是我睿王府赢了。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吗?”
多铎想了想,说:“好。那我明日就去找皇上。”
“可是,哥,他们让八旗赢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多尔衮垂眸,淡淡笑了笑,眼中却有些冷:“你说呢?”
“要是可以,你为何非要求娶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女儿?”
多铎不说话了,半晌跟上多尔衮的脚步,低声说:“你家这个侍妾,倒是挺聪明的,知道叫礼王福晋来选定地方。到时候礼王福晋开了口,皇上想来也不会驳回的。不管明年是个什么情形,至少头次游猎的地方,必是女真旧部了。”
多尔衮眼里才有了一点笑意,这丫头是挺聪明的。倒也不枉费是他看上的人。
那鲛丝纱看起来柔软,实则很是坚韧,捏在手上看着是透明的蓝色,却仿佛还能挡风似的,真的是个很稀罕的物件。
这会儿还没有攻打朝.鲜呢,这会儿朝.鲜还是偏向关内的。可那边还是送来这样的好东西,可见私下里还是想和大清缓和关系不想发生冲突的。
游猎途中,自然是没法好好做衣裳的。
烟雨将这鲛丝纱收起来,送到烟清那里,叫收在箱笼里,等回去之后再送去赵嬷嬷那里,做个外头的外袍出来,罩在夹衣外头穿,一定是特别好看的。
烟雨把东西送去了回来,就跟宁翘和她琢磨:“你说这鲛丝纱要是卖出去,外头市面上是个什么价钱呢?”
烟雨吓了一跳,忙趁着没人悄声道:“这话姑娘可不能叫人听见了。那是贡物,又是宸妃娘娘赏赐的,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这要是拿出去卖,岂不是要问罪的?”
宁翘就笑起来:“好啦好啦。知道了。瞧你说的那样,不过是白问问罢了,别怕。”
她肯定不会把东西拿出去卖的,又不是疯的不想活了。
只不过是她自个儿的小金库见底了,想着怎么能扒拉点银子攒钱罢了。
她总是要攒一点体己的,不然真到了那个最差的结果,她总不能身无分文的活不下去吧?
“本王看你就不是白问问。”
多尔衮走进来,瞧着宁翘,似笑非笑的模样。
宁翘不防这话被多尔衮听见了,本来也不是第一次被偷听了,稍稍一愣过后立刻就放松下来。
宁翘笑着,绝不承认自己是个财迷:“奴才就是白问问。”
多尔衮招了招手,眸中的笑意总算化作了实意,瞧着周得胜呈送两个盒子给了宁翘,他才道:“早先就该想到的。那会儿叫人开库房,倒是没想起来这个给你是最好的。”
宁翘打开来一瞧,两盒子金银之物。一盒子银元宝,一盒子金元宝,看的宁翘眼睛都花了。
就听多尔衮道:“好好收着吧。要用的时候就绞碎了用。不够本王这里还有,不在明面上给你,私底下贴补总是有的。就别用你阿玛给你的体己了,你一家子人还要靠着你阿玛,你弟弟妹妹年纪还小。”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硬通货呢?
宁翘真心实意的给多尔衮行礼,又道谢:“奴才感恩主子爷体恤。奴才替阿玛,替家里人多谢主子爷。”
“你今日做得极好。该赏。”
多尔衮想起她在马上的模样,又瞧宁翘现在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水眸柔柔润润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一把攥住她的细腰,暧.昧道,“晚上,本王还要赏你的。”
宁翘的脸有点红,她倒是没说话,瞧了抱着盒子出去的烟雨,还有退出去的周得胜,又看看盯着她的多尔衮,她轻轻抿了抿唇,伸手轻轻牵住多尔衮的衣袖,不放开了。
其实这赏赐吧,都是可以多来一点的。哪种都好,她都可以。
床榻上一闹,就到了后半夜。
宁翘昏昏欲睡,却被多尔衮捏住了鼻尖。
她一睁开眼睛,就瞧见多尔衮望着她。
“主子爷,奴才困了。”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些嘶哑。
多尔衮笑了笑,却轻声道:“再过两日,就要拔营了。”
“回去的时候会在养息河牧场停留两日,然后差不多便是原路回去。等到了养息河牧场,你去看看李氏,安顿安顿她。周得胜就不必去了。”
宁翘困劲儿走了一半:“奴才去?”
多尔衮肯定道:“是,你去。”
宁翘眨了眨眼:“奴才去,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多尔衮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又不叫你做什么,只管你看看她,安顿她,问一声,也就是了。其余的事情,周得胜会安排妥当的。”
宁翘知道李氏的病将养的差不多了。
半个月前就消肿了,前儿风寒也好了,人是还有些虚弱的,但总归是好了。
她和李氏同为侍妾,按说没有什么安顿照顾的说法。平级又差不多的出身底下,就该是各人管着各人自己的事。
可多尔衮现下叫她去安顿李氏。
看着多尔衮深邃眸中的神色,宁翘应下了:“奴才知道了。奴才听主子爷的。”
多尔衮这是去叫她施恩的。也是去叫她压制李氏的。
她出门前就想好了,要好好的叫李氏吃点苦头的。
结果没等她动手,李氏自个儿就得罪人遭罪了。
宁翘就乐得不伸手了。
现在要回去了,府里佟佳氏有了二阿哥,福晋有宫里娘娘倚仗,她在这里又出了大风头,被礼王福晋护着,怕是现在没人不晓得睿王府的宁侍妾赢了肃王侧福晋的事儿。
这可是叫博尔济吉特氏丢了面子的事。
男人们那边如何,宁翘够不着也不知道,但多尔衮肯定能应付的。
可女人们这边呢?怕是难应对的。
多尔衮这时候叫她去施恩,也有逼着李氏向她低头的意思。
见小丫头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多尔衮摸摸她的头:“睡吧。还想什么。”
宁翘也好困了,想不动了。眼睛亮晶晶的轻轻亲了亲多尔衮的脸颊,干脆利落的睡了。
豫亲王嫡福晋的丧事,办的极好极妥当,哪怕皇上等一众人都不在盛京,甚至连多铎本人都不在盛京,皇后也没有让自个儿的小姑母身后凄清。
说是小姑母,但实则年纪还没有皇后大,不过是因着辈分高些,所以才叫皇后称作一声小姑母。
对于皇后和睿王福晋来说,这是亲人离世,自然是伤痛些。
尤其福晋与多铎的嫡福晋虽然辈分差些,却年纪相差不甚大,两个人的关系是极好的。
要说这亲兄弟三个人里头,多尔衮与多铎的关系要更好些,那这妯娌三个,关系就是一样的亲厚了。
时隔一个多月,这伤痛也总算是缓过来些。
尤其是皇上将要回京,多铎的继福晋人选又已经定下来了,旧人去了,新人又要来,豫亲王府嫡福晋的位置还是她们博尔济吉特氏的,这令皇后与福晋心中安慰得很。
皇后叫了福晋进宫来说话,问起二阿哥的事。
福晋便说不大好:“王爷还未回来,我去信问过满月的事,这孩子经不起折腾,王爷的意思就是满月不办了。当初洗三就是没有办的。”
皇后便问道:“你看二阿哥,能不能好?”
这个福晋就不敢说了。
为了这个体弱的二阿哥,佟佳氏生产的时候还有些伤了身子,见着二阿哥又伤心了一场,不得已要做个双月,现在还没有出月子。
福晋不能不看看二阿哥的,也就是在前些日子,天气稍稍暖和些,福晋去东院坐了坐,瞧见了那个孩子。
确实是体弱,比大阿哥生下来的时候,要差多了。
皇后道:“你府上的宁氏,没想到这么有造化,游猎的时候出了大风头,倒也看出了她的用心。她还是心向着八旗的。虽说咱们现在不分这个,本宫还是大清的皇后呢,可咱们蒙古,也不能这样被压制。”
“若是再不争取,将来你府上的世子,就跟博尔济吉特氏没有什么关系了。咱们身上的血,早已和爱新觉罗氏融在一起了,可能不能传下去,尚未可知啊。”
福晋道:“宁氏只是个侍妾,就算有了孩子,她也不能自己养着。还是要抱来我跟前的。”
这是立了大清,规矩上还稍稍松散了些。侍妾在府里还能称一声姑娘,身边还有人能伺候。
在后金的时候,或者更早一点,先帝的时候,除了有名分的福晋们,那侍妾就是个奴才,就是伺候主子的奴才。
奴才的孩子当然不能叫奴才养育,都是交给其他的福晋们养着。
福晋想,宁氏生在现在,还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不然凭她的出身,哪怕她阿玛再如何,只要是旗下的奴才,那就是翻不得身的。
皇后摇了摇头:“本宫信不过宁氏。宸妃来信,说这个宁氏不简单。她在宫里的时候,就叫教导她们的嬷嬷称赞,可见是个有心的。”
“趁着这回多铎娶福晋,本宫替你们府上也挑了一个人。他们不是一定要赢蒙古么,那咱们受了委屈,讨要一点好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回各个王爵府上,都会进几个人。又不是只有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我们博尔济吉特家的女儿适龄的许多,本宫为她们挑个好归宿就是了。”
福晋听这话就猜测进府的人身份怕是不简单的。
她问道:“姑母选的,是哪家的姑娘呢?”

皇后笑道:“这个也不是别人。本宫一说出来,你就知道了。”
“是察哈尔亲王的妹妹。她时年十六岁,正是好时候,还没有婚配,前儿本宫看见了名册上有她的名字,特意去信问过了郑王侧福晋,还没有许人家,本宫就想着,她若是入了睿王府,必是个好归宿。于你也是很好的。”
“本宫啊,还见过她的,生的花容月貌,定叫多尔衮一见了就喜欢。就不会眼里头只有你们府上的那个宁氏了。”
察哈尔亲王,说的就是林丹汗死后,身边的那位苏泰大福晋给生的儿子额哲。是他继承了汗位,后来多尔衮等人去劝降,他们母子献出传国玉玺,归降了后金。
之后皇太极就将额哲册封为察哈尔亲王,统领察哈尔旧部。但实际上,这些部落人马都已经归了大清了。
这位叶赫那拉氏名苏泰的福晋归降后金后就由皇太极做主,嫁给了济尔哈朗。
这原本也是游牧民族那会儿的习俗,没有说什么丈夫死了要夫人守寡一辈子的道理。
再说了,蒙古察哈尔部是自己归降大清的,他们的部落都归了大清的,自然一切都由皇太极支配。
蒙古部落的当家女主人们,这手里也是有人马部落从众的。谁能娶了,这些人就跟着谁,林丹汗的几个福晋都嫁人了,这一个就成了济尔哈朗的侧福晋。
叶赫那拉氏和林丹汗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额哲,女儿年纪小一点,就是皇后所说的这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叶赫那拉氏嫁给济尔哈朗后,尚未给济尔哈朗生育子女,她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也没有养在身边,女儿跟着哥哥在察哈尔的驻地生活。
这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比府上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更尊贵些,毕竟这个是明面上的,说起来也是个郡主格格的身份,而多尔衮府里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没过明路,算不得真正林丹汗的女儿。
福晋在心里盘算着,面上问道:“姑母如此说,那郑王侧福晋那里,是个什么心思呢?”
虽说这位不养在侧福晋跟前了,但到底是亲女儿。额哲又是个孝顺的,并不是不在一起或者额娘改嫁了,就断了来往联系的。
要是真成了,那他们睿王府也是同郑王府上有些联系了。这里头的牵扯就更深了。不单单是和叶赫旧部的牵扯,和蒙古的牵扯也更深了。
皇后这一步可谓是走的极好的,一下子就将这个嫌隙给补上了。
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当真得宠,那么多尔衮可能就会和阿济格一样,不会在蒙古与八旗女真旧部的暗争中站队了。
这是府里的蒙古方面的砝码还不够,皇后还要再往里面加一个。
皇后笑道:“她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若寻常婚嫁,怕也只能在他们部族中寻一个台吉嫁了。多尔衮深得皇上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又骁勇善战是个良配,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福晋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许是难受的麻木了。
府里进人,这也是寻常事。距离宁氏李氏进府也有小半年的光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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