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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为后(韩金书)


宁翘只瞧见二阿哥几眼,看那个样子,确实是胎里弱,就这还是将养了三个月好了些的状态,那刚生下来的时候什么样都可想而知了。
“说起来,宸妃娘娘赏赐宁氏的场景,咱们都没见过,你呢,回来了也少言寡语的,不跟咱们说起,这稳重是好事,却没得叫人觉得,咱们府里的姐妹不和睦似的。”
福晋说了几句二阿哥好的话,待奶娘将二阿哥抱到佟佳氏身边后,福晋忽而话锋一转,说到了宁翘这里。
福晋笑道:“二阿哥的百岁,王爷说是要大办的。府上人多,来的人也多,少不得要说起游猎的事情。宸妃娘娘赏赐给你的鲛丝纱,咱们都还没见过呢。到时候若外头的人问起,咱们可没有话说。”
“不若趁着这时候人都齐全,就叫将那鲛丝纱取来,咱们都长一长见识,看看那边来的稀罕物件,是个什么模样,回头也好与人说啊。”
这个时候,看什么鲛丝纱啊。
宁翘还没来得及开口,福晋一扬手,蒙嬷嬷就出去了。
宁翘道:“福晋容禀,奴才不知道福晋这话,昨儿刚将鲛丝纱送到针线房去了。奴才让烟雨去针线房取来吧。”
福晋微微一笑,示意宁翘坐下:“不必要你的人去。我知道你将东西送去了针线房,蒙嬷嬷带着我的话去针线房取来就是了。不过白看看,看完了给你送回去就是了。”
福晋的态度稀松寻常,甚至还带着温厚的笑意,还打趣说宁翘小气什么的。
宁翘一行应对,一行在心里预料猜测。
这怕是又要出事了。
怎么就单单盯着她一个人薅呢?
好不容易送点好东西去针线房,就非得整点事出来。
这下好了,被福晋盯上了,那要做给隔壁府上小姐妹李氏的小荷包只怕是没戏了。

蒙嬷嬷带着两个丫头去针线房,指明了要取宁侍妾的鲛丝纱去正院看看。
这是带着福晋的令来的,赵嬷嬷也不能拦着。
可早前宁侍妾的衣料就在针线房出过事,后来花了些精力才弥补起来,这前车之鉴,赵嬷嬷还牢牢记在心里呢。
赵嬷嬷笑道:“怎敢劳动嬷嬷烦累呢?这原本就是咱们奴才的本分。奴才叫两个人拿着东西,跟着嬷嬷一道去。回来就不必请您烦心了。”
这鲛丝纱可不比之前的那些衣料,这要是剪坏了,可就没法复原了。
赵嬷嬷得叫人看着点。
她再清楚不过了,哪怕是不动剪子,能在衣料上做的手脚也太多了。
蒙嬷嬷冷笑道:“这话说的,福晋的话,咱们做奴才的也得听命不是。福晋是叫我取回去,不过是主子们要瞧一瞧稀罕,赵姐姐这是不放心我了?”
这都是两个积年的老嬷嬷,蒙嬷嬷还是福晋当初从科尔沁带来的,赵嬷嬷比起来还真是比不过的。
赵嬷嬷忙道:“哎哟,奴才可当不起您一声姐姐。您只管拿着吧,就是烦累您走一趟了。”
针线房的人将鲛丝纱从上锁的箱柜里取出来。
蒙嬷嬷示意身边的两个丫头去接过来。对着赵嬷嬷点了点头,便带着人走了。
她们还算小心,可针线房的人都瞧着了,心里可都是惴惴不安的,这可是宫里赏赐的贡物啊。
这要是叫人剪坏了,只怕她们都得跟着掉脑袋。宁侍妾那里也别想好。
接了鲛丝纱差事在身上的两个绣娘脸都煞白煞白的:“师傅——”这可怎么办呢?
赵嬷嬷也不放心,一咬牙,指了指那个机灵些的:“你悄悄的跟着去,看看都有什么人接触过那鲛丝纱。将来也好做个见证。”
今日正院也人多,这人多眼杂的,有什么遮挡的,都方便他们做手脚。
那绣娘原本就是鲛丝纱的差事,这会儿过去也不耽误手上的差事,忙就悄悄的去了。
那鲛丝纱端来的时候好好的,流光溢彩的泛着大海般的蓝光,叫赵嬷嬷亲自捧着,给各位主子们瞧。
本来这是传说中的稀罕物件,都听说过,但见过的人很少。
福晋也是没见过的。宫里娘娘里头,也就只有宸妃得了此物。
朝.鲜也是今岁才送了此物过来,从前那都是送到关内去了。
知道如何精美漂亮,但想象和实物终归是不一样的,见到了实物,才晓得那比赛上,福晋夫人们何以会如此的疯狂了。
这样漂亮的东西,谁会不想要呢?
人人看了,都拿眼神去戳宁翘,那目光里的含义太多了,灼的宁翘都感受到了她们强自压抑的嫉妒。
宁翘警醒,身边的人也跟着嗅觉灵敏,这会儿人人注意力都在那鲛丝纱上头,没人注意到宁翘身边的烟清悄悄的离开过一会儿。
等烟清回来后,在宁翘身边说了几句话。
宁翘心中了然。
难怪说赵嬷嬷怎会不跟着来。原来是叫蒙嬷嬷给拦住了。
这样精美发亮的物件,女人看了喜欢,小孩子们自然也是好奇的。
那鲛丝纱叫蒙嬷嬷端着一处处的传阅细看,送到佟佳氏跟前的时候,一下子就吸引了大格格大阿哥的目光。
这两个孩子本来就是被佟佳氏拘着性子的,叫骑射师傅带了些时日,骑射师傅又是被多尔衮交代过的,师傅再去引导一下两个孩子。
况他们长大了一点,也知道自个儿是睿王府的大格格大阿哥,佟佳氏这几日也会在他们跟前念叨,说他们是府里的长女长子之类的话。
两个孩子活泼了,性子胆子都大了不少。
心里觉得好奇,两个孩子就一齐伸手碰了一下那个料子。
入手触感爽滑,偏又有些纱织的感觉,还挺新奇的,跟他们寻常穿的衣裳都不一样。
谁也没想到大阿哥和大格格会伸手碰,佟佳氏下意识的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佟佳氏教导大格格大阿哥:“这是宫里赏赐的贡物。不要乱碰。”
福晋听着倒是笑了:“哪儿就那样矜贵了?这鲛丝纱是贡物不假,但也是能做成衣裳穿着的,咱们自家的孩子,碰一碰又怎么了?”
“你别吓着孩子了。大格格和大阿哥是王爷的长女长子,可不能这样乖巧,合该是要霸气些才好的。”
又望着宁翘笑道,“宁侍妾不会这样小气的吧?大格格和大阿哥碰一碰,宁侍妾就要不高兴了?”
宁翘道:“福晋说笑了。奴才要是不许人碰,缘何要拿出来做衣裳呢?这送到针线房去,别说是碰了,还要拿针在上头绣花呢。”
福晋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没生气,还叫蒙嬷嬷拿着给大格格大阿哥多看了一会儿。
就在蒙嬷嬷把东西拿走往前头再走了几步后,忽而听到了孩子的痛呼声,还有佟佳氏发颤发抖的声音。
“大阿哥,你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大阿哥和大格格的手指开始发红发肿,而且可能还很疼,两个孩子都哭了。
然后抱着二阿哥的奶娘声音也在发抖,还伴随着二阿哥细弱的哭声。
二阿哥的脸上也开始出现发红的疹子。
紧接着,蒙嬷嬷手里的鲛丝纱也开始变了颜色,波光粼粼的蓝光黯淡了,变成了枯萎的红色,那料子像是被什么浸透了似的,直接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场面一瞬就陷入了混乱中。
孩子的哭声直冲宁翘的脑门。
还有奶娘的求饶,佟佳氏的怒斥,福晋的一叠声叫去请府医来,还有庶福晋们的骚动。
那个托盘被蒙嬷嬷扔在地上,所有人都绕道走,没有人敢碰,也没有人敢靠近。
宁翘面上也装作焦急的模样,随大流去担心着急,可心里却落了定,看,终于来了。
毁了她的鲛丝纱,就是要把这三个孩子一网打尽么?
一番忙乱,府医来看过后,说是鲛丝纱上叫人下了什么东西,导致大阿哥和大格格过敏了。
但具体是什么东西还需要拿回去检查,检查之后才能确定。并且猜测这东西应该是药粉之类的,导致孩子们接触之后过敏了。
而二阿哥身上的红疹,也不知是不是出花了。还需要隔离观察才成。
这么小的孩子,就得这样遭罪,佟佳氏的眼睛都红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按照府医说的来做。
孩子们很快送回去了,二阿哥那边要单独安置,大格格和大阿哥这边,佟佳氏叫了信得过的奶娘照顾,还叫了身边的永宁去看着。
佟佳氏没有立刻就走,这里还没有说法呢,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害她的孩子。
若说佟佳氏方才没有回过神来,这会儿也已经醒过神来了。
什么要拿着鲛丝纱来给众人开开眼,这明显就是冲着她的三个孩子来的。
照说上回大阿哥出水痘子的事情还没找到幕后的人,不过是个奶娘顶了罪,佟佳氏是不信这后头没有推手的。
可偏偏佟佳氏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别的。
本来这件事在她心里就没有放下,又出了眼前的事。
佟佳氏的目光在福晋身上来回打转,之后又将目光锁定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宁翘的身上。
是福晋?还是宁氏?
福晋神情凝重:“我啊,原本是好意,想着叫你们看看稀罕东西。谁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呢?这鲛丝纱是送来的贡物,宫里娘娘赏赐下来的,本来给宁氏做了衣裳就罢了,如今叫两个孩子碰了下就给毁了,将来宸妃娘娘问起,少不得是要直说了。”
福晋对佟佳氏道,“你也不用担心,两个孩子年纪都小,也不是故意的,回头与宸妃娘娘说起,娘娘也是可以体谅的。便是宁氏那里,方才她不是也再三说了么,她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跟咱们自家人孩子计较的。”
福晋这样说,佟佳氏就不乐意了:“福晋这话的意思,是说这鲛丝纱是毁在大格格和大阿哥的手上了?这个我们可是担不起的。若不是福晋叫人把鲛丝纱呈送上来,非要咱们看看,大格格和大阿哥,还有二阿哥怎会出现问题呢?”
“也就更不会出现上手去碰的情形了。”
“今儿这事,可是福晋起的头,便是在宸妃娘娘跟前,也不是由着福晋一味的说嘴,我还坐着呢,这话我也是要禀明娘娘知道的。”
福晋一脸无辜,还有被冤枉的委屈:“你这话说的,难道我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我这不是一片好意,想叫你们都瞧一瞧?我又不曾动过那鲛丝纱,怎会知道后头这些事?大格格和大阿哥,可是你自个儿约束的。”
福晋一推到底,把佟佳氏气了个够呛。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定说成什么呢。说她对宸妃娘娘不满,故意借着孩子的手把鲛丝纱给毁了,可她的三个孩子都过敏伤着了,难道她会干这样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二的事情吗?
这是看着她交权了,就想着法儿来治她的孩子了。说到底,她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这府里的人都看她碍眼,福晋就是头一个,今儿这局,福晋怕是做定了。
可恨寻不到证据。
福晋和佟佳氏对线,旁人都不说话,都默默坐着陪着。
宁翘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她现在看出来了。要真是福晋,福晋这一招高明啊。
借着两个孩子的手毁了鲛丝纱,里外一点责任都不担着,还叫佟佳氏的三个孩子都伤着了,看这个样子,这三个孩子还得把这一关过去才成。
要是心狠一点的,只怕三个孩子都——
宁翘一直觉得福晋不简单的,现在看来,简直是深不可测。
难怪这府里一直孩子这样少,也就只有佟佳氏能生下来养出来。佟佳氏能把孩子护着长到这个年纪,当真是不容易的。
再往后,怕是也不好说了。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佟佳氏道,“这鲛丝纱是福晋叫蒙嬷嬷去针线房取来的。这一路过来,谁知道蒙嬷嬷做过什么事情呢?福晋若要自证,就该将蒙嬷嬷和这两个丫头交由我审一审。事关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还望福晋不要阻拦,不要轻忽了事。”
佟佳氏这就要咬上福晋的人了。
她交权是没有办法,可若是涉及争权夺利,眼下有这个机会,就绝不能让福晋逃过去。
福晋不满道:“侧福晋这是什么意思?照着你的话,那岂不是在场的看过的人都有嫌疑了?蒙嬷嬷是照着我的话去取东西的。取回来也是咱们先看的,这碰过的人这么多,你非要提审蒙嬷嬷,那下一步是不是屈打成招,说成我指使要害了你的孩子了?”
佟佳氏这会儿深恨福晋,哪愿意便宜福晋呢?
她咬牙道:“碰过的人都要提审。福晋坐在这个位置上,难道不该以身作则吗?”
佟佳氏寸步不让,福晋也恼了:“好啊。那就依你所言,叫府里来审就是了。你这样说,那将针线房中碰过这鲛丝纱的也都押起来,一个个审清楚就是了。这东西是从针线房里拿出来才出的事,邀月堂的人就暂且先不动了。”
“宁氏,你莫怕,只管先坐着。这件事,还轮不到你头上去。”
宁翘就看见佟佳氏瞪了她一眼。
宁翘抿唇,福晋是不会无缘无故护着她的。这个时候福晋这样说,也非是真心护着她,不过是为了做戏,为了叫佟佳氏厌恶她罢了。
她现在想,若站在这事是福晋做的立场上,福晋这个决定来看,那这件事是一箭三雕。
毁了鲛丝纱,害了三个孩子,还将赵嬷嬷的针线房给牵扯进来了。赵嬷嬷要受罪,必然针线房管事要换人。
这恐怕是福晋最深的目的了。
赵嬷嬷和她交好,福晋这一手,是要砍去她在府里的臂膀啊。
福晋之用心,深远绵长,边走边看,才能看出几分用意来。
可这事要不是福晋做的,那这个布局的人就更厉害了。
躲在暗地里把控人心的手段,很是精准。这个人想要的很多,如果猜不出这个人是谁,那这睿王府的水就更深了。
宁翘是叫烟霞将鲛丝纱送到针线房去的。
从昨日到今儿,接触过鲛丝纱的人里头,那肯定是有赵嬷嬷的,另外就是两个接了鲛丝纱裁制差事的绣娘。
有了先前的前车之鉴,邀月堂送来的东西,这针线房里头是不会轻易给碰的。
所以去针线房带出来的人,就只有这三个。
赵嬷嬷垂着眼眸,宁翘也没有看她,并没有与针线房的人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趁着佟佳氏开口叫把人带下去之前,宁翘先道:“福晋,侧福晋,奴才有话要说。”
佟佳氏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福晋却温声道:“有什么想说的,你说吧。”
宁翘道:“按说奴才的人将这鲛丝纱送到针线房去。回来跟奴才说,这鲛丝纱是当着她的面儿锁到箱柜里去的。可这绣娘们要做活,今儿肯定是要拿出来的。”
“这针线房里头人多手杂的,奴才深有体会,想必福晋和侧福晋以及诸位庶福晋都是知道的。这来来往往的人一多,看的再严实也难保有人趁乱下手。就怕有些不该碰这鲛丝纱的人碰了。却没有拿住,叫她逃脱了。到了那时候,岂不是冤枉了蒙嬷嬷和赵嬷嬷么?”
宁翘看向佟佳氏,“真要是那样,侧福晋就把歹人给放走了。岂不是大大的疏漏?”
福晋却说:“你要是这样说,那这事儿就搅缠个没完了。谁碰过没碰过的。如何知道的清楚?既说是有人下手,当先审了赵嬷嬷再说。她是针线房的管事,没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先从她开始,一样一样往下查,顺藤摸瓜,总会查出来的。”
佟佳氏看了宁翘两眼,越发觉得福晋可疑,她怀疑的看着宁翘,道:“你有办法补上疏漏?”
这时候谁也不可信。可比起福晋,佟佳氏还是觉得宁翘的说法似乎更站得住。
且先听听再说。
佟佳氏这时候也能看出来了,不管这事怎么样,福晋想趁乱收拾赵嬷嬷,那是一定的了。
这赵嬷嬷和邀月堂交好,这个宁氏想保下赵嬷嬷,想必会和福晋顶到底的。宁氏跟福晋不是一伙儿的,那这局面对她就是有利的。
宁翘道:“侧福晋容禀。奴才这里常用一种蜜合香。是在家的时候奴才自己调制的,是奴才自个儿喜欢的滋味,这鲛丝纱上,也有这样的味道。这香味清淡些,放了一夜可能就不是那么明显了。但人闻不出来,犬却是能嗅出来的。”
“还请侧福晋禀明主子爷,请开了犬房,将府上最优秀的猎犬请出来,将各处伺候的丫头太监拢在一处,挨个一闻就知道了。不该谁当差的,却接触了这鲛丝纱,谁就是有问题的。到时候再一一审问,自能抓到为非作歹的人,也不会冤枉了没有做这些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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