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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春暖(女王不在家)


她这话说得穗儿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希锦便问起来若圆:“若圆,我记得你说过,宫中不是有那需要私身吗,你随意寻个做事利索的旧日好友,问问哪个雇买私身,把穗儿卖过去就是了。”
穗儿一听这话,那神情就惨淡下来。
所谓私身,她现在多少也听说了。
后宫人员庞杂,有那妃嫔贵人,也有宫娥太监,但其实因宫中诸事繁杂,有些劳累杂活并不是宫娥太监能做的,所以便有了私身一说。
所谓私身其实就是宫娥太监们私底下雇买的奴婢,或者可以说是服侍宫女太监的奴婢,这些私身要认那宫女为养母,但身份低下,除非朝廷放遣,不然终身不得出宫,很多人便一辈子老死在那里,不见天日!
穗儿是万没想到,希锦竟然要将自己打发到宫中做私身,一时也是不敢置信。
这会儿她是真慌了。
这时候,却听侍女来报,说是殿下回府了。
那穗儿一听这个,眼睛顿时亮起一丝希望,她胡乱看向门外,显然盼着阿畴能救她。
希锦见此,便道:“过去传个口信给殿下,就说我让他过来一趟。”
一旁侍女听了,也就过去了。
那穗儿见希锦这么说,也是意外,不过意外之余,越发含泪看向窗外。
而一旁的穗儿显然是像看到救星一样含泪的眼睛发着亮光期盼的看着窗外
希锦看着穗儿此时的情景,道:“你心里只记着他曾经救过你,这样也好,那就让你的殿下,你心中的盖世英雄再一次从天而降,救你一次吧。”
穗儿神情略动了下,她咬着唇,缓慢地看向希锦。
之后,才哭着道:“娘娘,你对我的好,我自然也是心存感恩,但是殿下那里,他——”
她眼泪落下来,话不成句。
希锦听她这语气,明白她是笃定了阿畴会救她的。
这人呢,说来也是奇怪,她怎么就不睁眼呢!
很快阿畴便过来了,他撩起帘子走进来,看希锦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喝香饮,也是疑惑。
他微挑眉:“怎么了,突然叫我过来?”
希锦笑道:“今日庄子里送来的鸡头米,我吃着倒是好,银皮嫩子,你尝尝。”
阿畴看过去,案前鸡头米是用小荷叶包裹着的,掺了麝香,又用红绳子扎起来,装在金盒里的。
他便迳自走过去她面前,坐下来,
希锦也不顾众多丫鬟在场,迳自拈了一颗,直接喂给了阿畴吃。
众丫鬟纷纷低头,并不敢看的。
阿畴便就着她那纤纤玉指,尝了那鸡头米,果然是鲜嫩。
庄子里送来的,都是挑最好的。
希锦笑道:“咱们自己庄子里挑的,我觉得比宫里头赏的那个更嫩呢。”
阿畴颔首:“是好吃。”
希锦又问道:“你不是说要过去拜访太傅吗?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阿畴:“本来确实是要过去的,谁知道正好赶上他们女婿有了白事,我估计他们家要忙,我赶过去也不合适,便想着改日吧。”
希锦道:“既是如此,那你记得给人家随一份礼,可别忘了。”
阿畴:“自然是记得,我已经吩咐王詹事去办了,这些都是有陈年旧规的,按照老礼老办就是了。”
希锦:“那就好。”
说话间阿畴看到了跪在一旁的穗儿。
此时的穗儿正是泪珠颤颤,满心期盼,从阿畴进来后,她就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阿畴。
如今看阿畴终于看自己,她几乎是扑上来跪在了阿畴的脚边。
她跪在那里,仰脸哭着道:“殿下,殿下,娘娘要把我们卖到宫里去做私身,那做私身的一旦进去便一辈子老死宫中,穗儿不想进宫,穗儿不想做私身,求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她这么哭泣哀求着,几乎泪如雨下,好生可怜。
周围人全都屏住呼吸,没人敢吭声。
不过众人还是在那眼角余光中感觉到,皇太孙听了这些言语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皇太孙一向是冰冷疏淡的,除了对娘娘和小殿下有些笑模样,其它时候似乎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此时这样倒是也正常……
只不过,如此一来,那穗儿的行径便可笑起来。
而此时的穗儿在一番哭求后,也终于意识到,阿畴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波澜……
她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想着阿畴没听明白,便待要细细诉说哀求。
谁知道阿畴已经道:“去宫里做私身?这样也好,可保一生衣食无忧,也是一个好去处。”
声音很轻淡,仿佛完全没看到她的眼泪,也没听到她的哀求。
她含着泪,在那朦胧泪光中看着阿畴,她不明白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殿下不帮她说话?
这时候,她听到上方那男子终于开口了。
他用一种就事论事的语气道:“娘娘心善,给你一个不错的去处,有什么好哭的,还不赶紧谢娘娘的恩?”
穗儿听得这话,她仰脸看向阿畴。
她是跪着的,跪在那里,姿态卑微,而眼前的男人身形挺拔颀长,满身的矜贵。
曾经啊,就是这样的他,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糟蹋,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完了的时候,他就那么犹如金甲真神一般从天而降,救她于苦海之中。
只是这次,她泪流满面,满是期盼,盼着他救自己,他却仿佛没看到一般……
希锦自然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
她现在大概也明白阿畴这个人的心思。
一个存着不该有期望的丫鬟,一个背主的丫鬟,他并没有任何的怜悯心。
所以希锦略靠在那引枕上:“罢了,没什么事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阿畴:“你叫我过来,就问我这个?”
希锦:“是了,这可是顶尖要紧的事,不过现在不用你了,我们忙着呢,你且忙你的去。”
阿畴眉眼轻佻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也就先过去前院了。
穗儿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哀求。
然而希锦此时哪里会心软,直接让若圆把她打发了。
若圆很快把事情办妥了,那宫中的私身便宜,也不过卖了三两银子罢了。
希锦接过来那三两碎银,在手中摩挲了一番,心里也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她心里是愿意念这个旧情的,放她一马,连那陈宛儿,她都给留了脸面。
这几日鸡头米上市,都是新鲜的,陈宛儿还送来一些,说是请她尝尝,这也是彼此给彼此一个面子。
对于穗儿,她自然也愿意给她机会。
可她也明白,今日不同往时,阿畴如今那身份那地位,底下丫鬟沾上一些,便从此改命了,以后阿畴得登大宝,她们便能在后宫好歹有个位置。
她若是心软这一次,以后御下便难了。
这个口子不能从她这里开,至少不能从她自己的丫鬟里面开。
于是她轻叹一声,将那银子随手放到一旁,之后也就不提了。
************
希锦命人将这批六重纬都绣上了铁树花的徽标,之后以市场价卖出去。
因之前天子驾临皇太孙府来看那铁树开花,又有钦天监诸位大肆说起祥瑞,是以这件事竟是燕京城人人皆知,此时一说是皇太孙府特供一批铁树开花六重纬,那自然是人人稀罕。
于是希锦这批铁树开花六重纬一出,街市上纷纷抢购,第一批几乎瞬间抢空了。
希锦看着这情景,兴奋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看,一口气卖光了吧!”
挣大钱了!
关键不光是挣大钱了,街市老百姓一个个都感恩戴德,认为这是“皇太孙将祥瑞分给了大家伙,这是造福老百姓”,瞧,挣了他们的钱他们觉得沾了大便宜,自己还能落一个好名声。
多好的一桩买卖啊!
希锦当机立断:“现在先不卖,等三天后继续卖。”
掌柜虽然看着有钱不挣难受,但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凡事还是得听东家的,是以只能按捺下挣钱的手,紧压着挣钱的心,憋着就是不卖。
如此熬了三日后,到时候了,掌柜如鱼得水,卖卖卖!
因如今六重纬价格大涨,已经是当初进价的五倍之多,是以虽然希锦他们的货比市场价还要便宜一些,却也是挣了大一笔。
希锦算盘珠子一拨拉,挣了四千两。
四千两啊!
她掰着手指头对阿畴道:“四千两,若是以前咱们在汝城时候,四千两足够我们买下宅子,养着牛车,吃喝用一辈子不愁,还能给咱们芒儿取一房好息妇。”
阿畴:“是。”
希锦感慨,遗憾:“可惜我们来了燕京城,你当了皇太孙,这么一想——”
四千两似乎也没那么惊喜了。
毕竟以后全天下都是他阿畴的——四舍五入也算她的。
所以最美的就是第一口,最顶用的就是那第一块金元宝。
阿畴听着,却是提议道:“那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希锦顿时软软瞪他:“说什么呢,打死也不回去!”
故意逗他呢,这人太坏了。

临近端午,希锦忙起来,要点检府中各样物事。
这日她才见了府中各处掌事,回到房中,天却下起雨来,这个时节的雨并不会很猛,就那么绵软无力地往下飘,连个声响都没有,就跟一层烟雾般笼罩着这皇太孙府。
希锦进屋后,脚上的绣鞋显出潮意来,若圆见了,忙取来了一双睡鞋。
希锦看了眼,是一双新的,乳烟缎攒珠睡鞋,倒是好看得紧。
她便随口问了句:“这鞋子哪儿来的?”
若圆轻笑:“前几日娘子不是嫌那件攒珠裙儿样式老气,便说随意送谁吧,奴婢想着那样式虽老,但上面的攒珠可都是好珍珠,于是便拆了来,做了这双鞋子,我瞧着倒是好看的,娘娘看看合脚吗?”
希锦听着,自然觉得不错。
她既随手赏去的,若圆自己用了就是,却竟然给她做了这双鞋,况且这鞋子手工好,样式也新奇,很是讨她喜欢。
就这一点,她就比家里自带的秋菱不知道机灵了多少倍。
当下心里其实有意要越发提拔她,要让她当自己的左右臂,不过如今自然不能透这个话风,要细细观察一番再说。
于是只是笑着夸道:“你这手啊,真是巧,再有一百个我也比不上的。”
若圆:“娘子说这话折煞奴婢了。”
希锦便随口问起府中的诸事来,若圆说起王詹事过来,说是宫中十六公主的生辰要到了,要送些礼品,不过这些希锦倒是不用操心,王詹事自然会料理了,只是来知会一声,并到时候要希锦发牌子就是了。
若圆回着话,又为希锦点了暖炉来驱寒:“这炭也是王詹事刚送来的,他说这是宫里头送来的。”
希锦听着,多少有些疑惑:“竟这么及时?”
要知道这天儿也是才刚转凉的,这里下雨转凉,结果她一到家就用上宫里头送来的红罗炭,这也太——
若圆笑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不过隐约听说,宫里头有钦天监,会时刻监测天气动向,据说他们若是预知了天要转寒,宫里头便会提前做好准备了。”
希锦这才明白,明白之余,不免感慨,这皇城的事和他们汝城就是不一样,她也算是开眼界了。
一时若圆下去,希锦慵懒地坐在暖炉旁,就那么靠着香枕。
外面下着细雨,屋内也难免有些潮气,如今暖炉点着,淡淡的四和香气息便弥漫在寝房内,那香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让人满身心都舒缓下来,倒是有些解乏。
她半合着眼睛,在这懒洋洋的松弛中,透过那窗棂看向窗外。
这雨势仿佛大一些了,外面屋檐已经有了淅淅沥沥之声,一眼望去,那雕梁画栋都被雨水洗得鲜亮起来,仿佛才刚涂上去的,还泛着光的。
这让希锦想起汝城来。
汝城的秋日,这会儿入秋了吧,她会和姐妹们一起过去郊野庄子,还可以采摘各样野菜,再摘许多凤仙花来涂指甲,把指甲涂得娇艳,衬着那雪白肌肤,那才叫好看呢。
便是成亲了,成了妇人,那也不碍事,让阿畴自车马行雇一辆讲究的犊车,带了芒儿和奶妈,一起外出赏秋,临近中秋,黄叶漫天,那是汝城最美的季节。
若是赶上下雨,那就更美了,汝城折扇美,雨伞也美,各种样式花纹的,配着那秋日的衣裙,满城都是明媚,就连那细雨也多了几分情趣。
她正想着间,却隐约听到外面动静,是廊檐下小侍女和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清沉,隐隐是阿畴的声音了。
希锦还没回过神来,推门声响起了。
隔着一道瑞英帘呢,希锦看不到人,只听到他进屋了,似乎放下什么物件,窸窸窣窣的。
片刻,他撩起那帘儿,过来内室。
于是希锦便感觉到一丝沁凉,那是外面的雨气,带着些泥土和秋日的气息,很是清新。
希锦懒散地看他:“怎么这会儿突然回来了?”
阿畴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今天的她看着格外娴静,和往日很不一样。
希锦:“没什么,眼看要过节,忙了大白日,有些疲乏,你看这会儿下雨,便觉身上懒懒的,没什么精神。”
阿畴听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
希锦轻哼:“凉!”
说着就要挥开他的手。
阿畴唇角翘了翘:“总算有点活气了。”
希锦好气又好笑,就想捶打他:“你故意冰我呢!”
阿畴也没躲,希锦捶打几下后,他好像也觉得痒,便握住她的手,两个人这么闹着,阿畴也便滚到了床上。
他搂着她,低头捧着她的脸亲。
这会儿天好像暗了下来,窗棂外天都是阴灰色的,风也吹起来了,吹着那细雨扑簌簌地拍打着窗棂,很有几分幽夜听雨的气息。
阿畴看她抿着唇儿,雪白的肌肤透着粉光,眸中氤氲着水气。
他怜惜地搂着她,吻她那粉珠一般的耳垂。
希锦便攀上他的颈子,低声说:“突然有些想家了,想我们汝城的家呢。”
这话说得阿畴的眉眼间泛起许多的温柔来。
他埋首下来,吻她的颈子:“等以后我们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去。”
希锦觉得这话就是空话,现如今他是储君,那边老官家龙体欠安,他哪能轻易腾出闲工夫回去省亲?
以后到了那个位置,只怕是许多事更身不由己了。
现在希锦也多少明白,当帝王也不是说随心所欲的,有每日早朝,有谏官,有天下黎民悠悠众口,更有帝王起居注有史观。
天底下多少眼睛盯着,哪有那闲工夫伤风悲月。
她便哼唧一声:“骗人!”
阿畴轻笑出声。
在那簌簌风雨声中,他笑得清沉,声音很低,仿佛带着沙哑的颗粒感。
呼吸交缠间,希锦贝齿咬着薄薄的那片红唇,泛着水光的眼睛望着阿畴,静默无声。
阿畴便在她的注视中,缓慢压下来,轻轻啄住她那粉尖尖。
外面雨疏风急,房间内的银炭却是烧得辟里啪啦,热度不断攀升。
他太急了,也太贪,她都要哭了,是受不了他这样。
她整个人却仿佛被抽掉骨头一般,无力地贴扶着他,就那么一颤一颤的。
不过任凭如此,她还是含着眼泪道:“还想呢,没够……”
这声音明明弱里弱气的,但却又贪得很,还要还要,就是要男人再给她。
哪家娘子像她这样缠着要。
但阿畴喜欢,他就喜欢这样的她,希锦从来和别家小娘子不同。
透着粉光的锦帐中,他弓着强壮的背脊,藉着那微弱的炭光看希锦,他清楚看到她眉眼间的妩媚,眼睛中像是含了一汪水,能把人的心勾进去。
她薄薄的红唇微微张着,叫得仿佛野狐狸般。
这实在是要人命。
阿畴掐着她的腰,干得淋漓尽致,斗大的汗珠子自那精壮胸膛洒下,烫得希锦仰着脸颤巍巍地叫,叫声越来越急,就跟急雨打芭蕉,最后终于,到了某一声,陡然僵住,之后,那眼儿直勾勾地盯着上方胸膛上要掉不掉的汗珠子。
再之后,便一泻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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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还躺在那里,松松散散的,阿畴却已经起身。
希锦看着他那衣着,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是?”
阿畴道:“今日要去一趟教场。”
希锦:“教场?”
阿畴:“嗯,之前和你提过,这次中秋,要过去南郊教场教阅军伍,依官家的意思,这次是要大教阅,皇城帅府率领本州军士以及下属诸县巡尉军卒都要参加的,另外各处所节制的殿步两司军马也都要参与教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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