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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春暖(女王不在家)


希锦便带着芒儿用了早膳,又过去宫中各处逛了逛,各种殿宇林立,不说希锦这不怎么来的,便是莫妃娘娘都未必全都能识清,好在如今有宫中女官陪着希锦,介绍各处。
各处殿宇都有牌匾,这名字都取得很有趣,诸如泻碧,诸如浣溪,听着很是雅致。
不过她一个人看着也没意思,便过去了天章阁,这天章阁是大内的书苑,一般人自然不能轻易入内的,便是皇亲宗室中,能迈入此间读书的都是一把手数过来的。
希锦因是储君之妇,未来的皇后之尊,才得以踏入这里。
她进去后,却见里面有各样御书和图籍,也有大昭开国以来诸位帝王的画像,希锦仔细看了看,她觉得历代祖宗都不如阿畴好看!
她不免好奇,想着不知道阿畴的父亲是什么模样,只可惜这里没有的。
一时又见旁边有许多书籍,都是外面罕见的珍稀之本,不过当然了这里可没什么她爱看的话本子,都是正经书。
希锦胡乱翻看一番后,便也不敢乱动。
这是帝后才能来的,她能看看就不错了,也不好留下什么痕迹。
她这么随意看着间,便见旁边有一处书阁的,似乎是单独的,中间隔了一道屏风。
那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书,书架上还摆了一件紫漆雕画盒,上面用金丝线捆住了。
希锦好奇,想着这分明是书阁,怎么还有这个,便问起旁边侍奉的宦者。
那宦者道:“这是暖阁,这暖阁中是官家往日爱看的一些,便特意放在里面。”
希锦便明白了,显然这暖阁也是不能随意让进的,当下也就罢了。
出了天章阁后,希锦往回走,谁知道倒是遇到几位后宫妃嫔——应该不能叫妃嫔,不过希锦也不太清楚她们是什么诰命,但看上去位份比较低。
那几位见到希锦,小心翼翼地见礼了,并自报家门,是宫中的
希锦便随意聊了几句,听她们那意思,是起来采些朝露的,说是留着做些香露。
希锦看她们恭敬拘谨得很,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让她们先去忙了。
回去路上,恰好经过崇德殿,她便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宫,似乎便是过来这里,当时自己被那皇家威仪吓得不轻。
如今也不过一个多月,她竟然觉得还好了,慢慢也适应了,昔日那些高不可攀的,也开始有了笑模样,仿佛慈爱老人了。
这时候她也难免想多了,想着凡事论迹不论心,其实别管那老人是真慈爱假慈爱,反正他开始慈爱了,且余生应该都会继续慈爱,这就够了。
她作为孙息妇,也就愿意做一个孝顺体贴的,带着儿子一起孝敬他,承欢膝下。
这世间本就是一大戏台,她既登了台,谁还不会演一段呢。
她又闲看了一番,生怕耽误了时辰,这才往回走,谁知道刚回来,就听宫娥来报,说是官家设了家宴,就在泻碧谭旁,请她带着芒儿过去。
希锦自然不敢耽误,略梳洗过,便过去泻碧谭。
这后宫有一处参翠山的,并不大,但是恰好处在这后宫之中,倒是为这宫中平添了几分景致,而泻碧谭则在参翠山前。
希锦乘坐凤檐过去,却见这山间密荫交加,草木繁茂,流水汩汩,倒像是到了郊野,谁能想到这竟是大内宫苑中呢。
待到了泻碧谭旁,就见山旁凿了一池沼,有水汩汩而动,一旁的叠石参差翠麓,就像飞来峰一样,实在是让人惊叹。
待绕过那石山,眼前却赫然开朗,只见殿庑雄丽,花木荣茂,看得人目不暇接,就在那一滩碧绿池水中,却见宫娥和内侍分列,这会儿官家和阿畴都在,宴席已经摆好了。
希锦带着芒儿上前见礼,官家却是笑呵呵地道:“不必多礼,这午膳随意一些,都是家常便饭。”
一时芒儿过去,就坐在官家身畔,官家喜欢得很,眉眼间都是慈爱。
午膳开始,便有宫娥鱼贯而来,她们右手托着一个盒子,那盒子上面罩了明黄色绣龙盒衣,而左手则携红罗绣花手巾,到了案前,打开那盒子,将餐食摆上案头来供膳。
菜色并不算繁多,不过都很精美用心,席上气氛和融,希锦也时不时说句玩笑话,一家子倒是和睦得很,翁慈孙孝,又有芒儿童言童语,任凭谁看了不是好好的一家子呢。
官家也和阿畴提起来,说让芒儿及早进学,阿畴便问芒儿,芒儿积极得很,阿畴也就没意见,于是便开始着手安排。
官家还问起希锦宁四郎,问起来是不是要参加今年大试。
希锦笑着道:“是要参加,不过我四哥那学问,也就稀松平常,哪里敢有什么指望呢。”
官家笑呵呵的:“还没考怎么知道呢,兴许就考中了。”
希锦听着这话,心里一动。
之后这话题便不再提了,反而说起陆简来。
官家道:“他年岁不小了吧?”
阿畴回道:“三十有六了。”
官家便摇头叹:“这就是了,这么大年纪,也该成亲,好歹为陆家留个血脉,不然陆家只他一人,像什么样!”
一时又问起来:“他可有心仪的小娘子?”
阿畴摇头:“这就不知了。”
官家:“他若没有,那朕就做一次媒人,帮他拉线。我记得韩相家中不是有几个孙女,每一个都是贤良淑德的小娘子,他随便挑选一个便是了。”
对此,阿畴并没言语,毕竟是长辈的事,还轮不到他说什么。
然而官家显然很感兴趣,他侧首问希锦:“希锦,你觉得如何?”
希锦微诧。
这长辈的婚事,问她?
官家道:“宫中无皇后,你如今既是储君之妃,凡事总该多操心一些。”
希锦听着,倒是明白这道理,她是内命妇之首嘛。
不过让她去操心陆简的婚事,她可真不敢。
不说别的,就陆简看人那眼神,万一她瞎搅和,给人搅和出一桩不满意的婚事来,那人的眼神都能把她杀了!
她想了想,道:“翁翁,我也不太懂,不过舅父他三十有六,想必婚姻大事上自有一番主张吧?”
官家却不以为然:“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什么主张不主张的,先成亲,好歹把孩子生了,留个血脉!总不能这么单着,像什么话?”
希锦诧异,这话说得简直不像一代帝王,像他们老家铺子门前揣着袖子的老伙计啊!
官家却已经吩咐道:“让他尽快相看吧,先看韩相家的小娘子。”
老官家一锤定音。
希锦看了眼阿畴,阿畴抿着唇,显然神情有些无奈。
不过看来也没别的办法了。
那可怜的舅父,他就自求多福吧。

第64章 还不知道什么心思呢
离开大内时,阿畴和希锦乘坐了辇车,出了宫门后,恰见外面有摊贩并挑担的,时新菜肴,奇细蔬菜,竟是样样齐全。
希锦老远看到那新鲜茄瓠,倒是有些想吃。
阿畴见此,便停下辇车,命人去买了来。
希锦这么看着间,倒是看到有些明显是大内的杂役,俗称黄院子的,是特意出来采买的。
阿畴见希锦往这边看,便道:“宫中的妃嫔和宫娥都会派黄院子过来买,有时候宫内也会宣召收买。”
希锦看着,倒是觉得有趣:“其实宫里头也不是那么乏味。”
阿畴便笑了:“嗯,还好,宫里头也是人,也会贪一口新鲜的。”
希锦又问起那天章阁,她好奇地道:“官家没事还过去读读书呢!”
阿畴微颔首,却并没说什么。
希锦隐约感觉到他心思,估计这天章阁让他想起他的父亲?
她便转移话题:“今天官家意思是要给舅父尽快相看呢!”
阿畴:“是,舅父估计不太愿意的。”
希锦听到这话,便忍不住笑起来:“他之前不是还想让你和那陈家联姻吗,现在终于轮到他了,男子汉大丈夫,只是娶妻而已,为何不娶,官家御赐一门亲事,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阿畴看着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倒像是和舅父有仇。”
希锦轻哼:“没仇,但有点怨,就想看他犯愁呢。”
阿畴哑然:“都过去了,别想了。”
希锦:“好吧。”
但希锦心里却是很有些洋洋得意,可以看那舅父的热闹了!最好是寻一个刁蛮的,好让他为后宅头疼。
正想着,却听阿畴道:“若是寻一个刁蛮任性的,那你便会有一个刁蛮任性的舅母了。”
声音淡淡的,就那么突然响在耳边。
希锦:“……”
在片刻的沉默后,她终于道:“罢了,随他吧!”
阿畴轻笑一声:“可别害人害己。”
希锦抬起手,轻掐他的手指头:“不许笑我!”
阿畴抿唇,收敛了笑,不过眼底显然浮现着幸灾乐祸的光。
希锦也就不理会了,反而问起来:“对了,你说官家特意提起我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阿畴:“看他自己吧,若有出息,真能考个名次,官家自然看在眼里。”
希锦便明白了,这是要提拔:“那官家突然看重我娘家兄弟,所以他——”
她看着他。
阿畴明白她意思,点头。
于是在这心领神会中,希锦心里便舒坦起来。
这意思明摆着的,阿畴为皇太孙,而自己作为他的正妃,若不出意外,自然是要登上凤位。
这样的话,那自己的娘家总归要争气一些,这老官家已经开始早做打算了。
可真真是——
畅快啊!
希锦便笑:“极好,你不是要让我几个哥哥进京吗,等来了后,再做打算。”
阿畴颔首:“也不能急在一时,还是看情况。”
希锦:“知道知道!”
回到府中后,恰好京郊的庄子送来了一些野味,除了新鲜蔬果外,还有鹌子,獐肉和鸡肉猪肉等。
其它倒是不稀罕,但是鹌子和獐肉倒是想尝尝。
阿畴见此,便吩咐厨房好生料理了,晚间时候正好请宋四郎一起用。
于是到了傍晚时候,阿畴命人摆了膳食,喊了宁四郎过来。
因如今天气暖和了,那晚膳便干脆摆在庭院中的凉亭中,那凉亭角落有几抹青竹摇摆,不远处的湖中又有蛙声,倒是别有意趣。
晚膳还算讲究,因最近郊野庄子里送了新鲜,
除了自家往日的菜式,还额外添置了清撺鹌子和润熬獐肉炙,都是今日才送来的。
宁四郎自然受宠若惊,一叠声夸赞阿畴如何能干,又说他们这些举子每每提起,都是敬佩不已的。
阿畴便也问起他如今备考诸事,宁四郎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安排都一一说了。
如今他倒是忙得很,忙着读书,也忙着过去贡院查看座次安排图等。
皇太孙府距离那贡院不过半条街,倒是方便得很。
阿畴听着,道:“如今大考在即,众位学子都要过去贡院附近租赁房屋,这费用怕不是水涨船高?”
宁四郎叹:“说得可不是嘛,大家都想租,不说这租赁房屋的价钱高到离谱,就是有钱也难租呢,只是容得一人休息的那么一小屋,一月竟要一两三百文,就这还抢不到,殿下,你说说这,这不是可着我们书生们坑吗?”
阿畴:“哦,霍二郎可寻到合适住处了吗?”
宁四郎:“说的就是他,没寻到,正愁呢,他之前也是贪图便宜,赁的房子偏了,以为临到考试换过来就是了,可谁知道竟寻不到了!便是没窗的倒插房,想寻都寻不到呢!”
阿畴道:“既如此,还不请霍二郎过来府中居住,好歹能为他提供一处清净房屋备考,免得因为住处不便耽误了大考,那就因小失大了。”
宁四郎听着眼睛都亮了:“这,殿下你觉得合适的嘛,那我去请他来?”
希锦想着这阿畴往日的心思,仿佛很是忌惮霍二郎的样子,当下也就道:“干嘛让他来,合适吗?”
旁边宁四郎一听,道:“殿下要请,那自然是可以请得,希锦你——”
希锦便拿眼剜了宁四郎一样,宁四郎一怔,也意识到这里面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阿畴却已经道:“稍后我会下帖邀请,若是二郎肯来,那自然好,便是不来,也尽了我等的礼数。”
宁四郎连连点头称是。
等这晚膳结束,因这是内院,宁四郎便起身告辞,一旁鲁嬷嬷叫了丫鬟来收拾着,阿畴陪着希锦回房。
希锦侧首,纳闷看他:“干嘛叫霍二郎过来?”
阿畴简洁的四个字:“唯才是用。”
希锦:“这天底下的才,难道就他霍二郎吗?”
阿畴:“知根知底,知道品性才学的,这不就他吗?”
希锦:“好吧。”
阿畴:“怎么,你不愿意?”
希锦:“倒也不是……”
她当然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霍二郎的前途,怎么着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又订过亲,是有些情分的。
就是觉得阿畴会吃醋,怕他心里不痛快,最后反而耽误了霍二郎。
不过现在见阿畴这样,多少也放心了。
其实想想,阿畴将来若登上那个位置,霍二郎一个读书人,但凡他想有些前途,哪躲得过呢?
除非彻底放弃仕途,躲到深山里,不然他就是去当一个七品芝麻官,每年的政绩考核都得往朝廷递呢,这根本躲不过。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啊……
这样的话,还不如迎难而上,在阿畴这里讨个好。
她这么想着时,阿畴却突然停下脚步,就那么侧首看着她。
希锦微怔:“嗯?”
阿畴抿唇,静默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希锦:“干嘛?”
看得人怪心慌的,什么意思啊!
这时候,阿畴却抬起手来,修长的指尖落在希锦发上。
希锦不懂:“?”
阿畴的指拈下一片淡淡的黄。
那是一片花瓣,精巧细致,光滑细软,散发着淡淡清香。
阿畴望着希锦,轻笑了下,却是道:“这个落你发上,我帮你拿下来。”
希锦:“……”
笑得倒是挺好看的。
***************
汝城那里来信了,是族长写来的,希锦打开后,从里面掉出来一片花叶,是琼花做成的干花。
那干花,说是片其实并不恰当,这琼花是一簇簇的,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圈,其间簇拥着一团珍珠般的小花儿,如今是正簇取了来,制成干花,并封在了花笺中,那花纵然制成干花,但依然洁白如玉,上面隐隐有花香四溢,倒是精美得很。
希锦一看便知,这是二伯养着的那盆琼花。
当时二伯是要送到她那里给她,她没要,这二伯到底是让人做成了干花,又让族长寄过来。
她不免叹息,想起往日种种。
人这辈子其实怎么都是活,在汝城宁家后宅里妯娌娘子家长里短是活,跑到皇城来谋取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并享受着万人奉承也是活,后一种终究更舒坦啊。
亲朋的这用心,别管虚情假意,这怎么看着怎么舒心。
她享受着这琼花的雪白干花,到底是收起来,夹在了妆匣中好生放着,每日看看,也觉得心情好呢。
之后她才拿起信来看,这信是族长写的,里面提到了族中种种,又说已经收到皇太孙殿下的信,族长几位年轻后辈要筹备着进京了,一切都遵从皇太孙殿下的意思,还说起二伯娘以及其它几位族长长辈也要跟着进京,帮着料理诸般后宅事,下面说起种种安排。
宁家在皇城曾经置办过宅院,只是如今久不住人了,到了皇城后也要收拾收拾,到时候先住那里。
至于皇城的买卖,以后也要做起来了。
族长还提起希锦家的掌柜,那洛掌柜自然要跟着进京,除此之外,还挑选了几个能干的伙计,都会随着一起来。
希锦见着这情景,倒是觉得还算妥帖。
宁家人会过来一些,族中出钱,会安置在宁家以前置办的宅院中,传出去也不至于说她母族是来打秋风的,不过在家中诸位郎君前途上,阿畴肯定会不着痕迹地帮衬着。
她再次将这前前后后盘算了一番,越发感觉到了自己距离这皇城的中枢更近了一些,会感觉真真切切地,以后自己的人生是改变了的,甚至可以说是把整个宁家都改变门庭了。
不说阿畴那里是有意帮衬着的,就是官家那里,显然也有意提拔。
官家做出这种考量,估计是为了阿畴着想,阿畴如今真正能倚重的只有陆简,但陆简那性子看着不阴不阳的,也是势单力薄。
所以以后阿畴若要坐稳那个位置,必须培养自己的嫡系心腹,而自己作为正妃,自己的母族,阿畴的妻舅等,便是最可以提拔扶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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