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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春暖(女王不在家)


不过在场都是人精,这时候自然不敢说什么,怕不小心说了不合适的平白尴尬,于是大家不过赔笑罢了。
希锦便让人送过来这边,很快底下人便搬过来了,果然见两个木箱子,待打开其中一个后,里面都是用黄纸和棉花塞住了缝隙,包得严严实实的。
大家越发来了兴致,一个个打开后,却是有趣了。
箱子里都是岭南一带的土仪,先看到一对白瓷瓶,那颜色乳白,釉层腴润,光色如玉,倒是和往常所见的白瓷不同。
希锦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这是岭南泉州一带要运往海外的上等德化白瓷,当下便让人收了,回头可以放在案前,这么好的颜色,随便配个什么花都好看,便是一些柳枝插里头,都别有意趣的。
一时又看别个,有那精巧的木雕,也有核雕,各色各色笺纸,香袋并香珠等,因岭南民俗和北地不同,那些奇巧玩意儿虽然未必多值钱,但看着实在是有趣,众人稀罕不已。
希锦便分别给各位都分了分,大家喜欢什么拿便是了。
另一个箱子中却是一些糕饼小食,众人好奇看时,有那晒干的胡荽,胡麻,胡桃和胡椒,这都是北地少见的调料,也有一些梅花汤饼,荔枝干,橘红糕和麻枣等。
希锦当即让人分门别类:“若是有现成能吃的,各取一些来,给诸位娘子尝尝。”
底下人自然全都照办。
正说着间,却又见那王詹事匆忙赶过来,却是道:“刚才殿下让人传了话,说是除了那两箱子,还特意给娘娘带了一些宝石,让拿给娘娘看看。”
希锦听这话,也是意外,得是什么样宝石,倒是让他眼巴巴送来?
今日这么多王公宝眷都在,他既让王詹事传话了,那应该知道家里的情况,前面那两箱子她是明白的,都是当地的土仪,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这么多闺阁小娘子,随意分分就是了,图个新鲜,也图个顺手人情。
可如今特意提到这什么宝石,听起来倒是有些贵重,那可以回头再说,怎么非要这个时候来传话,财不露白,何必让人都看到呢?
不过王詹事这么说了,在场大家伙都听到了,也都好奇起来,她没奈何,少不得让王詹事呈上来。
众人此时都在这里看着呢,难免打趣,也都好奇,想着看看皇太孙殿下特意交代的,不知道带了什么好东西。
希锦没办法,这个时候若是不打开看看,倒是显得她藏藏掖掖,少不得豁出去了,当着大家面打开来看。
外面是黑漆竹雕的盒子,精致得很,打开后,里面却是用黄绫子布抱着的,再打开,这才见到,里面竟是一块清澈透亮的玉石。
众人见了,全都眼前一亮,却见那玉石足足有鸽子蛋大小,色泽明亮,淡黄中略带着一些绿色,中间隐隐有白棱光闪耀,明亮又干净,实在是不曾见过。
那嘉福帝姬轻“呀”了一声:“这,这是猫眼石吧?”
希锦看着这玉石,其实也认出来了,这分明和那陈宛儿指上的是同一种玉石,只不过比陈宛儿那个更大一些,好像也更好看。
于是一瞬间,她明白了。
阿畴应该是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陈宛儿的猫眼石,但他不提。
这次过去岭南,竟然悄无声息地就这么弄了一块比那个更大也更好上乘的猫眼石,又正好赶上今日大家伙都在,故意让人送给自己。
就故意显摆显摆,给那陈宛儿看的?
希锦想到这郎君的用心,心里自然是说不上的甜,像喝了清甜的蜜一般。
不过甜美之余,又觉得好笑,他可真是——
有些过于幼稚,竟绕了这么大一个弯!

这时候,其他人等好奇,观赏之下,自是赞叹不已。
这么华美的玉石,寻常人哪见过呢,便是宫廷中也罕见!
大家看着这玉石,想着那矜贵清冷的皇太孙殿下,出那么远的远门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妻,竟然眼巴巴给她带诸般土仪,还要带这珍稀的玉石回来,一个个都羡慕赞叹。
“娘娘可真是好福气,殿下这么忙,竟还惦记着要给娘娘带这玉石。”
“这种玉石,我见都不曾见过,今日可是开了眼。”
又有那嘉福帝姬拿了那猫眼石,展示给大家看,这猫眼石这么这么看的时候,能看到里面有猫的眼睛,众小娘子惊奇不已,于是也都纷纷拿了来。
果然,大家看到了里面有猫的眼睛!!
一时有人惊讶得捂住嘴巴,有人甚至有些害怕,更有人惊叹:“竟如此神奇!”
这么说话间,那莫三娘突然想起来什么,笑着道:“宛儿,你不是也有一块猫眼石吗?我记得和这个差不多?”
她这一说,众人全都好奇地看向陈宛儿。
其实自从那猫眼石拿出来,陈宛儿就已经意识到了。
为什么那皇太孙殿下竟然特意吩咐了底下人在这个时候给他的王妃送猫眼石,为什么毫不避讳这么多小娘子在场?
她明白,这是皇太孙殿下故意给她看的,让她知道,只是区区猫眼石而已,他可以给他的妻送更大的,更好的,那个根本不算什么。
他一定是知道了,知道自己对他的娘子显摆猫眼石,便故意这么暗示自己。
这对于陈宛儿来说,是一场含蓄到无法言说的羞辱。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她的心却都凉了,凉得透彻。
那么俊美高贵的郎君,他为了给自己娘子出这口气,竟这么露骨!
她在这里为那郎君操心劳力,处处记挂,可那郎君却在为他家娘子购置各样土仪,她的心瑟瑟发抖。
偏偏这个时候,周围人等全都在看着她,好奇地看着她。
那嘉福帝姬已经笑着道:“是了,我记得宛儿有一件戒子,上面似乎便是镶嵌了这猫儿眼玉石,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嘉福帝姬到底身份尊贵,她都开口了,陈宛儿便勉强笑了笑,拿出来自己那戒子。
众人看过去,果然是一样的玉石,只是大小不同,明显皇太孙妃那件更大。
陈宛儿笑得有些尴尬:“我的这件,是从小便带着的,怎么能和皇太孙妃娘娘的比呢,况且——”
她看了眼希锦:“那可是皇太孙殿下送的,自然不是寻常物件。”
希锦听着这话,轻笑了下:“都是猫眼石,其实又有什么不同,无非分个大小罢了,关键是什么人送的罢了。”
她轻轻把玩着那猫眼石,笑道:“我这个是殿下送的,但我和殿下到底几年夫妻了,其实他送我这个,也是合该送,没什么稀奇的,本来他的东西不都是我的吗,送不送都一样,他倒是给我献这个慇勤?”
众人听着,纷纷掩唇笑道:“一听娘娘这话,便知道娘娘驭夫有道。”
希锦又道:“可是宛儿的便不同了,宛儿这件,既是从小带着的,那必定是要紧人送的吧?要不然宛儿也不至于从小戴到现在。”
她这一说,果然众人都好奇了,纷纷问起:“这是哪儿来的?”
又有好奇者,拉着陈宛儿的手:“你可得老实招供,这是什么青梅竹马的缘分呢!”
陈宛儿有些脸红,毕竟是年轻小娘子,脸嫩,她摇头:“这说得哪里话呢,只是小时候便戴着,习惯了而已。”
希锦见此,也就笑着招呼大家吃茶,不提这个了。
***********
送走了诸位小娘子,希锦略洗漱过,回到房中,倒是好生保养了一番,用那香脂各处都仔细涂抹,把这一身好肌肤越发呵护得柔嫩幼滑,简直如同泛着光泽的上等缎子一般。
就连一些隐秘处,她都仔细照料过,让自己处处泛着香软。
摒退了众嬷嬷丫鬟,她身上只披了一件云鹤莲花薄禅衣,那禅衣衣料薄软到若隐若现,加上那隐金衣缘,奢靡到了极致,放荡到了不堪,却又有些过于内敛的素淡之美。
这件薄禅衣也是希锦偶尔购置到的,她倒是喜欢,只是平时没机会穿罢了。
如今嘛……
她是很知道要投桃报李的,他既送了自己这上等品相的猫眼石,终于让自己不再惦记他七八岁的旧事,那她也很希望做些什么让他喜欢。
她对着铜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那纤秾合度的身形,不免想起阿畴。
他如果回来了,看到,会怎么样?
是不是会站在自己身后,用那强健精壮的身体覆在后面……
希锦突然脸红了,也有些羞耻,她轻咬了下唇。
之前离开汝城的那一次,她是羞愤的,甚至想挠他的,那样不好,她觉得怪怪的。
可现在,她又开始觉得,其实也可以嘛,多试试嘛,怎么就不可以了。
甚至,他若非要骑马,她也可以骑骑,当然了,只骑一小会儿。
想到这里,她已经有些两腿酥软了,心都在跟着荡,盼着男人回来,盼着他,她想要一些猛烈的,强劲的……
要不还是先看看话本吧?
希锦跑过去看话本。
话本中的故事,此时竟然没滋味起来,或许还是那俊美强壮有温度的郎君更动人!
希锦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慢慢困乏了,不过也睡不着,就那么歪歪着躺在那里。
这段日子阿畴不在,她操心挂念,以至于茶饭无味,人都消瘦了一些。
她便想着,如今大事已定,处处遂心,她可得好生养着身子,要长命百岁才能享受这锦绣富贵,不然若是早早香消玉殒,这以后偌大富贵,还有那俊美绝艳的郎君,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呢!
谁知道这时,宫里头突然传来消息,说是要她进宫去,去赴宴。
希锦难免疑惑,其实多少有些担心,毕竟陈宛儿说的那些话,要说对她完全没影响也不可能,也怕他万一出什么事。
不过想想他进宫后还有心思叮嘱身边的人给自己送什么猫眼石,那可见是没什么的吧。
兴许事情复杂一些?
当下到底是连忙爬起来,稍作打扮,带着芒儿过去宫中。
到了宫中,这才发现,纵然是临时设宴,但也排场十足,殿庭前竟设了山楼,殿上更是张挂着锦绣帷帟,铺着绣茵,垂着香球,更在前槛内设了银香兽,好一番雍容富丽,伴随着那燕乐之声,只让人疑心身在仙境。
芒儿如今也时常出入宫廷,虽说见过一些世面,但此时也是看得眼花缭乱。
这设宴按照常理是分内外的,不过因为今日是家宴,讲究倒是比往日少,希锦跟随苏娘娘入了殿堂,拜见过官家后,便被请到了一旁,正是阿畴所在。
希锦冷不丁看到阿畴,心越发落了地。
只是如今是在殿堂上,满眼锦绣,入目都是繁华,哪里顾得上仔细看身边良人,只能领了芒儿一起坐下。
她坐下时,阿畴不着痕迹地伸出手,略扶了扶她的腰肢。
希锦感觉到了,抿唇,心里甜丝丝的。
这个男人曾经无数次对她伏低做小,说起来也是体贴人,不过她心里从未有这么一刻竟这么甜。
她想着,她在家中盼着他这么久,如今看到了,他扶自己一下,便喜欢得要命,这是因为等待了太久,等待太久的就会特别珍惜,人性大概就是如此吧。
正想着,耳边却传来他清沉的声音:“等了些时候?饿了吗?”
大殿肃穆,不过好在有皇亲国戚跪拜以及见礼声,并有殿堂上燕乐之声,并不至于引人注意。
希锦也便压低了声音道:“早就到了,不过在莫妃娘娘宫中用了些从食,并不会饿。”
阿畴:“那就好。”
说着,他便低头小声和芒儿说话。
芒儿好久不曾见爹爹了,现在看到,两只眼都发亮呢,就差扑到他爹怀里了。
也亏得如今在皇太孙府多少学了一些规矩,这才勉强忍住。
现在看他爹和他说话,便把持不住了,吭哧吭哧拽着他爹的胳膊,就要往他爹怀里拱。
希锦赶紧低声提醒:“芒儿,这是宫中,你大爹爹看着呢!”
阿畴却是并不在意,迳自将芒儿揽到自己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之后才道:“没事。”
希锦听着那云淡风轻的“没事”两个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闲淡。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打量着殿堂的情境,这才体味出一些不同来。
此时芒儿就在他臂弯里,芒儿最近其实长高了一些,但是在他爹怀里依然软糯糯的那么一小点儿,嫩生生的样子。
这种儿子和爹爹的偎依让那当爹的看上去越发结实强劲,让人感觉到成年男子的力量感。
希锦便觉心里踏实。
事到如今,她再清楚不过,她是心疼阿畴的,哪怕自己再不必发愁前途,也会心疼他。
他这辈子其实很不容易呢。
阿畴感觉到她的视线,便看过来,眼神中有些征询的意味。
希锦不知怎么竟然脸红了,她收回视线,不看他了。
阿畴一边哄着芒儿和芒儿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伸出手,捉住她的,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大庭广众的,竟然这样……
不过希锦好喜欢!
她心跳如鼓,面上晕红,强自镇定着。
他一向那么冷清沉静的性子,谁能想到呢,竟然在这皇宴殿堂上,暗暗地握住她的手。
估计是想她想得厉害吧……
想也是,出门在外这么久,一直旷着,估计都快成饿狼了了。
大饿狼!大野狼!
慢着——
出门在外,他没打野食吧?
应该没有吧。
希锦胡思乱想间,便忍不住,轻轻抬腿,用自己的脚寻到了阿畴的脚,略压上去。
反正有垂幔和案头挡着,外人看不到的。
她这么压着,阿畴自然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看向她。
那漆黑的眸光中别有一番意味,就那么望着她。
于是希锦的心便跟着一个颤。
曾经和她那么缠绵缱绻的郎君,别了这么长时候,哪能不想呢,可想也白搭,郎君不在身边,她只能孤枕睡去,深闺寂寞。
现在不能随心所欲地扑过去亲近,可是就这么并肩而坐,她可以看到他那高又挺的鼻梁,以及略有些深的眼窝,他的侧影实在是清绝好看,这样俊美的郎君太少见了。
希锦听着那宴会上的弦乐之声,在那布满锦绣帷帟的大殿上,在那高官贵眷的恭迎声中,思绪却天马行空,已经想到了锦帐中的无边春意。
甚至会想起,昔日的他,一手举起那纤细柔白的脚踝,埋首下去的情景。
那积石列翠一般的郎君,他那高挺俊美的鼻梁上都沾了旖旎的水光。
如今在他面前俯首的天家臣子自然不知道,那位矜贵的储君在自家娘子面前是这般伏低做小的模样。
这会儿宴桌上除了那不能吃的看盘,也上来一些小食,有那白肉胡饼,群仙炙,天花饼等。
希锦脸红耳赤,抿着唇,拚命让自己不要去想了。
都怪阿畴,他好好的握住自己的手,他故意的!
阿畴随意拿了一块天花饼,一分为二,一半喂给了阿畴吃。
虽说是这种盛宴,但小孩儿吃一块倒是也不妨事。
希锦从旁,自是眼观鼻鼻观心,不过那天花饼的香味还是钻进了鼻子。
那天花饼是用天花蘑菇做成的,那蘑菇轻易不能得,贵着呢,希锦记得以前外祖母过寿时曾经做过这道菜,据说一株天花蘑菇要一匹细绢那么多呢。
当时希锦跟着她娘过去外祖母家过寿,她没见过,好奇,眼巴巴看着,结果一桌只上了六块,在座每人半块,轮到希锦的时候,那表姐不小心把自己的那半块掉地上,于是她又拿了一块,硬生生把希锦的抢了。
希锦待要争辩,谁知道这时候那主事婆子却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块饼而已,今日这种好日子,你们小孩子不要不懂事。”
当时把希锦气得啊……
明明是表姐自己掉到地上后便抢她的,她去理论,却说她不懂事?
她故意胳膊肘子一碰,把表姐的那块也碰到地上了。
她不吃,也不让表姐吃了。
回忆起昔日种种,希锦心里琢磨着,等会开宴,她先来两块天花饼吧。
今日这宴上的天花饼,她闻着好吃,比当时她外祖母过寿时那天花饼更好,那天花蘑菇中带着大红枣和红糖的醇厚香甜味儿。
正胡思乱想着,突觉自己手指被碰了下。
她下意识看过去,这才看到阿畴竟然将那半块天花饼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盘上。
她有些惊讶。
阿畴却在这时,不着痕迹地俯首,淡声道:“想什么,脸都红成桃儿了。”
希锦心里一慌,连忙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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