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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春暖(女王不在家)


阿畴本来已经准备妥当,要出去了。
不过他却停下来,墨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
希锦疑惑挑眉,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身上,那是一件联珠纹锦夹袍,刺绣夹缠了金丝线,配色用了尊贵的紫色,那不是寻常人随便穿的。
希锦便觉得,他肯定是觉得自己僭越了,这种衣袍不是能随便穿的。
按说她既然意识到了,就该脱下来,不过……管他呢!
她便越发拢紧了那锦袍,咬着唇,有些挑衅地看着他。
阿畴的视线却是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粉粉白白的身子,娇艳烂漫,柔弱无骨,此时却被包裹在自己穿过的衣袍中。
这时候会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她就在他怀里,注定在他怀里。
他轻抿了下唇,压下这种奇异的感觉,却只是轻淡地问:“真没事?”
希锦:“好像有个事,刚才想说,忘记告诉你了。”
她很是轻描淡写。
阿畴:“嗯?”
希锦:“那个小太监,我已经打发出去了,以后你不会看到他了。”
阿畴显然是意外。
他眉梢微动,看着她:“你竟舍得?”
希锦轻笑:“有什么不舍得的,就是一个小太监而已。”
阿畴原本疏冷的神情便缓和下来。
希锦笑着道:“你不是要出门吗,臣妾恭送陛下。”
阿畴静默地站在那里,并不动。
希锦云淡风轻:“嗯?”
阿畴微吸了口气,终于道:“我突然觉得,御笔,御玺,都太过冷硬。”
希锦只安静地看着她。
阿畴望着她的眼睛,在两个人的对视中,他低声道:“我还再来一次。”
**************
男人嘴里是没真话的,说什么再来一次,他分明是再来两次,三次。
生龙活虎,龙精虎猛,猛虎下山,饿狼扑食……希锦把自己能想到的词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良久后,阿畴精壮的臂膀揽着那细软无骨的腰,希锦则慵懒无力地趴伏在他胳膊上。
此时的她,思绪放空,脑中茫茫然。
这时候,希锦会想,人为什么会活着呢。
她想了一番,觉得人活着是为了食五谷杂粮,是为了享受着人间至欢。
不得不说,她家这郎君是有些本钱的。
那本钱初时实在是难捱,难免哭哭啼啼的,但是如今捱过来了,那滋味真是无上欢愉。
这时候,阿畴却又收紧了放在她腰肢上的手。
希锦:“不要了吧……”
阿畴声音沙哑:“嗯,我就抱着。”
希锦低声埋怨:“我都要累坏了。”
阿畴:“这是攒了三四日的。”
希锦:“……”
她无奈:“活该,谁让你和我置气。”
阿畴:“谁让你宠着你那小太监。”
希锦哭笑不得:“你就这点度量了。”
阿畴:“你让他把玩你的脚。”
他一字字地说,显然是很在意的。
希锦:“那叫按摩推拿。”
阿畴:“差不多。”
希锦:“人都走了,你还没完没了?”
阿畴略沉默了下,道:“那你怎么突然把他赶走?不是喜欢他吗?”
希锦:“是挺喜欢的,不过喜欢也是有原因的。”
阿畴抬起眼,望着她:“什么原因?”
希锦笑看着他:“可能因为他长得有些像你年少时候吧。”
阿畴听得这话,只觉春风拂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动人起来。
他挑眉:“哦,是吗,像吗?”
希锦:“像我第一次看到的那个阿畴,我便生了不忍之心,所以把他留在身边,格外关照一些,这会让我觉得我回到了过去,弥补了一些过去的遗憾。”
阿畴神情动容。
希锦轻笑了下:“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既然你在意,那就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打发出去就是了。”
阿畴略抿了下唇,问道:“打发去哪儿了?”
希锦:“他既能为你这帝王至尊看在眼中,竟因此和我怄气,那也是他的福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所以我想着干脆把他打发出去监军了,随意找人给他安排了一处,让他做些零散的笔墨活儿,你觉得可以吗?”
阿畴显然是没什么不愿意的。
他知道她对这小太监安排了好前途,还是对小太监有些偏爱,不过他不得不说,她的话确实哄住了自己。
她也是因为像自己才有些偏爱,如今打发出去了,他也就不犯不着计较了。
所以他到底是道:“嗯,这样也好,我会吩咐声,让人照应着。”
希锦:“好,这小太监的事就这样了,那我们算算我们的账吧?”
阿畴:“我们?什么账?”
希锦呵笑一声,她望着眼前的阿畴。
他颀长结实的身形就站在窗边,那轩窗半开,外面柳树间漏下稀疏光斑。
三月时节,春风陡峭,仿佛新裁般的柳叶便接连碰撞发出哗哗之响。
那衣摆上配了紫金双鱼袋,被风一吹,就那么轻轻地动啊动……
她笑着道:“你动辄对我摆脸色,不搭理我,和我生闷气,这个不该好好算账吗?”
她素来都是记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if线,太子强取豪夺市井小娘子

年少相遇1
春日的汝城,正是清爽和暖时,岸边杨柳轻拂,游人如织,各样杂耍比比皆是,也有那挑着担儿的货郎,处处都是热闹。
希锦和几位姐妹走在人群中,却是觉得无趣极了。
她满肚子的心事,便是再踏青散步,也觉得不能排解。。
这几日据说是朝中什么平西侯爷要过来,所以提前数日,汝城处处装饰一新,宁家也被抓了一些壮丁,出了银钱来采买彩绸锦缎等。
也是趁着这个时节,各家闺阁小娘子都出来走动,希锦跟着众位姐妹外出踏青,却恰好遇到了霍二郎的娘亲。
其实也不是碰巧,彼此都有意的,毕竟快要成亲了,见面熟悉下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见面的过程让希锦很不痛快。
那霍娘子倒是一脸笑模样,很是好说话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上下把她好一番打量,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都看一遍。
希锦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盆花,那霍娘子要好生相看,哪根枝叶伸展得不好,她就要拿着花剪给自己裁剪去,这样才能更好地匹配她家霍二郎,才有资格进他们霍家门。
这让希锦非常不舒服。
她当时是忍了的,可是过后总觉得不痛快,哪里憋着一口气想发出来。
这门婚事,希锦心里总觉得不舒坦,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这床褥似乎让你不舒服,但你起来,翻看那床褥,没有针,也没什么咯人的物件,怎么都没问题。
所以哪里不舒服呢,不知道,说不出缘由的不舒服。
想到这里,希锦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大家都在羡慕她,羡慕她找着这样的好人家,霍家是书香门第,霍二郎的才情更是名满汝城,他来年便要去燕京城赶考了,听人说他必是能高中的,一旦高中,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可就在众人的羡慕中,希锦心底的不舒坦却越来越频繁地冒出来,像是一根狗尾巴草一般挠着她,让她不能安生。
她心里已经有一个念头在滋生,非常微弱,但确实有。
可这门婚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们这样的商贾人家能和霍二郎家这种书香门第结亲,一个个都很巴结着的,是以家里族长们也都是眼巴巴盼着。
在这种情况下,希锦觉得自己就如同站在一条激流动荡的河中央,周围所有的力量全都在拉扯着她,要她顺着那条路继续往下走。
就这么往下走,自然是轻松惬意的。
而一旦她要反抗,她要逆流,她要摆脱这一切,那就需要莫大的力量。
可就连她自己心里那个念头,也只是隐隐约约的,太过微弱的,以至于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她又凭什么来摆脱?
“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能嫁到霍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么好的人家你竟然不想嫁,那你还要怎么样?“
“霍二郎才情横溢,性情温和,对你又疼爱,他到底怎么不好?”
“谁家婆母不挑剔,当人家息妇总是要熬一熬,你难道非要找一个父母双亡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中,这是希锦自己的问题,也是别人一定会问的。
这些问题如同石头一般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没法回答这些,连她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
于是希锦到底对自己笑了一下,心里想着就这样吧,怎么着不是一辈子。
只要霍二郎疼爱自己,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谁家不是要遭受这些,况且她有丰厚的嫁妆,自己有底气,爹娘又疼爱自己,娘家人虽然未必多和睦,但也会为她撑腰,这样的她走到哪里都不怕。
就在这时,周围的姐妹们全都在喊着说:“瞧那舰船到了,快过去看!”
希锦便也看过去,却见海边人潮涌动,大家全都争相观看,岸边有那官府人员已经竖起了黄围子并列上了红杈子,又有侍卫拿着大铁叉子挡住大家,并大声吆喝着:“小心,小心落水,全都退后!”
然而大家哪里听呢,都翘头拚命地看,想看那威风凛凛的平西侯,还有什么太子爷。
这时候,希锦听得那边响起隆重而齐整的燕乐声,那声音低沉浑厚,大气磅礴。
希锦实在觉得震撼,也翘头看,入眼的是人头攒动,是旌旗飘动,那旌旗遮天蔽日,诸如天文彩绣,五星连珠以及鸾凤龙麟等,应有尽有,这才是真正的皇家威仪。
不过希锦远远地看着,她除了这些旗子什么都看不到。
她看看四周围的姐妹们,一个个依然拚命地想看,努力往前挤,便觉得无趣,当下和姐妹说了一声:“我去桥那边凉快,不看了。”
说着也就提着裙子先走,谁知道迎头却碰上了霍二郎。
霍二郎正急匆匆跑过来,因为跑得过快,脸上挂了汗。
他上前便拉住希锦的手:“快些快些,我们过去看。”
希锦便有些不耐,把他的手甩开道:“你看你汗唧唧的,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她对这郎君自是很喜欢的,不过因了他娘,如今竟生出一些不待见来。
霍二郎道:“只是些汗而已,你未免太讲究了。”
说完,他便攥得越发紧了。
希锦不乐意,有些委屈:“放开!”
霍二郎倔倔地低头看她,看她扁着唇儿,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
他心里一慌,忙放开了:“这是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了!”
希锦被他攥疼了,眸子中已经泛起雾气来。
她瞥他一眼,道:“也没什么,天气暖和了,心里不痛快行吧。”
她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韩娘子什么都没说,和颜悦色的,她能说别人眼神不好吗?
说出来别人都嫌她事儿多。
霍二郎:“那……那边凉快,过去吹吹风?”
希锦没搭理,她将一块手帕掏出来,直接递给他:“擦一擦吧。”
霍二郎接过来擦了擦汗,这才道:“我本来想着带你过去看看,你不知道,这次不只是平西侯过来,还有当今太子殿下呢,听说他们要在我们汝城停上一两日,所以我才着急带你去看。”
希锦却淡淡地道:“可是看了又如何,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霍二郎一愣:“他们是来视察我们这边税务的。”
希锦哼了一声道:“左不过是一些臭男人,当官的,一个个变着法的从我们手里挖钱罢了,这市易司的规矩,今日一变,明日一变,变来变去的,我们这买卖越来越不好做!来一个钦差我们就被扒一层皮,如今可倒是好,直接来了个平西侯爷和个什么太子爷,这怕不是要我们把家底都交出去!”
霍二郎叹:“这倒是不至于,听说这是平西侯爷得了令,这次特意陪着太子视察我们汝城税务,之后还要过去泉州广府一带市舶司,他们是要整顿税务的,这对你们以后的买卖也有好处。”
希锦便笑了:“那太子多大年纪?”
霍二郎:“应该和我们年纪相仿吧?”
希锦:“这就是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虽然不当官,但是我也看得透,怕不是官家想让太子爷立功,增加一些威望,所以要让他过去市舶司挣资历,其实年纪轻轻的,还真以为能办成什么事吗?都是噱头!”
霍二郎听得默不作声
希锦道:“好了,不理你了,这么多人,实在看得很心烦,我去个清静地方躲着,你先去看吧,等会儿你过来找我就是。”
霍二郎还待说什么,希锦已经提着裙子往岸上跑去,周围都是人,很快就不见踪迹了。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突然想起自己母亲所说。
母亲今天见了希锦,回来后诸多不满,说这小娘子太娇了,没有半点官夫人的样子,说以后他若入仕,当娘子的总要四处结交,这小娘子哪里能执掌起门面。
其实霍二郎自然不指望希锦去结交什么人,她那性子不得罪人就极好了。
他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他该怎么平息自己母亲的不满。
这时候希锦却是没理会,她现在心里正憋闷着,不太想看到霍二郎。
如果要嫁给他,那自己后半辈子都要面对着他,现在少看一眼也没什么。
她这么走着间,恰好有那官府人员正在派送青囊,原来这是皇太子抵达汝城,赶上这中和节,特意赏给大家的,那青囊装了百谷和瓜果种子等,看着比寻常青囊更大。
众人都去哄抢,希锦莫名也得了一个。
她看看那青囊上的绣线,知道这是御用的,果然和他们市井间的不同,当下倒是喜欢,攥着那青囊往桥那边跑。
好不容易摆脱了人流,来到桥旁,她坐在柳树下的石墩上,拿出那青囊来看。
却见里面不但有各样瓜子,还有用小黄纸包起来的干果子和香药果子。
希锦拿出来一片蜜饯尝了尝,清甜。
她想起刚才那遮天蔽日的锦旗,想着这果子就是从那舰船上发下来的吧,怪不得大家都要去看呢,皇家的东西到底是和他们不一样。
官家御用的呢。
她就这么细细品味着那果子,此时轻风吹拂间,护城河道泛起涟漪,凉风习习间,她望向水面。
此时河边一株不知道谁人栽下的石榴,那石榴花恰要绽放,倒映在水中,就仿佛一团火般红艳艳的,还有那水旁的乳鸟儿,叽叽喳喳的,掠过才刚冒出尖尖的荷叶,带起丝丝潮意来。
希锦这么赏着这初夏的风景,品尝着清甜的蜜饯,倒是心情大好。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间,便听那边初发的芦苇中有水声哗啦,她好奇,抬眼看过去。
可猝不及防间,那边芦苇丛中却窜出来一只小舟,小舟中有人划动船桨,带起一片水来,那水花四溅间,惊飞了乳鸟儿,打碎了那倒映的石榴花,也溅湿了希锦的裙子。
这……什么人哪!
希锦心里有些窝火,好不容易的清静呢,这人怎么回事?
当下她一边拎着湿漉漉的裙摆,一边道:“这是什么了呢,哪有你这样划船的,不知道这边都是人嘛,不知道今天是贵人过来汝城吗,毛毛躁躁的,做事一点不讲究!”
她这么说着,却恰好见那小舟上的男子转过身来。
在看到那男子的那一刻,希锦感觉眼前有一道白茫茫的光划过,明亮耀眼。
那是一个约莫不及弱冠的年轻郎君,那肌肤竟若春日盛开的梨花,清奇俊秀,而他那双眼睛,墨黑墨黑的,就那么望着自己。
于是希锦便觉,此时自己正站在寒夜的星空下,仰望那高不可攀的泠泠星子。
她竟有些挪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他的暗卫》已经开文了。
真诚地求作者收藏,作者收藏数马上就是一个整数了,迫切想要整数。

那划船的少年便是阿畴,是大昭的储君。
这次阿畴跟随自己舅父前往汝城,并准备一路沿水路难去,视察大昭税务,重整市舶司,今日恰好经过汝城。
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并不需要在汝城停留,不过因舅父提起,说这里的折扇天下闻名,因当今皇后娘娘,也就是阿畴的亲生母亲喜爱,于是舅甥二人便决定在这里逗留一两日,视察这里的税务,并顺便饱览此地风光。
今日恰逢中和节,当地官员摆开阵势迎接,阿畴却不太想理会,便干脆金蝉脱壳,准备自己外出探查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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