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场混过的人都知道,当上一等御前侍卫就等于捧上了金饭碗,半只脚踏进内阁,前途无可限量。
果然最近一段时间总有人上门试探,流露出想要与纳兰家结亲的意思。可觉罗氏的心气儿也比从前高了,从前能看得上的人家,如今却有些看不上了。
就这样挑来挑去,越挑眼越花,眼越花心气越高,感觉谁都配不上她儿子。
于是递了帖子进宫给太后请安,想请太后给指条明路。太后出身蒙古,自然说蒙古的姑娘好,出身高性格好,最最关键的是身体强健,好生养。
觉罗氏嘴上应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先帝在时,蒙古还算有些势力,可皇上登基之后,看后宫的配置就知道,蒙古已然过气了,还是旗人女子更尊贵些。
毕竟八旗才是大清的国本和命脉。
想通这一切,觉罗氏又开始在上三旗的贵女中间挑选,将候选人说与老爷知道的时候,老爷却说也可以考虑汉军旗的封疆大吏。
容若是一等御前侍卫,虽然半只脚已然踏入内阁,可有他在内阁一日,皇上便不会允许父子一同进入内阁议事,多半会将容若外放。等他在任上做出一些成绩,自己也老了,这才能顺利接班。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容若才高不假,心地却有些单纯,办差尚可,待人接物不够圆滑,很需要历练。
如何能让儿子在地方任上做出成绩,还能历练心性,明珠思前想后,便将目光投到了出身汉军旗的各位封疆大吏身上。
况且上三旗贵族里头,觉罗氏能看得上的,几乎都是索党的骨干。支持自己的,反而是下伍旗那些靠不得祖荫,只能拼命考科举的官员,和汉军旗的封疆大吏。
皇上很看不上下伍旗,明珠本人也看不上,比来比去还是汉军旗大员更靠谱些。
“短短几日时间,老爷叫我如何订下一门满意的亲事?”
觉罗氏的抱怨响在耳边,明珠的思绪却飘到了两广总督卢兴祖家。卢家在撤藩这件事上立场分明,且出力颇多,很得皇上看重。
两广也是个磨炼人的好地方,若能与卢家结亲,容若在地方任上的政绩就稳了。
可今日出了这样的意外,虽说容若也是受害者,难免皇上不会多心。
想起皇上从前对他的敲打,明珠在心里给卢家打上了一个叉。
汉人最重礼数,若与卢家结亲,提亲之前的准备工作恐怕就要做上小半年。小半年之后容若在皇上跟前恐怕都凉了。
皇上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看他当年如何擒鳌拜,如何恩威并施地处置鳌拜,便可见其帝王心性。
如今七年过去,皇上越发乾纲独断,已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成熟帝王了。
当初撤藩的时候,以索额图为首的所有上三旗贵族,以及朝廷半数以上的官员都持反对意见,认为应该等到吴三桂老死再说。
世子吴应熊因撤藩之事,更是求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也说为时尚早。
可当三藩再次试探朝廷意图的时候,皇上却力排众议下旨撤藩。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当然也包括善于体察圣心,力主撤藩的明珠自己。
想到这里,明珠才开口对觉罗氏说:“就这几日,不能再等了。上回你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说起的那个待嫁的堂侄女就很好。蒙古人规矩少。明日你再进宫一趟,把亲事定下来。”
有太后做媒,也可让皇上安心。
觉罗氏都傻了,上回老爷可不是这样说的。
上回老爷说蒙古人粗俗傲慢,野性难驯,与容若并不般配,再加上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在,娶回来也是个麻烦。
觉罗氏正在独自消化明珠的前后反差,心里想着今日晚了,这时候往宫里递拜帖恐怕有些失礼。便是她在太后面前有体面,太后愿意见她,最早也得后日进宫了。
却见儿子挣扎起身:“阿玛,儿子不娶蒙古女人,儿子今日没在御前出丑,全赖赫舍里女官照拂……”
听见赫舍里三个字,觉罗氏脑中“嗡”地一声,后面的话都听不见了。也不管是否失礼,赶紧接上明珠的话茬:“好,我明日便进宫求见太后。”
如果不是今日晚了,她恨不得插上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翌日,明珠让人给纳兰告了假,觉罗氏则起了个大早进宫给太后请安。
见到太后,寒暄几句,觉罗氏便跪了,求太后为纳兰的亲事做主。
太后起初有些惊讶,上回与觉罗氏说完便没了下文,太后以为没戏了,哪知道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觉罗氏到底也算她的小姑子,这回又极为诚心,太后便没有为难,笑呵呵说好。还让人代笔给科尔沁的母家写了一封书信,说收到回信便可上门提亲了。
下了早朝,皇上留了明珠和索额图说话,先问明珠:“容若怎么样了?”
明珠笑着回答:“劳皇上挂念,犬子无恙,老毛病了,空腹养两日便好。”
“容若好像只比朕小一岁,听说亲事还没说定,可有看中的姑娘啊?”
看似闲话家常,却惊出明珠一身冷汗,还好他早有准备。
谁知不等他回话,索额图已然叹气说:“去年若不是纳兰侍卫生病,臣与明珠差点结成亲家。”
皇上挑眉看向明珠:“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明珠脸上笑容不变:“终是犬子配不上令爱,这才退婚,索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索额图笑得眯起眼睛:“明珠兄说的什么话,差点嫁给令郎的可不是我的女儿,而是我兄长之女,仁孝皇后的亲妹妹如月。话说,令郎尚未娶妻,我那侄女也还未出嫁,两人年岁相当,岂不是缘分?”
皇上不爱听什么他说什么,明珠心里恨得牙根麻,脸上却不显:“不劳索相操心,犬子已然说定了一门亲事。”
这回不仅索额图,连康熙都有些诧异:“定了谁家的姑娘?”
还好福晋是皇亲,一早便能进宫给太后请安,等到下早朝他这边就得了确切的消息,不然还真得让索额图这个老狐狸给阴了:“是臣的福晋进宫求了太后做主,定的是蒙古科尔沁的姑娘。”
太后的信还未寄出,明珠不敢把话说死。
只要最后容若娶了一个科尔沁的姑娘为福晋,便是索额图揪着不放,也说不出什么来。
索额图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他前几日才派人打听过,说觉罗氏给儿子挑福晋都挑花了眼,怎么今日就定下来了?
康熙闻言含笑说:“太后看人最准,必会给容若挑一个可心的福晋。”
当年给他选皇后,太后也发表过意见,首推当然是蒙古科尔沁的姑娘。理由一大堆,说来说去都是身子骨强健好生养。
偏他最不喜那一款的,最后还是太皇太后出马,破天荒没有给他选蒙古的皇后,而是定下了赫舍里家的姑娘。
瞥见索额图脸上转瞬即逝的狰狞,明珠勾起唇角,连声称是。
第46章 醉酒
乾清宫这边说完正事已经快到晌午了,明珠和索额图两人走后,康熙问梁九功:“查得怎么样了?”
梁九功苦哈哈:“查到春药是富察穆克从绘春楼买的,在这之前他与承乾宫负责跑腿的一个小内侍走得很近。那个小内侍有个妹妹在乾清宫当宫女,就住在后头的围房里。这两人奴才都让人看着呢,死不了也跑不了。”
“承乾宫么?”康熙兀自摇头,吩咐梁九功,“把围房里的宫女绑了送去慎刑司,告诉慎刑司,别用酷刑,慢慢审。”
梁九功秒懂,心说这一招敲山震虎实在漂亮,应是之后退下安排去了。
昨日大阿哥在慈仁宫一觉醒来没看见惠娘娘,倒是看见了汗阿玛,穿好衣服跟太子玩了一会儿,便让汗阿玛亲自抱回了承乾宫。
算起来这还是他回宫之后,汗阿玛第二次抱他。
大阿哥吃到甜头,翌日一早便嚷嚷着要去找弟弟玩。奈何皇贵妃很忙,惠嫔正在帮着皇贵妃梳理小选的章程,也走不开,直到午后才得空陪大阿哥出来。
照例先去前殿给太后请安,然后往后殿来。大阿哥见到太子就问汗阿玛过来了没有,太子摇头。大阿哥有些失望,很快又打起精神继续教太子走路。
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弟弟:“别难过,等你学会走路,汗阿玛就来了。到时候你自己走到汗阿玛身边,汗阿玛看着也喜欢。”
太子懂事地点点头,由大阿哥牵着手,一步一步朝前走。
惠嫔看着小兄弟俩温馨的互动,泪湿眼眶:“大阿哥刚进宫那会儿霸道得很,看谁不顺眼就拿小拳头捶。我真怕他天生就是那样的跋扈性子,长大之后到处树敌。”
自从与太子接触,刺猬似的大阿哥终于被人捋顺了毛。
两个小家伙就这样手挽手地走路,绕着慈仁宫后殿的院子转圈,一圈又一圈。
太子累了,大阿哥便跟着停下站一会儿,还不忘鼓励他:“你早点学会走路,就能早点看见汗阿玛了。”
太子每一次都能被鼓舞到,很快迈开小短腿走起来。
有几次大阿哥趁他不注意松开手,太子也能自己走几步,发现之后吓得大喊哥哥,大阿哥再笑嘻嘻地跑过去扶他。
看了一会儿孩子,惠嫔眼圈都红了,郝如月便让她进屋去坐,院中自有保姆看着。
进到屋中坐定,惠嫔便打开了话匣子,她告诉郝如月:“乾清宫后头的围房里抓起来一个小宫女,送到慎刑司去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郝如月抓了一把瓜子给惠嫔,边磕边说:“反正是乾清宫的事,与咱们什么相干。”
惠嫔嗑瓜子磕到飞起,却丝毫不耽误她八卦:“与咱们当然不相干,可弄不好与承乾宫那边有些瓜葛。”
郝如月吐出瓜子皮:“怎么说?”
惠嫔也不确定:“那个被抓的小宫女,与承乾宫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好像是亲兄妹。小宫女被抓之后,那个小太监跟丢了魂似的。皇贵妃瞧出不对,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郝如月不以为意:“兴许只是巧合。”
芍药端了奶茶上来,惠嫔笑着接过,拿羹匙舀起一勺喝下,赞道:“咸味奶茶我喝着嘴里发苦,还是甜味的好些。可惜大膳房只会做咸味的,每回都要到你这里解馋。”
郝如月笑她:“这有何难,我这里的奶茶粉都是配好的,回头给你拿几包带走。”
她是穿越者,第一次点奶茶喝差点吐出来,当真又咸又苦。
于是花了不少心思,才配出口感与现代类似的甜奶茶出来,还有山寨版的珍珠和奶盖。
古代没有吸管,便只能配勺子来喝,好像吃甜品一样。
惠嫔闻言直摆手说不要,理由也很充分:“不怕你笑话,我这一闲下来好像又胖了,去年冬天新做的衣裳都有些瘦了。”
本朝崇尚节俭,春夏的衣裙每季换新,秋冬的大毛衣裳却不是每年都做。
若当真穿不上,冬天恐怕就要冻着了。
然而,最终让她下定决心减肥的,还是昨天皇上看她的眼神,就差把“几日不见,你怎么胖成球了”这一行字刻在脸上。
宫里都知道皇上偏爱弱柳扶风那一挂,她虽然饿死自己都做不到,也不能让皇上看着嫌恶吧。
皇上的癖好合宫皆知,郝如月自然也知道,甜奶茶的热量确实不低,惠嫔不要,她便没有像葡萄干似的硬塞。
这时松佳嬷嬷黑着脸走进来,郝如月问怎么了,松佳嬷嬷看了惠嫔一眼,惠嫔推说去院中看看大阿哥起身离开。
等她走远,松佳嬷嬷才开口,声音都有点抖:“姑娘,承乾宫有个小太监求见。”
郝如月放下瓜子皮的手一顿:“是昨日上午给我送信的那个小太监吗?”
松佳嬷嬷点头:“就是他。”
郝如月拍拍手,将粘在手掌的两片瓜子皮拍掉:“没空,不见。”
松佳嬷嬷有些犹豫:“姑娘,这个小太监和被抓走的小宫女都是从前在坤宁宫当差的。小太监求见时说……说他是赫舍里家长房找门路送进宫伺候先皇后的,如今他妹妹犯了错,被抓去慎刑司,求姑娘帮忙搭救。”
这是讹上她了,还是欺负她傻呀,郝如月端起填白瓷小碗一口一口喝着奶茶:“没伺候过我的奴才,管他是谁,不见。”
松佳嬷嬷跟惠嫔一样,只知道乾清宫的围房里有个宫女被抓去了慎刑司,而此时求见的这个小太监是那个宫女的兄长,至于他们兄妹俩做过什么,一概不知:“万一他出去乱说……”
皇上那边她都通过气了,郝如月什么也不怕:“他愿意说什么,就随他说去好了。”
松佳嬷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转身出去的时候,腰板都挺得比刚才直了。
果然那小太监偷偷摸摸地来,又偷偷摸摸地回去了,对外什么都没敢说。
又过了五天,惠嫔给郝如月带来了一个重磅八卦,承乾宫的那个小太监昨天差点被人推到池塘里淹死:“就在浮碧亭那边,幸亏当时有人路过,救起了那个小太监,还顺手抓住了推他下水的人。”
哪来那么多巧合。
若只将人救上来,郝如月也许会信是刚好有人路过,可顺手抓住凶手这事,未免有点扯。
浮碧亭那边比较偏,能刚好有人路过已属难得,再抓住凶手,怕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可能是穿越前经历的太多,郝如月遇事就喜欢搞阴谋论,不过她现在的关注点并不在黄雀身上,她更关心那只倒霉的螳螂是谁。
惠嫔告诉她螳螂是谁的时候,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行凶那人居然是个御前侍卫,好像是富察家的。”
原来是内鬼牵出了家贼,那么黄雀是谁就不用讨论了,郝如月只当一个笑话听,很快转移话题,与惠嫔说起了育儿经。
与此同时,富察穆克已经被押到了乾清宫。康熙问他受谁指使,穆克垂着头说无人指使,全是他嫉妒纳兰,想要取而代之,这才做下糊涂事。
另一边慎刑司也拿到了两份口供,与富察穆克所说基本一致,只不过富察穆克不知道接应的那个答应是谁,而围房里的小宫女知道。
很快张答应和董答应也被扔进了慎刑司,连同被之前被送进去的两个人,都再没出来。
富察穆克则交给大理寺审判,最终被削成白板流放了。
满天乌云散去,太子终于在大阿哥的陪伴和鼓励之下学会了独立行走。
皇上再来时,他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去迎接,被皇上抄起抱在怀中。
大阿哥跟在后面有些眼热,却迟迟不敢上前。
额娘和惠娘娘都教过他,太子是嫡子是储君,而他只是一个平头阿哥。
汗阿玛抱太子的时候,不许他跑过去争宠,更不许对汗阿玛或太子弟弟露出不满之色。
他都记住了,也知道额娘和惠娘娘是为了他好,可他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也是汗阿玛的儿子,也想让汗阿玛看见,想让汗阿玛抱一抱。
郝如月见皇上来了,太子跑过去迎接,大阿哥却站在原地攥着小拳头,眼圈都红了,就抬手轻轻推了推他:“保清,皇上来了,你怎么不过去?”
虽说皇家的孩子都早熟,可大阿哥到底只有三岁大,刚刚他全身绷紧如一根木棍,这会儿被人推了一下,情绪便有些失控,眼泪唰地漫出眼眶。
他委屈巴巴地看了惠嫔一眼,惠嫔也在按眼角,却朝他摇摇头,示意不可以跟太子争。
又看郝如月,郝如月则弯腰用手帕给他擦脸,温声鼓励:“好孩子,皇上喜欢太子,也喜欢你,太子是嫡子,可你是嫡子的哥哥呀!你是个好哥哥,皇上和太子都喜欢你,你看,太子正回头找你呢,快去吧!”
大阿哥点点头,这才哒哒哒跑过去。
太子和皇上看见他都笑了,太子伸手去拉大阿哥嘴里喊着哥哥,皇上也不容易,为了一碗水端平,只得一手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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