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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露君恩(骑猪上高速)


也许是坠下悬崖的时候,这破牌子阴差阳错掉在了自己身上,看来真是上天都站在他这边,
如今这里荒无人烟,若是没有谢承弼,万一撞见什么豺狼虎豹的,自己伤的这样重断然没办法活下去,不如先哄骗着他,等出去后再找机会杀了不迟。
这么想着,薛琅眼底又倾泻出一丝春水般的笑意,目光在自己衣角的云纹处停了停,温声道,“我叫薛云。”
他伸出手,想在石块上写什么,谢承弼巴巴伸出手,垫在他手指下,免得他去碰触肮脏冰凉的石块。
薛琅便顺势在他手心里写,“承,弼。你叫谢承弼。”
温热指尖在手心轻轻滑动,如同春风撩拨了寂静无波的江水,漾起的涟漪在心头回荡,谢承弼觉得有些异样,又舒服又羞赧。
他将手一攥,冲着薛琅笑,“薛云,很好听,那以后我叫你云儿。”
薛琅:……
见谢承弼兴致勃勃的样子,薛琅也懒得跟他计较,左右不过是个假名,随他叫吧。
谢承弼出去找了几片大叶子铺在洞口刚好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又将腰间的衣裳解下来垫在上头,“来这里躺吧。”
把薛琅安顿好,谢承弼坐在洞口给那两条鱼刷鳞片,因为看出薛琅不喜欢腥气,他还特地坐的远了些。
鳞片被他熟练地剥下来,谢承弼偏头,瞧见薛琅靠在洞口轻轻阖着眼,日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光芒,长睫安静下垂,面色苍白眉眼恬静,墨发雪肌,美好的像幅水墨画。
“云儿。”
薛琅还没适应自己的假名,知道对方又叫了一遍他才恍惚意识到是自己。身上的疼磨得他没有半分力气,他睁开眼,懒得开口,只丢过去一个眼神询问。
谢承弼手里捏着时不时扑棱一下的鱼,用手臂擦了擦脸,朝他咧嘴一笑,“你生的可真好看。”
薛琅面无表情,重新闭上眼。
柴火在洞口点起来,谢承弼将鱼串在树杈子上放火上烤。
等鱼烤好了,他将洗干净的,卖相最好的几个果子跟鱼一起递到薛琅手边,薛琅肚子确实饿了,散发着香气的烤鱼瞧着确实不错,他上手捻了一小片放在嘴里,外焦里嫩,他捏的那片是脆的,一咬就化在了嘴里。
外头没有调料,单单是烤鱼火候的确不错,但就是吃着没滋没味的,薛琅这几年也被锦衣玉食的养刁了,这烤鱼实在难以下咽,何况因为刺多,挑起来太麻烦,薛琅一般是最不爱吃鱼的。
他吃了两口就不吃了,那果子倒是甘甜,他多吃了两个,勉强充饥。
谢承弼自己吃了一条,又把薛琅吃剩下的也吃了,看出薛琅食欲不振,不由得有些担心,“我去周遭找一找,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往村子或镇子里的路。”
薛琅却以为他是要丢下自己,伸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襟,语气虚弱但不容抗拒,“带上我。”
“你伤得太重,不宜走动,”谢承弼安慰道,“我不会走远。”
他的话如何能信,万一是把自己扔在这自生自灭怎么办。
薛琅仍旧拽着衣襟,加重语气重复,“带上我。”
这没有安全感的行为令谢承弼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看了眼外头,叹气,“日头马上要落了,等明日我带你去,今夜只能委屈你在洞中过一夜了。”
薛琅这才松开了手。
谢承弼在洞口周围找生火的树枝,一回头,瞧见薛琅紧紧盯着自己这边,像是生怕他跑了。
他忧心忡忡的想,云儿一定因为我忘了他而十分不安,他竟如此依赖我,看来日后绝对不能离他太远。
小剧场:
薛琅:谢承弼想丢下我,他想杀了我,他想我死
谢承弼:老婆太黏人怎么办?老婆没有安全感怎么办?老婆太好看怎么办?
闻景晔:是你老婆吗你就叫!还给我!!

暮色四合,夜凉如水。
空气中夹杂着潮湿冷意,薛琅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禁不住往燃起的火堆那靠了靠。
谢承弼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热浪瞬间扑面而来,跃出星星点点很快就熄灭的火苗,他闷咳两声,声音在只有燃烧的哔剥和蟋鸣声中格外清晰,喉咙涌上血腥气,他生生咽了回去。
“云儿,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
即便有牌子挡着,那一掌应该也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小的内伤,此刻填饱了肚子,草草处理了伤,安顿好今夜的住宿,这二傻子终于想起来要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闭目休养的薛琅睁开眼,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应付他,“你我都是楚国重臣,你为武将,文臣属沈家独大,权势滔天,只是这沈家独子沈云鹤却是朝中无恶不作的奸臣,他嫌我挡了他的路,便趁着春猎来追杀我。”
即便没了记忆,谢承弼也潜意识觉得自己的武功应当不弱,“我没能护住你?”
薛琅摇摇头,“他们人多,我又不会武,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最后我们被打落悬崖,能有命活着已是侥幸。”
“当今圣上是何态度,会来寻我们吗。”
薛琅对闻景晔实在是有些厌烦,便信口胡诌,“沈云鹤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二人一丘之貉,他若是来寻我们,估计不是救人,而是灭口。”
谢承弼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默默将“沈云鹤”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听云儿这么说,他们在这大楚朝廷恐怕举步维艰,如今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如何能护得好云儿。
想了半晌,他回过头,瞥见薛琅上身裹着自己的衣裳,肩膀脖颈都缩在里头,外头只露了个脑袋,面上被火烤的发烫,闭着眼昏昏欲睡,头垂下去,细微的点着空气。
谢承弼心中忽然软的不成样子,因此更加坚定薛琅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他悄悄过去,伸手揽住薛琅,薛琅被惊醒,茫然睁开眼。
“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明日一早起来赶路。”
条件有限,他们今夜只能睡在叶子上,山洞的湿冷几乎穿过衣服侵入骨髓,薛琅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些冷,整个人缩在一起轻微地打着哆嗦。
谢承弼睡得浅,被他的动作弄醒后便轻轻将人抱在了怀里,与自己一身的腱子肉不同,薛琅柔软纤弱,身上又挂着伤,谢承弼不免更加小心,生怕碰碎了这脆弱的瓷器。
睡梦中,薛琅靠近了那唯一的温度,便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缩了缩。
烧完的柴火只余一片灰烬。
床铺简陋,薛琅睡得并不舒服,第二日早早就睁开了眼,入目就是结实的胸口,他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睡着睡着怀中一空,谢承弼猛地睁开眼,睡意跑了一半,见薛琅自己坐了起来,于是也跟着坐起来,“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薛琅沉默着摇头,神色恹恹,睡了一晚气色更加不好了,谢承弼不再耽搁时间,草草收拾一番就出发了。
他昨日用枝条编了个能背在背上的藤椅,看着有些简陋。
他将薛琅抱在藤椅上,用藤条固定住,然后背在身上。
双脚腾空的瞬间薛琅惊慌地抓住他的胳膊,谢承弼安慰道,“别怕,掉不下去的。”
藤椅确实非常稳当,谢承弼又顾及着他于是走得很慢,薛琅慢慢适应了后便松开手,“谁怕了,走你的吧。”
悬崖底下的路并不好走,也不知道绕了多久,谢承弼才堪堪找到一条有了人迹的路。
“云儿,”谢承弼背着他走了这么些时辰,竟只是略微有些喘气,还有功夫与他闲聊,“我们成亲了吗。”
“都是男子如何成亲,”薛琅骗着骗着也骗顺口了,瞎话谎话张口就来,“我无父无母,出身布衣,你爹娘很看不起我,上次进你家门还被你家下人用扫帚打出来了呢。”
谢承弼直觉有些不对,可又想不起是哪里不对。
薛琅越说越起劲,几乎连自己都要信了,“你爹娘还要给你相看合适的姑娘,催你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呢。”
一听这个,谢承弼忙保证道,“你放心,我既认准了你,这辈子便不会多看别的姑娘一眼,更不可能娶妻,若要娶,也只会是你。”
他一本正经的保证听得薛琅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摸着腰间的牌子,手指感受着牌子上繁复的纹路。若是哪天谢承弼想起一切,知道自己被诓骗着救了仇家,恐怕会气到吐血吧。
没走一会,薛琅觉得不舒服,分明他是坐着的那个,却觉得身上累极了,便叫谢承弼停下来歇歇。
谢承弼打量四周,推断道,“这里丛林密布,又无人烟,怕是不太安全。”
然而薛琅难受的紧,再颠簸一会儿怕是要吐出来,于是十分坚持,谢承弼无奈,只能将人放下,看见薛琅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我去给你打些水来。”
靠在树边的薛琅警惕地抬起头,“不许走。”
“我不走,我只是想打水给你,你的唇有些干裂。”
“我不喝水,”比起喝水,薛琅更怕他悄无声息的一走了之,“你不许走。”
也不知发生过什么事,他未过门的妻子竟这样没有安全感,谢承弼耐心地温声安抚,“好,我不去,就在这守着你。”
片刻后,薛琅道,“我要如厕。”
“我陪你。”
上辈子当了一世没根的东西,总归是与寻常男子不同,即便如今是个全乎人,可他潜意识里在这方面还是有些抗拒,兀自犹豫半晌后,他偏头嘱咐,“你就在这里等我。”
“你行动不便,还是我……”
他这么一说,薛琅便更加坚持,“我自己去就行。”
谢承弼妥协,“好,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唤我就好。”
薛琅扶着树,一瘸一拐地走向草丛那头,谢承弼有些不放心,一直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忽然,他听到薛琅一声惊呼。

草丛晃动一瞬,薛琅狼狈地扑出来,脸色煞白,“有狼,有狼!”
谢承弼抬起头,果然见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那是头潜在草丛中的灰狼,此刻缓缓站起来,在一定距离外绕着二人徘徊。
薛琅被一双有力的手扶起来,谢承弼一边盯着野狼,一边慢慢站到他身前,压低声音道,“走。”
薛琅没动。
野狼压低身子,两只眼睛越发专注,那是进攻前的架势,谢承弼反手拿出一根胳膊粗的棍子,将薛琅往后一掼,“走!”
野狼低吼一声扑了上来,谢承弼被这巨大的力道给扑到地上,甚至还往后滑了半尺,身下扬起灰尘,薛琅吓得几乎失了神色,险些以为谢承弼被吞了,可定睛一看,野狼张着的血盆大口只停留在谢承弼脸颊前几寸之地,一根棍子生生卡着它的嘴巴令他无法前进分毫。
见薛琅没有动静,谢承弼竭力喊道,“走啊!”
薛琅倒是想走,只是腿被吓软了,其中一条又负了伤,连挪动都十分艰难,更别说走了。
尖锐的牙齿近在咫尺,谢承弼猛地踹它的肚子,手上动作基本没过脑子,全靠本能,他有意将着畜牲往远一点的地方引,至少不要波及到薛琅。
狼是群居动物,此刻落单一只,应当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很快就在野狼在一次扑身过来时发现了它沾着血迹的腹部。
原来是头受伤掉队的狼。
谢承弼臂力惊人,抓住机会钳着野狼的脖颈,肌肉瞬间成块暴涨,线条锋利,他怒喝一声,竟生生将野狼摔到了地上,他红着眼,一鼓作气将棍子狠狠刺入野狼腹部的伤口上,鲜血溅到他脸上、身上,野狼凄厉地吼叫一声,发了狂似的不断扑蹬,谢承弼再度用力,普普通通的目光仿佛裹挟着巨大的威势,生生将那畜牲的身体给穿透了。
薛琅远远看着谢承弼脸上的狠劲,不由得生出些冷透体内鲜血的凉意,在他做过的许多噩梦中,谢承弼便是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取自己性命。
野狼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头慢慢歪到地上,没了声息。
谢承弼不敢大意,又等了片刻,确信野狼再无反应才松开手,站起来时身体有些摇晃,手臂大腿上多了几道不浅的抓痕,他闷咳两声,胸腔处又涌上刺鼻的血腥气。
将野狼的尸体踢得远了些,他转身走到薛琅身前,却又被对方略带畏惧的神色给钉在了原地。
谢承弼呆滞片刻,这才收起自己脸上凝重狠厉的神情,他将血在身上擦了擦,露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容,只是因为笑的勉强,看上去并不好看。
他局促道,“没事了,你别怕我。”
薛琅深吸一口气,安抚他,“我只是被那畜牲吓到了。”
他伸出手,“扶我起来。”
谢承弼走过去捞住他的腰将人带起来,还蹲下来拍拍他衣服上的土,他低着头,动作渐渐慢下来,片刻后郑重道,“云儿,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下次若是再碰到同样的事,你不要管我,有多远走多远,知道吗。”
如此危险云儿都不愿意抛下他,这份情谊让他感动,却又让他在时候觉得不安。
他更想要云儿平平安安的活着。
薛琅并不知道他心中的纠结,只望着远处眯了眯眼,忽然道,“那是不是人烟?”
谢承弼抬起头,顺着薛琅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一缕飘在空中的烟火气,他心中一喜,“是人烟。”
二人顺着方向又走了两个时辰,眼前狭窄的道路豁然开朗,稀稀拉拉的草屋高低不平的坐落在一起,俨然是一处村落。
谢承弼说,“我们到了!”
他们刚过去,有位挑着水的大叔迎面走来,见到他们后也见怪不怪,“外乡人吧?”
他说话有很重的口音,谢承弼得反应一会儿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看你们都受了伤,不如来我家中休息一下吧。”
这个村子里的人意外的热情,谢承弼连忙跟上他回了家,他家中只他一人,谢承弼将薛琅放在狭窄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身下的被褥散发着股怪味,像是许久不换闷出来的汗臭味,薛琅拧着眉头十分不悦。
谢承弼经过短暂的相处大抵也知道这人是娇生惯养的,只能低声哄他,“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云儿,你的伤要紧,暂且先忍忍吧。”
谢承弼站起来,想去问问大叔这附近有没有大夫,只是刚走到门槛处,他两眼一黑,竟直直的栽了下去。
薛琅只听见声巨响,一偏头,谢承弼躺地上去了。
大叔是个实心眼子,见谢承弼晕倒,着急坏了,急匆匆去请了村子里的大夫。
大夫给薛琅和谢承弼把了脉,又从自己那抓好了药,这般那般的嘱咐了几句,给薛琅的脚上木板时,薛琅咬牙忍着疼,后背几乎被冷汗湿透,身上直打哆嗦。
“公子金尊玉体,下回要小心些。”大夫笑呵呵地说,“你那朋友比你伤重的多。”
“他伤重?”
背着自己满山跑了那么久,还徒手打了匹狼,薛琅是真没看出来他伤的竟然比自己还重。
“他伤在内里,若不好生调养,恐怕有损寿数。你这腿也是,都要好好将养着,否则日后到了冷天雨天就遭罪喽。”
送走大夫,大叔摘掉自己的汗巾帽子开始烧饭,掏出了家中最拿得出手的粮食。听说他捡回来两个俊俏公子,村里的几个邻居送来了家里的腌菜跟被褥。
在这乱世之中,竟是个罕见的淳朴山村呢。
家中没有多余的床,大叔临时在木板上铺了一层被子把谢承弼放在上面,就在薛琅床边,一低头就能看得到,半夜起身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踩到他脸上。
床头放着个水缸,上面罩着块圆木板,葫芦瓢倒扣在上面,大叔端来一碗白粥,将破了口的碗放在圆木板上,转身离开时被叫住了。
薛琅支在床上,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你拿着这个。”
大叔不识货,却也知道这位公子身上的东西,必然价值连城,于是摆摆手不敢要。
黑漆漆的牌子不知道值不值钱,他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这个戒指,薛琅道,“你平日出村子吗?”
大叔摇摇头,“不出的。”
若是不出村子,这戒指换不了钱,确实没用,薛琅将戒指在手中转了转,道,“你喜欢的话,串起来当个饰品也好,左右是个玩意儿。”
他将戒指搁在木板上,伸手拿了白粥,瞧着样子像是在做交易。
只是白粥喝着也有股子锅底味,他没喝两口就放下了。

谢承弼足足睡了三天才醒,像是要一口气把这几日的精神都弥补回来。
薛琅已经能拄着拐杖到处走了,这几日天气正好,他喜欢在外面大叔自己用木头做的躺椅上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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