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十分柔软舒适,带着阳光气息,柏恩也很快入睡。
第二天起来,柏臣和文雅两个人起来做好了早饭——手擀的鸡蛋面条和提前包好的饺子一锅煮。
崽崽的手攥成拳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穿着厚厚的睡衣从屋里走出来,“外公外婆,早上好。”
文雅双手叉着腰,横眉看向挂在室内的滴答作响的圆钟,此时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8,用方言对崽崽道:“你妈还在床上磨叽呢?”
崽崽凭靠着冬季动物的本能爬上了沙发,舒舒服服地将头埋进抱枕,蹭了蹭毛茸茸的枕套道:“妈妈,哦,妈妈说她马上就起来。”
然后又抗拒不了困意合上眼睛。
柏臣走过来道:“昨天睡得晚,让她再睡一会儿呗。”
文雅无奈,自顾自去饭桌边。
房间内,刚给崽崽穿好衣服并把她送出房间的徐献清正在将他们行李箱内的衣物拿出来,仔细地挂好,又把洗浴用品以及一些必备的日用品分门别类地放好。
等整理的差不多,柏恩还躺在被子里面,只露出来一个发丝凌乱的脑袋。
徐献清站在床边,看着她的脑袋慢吞吞道:“岳父岳母的手擀面要坨了。”
柏恩有气无力的声音缓慢并且坚定地从被子里传出来:“你知道吗,人类、动物、甚至连汽车都会在冬天变得迟钝。我来了北方,才知道以前过的都不是冬天。”
徐献清瞥了一眼装在墙上的温控器,此时面板温度已经升到28度,这已经是能把人热抓狂的温度了。
不过昨天晚上他们确实睡得太晚了。
他坐在了床边,温和地提醒她道:“岳母和我说,你有一个表妹在今天结婚,要你去参加婚宴,我帮你记着,等十点左右我再来叫你一次。”
“啊,我知道,我知道到了。”她声音越来越低,怎么看都不像会记得的样子。
徐献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出了门。
然而柏恩还没睡多久,就被热得掀被而起。一睁眼,耀眼的冬日阳光已经在床上安营扎寨,再一看手机,已经是九点半了。
她从朦朦胧胧的记忆中想起来,好像要去参加的婚宴。
喔,婚宴!
她坐在床边,穿好拖鞋,发现徐献清已经把她今天要穿的衣服提前找了出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边。
她穿好衣服,关掉房间内的暖气,出去。
房间里只有徐献清坐在沙发上摆弄手上的电视遥控器,有线电视机太过老旧,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台,全放的是《征婚启事》《非诚勿扰》之类的交友节目。
他眉头直皱,柏恩忍俊不禁。
“爸妈呢?”她走过去问他。
徐献清回忆道:“好像是你表舅家新带的三媳妇生了二胎,他们去隔壁村送祝米。”
柏恩头被他念晕了,呆呆地“哦”了一声。
逢年过节,喜事多,倒也正常。
崽崽推门从屋外跑了进来,带着毛茸茸的耳捂,白白的脸蛋被冻得通红,“妈妈,外面有一只大马。”
柏恩跟她出去看,发现是一只拉货的骡子,垂着头咀嚼一些枯草,喘息沉重。
一位穿着单薄衣裳身形瘦削佝偻的老人正蹲在枯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吃着粗面馒头。骡子的主人看着比骡子还要瘦。
柏恩心有不忍,她生在繁华,长在繁华,但是她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她这样的好条件。
柏恩牵着孩子默默地回到了房子里。
这样的节日里,出来乞讨的人也都跟着变多,但是他不是乞丐,她不能无缘无故去施舍。
中午要去参加婚礼,柏恩索性也不吃早饭,等着吃宴席。
徐献清把一个装这钱的信封递给她,柏恩接过来,踌躇犹豫地问他:“我妈就没叮嘱我别的事情吗?”
她还从没独自参加过婚礼,更何况她也不认识周围的亲戚,这该怎么办?
徐献清道:“岳母说,你看见有人记礼簿,就去把份子钱给了,记她的名字,再找个角落里好好吃饭就行。”
他想了想,又叮嘱:“还有,她让你别找错地方。”
柏恩说:“她真是多心,我又不是傻的。”
徐献清看了她一眼,沉默。
等真开车过去,柏恩才知道为什么叫别找错了。
这块地方小路错综复杂,导航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柏恩看着文雅发过来的地址,对着地图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
她说:“找个地方停一下,我下去问问人。”
这边也难找停车的地方,只好又退到大路,停在麦田边上。
柏恩拦下了一个老伯,报了她表妹的名字,对方上上下下打量她,盘问一番她父母的名字。
柏恩和他说了,他一拍脑袋,“哦,你早说嘛,新郎官叫田阿伍,再往前走二里地,办喜事的有两家,东边那家就是。”
老伯又热心道:“知道你们城里来的爱显摆,但是里面路窄,车开不进去,你们得下来走过去。”
柏恩脸红了红,感激地向他道了谢。
她回到车上,和徐献清说了,他点点头,“那就走过去吧,反正也不远。”
两个人找地方停好车,柏恩把崽崽抱下来,然后照着老伯的指示,很快就看见了装点喜庆的两家门,听见了人群喧闹声,闻见了饭菜诱人的香气。
新郎官把宴席摆在自家的院子里,大锅碟碗直接堆在水池边上,掌勺大厨做什么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吃得也放心。这院子足足摆了十几桌,竟然也放得下。
这边记账人全是找有文化、写字好、主人家信得过的人来记。
柏恩交了份子钱,报她妈妈的名字,记账人多打量了她两眼,笑眯眯道:“好久没回来了,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二舅舅啊。”
说是二舅舅,其实关系挺远的。
柏恩哪里认得这些亲戚,但是村子小,这里人世代长在这里,家家户户几乎全都相互认得,她叫了人,才逃也一样离开这边,生怕又被人叫住。
他们来得还算早,徐献清原本带崽崽在一张空桌子上坐下,后来一些大娘大妈也坐了过来,见他相貌出众气质不凡,便开口打探个不停,想知道是哪家姑娘命好嫁了城里男人。
徐献清平时高高悬浮在上,哪里见过这样场景,那大姨还不停用方言问他话,他也不太听得懂。
柏恩在一旁偷偷笑,徐献清看见了,伸手指了指她,拿她当挡箭牌,微微一笑道:“我是她的男人。”
大姨立刻对柏恩招手道:“妹子,怎么不过来坐,大姨给你留了位置。”
柏恩轻咳一声,赶紧走过去,报了母亲的姓名,那些人顿时清楚了,笑道:“我可跟你妈妈熟得很,我们俩小时候还一起下河摸鱼呢。”
又问她现在家在哪里,她在外面做什么工作,一年挣多钱。
柏恩说自己还没挣钱。
大姨顿时道:“你这是命好,你男人这么俊,又能养家,你在家看孩子,再合适不过。”
柏恩眨了眨眼,又说自己之后会打算去工作的。
大姨又称赞:“那敢情好,孩子大了,你又出去工作,家里负担就轻了。”
柏恩感动道:“大姨,您比我还懂我自己。”
崽崽还是第一次出来坐席,格外好奇,手里玩着一次性塑料桌布,没忍住用手指戳了几个小洞。
旁边的阿婆格外热情地将糖果瓜子分给她,又对柏恩道:“先弄点菜给小娃娃吃,不能让人饿着呀。”
盛情难却,柏恩只好夹了点圣女果到她盘子里——徐献清事先已经帮她烫好了碗碟。
崽崽用筷子用不好,伸手将小番茄塞进嘴巴里咬了一口。
徐献清帮她倒了一杯热茶,叮嘱道:“别吃太多冷的。”
随着外面“噼里啪啦”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响声,周围来送礼的人觥筹交错,碗筷碰撞声络绎不绝。
徐献清有轻微洁癖,不习惯这种场合,更何况这边没有公筷的概念,他更不愿意动筷子。但是面上礼仪还得做得周到,实际根本没吃几口。
只尽心且挑剔地为女儿的碟子夹菜,时不时帮她擦擦手擦擦脸。
柏恩推了一个装满菜的小碟子到他面前,他一怔,转头看她。
她悄悄对他道:“我都是第一个夹的,没有人动过,你可以吃一点。”
徐献清轻抿了一下唇,点点头。
崽崽跟一只小花猫一样舔了舔自己嘴唇,转头看柏恩,“妈妈,我嘴巴好痛,喝水更痛。”
她吃了辣,喝了热茶更辣。
柏恩多给她夹了一些水果解辣,旁边的阿婆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崽崽咕噜咕噜全喝完了。
新郎官带着新娘子挨个和这些亲戚朋友们敬酒。
新娘子穿着正红色中式礼服,柔云挽成发髻,插一只凤凰发簪,妆容精致,笑容明艳,看来非常幸福。
柏恩欣赏着新娘子的美貌,不忘逗崽崽,“崽崽,你看新娘子好不好看?”
崽崽看了一眼,“妈妈更好看。”
柏恩虽觉得她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仍然感动得不行,捏了捏她的小脸,“好乖,嘴巴怎么这么甜?”
旁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恩恩,到你敬酒了。”
柏恩站起来,和新郎稀里糊涂地喝了一杯,对方脸早就喝的通红,语调高亢地叫了她一声“表姐”。
新郎官又要向徐献清敬酒,柏恩怕他会嫌那么多人碰过酒杯,正想说他过敏不能喝。
就见他站起来,接过来她手里的酒杯,倒满,嘴唇轻压着她刚才嘴唇碰过的位置,一饮而尽。
新郎新娘又风风火火地去了下一桌。
柏恩没想到他会这么给面子,有些意外,坐回桌上,继续尽心尽力为他抢每道菜的第一筷。
酒席散尽,崽崽吃圆了肚子,路都不肯走,非挂在徐献清身上不可。
深夜,万籁俱寂。
崽崽早已睡下,徐献清没入睡,只是虚虚地盯着天花板。
柏恩听见他为崽崽掖被子的窸窣动静,含糊地问他:“怎么还不睡?”
徐献清道:“我们没办过婚礼。”他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如水,柏恩生生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嫉妒。
第51章
临近大学毕业,周围的同学有的选择继续读书深造,有的早早就签好了第三方合同预备就业。
柏恩读书时成绩优异,如果不是中途休学一年,保研到本校轻轻松松。但是她没有选择去读研,而是早就选好了自己的实习基地,打算去基层闯荡出事业。
她通过了毕业论文答辩,火速地收拾好行李,打算和自己的男朋友——他已经提前修够了学分,在美国拿到自己的硕士学位——趁着最后的长长假期好好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两个人先在欧洲的一个小城碰面,然后在那边消磨了青春的时间,七月份和他一起回国。
两个人恋爱一年之后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大平层,当然最近一年由于徐献清在外留学,平时只有柏恩自己一个人住。
柏恩一个人根本用不了太大的空间,但是徐献清的行李陆陆续续地空运回来,立刻将房子填得满满当当,繁杂而有秩序。
飞机的发明造福了异地恋的情侣,徐献清忍受不了异地恋的苦楚,几乎每周都会往返一次,两个人重新住在一起也根本不觉得生疏。
下午,将房子收拾整洁的小情侣出门采购晚上做饭要用的食材。
柏恩边挑着小青菜,边问徐献清,“你毕业以后预备做些什么?”
在欧洲几个免签证的国家游玩时,她没提这事,但是回到了国都,他们不得不考虑一些现实问题。
徐献清语气坦然道:“我会回宜西,公司总部在那边。”
又有些闷声闷气地问她:“你呢?”
柏恩轻快地答:“我签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只不过是在平海。”
徐献清伸手接下她买好的菜,看她又迈进了一家水产店,让老板帮她称两近活虾。
他“哦”了一声,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通勤要多久?”
“通勤?呃,你是说从平海到我爸妈家吗?”她接过老板打包好的袋子,然后付了钱,“公交加高铁,应该就五六个小时吧。”
“怎么这么远?”他声音里抑制不住地掺杂些恼怒。
柏恩笑了笑,“是会苦一点累一点,不过我是年轻人,没关系。”
但是她清楚工作之后,两个人的恋爱恐怕会更难进行下去。
回到合租的房子里,柏恩掌勺,徐献清帮她打打下手。
她看着塑料袋活蹦乱跳的活虾,忽然伤感道:“真的要杀掉它们吗,好残忍。”
徐献清感到莫名其妙,接过她手里的剪刀,“那我来。”
柏恩不死心道:“要不让它们再活一晚吧?”
徐献清动作娴熟利落,很快地处理好一只虾,嘴上稍显冷酷道:“新鲜的才好吃。”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但是柏恩仍然炒了五六个菜。
但是吃饭时,她却没什么胃口,耷拉着脑袋,扒着米饭道:“我见过它们的尸体,不忍心吃。”
徐献清皱起眉,搁下了筷子,“你生理期快到了?”
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伤春悲秋?
柏恩想了想,不确定道:“还——没吧。”
她的周期一向不准。
他拧眉,继续问:“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柏恩报了一个大概的日期,又说:“正常的,我青春期也总这样乱来。”
徐献清说:“还是去看看中医,身体要好好调理,我明天带你去。”
柏恩很不以为然他风吹草动的态度。
吃完了饭,洗完澡,柏恩挑了一部男女演员颜值俱佳,含有少量剧情的动作电影,要和他一块看。
徐献清听着里面的女演员千娇百媚、绵言细语地叫.着,平静地说:“从生理的角度来看,刺激性的电影会使体内分泌多巴胺,从而获得快感,但是经常看的人却可能自食恶果,患上色/情成瘾。”
柏恩呆呆地张开嘴,咬在嘴里的被子掉了下来,“是吗,我不信。”
徐献清凑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声音沉沉地告诫:“不许一个人看。”
“嘁,老古板。”
他握住了她的脚踝,剩下的话就化成了一声惊呼。
第二天,徐献清开车送她去中医院看诊。
老大夫问了他们几句话,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脉象。
“你这个,你这个是喜脉啊。”
柏恩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老大夫奇怪道:“怎么不可能,现在还没有百分百的避孕手段,除非你们其中一个去绝育。”
柏恩不得不忍气吞声。
徐献清要更冷静一些,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掌用力压了压。
老医生忙着看下一个病人,打发他们去了隔壁的妇产专科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二话不说就让柏恩去做了检查,得出来的结果果然是早孕。
柏恩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报告单上“宫内妊娠约8周”,觉得格外刺目。她人生至少近五年的计划里,都没有一项是去孕育孩子。
徐献清站在她身旁,轻轻对她道:“我们先回去吧。”
出了医院,仲夏阳光刺目地泼洒下来。
上了车,车厢好一阵寂静。
柏恩抽了抽鼻子,问他:“怎么办?”又说:“完蛋了,我肯定会被我爸打死的。”
又一阵沉默,只有夏季蝉鸣不停歇地在城市内鼓动。
“要不……打掉吧。”
“我们结婚吧。”
几乎是同一秒钟,他们开口。
徐献清猛地咬住牙,她的话简直向他脑中霹雳作响的火星上浇了一罐汽油,气愤、羞恼、绝望、忧虑……冲上头顶,将刚才心中隐秘的狂喜冲得一干二净,令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行路,只赶紧找到空地停下了车。
空调慢慢停了下来,车厢内温度依旧冷得像坠入冰窖。
柏恩几乎是冷酷地有理有据道:“我们还没有经济能力,虽然父母可以接济我们,但是我不想让他们快退休的年纪再养一个婴儿。而且,而且我们还年轻,我还刚签了工作。”
等生下孩子,还得八个月,这期间绝不可能去基层工作,就等于直接放弃了这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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