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躺床上想着,老男人当年求娶她的时候,就明说了,他老妻为他孝敬父母,教养弟妹和儿女,所以蔡家大太太只能是陈秀英。
她知道只要男人的心在自己身上,这些门面虚名实在无需计较。
进门多年,老男人从未在老妻房中过夜,才是她最好的依仗,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陈秀英在他那里说了什么,只要他回到她房里,一夜过后,她就有本事让一切回归原样。
直到五年前,陈秀英让儿子来找他过去,说她病了。那一夜,她翻来覆去想,若是陈秀英放弃当家主母的风范,扮起柔弱,博取男人同情,自己该当如何自处?说到底他们生了两子两女。
那时自己决定一试,看看在老男人心中到底地位如何,就哭了一整夜,老男人果然将自己当成了心肝宝贝,从此不再踏入陈秀英房里一步。至此自己认为可以高枕无忧,只要陈秀英没办法跟老男人说话,她那两个儿子,在家在公司也没私底下的机会跟父亲说话,即便是说了几句,自己也立马知道,有足够的时间和办法应对。
并非自己贪心,只是希望儿子们快快成年,老男人能一视同仁,不厚此薄彼而已。
这也是她该得的,固然大房占了元配太太之名,然而这些年自己在老男人身边,为公司发展殚精竭虑,花了多少心思,论亨通今日之局面,有自己很大一份功劳。
前天小姑太太的舞会上,他们一个个围在大房身边,冷落了他们母子三人,老男人心疼她,送了她一条手链,未曾想这条手链竟然是大房订购了要送林家二小姐婚礼的。
这事刺激了陈秀英,陈秀英发难,老男人本就憋着一口气,听见蔡运亨要跟外甥做洋行仓库,立马反驳,父子相争。陈秀英这个时候不劝,反而要离婚,自己想着要大事化小,一家人不要弄得不可开交,要劝父子俩。
陈秀英却咬牙要离婚,叫来了蔡家弟妹。
蔡家的这些弟妹,无人愿意静下心来了解她的能力,她的勤奋,她对这个家,对亨通的贡献,他们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们只需要站在他们大嫂的立场,就能将天大的罪名压她头上。
在弟妹的指责下,老男人跪下说要给出七成家产,她当时心凉了半截。
没想到即便是老男人说要给出七成财产,陈秀英也不想要,非要离婚,说信不过老男人,这一点,她们倒是一致的,老男人嘴里的话,当时可能是真,转头变了也正常。
二少奶奶嚼舌根,说起补汤和燕窝的事,这不就是家里做一顿饭吗?二少奶奶把这件事弄得天大,当场她是有口难辩。
他们家弟妹一个个激动地支持陈秀英离婚,老男人被羞辱地抬不起头来,眼见弟妹全部离去,大房更是对他不理不睬。
这个时候,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大房和他的弟妹将他抛弃,那么以后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己要得本来就不多,打官司的话,就算是大房出资,经营毕竟都是老男人在经营,难道还能超过半数?再说以老男人之能,未来的财富,更加值得期待。
老男人的弟弟是本城顶顶有名的华人大律师,他要为老婆子辩护,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能与之匹敌的大律师。
但是之前亨通的官非全是二老爷那里处理的,所以他们也没有这方面的人脉。这还得从头找起,所以她想以最快的速度安抚老男人的心,他们一起去找律师,应对未来的局面。
她的盘算是今日找机会拉着老男人一起出去,分析利弊给他听,让他好好振作,认真应对这场官司。
今天早上看见老男人在吃粿汁,她分析应该是陈秀英冷静下来,发现她把这事弄得不可收拾,想要找台阶下。只要陈秀英不是真心想离,很快就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惜自己猜到了七八成,本以为他们的手段拙劣,没想到这次手段变得高明了,老婆子做粿汁不给老男人吃,让小姑做了给老男人吃。
陈秀英不想离婚,她这是想要老男人向她低头,把财产分配落到实处。
要是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小姑太太这个搅家精,心甘情愿做老婆子的打手。
这个小姑太太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而且说话刻薄,全无半点修养,偏生还顶着个星洲贤惠太太的名声,不知是她公婆有眼无珠,还是说碍于她娘家有两位实力不凡的兄长?
只能说什么样的人进什么样的门,余家这位新抱的少奶奶,听闻母亲早亡,可见是缺了教养,不过是家财雄厚而已,居然愿意跟婆婆一起放下身段,做出这种下三滥的戏码来。
戏码虽烂,她却知道老男人却吃这一套,自己从昨日到现在还没时间跟老男人好好敞开心扉,说清楚,倒是反而让这个小姑太太占了先机,她凭借自己是老男人宠爱的幺妹,又哭又笑,本来老男人心头就已经有愧,他们若是乘胜追击,只怕老男人脑子一热,为了挽回老妻,哪怕真奉上七成财产也在所不惜。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这还不算,他们还有后手。
余家决定全力扶持蔡运亨,蔡运亨确实懦弱老实,但是余家财力雄厚,想要扶一个人起来,不算难事,一旦扶了起来,有了实力证明,作为长房长子,还有谁能撼动他的地位?
以后蔡家哪有他们母子的立锥之地?
就像五年前一样,她绝对不能再让小姑太太有机会跟老男人私下说话,一定要鼓动老男人离婚。
想到这里,她哭得越发伤心:“皓年……”
蔡家大爷安慰她:“你胡思乱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母子?”
二少奶奶站在楼梯上:“别搞错了,我妈是要跟他离婚,把蔡家大太太的位子让给你,以后你就是蔡家大太太,你儿子就是蔡家大少爷和二少爷。明明以后面子和里子你全有了,你这个时候不拍手称快,哭个什么?”
听见儿媳又提离婚,什么叫你儿子是蔡家大少爷和二少爷?蔡家大爷怒喝:“长辈的事,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来说话?”
“小敏。”大太太走出房门,她身后跟着蔡运亨。
“妈。”二少奶奶连忙迎上去。
“你二叔说了,不要跟他们说话。我和你哥去律师楼了,你和大嫂出去把首饰捐了,回来炖鱼,我中午回来吃饭。”大太太慈爱地看着二少奶奶,“他们怎么样,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们有一大家子,过好自己就好了。”
“我知道了。”二少奶奶笑看着。
大太太从楼上下来,看了一眼抱成一团的一家四口,蔡家大爷连忙把二姨太和两个儿子推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妻。
大太太走到蔡月娥面前说:“月娥,你心里大哥总归是大哥,大嫂也是大嫂,但是大嫂和你大哥分道扬镳是必然的,我和他分开之后,我依然是你大嫂,他依然是你大哥。这些事你做得属实多余。”
“大嫂……”蔡月娥眼睛湿润。
大太太转头跟大儿媳妇说:“给你们小姑姑绞块热毛巾,擦把脸。”
“好。”大少奶奶说。
大太太笑看蔡月娥:“我去律师楼了,跟你二哥约了九点见面。”
“嗯。”蔡月娥点头。
大太太又走到叶应澜身前:“应澜,劝你妈回去,让她别胡闹了。”
“我劝不动,谁也劝不动。”叶应澜说。
“我先去律师楼了。”大太太没好气地看蔡月娥,“你啊!”
蔡月娥委委屈屈看着大太太,轻声:“大嫂。”
大太太也不回头看她了,母子俩出了门。
蔡月娥白了一眼刚刚被推开的二姨太,转头跟叶应澜说:“应澜,你先回酒店。”
她看着蔡月娥,嘱咐她:“妈,跟舅舅好好说话,别因为舅舅疼你,你就乱发脾气。”
“不会的。”蔡月娥说道,“他是我哥。”
叶应澜收拾了桌上的食盒,拎起食盒:“大舅舅、小舅妈、两位表弟,我走了。”
哪怕二姨太自认涵养过人,也实在受不了,不愿意再回她。
“好。”蔡家大爷回了叶应澜,这是小五的儿媳妇,作为儿媳妇,为了帮婆婆,让他这个哥哥能反省,配合来劝她,也算是个有孝心的。
红莲哭也就算了,运顺和运畅是怎么一回事?教养呢?
叶应澜又转头跟两位表嫂打了个招呼,她走出去。
大少奶奶拿了毛巾过来:“小姑姑,擦个脸。”
蔡月娥擦了脸,大少奶奶又递上雪花膏,给蔡月娥照镜子,蔡月娥对着镜子擦雪花膏。
从镜子里看到二姨太擦了眼泪,一双略微上挑的桃花眼看着自己。
二姨太心里冷笑,这对陈秀英和蔡月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得可真像。
二姨太擦了眼泪,跟蔡家大爷说:“皓年,你昨夜一夜没睡,上去补个觉吧?”
听见这话,蔡家大爷叹气,红莲刚才还哭得像个孩子,这会儿又心疼他了,人哪能没有错的?说到错,错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红莲年纪轻,要占着自己,想要自己全心全意爱她。是自己忘记了秀英,对不起秀英,没有站在秀英的立场上想事情。
大少奶奶收了镜子和雪花膏,二少奶奶过来把桌上的首饰盒给收进袋子里:“大嫂,你也准备一下,我们出去先把这些东西捐了,再去看看孩子们?”
“等我。”大少奶奶上楼。
看见她们要去捐首饰,蔡家大爷心头一个抽疼,这些首饰都是他和秀英的回忆,要是没了?
他说:“那几个首饰给我。”
二少奶奶立马把几个首饰拿出来:“您也就买了这么点破烂玩意儿,还给您,省得我特地跑一趟了。”
大少奶奶下楼来,二少奶奶说:“大嫂,不用去捐首饰了,那些首饰还给爸了。”
“挺好的,物归原主,也算是分得清楚明白。”大少奶奶浅浅笑了一下。
听见这话,戳痛了蔡家大爷的心:“好什么好?你男人、你儿女身上留着我的血,你怎么分?”
大少奶奶温婉一笑:“我是指妈跟您分清楚,不要有丝毫牵扯,她会开心些,您别误会了。”
这话更戳他的心。
“爸,不管怎么样您还是爸,宝丰银楼首饰的事,您去一趟,林家二小姐婚礼就在眼前了。”二少奶奶说,“大嫂,走了。”
妯娌俩挽着亲亲热热往外走。
二姨太期期艾艾拉住蔡家大爷的手。
楼上蔡运通打扮得浑身清爽,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下楼来:“小姑姑,我刚好去酒店接嘉鸿,带您回酒店?”
“不了,今天我和你爸,兄妹一起聊聊天。”蔡月娥说。
蔡运通笑出声:“小姑姑啊!您这是吃饱了撑的,浪费时间。”
“你胡说什么?”蔡家大爷被两个儿媳说了几句,现在听见这话,更加不舒服。
蔡运通笑容吊儿郎当,勾住蔡月娥的肩:“就您还没看清,正所谓情义千斤,哪敌胸脯四两?小敏看大嫂日日五点起,她也想要做贤惠媳妇,要早起,被我拉住,我告诉她有这么点时间起来给他们炖汤,伺候他们,倒不如把我喂饱。伺候他们不如喂狗,喂饱我那叫夫妻情浓。你不会以为自己这么个妹妹,能比得上软玉温香?走了!有这点时间回酒店好好睡一觉,晚上有精力哄哄我小姑父才是正经。”
蔡运通说了一堆有道理的混账话,立马转向还在抽泣牵老男人手的二姨太,他正色说:“红姨,嘉鸿说内地有位老板要介绍一位内地来的导演,我先去聊聊,回来跟您位汇报,到时候您再和我爸商量后,我等您指示?”
平时蔡运通说这话是顺理成章,今天他这么说,简直刺耳,这就是提醒老男人,儿子连跟老子直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二姨太咬着牙看他。
“小姑姑,走了。”蔡运通催蔡月娥。
“我跟你小姑姑说好了,今天我们兄妹俩说说话。”蔡家大爷瞪儿子,“你有事就去办。”
“小姑姑,我走了?”
“去吧!”
蔡运通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外。
“我上楼换件衣服。”蔡家大爷跟妹妹说,转身要上楼去,又下来拿了几个首饰盒上楼。
进了房间,他把几个首饰盒放下,打开了他放置手表和一些饰品的抽屉,抽屉打开,一个个格子里是躺着各种腕表,有男有女,每一个都精致而价格不菲,他再抽开另外一层抽屉,红的、黑的、蓝的……
大大小小的首饰盒,他拿起一个小巧的首饰盒,以为里面是个小东西,没想到打开是一个三颗钻石的排戒,对了!这个是他送给红莲结婚五年的戒指,三颗钻石总重十五克拉,他连忙放下关上抽屉,让自己缓缓。
看着柜子台面上的首饰,这些首饰跟红莲的首饰放在一起,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偏心到了什么程度吗?
他拿着这几个首饰,出了房门进了书房,把它们放进了书桌抽屉。
还有之前红莲跟他说,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不懂爱的年纪结了婚,在懂爱的年纪遇到了动心的人。那时候他深以为然,这些东西提醒着他,并非他那时不懂爱,不过是变了心,辜负了秀英。
他快速回了房间,换了件长衫穿上,转身下楼去。
走到楼梯口,听见红莲正在哀求小五:“五姑太太,皓年已经快六十的人了,他昨夜一夜未睡,你就不能体恤他一下?就一定要现在拉着他出去吗?让他好好休息一个上午,有什么下午说好吗?我真的担心他,心疼他……”
蔡月娥看着楼上正在下来的哥哥,抄起边上的花瓶砸到地上,花瓶碎裂,二姨太和双胞胎,乃至家里的佣人都吓呆了。
蔡月娥指着楼梯上的大哥,对着二姨太说:“就他……要不是我亲哥,这样的人死在路边喂狗,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看着蔡家大爷,发脾气:“走不走?”
“走。”蔡家大爷下楼来。
“皓年……”二姨太又千回百转叫一声。
蔡家大爷终于忍无可忍:“这是我妹妹,我们十几年没好好说话了,你让她陪我一天,我们兄妹说说话,这都不行吗?”
就不知道她到底在闹什么,自己已经说了多少遍,不会不管他们母子,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让他跟小五好好说说,让小五去劝秀英吗?不要让这个家散了吗?这样的纠缠,让蔡家大爷觉得心里很烦。
“我……”
“在家好好陪陪孩子。”蔡家大爷跟二姨太嘱咐之后,跟妹妹说,“走。”
二姨太还哭,蔡月娥翻了个白眼:“你再哭,我拉你到祠堂里,到我爹娘的牌位前哭。”
往前走了两步,她回头得意洋洋地说:“不要哭了,我哥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哥躺床上,你还得给他端屎端尿,他死了,我还得来看你给他殉情呢!”
这话怎么还像个孩子?不知道她怎么就做人掌家太太的?
见妹妹用胜利的目光看他,想起她小时候举着糖人的样子,蔡家大爷问:“要不要给你买个糖人?”
蔡月娥笑着摇头:“不用了,我有运亨没有,他会哭的。”
蔡家大爷愣了一下,说:“走吧!”
兄妹俩上了车,一起坐在后排,蔡家大爷跟司机说:“去皇庭大戏院。”
蔡月娥转头看蔡家大爷:“哥。”
“怎么了?”
“我今天这些都是你妹夫教的,他让我把以前你疼我爱我的那些都说给你听,让我提醒你。”
“你已经说过了,又说这些做什么?”蔡家大爷问,谁看不出来她想要干什么?归根究底,就是怕失去他。
“就……就是……”
蔡月娥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出什么词的样子,蔡家大爷宠爱地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叫你是小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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