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一个箱子也开了,一只老鼠从里面蹿出来,把开箱的工人吓了一跳。
那个英国人大笑问余嘉鸿:“凯文,这只老鼠没有报关吧?”
“老鼠不属于物品,它算是偷渡吧?”余嘉鸿反问。
“有道理。”缅甸的那个英国官员加入,“但是你的船运输偷渡客,不应该罚款吗?”
余嘉鸿耸肩:“我缴罚款。”
“一先令。”缅甸官员说。
“是一只老鼠,还是所有老鼠?”余嘉鸿说,“我不保证接下去没有老鼠了。”
“有一只算一只。”海峡殖民地的那位说。
余嘉鸿点头:“OK。”
他们这里在开玩笑,随着箱子打开,已经完全没有悬念了,都是设备机器,压根没有违禁物品。
海峡殖民地的官员跟日本的外交官说:“虽然还有几个箱子没有打开,但是结果很明显,兴平号没有运输违禁物品。”
每一个箱子都打开,跟清单完全相符,余嘉鸿像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有一位偷渡者。”
他这句玩笑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除去那个穿着西装戴着领结,头上冒汗的日本官员。
这时已经第二天凌晨一点多,余嘉鸿跟随调查组成员走出了仓库,一起进入了缅甸殖民地政府安排的酒店,虽然克拉克和余修礼已经到了阳光,但是在调查报告出来之前,他不能见任何人。
海峡殖民地的那位进了酒店大堂,问日方官员:“所以,那批军火去了哪里?”
英国作为老牌帝国,骨子里看不起新发展起来的日本,日本从明治维新开始,就开始学习西方,骨子里崇洋媚外。
日方官员面对海峡殖民地官员的调侃,摆出了日本人一贯鞠躬有礼的风范。
这个日本人自然把今天受到的难堪,全部归咎于陆军情报机关的无能。
海防成为转运关键港口,汪某人出逃河内,为了保护汪某人,陆军情报机关的人跟重庆的军统斗智斗勇。
现在情报部门出了这么大的错误,引发了严重的后果,这个日本官员连夜发了电报。
海防港这里,第二天早上,乔启明来山口夏子的餐馆。
餐馆如往常一样还没营业,小姑娘正在择菜,乔启明问:“你们老板娘呢?”
“调料不够了,老板娘去买了。”
“等她回来你跟她说一声,仰光那里到现在还没消息,还是要等调查报告出来我们才能知道,预计要三天。”乔启明跟这个小姑娘说。
协商下来,为了让乔启明作为一个完全不知情的角色,重庆来人让他按照跟山口夏子的约定,来说一声。
“知道了,等她回来我就转告她。”
乔启明前脚走出餐馆,蹲守在永昌馆的日本情报人员后脚就离开了。
山口夏子此刻被捆绑着,中村胳膊受伤了,绑着纱布,他抽着烟,捏着山口夏子的下巴:“那批军火到底去哪儿了?”
一个面色冷肃的男人坐在他们对面。
被打得鲜血淋漓的山口夏子抬头:“我不知道。”
不是她不说,是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不应该问跟踪的人吗?
中村指着他渗血的胳膊:“我们遭遇暗杀,情报站死了两个人,我侥幸逃脱。我们买通的兴泰的人,做记号的人死了,盯着装船的人也死了。也就是说,我们的行动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这里只有你跟他们有私人关系。”
山口夏子喘着气,身上剧烈疼痛,让她快撑不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泄密了。他们有所防备了,你不去那条线上找?”山口夏子说。
这时一个人进来,弯腰跟坐着的那个男人说了两句话。
这个男人站了起来,他走到中村面前:“滚蛋,你不仅无能,还无耻,居然要让一个女人来背锅。”
他让人把中村绑了起来,转身过来让人放开了山口夏子,让人把中村带了出去,也让其他人都出去。
山口夏子努力地站立,尽量不要让自己倒下,还好上头来人知道不是她的问题,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夏子小姐,从目前看起来,没有证据显示是你造成机密泄露。也有可能你们监听的那一天,是重庆方面想要让兴泰为他们运输军火,最后认为把兴泰完全折损进去,代价很大,所以终止了这个计划。他们跟你说的都是实情,问题在于这个马鹿不仅没有能力去核实这个消息,还导致了机密泄露。”
山口夏子忍着疼鞠躬:“谢谢!”
这个男人拿起叶应澜的信,看着山口夏子:“你有儿子在叶家,接受叶家的栽培,从这封信里,我也看到了叶家人对你友善,你和叶家的利益是一致的,叶家是坚决抗日的,所以你不适合做情报人员。”
山口夏子抬头,她不知道对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说:“如果您认为我无法再为帝国奉献,我回日本。”
“怎么会?帝国需要你这样的女子奉献。”这个男人伸手捏住了山口夏子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山口夏子年纪并不大,才二十七岁,若非花容月貌,叶永昌这种花花公子,也不会将她买回家,叶永昌专门请了家庭教师教她礼仪,送她进华文学校,又送她去日本读书,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她是个有才也有貌,更有气质的美女。
被这个男人这么看着,山口夏子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惊慌失措:“阁下,我说过,要为亡夫守节。”
“你说你忠于帝国,却要为一个运送物资给中国军队的中国人守节?”这个男人皱眉问她,“你告诉我,你的忠心在哪里?”
山口夏子被他问懵了,这个男人捏着她的脸,欣赏着她娇美的面容,说:“除了有可能是重庆方面不想折损兴泰进去,也有可能是你透露了消息给他们,你说呢?”
山口夏子看着他,男人说:“很疼吗?都出汗了。”
山口夏子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三天时间里,英国和日本一起沟通调查细节,作为货主的中方连旁听的机会都没有,陈主任只能跟余嘉鸿一样在酒店里等待,他比余嘉鸿好一点是,他可以在调查报告上签字。
虽然,英国人傲慢,但是欧洲已经像即将沸腾的开水,英国政府为了亚洲的利益不想完全惹怒日本,最终这件事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悄无声息地过了。
余嘉鸿走出酒店,余修礼和克拉克站在外头,余修礼走过去一把抱住儿子:“回家。”
余修礼松开了儿子,余嘉鸿转身张开双臂抱住克拉克:“谢谢!”
克拉克抱住他:“我在帮我自己,你们能不能……算了……”
纵然政府决定冷处理这件事,他们三个决定乘坐兴平号和船员们一起回到星洲。
五天后兴平号缓缓驶入兴泰轮船的专属码头,兴泰在港的轮船一起鸣笛,欢迎兴平号平安归来,克拉克的至交好友,余家的亲朋好友,福建和广东商会,泉州商会,余氏宗族的人,还有筹赈会林先生带着很多人,把码头挤得水泄不通,像迎接英雄归来一般迎接兴平号的船员。
余嘉鸿在父亲和克拉克的带领下,跟人边握手,边在人群中找寻叶应澜的踪迹,他在人群中见到了阿公和嫲嫲,却没见到叶应澜,嫲嫲跟他说:“你妈和应澜在家给你做猪脚面线。”
他跟阿公和嫲嫲上了车,阿公跟嫲嫲说:“现在安心了吧?”
“安心了。多亏了菩萨、妈祖和大圣的保佑。”嫲嫲双手合十,“回去之后,嘉鸿和应澜一起去还愿。”
“你们不知道哦!听见我们嘉鸿出事,黄家一家子开心得飞起来,在……”嫲嫲说起那天生日宴上叶应澜拔枪的事,“应澜说,拔枪解决事是你教的?你怎么能教你老婆这些?一个女人家家的。”
余嘉鸿低头笑,他重生回来倒是想教应澜枪法,可惜他们聚少离多,他都没机会,都是应澜自己学的,她恢复记忆之后,也就恢复了上辈子的枪法。她这个一言不合,拔枪解决,是何六那个女人教的:“乱世跟那些软骨头讲道理的时候,这个方法是最简单有效的。”
车子进了余家花园,绕过喷泉停在了主楼门口,门口已经烧起了火盆,叶应澜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余嘉鸿下车跨过火盆,走到叶应澜面前:“我回来了。”
第165章
余嘉鸿得跨过了火盆,吃过了面线,嫲嫲虽然急着他去还愿,可他今天沾了荤腥,嫲嫲翻了黄历,让他们后天去,刚好明天在家吃斋,特地嘱咐,这两晚不要有房事。
余嘉鸿这个不争气的,脸都垮了,叶应澜拧了他一把。
看见孙子这个表情,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不开心什么?你结婚一年半了,比你晚结婚两个月的,都已经办满月酒了。又不生孩子,这种事不是可有可无的吗?”
“你嫲嫲被黄家那对婆媳给气得肺都要炸了。”蔡月娥跟他说。
自从汪某人到了河内,公开发表艳电。以张义松为首的那帮人,一直在星洲乃至南洋宣传所谓的“和运”,这些话在普通华人耳朵里,那都是汉奸之词,但是某些华商心里动摇。
兴平号出事之后,那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只盼着余家的兴泰轮船从此覆灭,甚至余嘉鸿出事,死了才好。
尤其是以前跟余家关系很不错的黄家,黄太太被叶应澜用枪指着脑袋之后,这一家拿余家没办法,却又憋着一口恶气,到处跟人说,余嘉鸿铁定是回不来了,谁家再这样执迷不悟,不顾百姓死活,支持抗战就是这个下场。
那天办满月宴的刘家到不至于如此,就是刘太太在外说,余嘉鸿和叶应澜已经成婚快一年半了,比他们家儿子儿媳成亲还早了两个月,叶应澜至今都肚子没个动静,现在余嘉鸿又出了这种事情……
黄家婆媳的话,各家立场不同,反驳地人不少。刘太太用同情的口气说的这一番话,引起了各家太太的共鸣。
哪家孩子成婚了,半年没怀上都要给你介绍中医了,一年没动静,新媳妇日子都没办法过了。早就该张罗着娶小老婆了。
没几天功夫,余家长房长孙子嗣艰难的流言别说是星洲了,大约整个马来亚的太太们都知道了。明面上为余家担忧,背地里就不知道怎么想了。
“嫲嫲,我跟阿公早就说过了。我和应澜是要回国的,要是有了孩子……”
孙子的解释,老头子跟她说过很多遍,但是作为这个年纪的人,想要看曾孙,有错吗?
“你们男人在外,人家总归不会凑上来问,你家新媳妇肚子怎么没动静。我跟你妈,怎么办?”嫲嫲幽幽地说,又拿起帕子擦眼泪。
这个眼泪岂止是被外人的流言所伤,更说不出口的是,就这一个月,为孩子担惊受怕,现在作为长辈看着小辈要冲入炮火,她怎么能不担心?
叶应澜知道嫲嫲担心什么,她给嫲嫲送上一块糕点:“嫲嫲放心,这两晚我跟他分房睡。”
“应澜,你……”
老太太一听,立马转头说:“玉兰,给少奶奶收拾我们隔壁的房间。这两个晚上让少奶奶睡主楼。”
“嫲嫲,我已经将近两个月没见应澜了……”
他为了这个跟嫲嫲讨价还价,叶应澜可没这个脸,拉着他:“走了,爷爷奶奶等着呢!”
到车上,余嘉鸿那生无可恋的表情还没变,叶应澜戳了戳他:“你至于吗?”
“你要跟我分房睡。”
“就两个晚上。”叶应澜在开车,拉开他不规矩的手,“就你?跟你睡一起,你忍得住?”
余嘉鸿也知道自己的自制力,他的手又贴上了她背:“让我摸摸你的背。”
行吧!叶应澜也就随便他了。
路过鸿安大戏院门口,余嘉鸿见人潮涌动,他问:“有什么好电影吗?人怎么这么多?”
“中国救亡剧团在鸿安演出话剧《逃难到星洲》,看的人很多。这个剧团和武汉合唱团这个月一直在星洲演出。”
“看我,都忘记了。上辈子我们回国前,他们在这里演出。”余嘉鸿说,“等下一起来看话剧?”
“你不累啊!下午也不想睡一觉?”
“你的睡一觉和我想的睡一觉不是一回事。”
叶应澜白了他一眼。
叶应澜和余嘉鸿去了叶家,叶家老两口看见孙女婿好好,老两口一颗心就放下了。
叶应澜和宝如、向好,一起做纸花,《卖花歌》的作词作曲人夏之秋带着武汉合唱团在星洲演出,华文学校让孩子和家长一起做纸花,在武汉合唱团演出的太平洋大戏院门口售卖,为国筹款。
叶老太爷找了余嘉鸿进书房,他问:“听应澜说山口夏子做了日本的特务?”
“是。”
“她现在怎么样了?”叶老太爷问。
“我刚刚接到乔启明的电报,他说山口夏子失踪了。我和应澜推测,这么大的事,总归要有人背锅的,而且不止一个人背锅。她的嫌疑洗不清,估计死了吧?”余嘉鸿跟叶老太爷说。
叶老太爷叹了一声:“这样死了也好,要不然应舟如何面对一个做日本特务的妈?”
“是啊!她为日本刺探的情报,已经给国内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万死难辞其咎。”余嘉鸿说道。
叶老太爷看着余嘉鸿:“跟应澜说一句,我们还是当她回心转意了,哪怕是死了,也不要让应舟背上日本特务儿子的身份。”
“嗯,我和应澜也是这么想。”
给爷爷奶奶报了平安,叶应澜和余嘉鸿从叶家出来,开车去了鸿安大戏院,鸿安大戏院门口,也有少男少女唱着卖花歌,在卖花:“先生,买一朵花吧?这是救救我们的国家,也是救救我们自家呀!”
余嘉鸿掏钱买了花,他们这个时候来,票已经售罄了,叶应澜是鸿安的大小姐,戏院里放了两人进来,剧院里座无虚席,他们站在走道里观看。
《逃难到星洲》讲述的是从东北沦陷,父女俩逃难出来,颠沛流离,无以为生,老父只能让女儿街头卖唱,一路走一路唱,到了星洲,女儿凄凉婉转的歌声响起:“冬季南洋暖如常,棕榈树高,豆蔻香,爹娘苦儿各一方,今后流浪到何方……”
终于饥肠辘辘的女儿晕倒了,老父举起鞭子抽醒她,她不唱,父女俩就没办法活下去。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喊:“放下你的鞭子!”
这个年轻人怒问老汉,为什么要折磨他女儿?老汉泪水涟涟,诉说着日寇入侵东北,他们父女被迫离乡背井,台上父女俩流泪,台下观众也跟着流泪。
这个时候台上的年轻人对着台下的人高喊:“我们若不赶快起来自救,这样的灾难将落到我们每个人的头上。”
观众席里有人高喊:“复我河山,保我民族,赶走日寇!”
有了他带头,台下的观众纷纷应和,发出了如雷的声音:“复我河山,保我民族,赶走日寇!”
“宁作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
台下工作人员拿着捐款箱过来,观众们争先恐后地往里塞钱,有人把首饰,随身值钱的东西也塞进去。
余嘉鸿把身上的钱全部塞进去了,又把手上的一块瑞士的金表往里塞,叶应澜今天身上最值钱的就是余嘉鸿给她在香港买的翡翠镯子,她褪下手镯,拿出手帕包裹了手镯,塞进了箱子里。
哪怕是爱人的心意,国在家在,它入捐款箱,也能尽一份力。
两人看完演出戏院,到家里心中热血还未平息,佣人跑过来:“大少爷,少奶奶,林先生和姜先生来了。”
姜先生自从去了重庆,也应澜已经快一年未曾见他了,余嘉鸿上一次见姜先生也是在半年前了。
两人欣喜地快步进去,到阿公的书房,林先生和姜先生,正在跟余敬堂父子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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