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璃的问话，史老板的脸上闪过一缕忧伤。
他神色黯淡地揭开锅盖，里面是一大锅肉汤，香气扑鼻。
闻着这怪异的味道，江璃似乎猜到了什么，眉头微皱。
史老板端着他吃空的碗，又从里面盛出来几块狗肉。
他埋着头，神色黯淡地吃了一口狗肉，艰难地吞进肚子里。
“你说错了。”史老板抬头，回应江璃的问题，“我和我的妻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江璃的身侧后方，有一块高两米的落地镜。
她没有回头去看。
因为黑夜守则第八条：
【晚上不要照镜子，这是忠告。一旦触犯本条，请在五分钟之内入眠。放轻松，第二天你会忘记这段可怕的经历。】
这条规则是真的。
江璃有意避开了镜子的方向，开始选购商品。
但是透过镜子，史老板却看到，那里面的人不是江璃，而是一只半猫半猪的怪物。
本来是小猫的身躯，但却有60%都变成了小猪。
江璃在店里绕了几圈。
史老板拿着晾衣叉，从屋顶取下来一个小孩，又推销道：“要吃点夜宵吗？老鼠，还是娃娃？”
史老板冲江璃递过去一个娃娃，“我觉得你可能更喜欢吃这个。”
江璃诧异地看了史老板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史老板自顾自说：
“以前我们老家，就经常圈养@#&。
有一次，有个小娃娃调皮，去@#&的屋里蹲厕所。
后来被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小娃娃的身上全是血，四肢和内脏全部被@#&啃食殆尽。”
史老板说的话里，有一个词，江璃始终听不清楚。
似乎是被系统有意消音处理过。
虽然听不清，但是这个故事，江璃却听说过。
这个故事，说的是「猪」吃人的事情。
“怎么样，吃这个吗？”史老板又将娃娃递给江璃，“你应该会喜欢。”
江璃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她浅笑着婉拒了。
“那老鼠呢，或者鱼？我这里都有。”史老板又去一个大纸箱里翻找东西。
爱吃老鼠和鱼的动物，是猫。
江璃已经猜到了。
或许在史老板眼里，江璃是猪，也是猫。
此时，江璃想起了4层和3层的那些变异小猫。
胖子跟她说过，健康状况80分以下的病人，住4楼。
81至95分的病人，住3楼。
95分以上，则可以直接出院。
如果说，那些「流浪猫」就是病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病人的分数就对应了变异程度？
胖子曾经告诉过江璃。
说他在食堂的猪肉里面，发现了他“得到高分而出院”的纹身病友。
所以说，95分以上出院的病人，其实他的最终归宿是「停尸房」，或者说「后厨仓库」？
江璃惊起一身冷汗。
这件事情的恐怖之处，在于江璃从始至终，连医生给的一颗药都没有吃过！
没有吃药，也会变异。
江璃现在需要控制自己的分数不要太高。
但是，她也同样需要控制自己的分数不要被扣得太狠，否则会被关进小黑屋！
或者说，还有一个办法——
江璃抬起眼睛，“史老板，店里有没有疯人院的通行证？我想买。”
听到江璃一上来就要买「通行证」，史老板很是惊诧。
“你想买通行证？”史老板皱起了脸。
江璃点头。
史老板翻了翻簿子，语气有点苦恼。
“我店里的东西，都是其他客人换来换去留下的。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愿意拿通行证来跟我换。”
没有通行证。
江璃小小失落了一下。
看来用通行证出去的方法落空了。
其实，如果说非要搞到一个证件，她去刀一个后厨仓库的工作人员也可以。
只不过，那些工作人员每次都是集体行动。
江璃贸然动手，肯定会被围攻。
到时候，只怕情况会更加凶险。
江璃思索几秒。
她想起了医院的急诊室。
急诊室一亮灯，0层的黑气似乎就特别浓郁。
急诊室和0层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莫名的联系。
“有医生手术服吗？有的话我要一件。”江璃看向史老板。
“你等我找一下……”史老板翻开簿子的黄页，“这个嘛……诶？还真有！”
史老板来了精神头。
他放下簿子，去到一个旧木箱面前。
那个箱子上面灰尘很厚，看起来好多年都没人动过了。
“你运气不错，手术服三年前有人来换过。”史老板吹了口灰，开了箱子。
他从里面抖出一件布满褶皱的绿色手术服。
江璃接过来，打开。
手术服不大，是女性的身材比例。
江璃拿到身上比划了两下，正合适。
但美中不足是，手术服的腹部有一道刀口，周围沾染了早已干涸的血水。
史老板道：“这就是医生的手术服。配套的还有一份医生的规则。
你若是要，规则也一并给你。”
江璃眸光一闪。
“这个怎么卖？”江璃问。
史老板想了想，“你可以拿一个手掌来换。”
江璃想起这个副本，她绑定的是父亲，便当即否决了这种方式。
“这次不行……下次吧，下次可以。”
“你看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换？”江璃问。
史老板回应：“除了身体器官，诡异力量对等的物件，也可以拿来交换。”
疯人院小卖部守则第三条：
【本店采取「物物交换」的方式售卖商品，遵循等价原则。】
江璃想了一下，从空间取出那枚平安锁。
那是上一个副本留下的。
是诡异小男孩的东西。
“这个可以吗？”江璃的手心，放着一枚平安锁。
史老板眼前一亮，“可以可以！这太可以了！”
史老板伸手就夺走了小金锁，“交易成交，不许变了。”
江璃倒不觉得吃亏。
反正那平安锁放着也是放着，发挥了用处，反而更好。
“这样吧，你今天豪气，我再送你一样东西！”史老板收好了平安锁。
他打开柜台的木质抽屉，拿出来一盒「小火柴」，塞给了江璃。
“这个……可是好东西！”史老板的语气神神秘秘。
他继续道：“你知道这医院有个郝医生吧。
他找我买了好多次，可惜他给的东西每次都不值钱，我次次都说缺货，不愿意给他。”
史老板说得玄乎，给江璃逗笑了。
也许吧，说不定这小火柴真的是好东西。
“那多谢了。”江璃揣好医生规则。
又将手术服和火柴，一并收入空间。
江璃从小卖部出来，走到门口，敲了门前的竖牌三下。
雕刻着「夜间小卖部」字样的竖牌，发出了“笃笃笃”的声响。
小卖部守则第六条：
【离开店铺前，请在门口的竖牌上敲击三下。】
怪不得当时郝医生也敲了三下。
江璃这么想着，抬脚出了店门。
从小卖部出来，江璃径直回了医院大楼，4层402病房。
她今天晚上太累了，这次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
江璃刚睁开眼，就听到了中年女人的哭声。
“我的儿啊……呜呜呜呜，你死得好惨……”
旁边的526号中年女人，抱着她假儿子的身体零件，在床铺上一字摆开。
中年女人哭得好不伤心，眼泪都快流干了。
而旁边的老头，则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打瞌睡。
江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屋里的老头和中年女人，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所以……这两个疯子，真的在外面躲了一夜！
居然一夜都没有阖眼。
震惊之余，江璃从床上起来，去了卫生间洗漱。
她出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中年女人怨恨的眼神。
可惜江璃根本不关心这女人的看法。
江璃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出门去了409病房。
她敲开病房房门，叫红婴出去吃早饭。
红婴困得眼睛睁不开，翻了个身，含混支吾两声，没起得来。
江璃叹了口气，只好让红婴继续睡。
她出了409病房，跟着三三两两的病人，往楼梯口下面走。
而江璃的身后，一双阴毒的目光透过402门缝，紧紧追随着她。
直到看见江璃消失在楼梯口，那人才收回视线。
紧接着，她鬼鬼祟祟从屋里出来，推开了409的房门。
但江璃却总感觉，上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那些视线久久萦绕在江璃的头顶，让江璃非常不自在。
两分钟快速解决了早餐，江璃便立刻离开了食堂。
江璃往回走的时候，看到护士正抱着一大摞资料，急急忙忙从1层往下走。
1层再往下，除了食堂，就是停尸房。
送这么多资料去这两个地方，貌似都不太合理。
排除掉所有选项，就只剩下一个地方——
-1层，封禁区。
那里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江璃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护士距离-1层只有两步台阶。
而护士的身后，又下来了一个要去食堂的病人。
江璃快步走到那个病人的身后，手肘一推。
那个病人惊恐地叫了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朝楼梯下方摔去。
三四步台阶，摔不死人。
江璃在楼梯上看着。
果不其然，护士被那个病人牵连，两人一起摔了一跤。
连带着，手里的资料也散落一地。
江璃微微扬唇。
她赶紧往下走，去扶起护士，帮护士捡资料。
“唉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来帮你。”江璃一副热心的样子。
她迅速捡起地上的资料。
拿着那一份份文件，快速从眼前过了一遍。
那个撞倒了护士的病人，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属实是吓得不轻。
像是生怕惹到护士生气，那位病人当场捂着膝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疯跑。
护士的样子也很着急。
她慌慌张张捡起资料，甚至看都没看江璃一眼，赶紧胡乱整理了一下，就往-1层的楼梯口进去了。
现在，江璃已经很确信，-1层有人。
不仅有人，而且那人的地位还不低。
不然护士也不至于连骂人都顾不上，就这么着急走了。
只可惜-1层的楼梯口大门不透明，否则江璃可以获取更多的信息。
江璃揣着心思往回走。
这次上楼，医院的楼梯上依旧有许多冥币，和烧成灰烬的黄纸。
不仅如此，墙角还涂鸦着红色的大字：“死”、“逃”。
散落在地上的小纸条，印满了不知是哪个疯子写的「疯人院恐怖传闻」。
江璃刚走到3层，就差点被一个乱跑的病人撞到身上。
那个疯子笑得猖狂，疯疯癫癫从4楼跑下来。
边跑边嚷嚷：“啊哈哈！快去看呐，那边在打小孩！！”
“关门打小孩哈哈哈哈……”
江璃心中隐约感觉不对，但是又觉得不应该是红婴。
她一把拉住那人，追问：“在哪里？”
疯子警惕地甩开江璃，双目呆滞：
“你别拉我，不是我打的，是个老女人打的。”
疯子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但听到“老女人”三个字，江璃心中的不安感加重。
她不由得严厉了语气，又重复问了一遍，“我是问在哪里！”
疯子傻傻地抠着脑门，“额……在，在409，好像是吧，记不太清了。”
疯子话还没说完，江璃已经脸色难看地飞速爬上4楼。
从4楼楼道口望过去，409的病房门口围了许多人。
虽然409病房的门关得死死的，但丝毫不影响大家来看热闹。
409门前的过道，此刻被堵得水泄不通，完全挤不进去。
江璃一边冲过去，一边举起兜里的402钥匙，高声喊：
“让开！我有钥匙，让我开门！”
话音一落。
叽叽喳喳的疯子们，自动为江璃开了一条道。
江璃跑到门口，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红婴的哭喊声。
“啊！！妈咪……妈咪快来救我！！呜呜呜，好痛啊呜……”
江璃心头一紧。
她后退半步，对准门锁，“梆”的一脚踹开了铁门。
铁门打开。
红婴的惨状映入眼帘。
小家伙的身上缠满铁链，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而发疯的中年女人，则双目猩红，拿着一根卷发棒，往红婴的胳膊上烫！
“滋滋滋”烤肉的声音，听得叫人心头直颤。
中年女人看到闯进来的江璃，厉声威胁。
“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儿子死了，你儿子也不能好过！！”
中年女人拿着卷发棒，对准了红婴的脖子。
只要江璃敢过去，红婴肯定会受到伤害。
那小家伙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小脸上全是泪痕，就这么可怜巴巴望着江璃，“妈咪救我！呜呜呜……”
“疯女人，你快放开我！！我妈咪来了，她会揍扁你！！”
中年女人被红婴激怒，当场就握紧卷发棒，要往红婴的脖子上烫。
“你别动！”江璃叫住她，神情紧张，“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中年女人防备地看着江璃，表情失控地大喊：
“都是你！！我的儿子没有了，你的儿子也别想活！！！”
红婴在椅子上边哭边骂：
“疯子，你要是敢杀了我，我妈咪也会杀了你！！
还有，你那个破娃娃，根本就不是儿子！你儿子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中年女人被红婴说得越发激动，表情已经濒临崩溃。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发疯地举起210度的卷发棒，杵到了红婴的脖子上。
红婴的脖颈被烫伤，一股肉质焦糊的气味飘出来。
红婴痛苦地惨叫起来，“啊啊！！！好痛！……”
“妈咪！杀了她，快杀了她！！”
场面一度混乱。
发疯的中年女人，又愤怒举起卷发棒，对准红婴的眼睛，放了上去。
“啊啊啊！！！……”凄厉的嚎叫声震耳欲聋。
红婴的两只眼睛溃烂，已经成了空洞模糊的血肉。
鲜红的血水，顺着红婴血淋淋的眼眶流出。
小家伙痛得直接昏死了过去。
残忍的画面触目惊心。
江璃眼神冰冷，“是你逼我的。”
她转身走到身后，“咣铛！”关上409的房门，阻绝了外人的视线。
十分钟后。
江璃提着女人惨不忍睹的脸，打开铁门，对外面出声：
“叫一下郝医生！快点，出人命了！”
“咚”的一声，铁门又被关上。
里面又是一阵“叮呤咣啷”的动静，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和求饶。
门外的病人面面相觑，都震惊地瞪大双眼。
郝医生急忙赶到现场。
他面色凝重地拿出钥匙，打开409的铁门。
铁门推开。
郝医生看到了屋内的场景，怔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江璃的方向。
两人四目相对。
江璃道：“郝医生，快救人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江璃拍拍手，踢了两脚地上的中年女人，抬眼看向郝怀仁。
郝怀仁的视线定格在江璃身上。
尽管此时此刻，郝怀仁极力克制自己，想伪装成只能看到江璃一人。
但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往下瞟。
躺在地上的526，伤势真的很严重……
他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江璃一点也不急，“医生守则第一条，遇到病人受伤，必须第一时间救援。”
听到江璃的话，郝医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怎么会知道医生的规则？
“啧啧，再等下去，可就违反规则了，这可怎么办？”
江璃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不疾不徐地出声嘲讽。
两秒后。
郝医生拳心一松，转身吩咐担架：
“快！把526送到急救室！马上！！”
江璃定定看着郝医生，将手揣进了兜里。
那里面放着一份纸条。
是医生的规则。
她除了利用医生守则第一条之外，还用了医生守则第二条：
【想尽一切办法，暗示1037患有严重精神疾病。】
而郝医生的暗示方法，就是谎称看不到江璃的病友，让江璃自己怀疑自己有病！
而实际上，江璃根本就没有臆想症。
从一开始，那就是郝医生自导自演的戏码。
如果不是江璃在夜间小卖部，看到了那两把带血囊的收缩刀上面，挂着「原主人：郝某某」的标签……
她还不会知道，原来，从最初见到郝医生的那天起，他就开始了这场表演。
从始至终，江璃有臆想症的错觉，都是郝医生联合着病友，一起唱的一出双簧！
那两个病友插腰子的假道具——带血囊的收缩刀，现在都还在小卖部里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