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隐藏着行踪,始终未被发现。
夜里,藏在后面的人小声说着:“算算时间,可汗应该已经布置好前面的陷阱了,我粗略数过了,他们只不到三万人,滚石阵至少能拦下两万,剩下一万,且看咱们兄弟们。”
“肯定没问题,且看好可汗信号,一得信号,我们就往人群里射火箭,先把战马扰了。”
木兰部落的大军行进十日有余,进了一片甬道狭窄的山谷中,山谷周围都是半高不低的小山,裙衫占地面积极大,若要从旁绕行,至少要多花费十日时间。
大军走入山谷时,没有一人预料到接下来的大难。
直到熟悉的轰隆声响起,不等梭吉反应,只见头顶露出巨大滚石。
他们甚至没有见到滚石后的人,只见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梭吉瞳孔骤缩,下一刻,走在他前面的士兵就被巨石压在底下,溅出大片血水。
“退!快撤退!”梭吉大声喊道。
而就在这时,他们进入的地方出现无数火箭,箭雨并不算密集,可伴着火焰,很快将
杀到最后,梭吉已然力竭。
在挡住侧面飞来的利刃后,他双手一时失礼,左右双刀轰然坠落。
与此同时,又是几支飞箭向他袭来。
箭矢纷乱,他左右闪躲着,仍是被射中了双肩。
而在这之后,又有无数利箭飞来,先后射|入他的要害。
一声巨响,梭吉倒地。
在他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只见一个一身漆黑盔甲的人从乱军中走出。
那人有些熟悉,可怎么看,都不像齐齐比齐的人。
梭吉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直到最后,忽然想起一个名字。
然不等他将这名字说出,他喉咙里涌出一大口淤血,时间流逝,他彻底没了气息,虽死尤不瞑目。
眼见可汗毙命,那些还在挣扎的士兵也渐渐停下打斗。
木兰部落中的士兵,在族里地位并不高,他们也不过为可汗驱使的小兵罢了,为保性命无虞,也无所谓像谁效忠。
一声声兵甲弃地的声音响起,剩余两千士兵,缴械降敌。
原本这些士兵还以为,他们也他不过为奴的下场,谁知那位射杀了梭罗可汗的男人却说:“我部并无奴隶,若尔等愿意,尽可继续为兵。”
“是想被其他部族俘虏为奴,还是向我效忠,你们该有选择了。”
许久沉默后,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跪地:“愿为您驱使。”
有了这两千反叛的兵士,之后收服木兰部落的过程更是简单。
拔都儿部里本就收容了无数来自木兰部落的奴隶,他们有儿有女有亲眷,此次狄霄远征,也是带了他们的信物。ĴŚĞ
有这些信物在,族中半数奴隶向他表示了忠诚。
偶有一些反抗激烈的,为避免消息走漏,狄霄也没有心软,尽数屠戮。
一月后,木兰部落的可汗之位彻底易位。
收服木兰部落后,狄霄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他解放了族中奴隶,面对愤慨的奴隶们,他却是下了令,不许伤害任何族人。
或许奴隶们多有不满,但自相残杀,远非狄霄想看见的。
有人他听话,更多的还是不听话的。
面对那些不听话的,狄霄也没留情,该杀的杀,溅出的血滴染红他的眉眼,宛若修罗降世。
这等威慑之下,敢私下寻仇的,到底少了许多。
除此之外,他又在族里建了一支足有五千人的草原军,由五百族兵训练,不求他们练得多猛多厉害,至少要学会忠诚。
九月初,一支从北方赶来的草原军再次抵达嘉晟关外。
就在关内将领为此担忧之际,四皇子却下令,广开城门,正面迎敌。
面对无数将领的不赞同之语,四皇子一意孤行,出示虎符,调动了两万大军,于黎明冲出嘉晟关。
而那支才来不久的草原兵却当众反水,直接加入到大瑜军中,对草原军露出獠牙。
因他们臂上挂了蓝色披布,大瑜军能清晰分辨出。
这支反水的草原军中,士兵本领高低不一,有些弱的,全靠同袍提携,勉强躲过刀剑。
可还有一些身着黑色盔甲的,他们手上的长刀早被鲜血浸满,所过之处,草原军死伤无数,只用一个上午,大军彻底露了败势。
四皇子乘胜追击,直接将逃窜的草原军绞杀。
这场追捕维持了整整两日,两日后,四皇子率军返回嘉晟关,在关外与反水的草原兵相遇。
四皇子亲自下马,到了其中一个高大男人身前。
他脱了盔甲,面上不觉露出一抹笑:“多谢狄霄可汗驰援。”ɈSĞ
作者有话说:
嘉晟关大捷的消息传回朝中后,满朝皆是哗然。
殷子昂送回的捷报上清清楚楚写明,此番大捷,多亏拔都儿部可汗支援,若非其相助,嘉峪关虽能守城,可破敌还不知要等什么时候。
问及“拔都儿部”,满朝文武一律不知。
就在朝上议论纷纷之际,却见队列极靠后的位置站出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少年拱手说:“回陛下,拔都儿部即为臣母族。”
“臣之兄长听闻大瑜饱受战乱侵扰,不忍友邻受难,特带兵援助。”
“说来,陛下或许听过草原商行,此商行便出自臣母族,兄长感念大瑜对商行的多种包容照顾,一听大瑜有难,立刻集结了族内青壮年,如今能帮上四皇子,兄长定倍感荣幸。”
狄霄与殷子昂之合作,向来只有四皇子一党知晓。
不管怎么说,突然有一支草原军相助,在外人眼里总是有些奇怪的。
拔都儿部人数虽不及大瑜,可毕竟是南部草原唯一的部族,在诸多大臣眼中,便与番邦无异,四皇子堂堂皇子之身,却私下与番邦交好。
这等罪名,足够将四皇子压得死死的。
而狄宇的这一番说辞,却是将四皇子完全摘出去,顺便刷了一波拔都儿部的好感。
果然,阶上的内侍在皇帝耳侧附言一二,皇帝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出了细织羊毛衫的商行吧?大皇子妃曾给丽贵妃送过两件,确实细腻。”
“不曾想狄爱卿的兄长也是个仁义的,既如此,狄爱卿不妨再携三百羽林军,以监军之职赶赴嘉晟关,协四皇子与那拔都儿部交好。”
“虽北部草原狼子野心,然草原之上,亦有仁德大义之人。”
连皇帝都出了夸赞之言,底下臣子只得附和。
不过等下了朝,众人少不得私下议论一二,再打听打听,那草原商行是何物。
两日后,狄宇携皇帝手信及三百羽林军,赶赴嘉晟关。
从冠京到嘉晟关,便是快马也要一个半月时间,加之狄宇腿脚多有不便,路上又多耽搁了几天,等真正抵达时,狄霄早率军离开了。
对此,他虽略有遗憾,但也早有预料。
自古以来,大多监军都有宦官或儒臣担任,他们或为己私,或满口仁义道德,却不想想,这是用血与火铸就的战场,命都没了,谁还在乎那些身外物。
因着这份偏见,嘉晟关守将对狄宇抱着极大的敌视。
谁知四皇子从城外回来后,一听说这位狄大人来了,不怒反喜,连声说:“快请过来!”
半个时辰后,狄宇被带到帅帐。
他恭敬行过礼后,只听四皇子问:“此行可顺利?朝堂之上,可有人对草原军的支援起疑?”
“殿下放心,眼下无人生疑,陛下只觉此乃拔都儿部之仁,并未将草原军的援助往殿下身上想。”说完,他又重新复述了一遍朝上的言论。
四皇子抚掌大笑:“好,好,多亏有你在,果然虎兄无犬弟。”
听见那不伦不类的词语后,狄宇面目有瞬间的扭曲,好在等他抬头时,已恢复了自然。
四皇子又道:“可惜可汗回去了,不然你们兄弟还能团聚一回,这样吧,本将军将你的住处安排在帅帐附近,要是遇上什么情况,也好照顾你一番。”
“多谢殿下。”狄宇说,“兄长曾给臣去信,殿下若对北部草原部署有兴趣,臣下也略知一二。”
这对于四皇子实属意外之喜,他更是狄宇的到来。
就在狄宇抵达嘉晟关没几天,拔都儿部也等来了远行半年之久的可汗。
狄霄久不在族里出面,一月两月还能用谎言掩盖,可时间一长了,谁都不是傻子,无非是看可敦和几位首领不愿说,才压下心头的不安。
好在族里一切顺利,今年收成,更是得了个大丰收。
听见可汗回来后,许多人还愣了一下。
直到又有人说:“可汗还带回来好多人,还有好多马!”
这个好多到底有多少,还要等真正见到了,才能清晰认识到。
想他们拔都儿部不过万人,可汗出去一趟,竟又带回来半个拔都儿部。
狄霄高坐于马上,在他的命令下,族兵和其他草原兵分开,族兵得以入族,而草原兵却是不行的。
对此,狄霄也属实无奈:“族中毡帐数量有限,即便放你们进去,也没有多余的住处。”
“晚些时候,会有族人送饭菜出来,至于毡帐如何解决,且再等两天吧。”
他急着去见明窈,匆匆丢下几句话,转头见苏格勒等人赶来,更是直接当起甩手掌柜,一律交给他们去安排。
于是,等明窈得知可汗归来的消息,她匆匆跑出学堂,谁知刚出了毡门,下一刻就被人拦腰抱起。
“啊——”明窈忍不住惊呼一声,正欲做起的挣扎在感受到熟悉的臂膀后,化为一动不动的顺服。
狄霄难得在族中纵马,或许有些引人注目,但也有好处,比如前后不到一刻钟,他就把可敦掳回王帐,毡门一关,隔绝所有探究的目光。
不等明窈将狄霄仔细看清楚,下一刻,铺天盖地的亲吻扑面而来。
明窈被迫仰起头,下巴被狄霄捏在指尖。
她的鼻翼间全是男人身上的味道,一点点汗水味,更多还是扬尘的刺鼻。
明窈忍不住闭上眼睛,颤颤地伸出双手,将手臂环在狄霄腰后,同时只觉眼睛一热,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滑下。
狄霄偏头将她侧颊上的泪痕吻净,哑声说:“我回来了。”
成亲至今,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分开这么久。
而且明窈深知战场上的危险,毫不夸张的说,从狄霄走到回来,她的心就没有一天是安稳的,午夜梦回,都常常被噩梦惊醒。
如今睁开眼睛,望进男人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她心尖一颤,终于感受到了真实感。
半年过去,明窈一点变化没有。
可狄霄就不一样了,没有可敦在,他才不在乎外表,下巴上的胡茬都长了一层,青青黑黑的,又密又硬。
许是受多了风沙的侵袭,他本就棱角分明的面孔愈显冷厉,剑眉高扬,一双黑眸里藏着无限深渊。
明窈默了默,重新踮起脚尖。
这回换她主动,她无视了那扎人的胡茬,带着点青涩和羞赧,慢慢亲在狄霄嘴唇上。
不知何时,他们已走到屏风内,几步之远的地方就是床榻。
一吻结束,狄霄眸色原发暗沉,明窈的呼吸也显了几分凌乱。
狄霄问:“可以吗?”
明窈神色微顿,很快点了点头。
就在狄霄即将抱她上床时,却听王帐外突然传来几声稚嫩的呼声:“父汗!娘亲!”
下一刻,毡门被掀开,一个奶娃娃直生生闯了进来。
那一瞬间,狄霄身上仿佛涌出大片黑气,明窈更是受惊,抬手推了他一下。
很快,布赫跑了进来。
他习惯性地抱了抱娘亲的腿,而后快速转身,眼巴巴瞅着狄霄:“父汗……”
才喊了两声,他眼里就含了两泡泪。
对于小媳妇儿落泪,狄霄只有怜惜之感,可面对打断好事的儿子,他只恶声恶气地说了句:“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布赫重重吸了吸鼻子,猛点头:“嗯!布赫不哭!”
如此,狄霄的脸色才好了几分。ĴȘG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神色缓和一些,弯腰将地上的小儿子抱起来。
三四岁的小孩长得实在太快了,基本一天一个模样,布赫才一上手,狄霄就感觉到:“重了,壮了,也高了点。”
布赫说:“布赫有好好听娘亲的话,每天喝一大碗牛乳,吃好多好多的肉肉,还要吃许多满头羊肉包,只有这样,布赫才能像父汗一样强壮。”
“嗯。”狄霄问,“那你可有好好照顾娘亲?”
“有的!之前娘亲染了封寒,布赫一直陪着娘亲,帮娘亲端水送饭,还给娘亲换热帕子。”布赫挺起小胸膛,“我有好好完成父汗交给我的任务。”
“不错。”狄霄夸了句,下意识看向明窈。
明窈明白他的意思,抓了抓脑袋:“之前换季时没有注意,不小心染了封寒,不过就几天,很快就好了,不碍事。”
闻言,狄霄才算放心些许。
比之明窈,布赫对父汗的思念一点也不少。
他始终缠在狄霄身边,左问一句右问一句,人不大,问题倒是不少。
狄霄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可目光一转,却见明窈也听得津津有味,到嘴的训斥又吞了回去:“……没什么,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直到夜幕降临,布赫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久别重逢,狄霄再也忍不住了,孩子前脚刚走,他紧跟着就把明窈抱回床上。
不远处的烛火闪耀着幽幽的暗光,明窈没有拒绝。
一件件衣衫被剥落,就在狄霄低头之际,却听明窈发出一声满是骇然的惊叫声。
“怎么……”迎着明窈的目光,狄霄瞬间明白了原因。
他微微偏头,却见左肩肩头上渗出一点血迹,血迹不多,可肩头的伤口却格外狰狞。
明窈等不及他辩驳,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慌慌张张爬起来,等见了狄霄背后景象,更是被吓得呼吸一窒。ɈŜĞ
之间狄霄背后横亘着一条又粗又长的伤口,那伤从肩头开始,到腰腹处才停,中间那部分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即便养了一两个月,仍不见好利索。
狄霄暗恼,赶紧回身,按住了明窈的双手:“窈窈,你听我解释。”
“上上月追击逃兵时,我不小心落入围攻,为了救同行的一个族兵,不得已为他挡了一下……若是挡了,我也就受点小伤,可若是避开了,他性命就难保了。”ͿŠǤ
明窈无法评判他这等做法值不值,她只是努力往后看着,再问一句:“这叫小伤?”
“……有一点失算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性命无虞,已经是大幸。
明窈努力说服着自己,可还是会被那狰狞的伤口刺痛眼睛。
事已发生,她再多的指摘抱怨,也不过徒劳,无端给两人心里添堵。
明窈下了床,从外面摸索半天,没一会儿,就带着四五瓶伤药回来。
这伤药还是回春医馆做的,里面的药材都是极好的珍品,随便一瓶拿出去,不说重逾千金,可四五百两还是有的。
就是这样珍贵的伤药,却被明窈一点不见珍惜地洒在狄霄背后。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
“闭嘴。”一声温温柔柔的呵声响起,叫狄霄瞬间闭了嘴。
一瓶撒完还不够,明窈又倒空了第二瓶,最后缠好纱布,在纱布缝隙间还多洒了一些药粉,直到狄霄浑身全是伤药的味道后,才停了这漫长的伤口处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帐里的旖旎气氛算是彻底散掉了。
明窈受了惊,嘴唇还有些发白,将伤药放回后,乖乖侧躺在狄霄怀里,另一只手盘在他的手臂上。
明窈问:“你还要再出去吗?”
狄霄轻轻点头:“等到年末,大概还要再出去一趟,归期未定。”
明窈沉默许久,终于还是问:“我能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吗?”
“我曾在嘉晟关支援四皇子,战后与其约定,年末向北部草原发起进攻,届时会有大瑜援军,助我收服草原部族。”
说完,狄霄又揉了揉明窈的耳朵:“别怕,我会安全回来的。”
对此,明窈只是用指肚在他后背摩挲一二,无声表示着对他的不信任。
狄霄和明窈的温存,也不过持续了两三天。
族外还有四千多号人等着,原本带出的五千人,在嘉晟关外折损了七八百,有些伤势实在重的,索性直接留在嘉晟养伤,最后跟狄霄一起回来的,也才四千出头。
这些人,无论是日常吃食,还是毡帐住所等,都是急需解决的难题。
再说狄霄有预感,这四千多人,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时隔多年,明窈重温全族老少一起,为大部队做饭蒸羊肉包的感觉。
只是这一回,族里的粮食格外充足,他们再不用为一口米面而斤斤计较,面糊汤里全是大块的羊肉,炒青麦面里也裹了许多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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