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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画三春)


与此同时,明窈两人也慢慢走回王帐。
明窈先前为兴奋感所刺激着,身体上并不见疲乏,可如今一回来,困顿感潮涌而来,不过片刻时间,她就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狄霄抬手抹去她眼尾的泪花,问:“要睡一觉吗?”
“睡。”明窈说着,可真躺下了,又怎么都沉不下心去。
她翻来覆去不断,看着床边狄霄的背影,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等人看过来了,她又抿唇不语。
过了好久,才听她慢吞吞说了句:“首领,草原和大越是又开战了吗?”
听她说及此事,狄霄有一瞬间的意外,但望进明窈那双饱含忧虑的眸子里,他心口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后知后觉反应到——
草原与大越开战,要说最关心的,非明窈莫属。
她是拔都儿部的可敦不假,可同时,她也是大越的公主。
多年相处下来,狄霄深知明窈脾性,无非一个善良又简单的小姑娘,不管她如何聪敏,可同样会为族人的一句夸赞高兴许久,也能为外人一点小事而忧心难过。
他摸了摸明窈的眉眼,轻声问了句:“可怀念北部草原?”
明窈迟疑片刻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狄霄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明窈既然能对只生活了两年的草原怀有依恋,对于生她养她的大越,又如何能完全割舍掉情感?
“会担心草原吗?还是担心大越?”
明窈说:“都担心,担心无辜百姓,也担心因战争而伤陨的士兵,我不明白……明明两方已讲和,草原为何又会主动挑起纷争?”
“和亲公主……我是说我自己,我虽已不在北部草原,可也以和亲的名义送了过来,还有当初议和时的那些金银珠宝粮草等等,原来竟只能保三五年和平吗?”
明窈闭了闭眼,情绪太过,连胸口都起伏不断。
或许,从听说了大越那座无名小村庄的惨状后,她便始终揪着心。
她不为大越腐败的皇庭而遗憾,但却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感到难过:“孩子,女人,老人和男人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战争之下皆无辜,唯有因一己之私挑起战争的,才是该死的。
但说实话,对于草原和大越的争斗,狄霄一点不觉意外。
当年未迁徙时,齐齐比齐的可汗就有意联合草原百部,向大越发起进攻,后来因叛军起乱不了了之,但这么多年过去,难保他们不会再其心思。
他眸色一沉,言语间多了点后悔:“当初迁徙前,就该回齐齐比齐一趟的,若多罗死在叛乱中,这场纷争,或许还能再推迟几年。”
至于会不会彻底消弭在时间长河中,那就不是狄霄能预料到的了。
“你是说,这是多罗可汗所为?”明窈愣了愣。
“若多罗性命无虞,又能掌齐齐比齐之权,多半是他牵头。”狄霄说,“之前在齐齐比齐,他便曾以进攻大越为由,笼络受困众人之心。”
唯一出乎意料的,这场纷争起得太早了些。
“睡吧。”他默默拍抚着明窈的后背,“那座小村庄只是意外,经此之后,想必大越会加重边城布防,草原骑兵就算再想重现屠杀,也没那么容易了。”
“嗯。”明窈闷闷地应了一声,“希望战争能早些结束。”
狄霄说:“会的。”
北部草原和大越的摩擦虽严重,但于拔都儿部还差了不少距离,就算真的会波及到他们,彼时的大瑜恐也无法置身之外。
知道其纷争的族人到底只是少数,其余人生活一如往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再为春祭做做准备,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经医官和巫医联合诊断后,明窈虽能主持春祭,但还是免去了祈福舞。
这等盛大场合,蓦然改变仪式,总要给族人一个说法。
众目睽睽之下,巫医当场宣布了可敦怀有身孕的消息,这等惊天的大喜事砸下来,族人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管有没有祈福舞。
等春祭结束,狄霄再走在族里,连族人们的问好也变了。
之前大家只会说:“可汗近来可好?”
现在就成了:“可汗许久不见,可敦近来可好?”
狄霄虽然有时候会吃味,但见族人们对明窈多有关心,分明是乐见其成的,每每碰上人问询,不管他多忙,总会停下脚步,再回一句:“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草原之神保佑,可敦和小王子一定都平平安安的。”
听了这句祝福,狄霄目的达到,表情微松,遂心满意足地离开。
春祭之后,紧跟着就是族兵征收。
有了明窈怀孕消息在前,人们这才明白为何要专门征收一队保护可敦的女兵。
此回征兵名额共二百,其中一百男兵,一百女兵,二者要求相差无几,即便是身体素质普遍略逊一筹的姑娘们,在这上面也没得什么宽待。
而从族兵征收伊始,军营所有都掌控在狄霄手里。
往常族中大小事,族人们都有参与权和议论权,唯独在族兵事情上,从来都是狄霄的一言堂,最多是几位首领能稍做置喙,普通族人全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于是,对狄霄这等略显苛刻的一视同仁,族人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二百族兵全部征齐,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这二百人高矮胖瘦不一,但在骑术、弓箭、拳脚等方面,至少有一项是长处,入营后再根据长处分给各位首领调|教。
其中女兵是为明窈准备的,狄霄更为上心一些。
只可惜可汗的上心并不见得是好事,至少在军营里,还代表着严苛和痛苦。
也就是姑娘们性情坚韧,无论受了怎样的磋磨,也只管咬牙坚持下来了。ɈŠԌ
新一批族兵入营后,狄霄和其余几位首领连续训了整一月,好不容易等到休假,二百人无一不是躺倒在营帐里,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那些早一批的亲卫们虽不喜欢自己加练,但对于看后辈受苦受罚,还是很乐见其成的,好不容易等他们休息了,更是凑上前来。
“这才多久就受不住了,还说什么做可汗最信赖的亲卫,就这?就这?”
气人是其一,这仇恨也拉得足足的。
就在新兵受训之际,明窈害喜的症状却减轻不少,胃口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一向是不喜欢羊肉的,但这几天餐餐都要有一小瓮羊肉煲,汤瓮里撒一把小赤椒,汤水和羊肉都会沾染上浅浅的辣味,要是再加上几个酸果子,又酸又辣,叫人胃口大动。
狄霄向来是不挑食的,可面对这种酸辣口味的汤煲,头一回露出抗拒神色,在尝了一口后,之后宁愿将明窈吃剩的丢掉,也不愿帮忙处理了。
明窈不满:“这样好的味道,首领可真不识货。”
“……嗯,你喜欢就好。”
随着族兵休息,狄霄今日很早就回了王帐,他先陪着明窈说了会儿话,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间多了点犹疑。
“怎么了?”明窈问。
狄霄不知这话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在明窈怀着身孕的时候,若他提出离开,先不说明窈如何作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妥。
“你可记得,两年前我曾在安石城留了两个族兵?”
明窈对此稍有印象,缓缓点了点头,又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前几天安石城的族兵回来了,他说受草原和大越纷争影响,大瑜许是觉得受到威胁,军中多在置办兵甲,安石城作为军事重地,城里风口渐紧,盐铁交易正一点点缩减。”
明窈脑子还没转过来:“可汗是想?”
“我想到安石城走一趟。”狄霄说,“大瑜军在置办兵甲,我也想再给族里添一批兵器。”
说他居安思危也好,说他杞人忧天也好,北部草原的战争离拔都儿部还远着,但狄霄莫名觉得不安,看族兵觉得不够多,看兵甲也觉得不够完善。
“提前置办下兵甲防具,就算拔都儿部真的会受到战乱波及,除了族兵能迎战外,族人们手里有兵器,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或者这些永远用不到,总归也不会放坏,留给后人也好。”
本以为明窈怎么也要闹一闹的,谁知听了狄霄的顾虑后,明窈大为支持:“可汗想的是,兵甲这些永远不嫌多,趁着安石城盐铁交易还没被叫停,抓紧时间收一批铁器也好。”
她甚至还说:“不然我找阿玛尔问问,他们与曹镖头关系好,扬威镖局四处押镖,想必对这些也敏感,或许可以看看曹镖头能不能帮上忙。”
见她如此通情达理,狄霄无端觉得愧疚。
明窈还在为他操心,狄霄却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别说了。”
明窈眨了眨眼,似乎是对他这番行径感到不解。
狄霄的手指上移,最后落在她挺俏的鼻尖上,稍稍一按,哑声问:“我这个时候离开,你不觉得难受吗?”
“这有什么难受的?”明窈有些诧异,待看见狄霄眼底的愁思后,她可算回过神来。
“啊……”明窈一抚掌,试探着问,“你是觉得,留我一人在族里不放心吗?”
“但族兵的防卫一直都很好,安全上想必是不会出意外的,再说你外出也是为了正事,又不是游玩什么的,我有什么好难受的。”
她说得有理有据,细看表情,也确实没有失落之色。
却不知狄霄在想些什么,听着听着,愧疚褪去,反添一点忧郁,与他气质格外不搭。
他忽然捏住了明窈的嘴巴,止了她的话语,默默盯了她一会儿,说:“是我舍不得。”
看着明窈震惊的模样,狄霄又重复了一遍:“是我舍不得离开你。”
明窈完全被他这话惊住了,连狄霄松开手指也没意识到,直到好久后,才听她噗嗤一声,她笑得倒在床上,抱着狄霄的胳膊,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掉不下。
明窈说:“狄霄,你好粘人诶!”
狄霄从不觉得,粘人这种词能和他有什么牵连,但这一刻,他并无反驳意思。
他握住了明窈的手,垂眸看着她:“窈窈要想清楚,此行一去少说一两个月,你会在一两个月里见不到我,没有人给你擦脸净手,也没有人帮你暖手脚。”
“这么惨呀……难不成你要把我也带上?”明窈笑着。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她身子不便,就是没有身孕的时候,这种动荡时局下,狄霄也不会带着她犯险。
明窈一摊手:“那不就得了,可汗放心去吧,也就一两个月,我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实在不行了,还有念桃青杏她们,族里那么多人,还会叫我出事吗?”
狄霄有心叫苏格勒等人代劳,可这些年来,安石城盐铁之事上从来都是他出面,这等态势下,忽然换了人,安石城的中间人不一定会买账。
多番思量下,此行不得不去,也只能狄霄去。
作者有话说:

按照以往的经验,真正会进到安石城的,最多不过三四人。
狄霄虽带了旁人,但多半都留在关外,城内买来的盐铁都靠中间人运送出城,直到百十里外才会交接运回。
也是因着这份谨慎,狄霄在安石城买过无数盐铁,除了合作多年的中间人外,根本没人知晓这些东西都流通去了哪里。
这回入城,他用了草原商行的文书,只说是入城走访民风民俗,倒也没受什么刁难。
一进到城里,他反手就戴上了帷帽,转身和族人交代两句,一行四人分了两个方向,狄霄两人去盐坊铁厂,另外两人去寻借住的人家。
至于不找客栈,也是为了尽量少引人耳目。
草原消息闭塞,对外界少有了解,但到了作为军事要地的安石城,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引得城中军队大动干戈,而城中百姓经验更足,对时局的敏感度远超他人。
从城门到盐场这一路,即便百姓们多有避讳,还是叫狄霄听了不少东西。
“我家外侄在高将军营下,听说高将军有意征兵,要扩充军营……”
“我也听说了,不仅高将军营下,还有好几个大营,都传出了征兵的动静,又是大越和草原,他们这才太平了几年,大越上回输得那么惨,怎还敢开战。”
“大越上回战败是送了和亲公主吧?也不知他们还有多少公主能送去和亲。”
“行了行了,不聊他们了,咱们赶紧去买盐,就怕战况紧张起来,又买不到盐了……”
听到最后,狄霄心下一紧,不觉加快脚步。
早在来之前,他就预料到此行不会顺利,却不想,坎坷竟出现在了最开始。
在安石城待了两三天,狄霄也没能和中间人见上一面。
与狄霄常有合作的那人姓关,常被人称关先生,关先生人长得文文弱弱,浑身一股子书生气,据说他曾参加科考,无奈殿试时被人陷害,不仅在圣前失仪,还被褫夺功名。
自那以后,关先生大为失意,曾一度沉沦于酒水,不问世事。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关先生从冠京离开,再出现于人前,就是在安石城了,他与人合办了一家简事司,专门替外面来的人采购盐铁,因其巨大利益,曾一度引人嫉妒。
但这一回,不管旁人再使出什么手段,都不曾叫关先生有任何损失。
聪明人很快意识到,关先生背后定是站了大人物。
对于关先生复杂的背景,狄霄也是迟疑过的,可与之相对的,是他远高于其他简事司的能力,成百上千斤盐铁,他轻易就能运作出,这正是狄霄需要,且愿意为之冒险的。
等了整整五天,狄霄终于把关先生等来了,他们约定在一家茶馆见面。
见面之后,关先生先是长鞠不起:“明老板实在是怠慢了!”
尤记得他第一回来安石城时,找的中间人还不是关先生,而是他手下另一个姓张的小管事,那时为了混淆视听,狄霄自称姓明,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误会还延续着。
狄霄被晾了那么多天,心里本来就有些不爽,见状嘴上说着“无妨”,却也没打算把人扶起来,而是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上前半步。
关先生长叹一声:“明老板有多不知,这段日子局势大乱,上面的人要求收紧盐铁关口,在这月月底彻底关停盐铁生意,并将账簿上交,这法令本没有什么,可对我们这些做中间人的,却是叫人方寸大乱了。”
“明老板去年置办的那一大批铁器,至今还没走全流程,单是您这一笔,就叫我们焦头乱额许久了,就怕到月底交账的时候还办不好。”
说着,关先生苦笑不已。
狄霄面色微动,请关先生坐下,又为他倒了一盏清茶:“关先生大才,想必也能猜到我此行所为何,明人不说暗话,还请关先生给个准话,铁器还能出多少?”
“哎呦明老板,您这可实在是难为我了。”关先生忙不迭推拒,“您是不知道,北边又开战了,百姓们都以为又是大越想吞并草原,却不知这回是草原先起了兵戈。”
“我也不怕告诉您,草原这次来势汹汹,大越也就那样,万一战火烧到大瑜,我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大越,我们也没公主能送去和亲。”他玩笑说。
“明老板包涵一二,这真不是我不愿替你办,实在是风险太大了。”
狄霄紧蹙的眉头在听到最后一句后,蓦地展开了。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风险太大……关先生的意思是,并非完全不可能,对吗?”
关先生一怔:“这这、这真的……”
“关先生说了,盐铁交易都要关闭,到时盐坊铁厂关门,就怕关先生的生意也会受到重创,不如这样,关先生再帮我一回,我也给关先生指一条路。”
狄霄抛出最大的诱饵:“关先生消息灵通,不知听没听说过湖盐?”
“你是说——”惊讶之下,关先生直接站了起来,膝盖不小心撞在凳角上,疼得他面目扭曲一瞬,但很快又望向狄霄,“湖盐是你们那流出来的?”
大瑜盐巴的来源主要是海水晒盐,因大瑜海域辽阔,海盐产量也很大。
直到三年前,不知从何处流出一种湖盐,湖盐滋味与海盐基本一致,但颜色上会有一点细微差别,细品之下还能尝出一点鲜甜,价格和海盐相比却只低不高。
人们也想用湖水晒盐,可不知为何,他们晒出的湖盐又苦又涩,水腥味尤为明显,不管怎么加工,也没办法改善这些缺点。
长久以来,湖盐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
关先生门路广,也只知道明家商行有湖盐在售,至于明家的湖盐从哪里来的,就无从查证了,哪曾想,这湖盐竟是来自草原。
他忽然明白:“难怪明老板从不缺银两,那么多盐铁,次次都能一次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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