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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香拨(绣猫)


阿姹显得有点烦,“你别再打着我的名头,跟汉人虚情假意了。“
达惹嗔道:“连名头都不能打,要你这个女儿,还有什么用?“达惹抛下肉干,把一只割了喉咙的鸡丢过去,金雕这才懒洋洋地振翅飞下了铁柱。达惹嗤道:”畜生,非要见血才行。“她脸色严肃了,”只死了老皇帝一个,姚州还在汉人的手里,咱们的仇,还没报完呢。“
阿姹跟着达惹,回到了寨子里。白虎从葱茏的竹林里钻出来了,这半晌,它撒够了欢,毛乱了,眼亮了,浑身挂着苍耳子。达惹不喜欢白虎,因为它总是突然从寨栅里窜进来,扑在阿米子们的胸前,“鬼鬼祟祟的,像各罗苏家那个儿子。“
阿姹瞟了一眼,看见白虎脖子上拴着支格阿鲁的木牌。趁达惹不留意,她把木牌摘下来,握在手里。
来到竹林深处的河畔,阿姹解下头帕,在水里荡了荡,然后晾在竹枝上。她躺在地上,草木清苦的味道在蒸腾。
阿普颠倒的脸在眼前出现了。眼睛很明亮,映着青绿的竹影,还有嘴唇,带着年轻人才有的色泽。他低下头,在阿姹的嘴巴上使劲亲了一下。
没等阿姹跳起来,他解开皮甲,把她抱住了,两人在草地上打个滚,阿姹把阿普的衣领掀开,看见他的颈窝到胸口,都是紧绷的皮肉,没有新添的伤疤。他好像又结实了一点,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阿普摊开手脚,任阿姹在他身上来回摸索。他有定力了,不像以前,稍微一碰,就急躁得火烧火燎。
阿普把阿姹乌黑的头发捋到耳后,说:“天还没黑,你怎么就来了?“
阿姹想到达惹的话,心里不痛快,“为什么要等天黑,见不得人吗?“
“唉,白天不方便啊……”阿普放开阿姹,他安心地躺在草地上,黑睫毛盖住眼睛。从弥臣一路回来,他没功夫好好睡觉,刚合眼,鼻息就变缓了。
阿姹静静地坐在阿普身边,把一片竹叶含在嘴里。叶子被她吹得像云雀儿响。阿姹也有很多娃子们都赶不上的本事,爬树、射竹箭、驯鹰,可她从不肯在外人面前显露本性。她继承了达惹的精明狡猾。
阿普把她的手拉下来,放在胸前。
阿姹望着他英俊的脸出了一会神,想到了寨子里涌进来的男女奴隶——那里头,也有年轻温顺,面孔漂亮的。她催促阿普,“你还没说,弥臣是什么样呢?”
阿普不愿意去吹嘘打过的胜仗,也不肯抱怨吃过的苦头,“就是那样啰,没什么好看的,不像坝子上。”顿了顿,他说:“弥臣的人像羊羔一样,没有西番人那样凶恶。”
阿姹把神牌挂回了阿普的脖子上,她嗔道:“刀剑不长眼睛,不要说的那么轻松啊。”
阿普睁开乌黑的眼看着她,“打汉人的时候,不会那么轻松的。到时候我兴许还会受伤,你会心疼吧?”
阿姹修长的眉毛拧起来。
阿普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显得很无所谓,他说:“汉人换皇帝了。”
阿姹的反应很冷酷,“皇帝那么老,早该死了。”
“我听说,姑姑又张罗着要和韦康元结亲?”阿普脸上悻悻的。
阿姹眼睛往旁边望,“韦康元和张芒查有旧仇……张芒查的外甥当初触犯军法,是在韦康元帐下被砍头的。这亲结不了,让汉人自己闹一闹,不好吗?”
阿普把她躲闪的脸转过来,“阿姹,我不能姓段。姑姑不要我,你跟我回太和城吧。”
阿姹扭了扭腰,她的固执不比达惹少,“施浪家很好,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那……”阿普搂着阿姹,开始蠢蠢欲动了。他往她耳朵里吹气,热乎乎的,亲昵得不像话,“咱们回寨子?姑姑不在?”他想阿姹那个罩着绣花帐的竹榻,上头铺着雪白细密的芦席,动起来吱呀响。
“阿娘在。”阿姹咯咯地笑,“她说,谁敢再趁黑摸进寨子里,就叫白虎咬断他的腿。”
“小阿姹现在吃里扒外了?”
阿姹扯着他的耳朵,悄悄地揶揄他,“小阿姹比你识相,它现在姓段了。”
阿普很近地看着她,她的眼里也像河水,揉碎了金子,潋滟着波光。阿普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了,他忽然说:“阿苏拉则死了,你知道吗?”
阿姹整个人愣住了。
阿普的拇指还在她的嘴唇上,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说:“是你把阿苏引荐给蜀王府的吗?你知道他进京是去送死的吧?”

第68章 姹女妆成(十)
阿普的目光定在阿姹脸上,相当的平静,带着点探究的味道。 阿姹没能躲闪,但她的回答还是显得勉强了,“阿苏……他去送死吗?” “阿姹,你那么聪明,应该想到了啊。”阿普笃定了,眼神也深了,“阿苏比我恨汉人。” 阿姹合着衣领坐起身,静了一会,她说:“你怪我了?” “不怪你。”阿普没有失魂落魄,也没有怒气冲天。他在从弥臣回来的途中得知了阿苏的消息,那股劲头已经过了。他把阿姹放开了,还替她拾起了头帕,“他不该把那个女人看得太重。”阿普话里有话,他对阿姹微微一笑,“有的女人,比男人还要无情和心狠。” 阿姹垂下睫毛。白虎凑过来了,她轻揉着它厚密的皮毛,“阿苏说,阿依莫死了……” “没有死。” 阿姹惊愕地抬起眼睛。 阿普只说了这一句,却不肯透露别的了。两人对着潺潺的流水,飒飒的山风,沉默之中,阿米子们的笑声传过来了,是达惹回来了。阿普主动推了阿姹一把,“你回去吧,被姑姑看见,她该生气了。” 阿姹系上头帕,但脚下没有动,她蹙眉盯着阿普——和他在一起后,她人也泼辣了,说话从不拐弯,“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啊,有的女人,心狠的要命。”阿普眼里还有笑,带着揶揄,随即脸色就淡了,“但我不会像他那样,自己去找死。”他只说了这一句,就绝口不再提阿苏了。无忧城外浴血的悲怆在他身上没有踪迹了。 阿姹回到寨子里,看见达惹已经坐在堂屋里拿起了烟管。达惹见阿姹孤零零地回来,也惊讶地把眉梢挑起来了。 “早说了,男人靠不住了。”达惹奚落她,“你等着看吧,新皇帝继位,要怀柔,要联姻,各罗苏一家巴望着娶公主,所以连阿苏的仇提都不提。” 过了收成的季节,到库施了,加上灭弥臣的喜事,坝子上欢腾起来了,预备着祭神拜祖。到正日子,娃子们扛着用竹篾编的金龙,老毕摩摇着手铃,六姓的家主们聚集在哀牢山下,扎起了帐篷,烧起了猪肉,大把雪白的盐粒被毫不吝啬地洒在篝火里。 这种难得能在全族人前露脸的日子,男人都不肯老实坐着。一声…
阿普的目光定在阿姹脸上,相当的平静,带着点探究的味道。
阿姹没能躲闪,但她的回答还是显得勉强了,“阿苏……他去送死吗?”
“阿姹,你那么聪明,应该想到了啊。”阿普笃定了,眼神也深了,“阿苏比我恨汉人。”
阿姹合着衣领坐起身,静了一会,她说:“你怪我了?”
“不怪你。”阿普没有失魂落魄,也没有怒气冲天。他在从弥臣回来的途中得知了阿苏的消息,那股劲头已经过了。他把阿姹放开了,还替她拾起了头帕,“他不该把那个女人看得太重。”阿普话里有话,他对阿姹微微一笑,“有的女人,比男人还要无情和心狠。”
阿姹垂下睫毛。白虎凑过来了,她轻揉着它厚密的皮毛,“阿苏说,阿依莫死了……”
“没有死。”
阿姹惊愕地抬起眼睛。
阿普只说了这一句,却不肯透露别的了。两人对着潺潺的流水,飒飒的山风,沉默之中,阿米子们的笑声传过来了,是达惹回来了。阿普主动推了阿姹一把,“你回去吧,被姑姑看见,她该生气了。”
阿姹系上头帕,但脚下没有动,她蹙眉盯着阿普——和他在一起后,她人也泼辣了,说话从不拐弯,“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啊,有的女人,心狠的要命。”阿普眼里还有笑,带着揶揄,随即脸色就淡了,“但我不会像他那样,自己去找死。”他只说了这一句,就绝口不再提阿苏了。无忧城外浴血的悲怆在他身上没有踪迹了。
阿姹回到寨子里,看见达惹已经坐在堂屋里拿起了烟管。达惹见阿姹孤零零地回来,也惊讶地把眉梢挑起来了。
“早说了,男人靠不住了。”达惹奚落她,“你等着看吧,新皇帝继位,要怀柔,要联姻,各罗苏一家巴望着娶公主,所以连阿苏的仇提都不提。”
过了收成的季节,到库施彝族年节了,加上灭弥臣的喜事,坝子上欢腾起来了,预备着祭神拜祖。到正日子,娃子们扛着用竹篾编的金龙,老毕摩摇着手铃,六姓的家主们聚集在哀牢山下,扎起了帐篷,烧起了猪肉,大把雪白的盐粒被毫不吝啬地洒在篝火里。
这种难得能在全族人前露脸的日子,男人都不肯老实坐着。一声声吆喝,篝火前头的空地上在摔跤,把松枝都给踹翻了,那上头拴着一个红润饱满的猪尿泡,预示着来年粮食丰收,人畜兴旺。
白爨和乌爨,向来有点隔阂,连帐篷都不往一处搭。跟着阿姹的阿米子出去时,把帐帘掀起来了。阿姹叫她,“别遮——就那么掀着吧。”她坐在帐篷里,用手托着下巴颏,望着外头热闹的人群出神。
一周围的树枝上挂着歪脖子的雉鸡、獐子,像黑压压的天兵,那是要等着祭祖用的。树影里是跳动的火苗。阿普喘着气,一屁股坐在篝火前,额头上挂着晶亮的汗。
这种尽情放肆的日子里,他没法矜持,总有人不服气,想要上来跟他摔一跤。阿米子们热切的眼神看着,阿普没留情,把木呷摔到河里去了。
在木呷死搂着阿普脖子的时候,观战的各罗苏皱了眉,咳嗽了一声。
这欢喜的日子里,各罗苏的脸色是灰败的,被篝火映着,他突然显露了老态。
萨萨没有来。
达惹是会伤口上撒盐的,她倒了一杯苦得吓人的钩藤酒,递给各罗苏,嘴上笑道:“阿哥,你没种。”
各罗苏阴沉地看着她,“男人有没有种,豁开肚子才能看到,不是挂在嘴上的。”他接过了酒,一口气喝干净了。烈酒把各罗苏眼睛烧红了,他想到了萨萨在枕头上哭诉的那些话,有些后悔叫阿普笃慕去了矣苴和城。各罗苏软了语气,对达惹说:“你阿哥就剩一个儿子了,你不要害他啊。”
“阿哥你说的什么话啊。”达惹咯咯笑,很得意,“我倒想让他听我的。”
男女们都坐下来了,围着篝火,吃火草烟。这也是爨人的习俗,伴着歌子,把一根烟管传递着,谁对不上歌词,就抽一口,下一个轮到的人,嘴里沾了异性的唾沫,比吃了石蜜还要甜。
快活的歌声里,老毕摩盘腿坐下来了,从怀里掏出一截骨头——那是羊的肩胛骨,他要做羊骨卜了,卜收成好不好,人畜旺不旺,是不是宜嫁娶,忌举丧。
达惹把老毕摩摩挲羊骨的手按住了,她那双常年浸淫在酒里的眼瞳很亮,“ 你卜战事。”
各罗苏笑着被酒呛了,“仗已经打完了,还卜什么?”
老毕摩举着羊骨,面无表情,“西,还是东?”
“东。”
毕摩低下头去了,用满是皱纹的老手把艾绒捻着,揉着,吐口唾沫,细致地铺在了羊骨上——那上头的肉早被他剔得干干净净,雪白溜滑,像玉。“羊眼明,羊心诚,吃百草,会显灵……”老毕摩嘴里念念有词,他把艾绒点燃了,徐徐烤着羊胛骨。
羊骨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达惹和各罗苏一起凑上去,看见笔直的十字纹,像交错的剑戟,那是吉兆。
“阿哥,怎么样?”达惹脸上迸射出凛然的杀气。
各罗苏摇晃着碗里的钩藤酒,不说话——达惹留在六部太刺手了,叫她去探一探汉人的虚实,也好。
阿姹走出帐篷了,系着银流苏的腰带,她在乌爨的男女中坐了。传递的山歌停了,烟杆落在阿普手上,他看着阿姹,吸了一口浓浓的烟,喷在阿姹脸上。
阿姹没扭捏,把烟嘴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这是她第一回 吸云香草,阿姹没料到它的味道那样苦涩,她的脸都皱起来了。
想到每晚用烟杆和酒葫芦消磨时光的达惹,阿姹失了一会神。
坐在她右手是浪穹家的儿子,他迫不及待地接过烟杆,然后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会眼睛,说:“我对不上来了……”话音未落,烟杆被阿普劈手抢过去了。
浪穹家的气红了脸,“你也想把我摔到河里吗?来啊,比一比啊!”
场上起哄了,坝子上青年男女争风吃醋是常事,但阿普公然为了女人打架,还是头一回。
浪穹家的把袖子卷起来了,他也有一副健壮的身躯,胳膊上鼓起的肌肉像金子一样发亮。
阿普把烟杆别在腰后,他没理会摩拳擦掌的浪穹人,而是对着阿姹展开了双臂。
阿姹愣了,阿普也会跳弦舞。他抖起肩膀,扭起了腰,动作一点也不生涩,还很舒展灵活,也不是女人那样婀娜,像振翅的鹰,像筑巢的燕——那几年肯定常和阿米子跳了。
阿姹脸色不好了,阿普来拉她的手,被她一把摔开,揽她的腰,她腰一扭,躲开了。他还不气馁,贴在阿姹身旁,衔着竹叶,踩着节拍,把脸俯了下去,那是模仿喜燕,邀她一起筑巢的意思。
阿姹瞪了他一眼,被他趁势亲在嘴巴上,竹叶被他塞在了嘴里,舌尖的苦涩变成了甜味——是阿普吐给她的石蜜。大家轰的笑了,阿普一把将阿姹抱了起来。“这回不苦,也不酸吧?”阿普跟阿姹咬耳朵。
阿姹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
达惹笑吟吟地转过脸来,对各罗苏说:“阿哥,我说阿普迟早要姓段,你信不信?”
各罗苏哼一声,“萨萨不会高兴的。”他终于喝醉了,在星光迷乱的坝子上,“女人,真是麻烦呐……”
阿普和阿姹搂抱在一起后,就没再分开。两人坐在场外,看着人们跳弦舞。阿姹勾住了阿普的手指,声音很轻,“去我帐子里吧。”
阿普笑着摇头:“姑姑盯着我呢。”
“阿娘才不管……”阿姹钻进林子里,阿普也忙起身,跟了上去。
帐篷里铺了厚厚的青松毛, 两人手拉手坐在芦席上,阿姹开始兴师问罪了,“那舞,你跟别人也跳过?”
阿普抽了抽鼻子,“怎么还有酸味?”
一个冰凉的东西被塞到了手里,阿普笑道:“哪来的橘子?”
阿姹一转身,双臂把他的脖子勾住了,她翘着嘴角,“浪穹家的人送的,他们会摇橹,船稳得很……”
阿普猛的把她掀翻了,浪穹家献殷勤的橘子被压烂了,挤出了一滩汁水,被阿普黏糊糊地抹在了她的脸上和脖子里。阿普含住阿姹的嘴巴,“舌头。”他要求道。阿姹吝啬地伸出了舌尖,被他热切地缠住了,“真甜啊,”石蜜那点余味融化在了两人热乎乎的的唇齿间,他咬了她一口,“可惜你的嘴巴太坏了。”
阿姹摸到了他腰背后的烟杆,她这会又嫌弃了,要把烟杆扔掉,“你还把它当宝贝,不知道多少人咬过。”
“没谁咬过。”阿普拽着她的腰带,银流苏一阵哗啦轻响,“要不是你来,我对一晚上歌,都不用喘气。”
“我一来,你就哑巴了吗?”
阿普直白起来让人脸红,“不是,我就想让你吃我口水。”他笑得很坏,“你嘴巴上嫌弃,还不是乖乖地吃……”
阿姹对他的嘴巴里呸一声,“都还给你。”
阿普把她搂住了,他沉重地压在她身上,“你快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没想我?”
阿姹干脆地说:“没想。”
阿普捏住她的嘴巴,“嘴上没想,心里想了吧?”
“心里也没想。”
阿普不信,把她的对襟绣花衣裳掀开了,帐篷里没有灯光,但阿普知道,那里是粉腴雪艳的,他的呼吸急促了。头顶的帐子被掀得一动一动的,有个黑影绕了个来回,咻咻地去了,不知道是麋鹿还是野狼。两人屏气敛神,阿普忽然扑哧笑了,“你的心跳的好快啊,”他的手按在阿姹的胸口,“这里想了。”不等阿姹犟嘴,他把她的宽大的百褶裙掀起来,头钻了进去,“这里肯定也想了。”
他太野了!阿姹一把捂住脸,用脚胡乱踩了一通他的肩膀。

第69章 姹女妆成(十一)
萨萨上碧鸡山了,身边只跟着两个小朴哨。 生就是摆夷的贵族女子,又做了云南王的诏佐许多年,萨萨已经不习惯攀山越岭了。她慢慢地走山道,织锦的娑罗笼抖动着,像艳丽的孔雀。 正如同白爨的人嫌弃乌爨野蛮,萨萨也看不起施浪人,因为他们骨头轻,轻易接纳了汉人的血。在太和城时,红雉常夜里摸进仓舍,把家养的公鸡赶跑,和母鸡孵出一窝劣性难驯的野鸡崽子。萨萨厌恶地骂它们“杂种”。 进了寨栅外,萨萨看见一群娃子们岔开腿,坐在凤尾竹下吃坨坨肉配苦荞粑,把短刀长枪横七竖八地插在地上,简直是没有体统。达惹从来不管他们,高兴起来,也跟男人似的,穿着撒脚袴,叼着烟杆,端着酒碗。 知道萨萨要来,达惹却没有露面,阿米子说,她早起就坐着竹舆去哀牢山了。 萨萨知道,达惹整天跟老毕摩嘀嘀咕咕,在筹划着一件要让乌爨亡国灭族的祸事。 萨萨擦了把汗,望着眼前黑鹰一般盘踞的堡寨,她出了神。 达惹过的是够自在了,身为一个乌爨贵族女人……如果当年摆夷最美丽的女儿没有嫁给各罗苏,而是选中一个本族的小家主,她也能够在旁若无人地在金麦穗里徜徉,身后跟着几个平庸但体贴的儿子和女儿。只要她一颦一笑,那个幸运的男人就会发了傻,像条狗一样听话。 阿苏拉则的死,让她怨恨起各罗苏了。 萨萨被领进堂屋,见到了芦席上的阿姹。萨萨把阿姹从头打量到脚,实在是找不到能挑剔的地方,萨萨是喜欢聪明女人的,可这聪明女人把她的儿子当狗一样使唤,那就让人不高兴了。她留意到了,阿姹脚上堂而皇之地戴着阿普的银镯,萨萨觉得有点刺心。 她脸上挤出笑:“阿姹,你跟阿普结亲吧。” 阿姹那表情,说不上很欢喜,还有点警惕,“舅母,你在说什么啊?” 她和达惹一样,很会装腔作势。 萨萨说:“你和阿普好,大家都看见了,还不结亲,是要所有乌爨人看骠信的笑话吗?” 阿姹推诿起来了:“我阿娘不愿意。” “我们又不是汉人,只要你愿意,阿普也愿意,那就够了。”萨萨拉起了阿姹的手,心里却想:我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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