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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香拨(绣猫)


阿姹察觉出不对劲,她站住了,“咱们不是去龙首关吗?”
阿普嚼着香云草,“谁说去龙首关了?我来抓蛇。”
阿姹大失所望,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你说话不算数。”她抓起一把藤蔓上的碎叶,扔到阿普头上,算作泄愤,然后转身往东走。
“小心迷路。这林子里可有毒蛇。”阿普吓唬她,见阿姹不敢动了,阿普得意洋洋。他机警的目光四处搜寻,不时瞪阿姹一眼,“我上回是要送你去龙首关的。我给蛇咬得不能动,你见死不救,自己跑了。”他翻了下眼睛,“阿达说,你要是迷路给蛇咬了,要拿鞭子抽我。”
阿姹倔强地站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答应我的。”
“你不走,我走了啊?”阿普作势往前走了几步,见阿姹一动不动,他只好返回来。知道阿姹的犟,阿普不得已跟她承认,“我也不知道龙首关在哪,咱们俩肯定会迷路。等我长大一点,再送你回去嘛。”
等他长大,那是多久呢?阿姹心里盘算着。她想到萨萨常说的:男人的话,只好信一半。林子里有风,树叶打得“沙沙”响,阿姹缩了下肩膀,妥协说:“那你要说话算数。”努力把靴子从烂泥坑里拔出来。
夜里下过雨,红色的土壤还散发着潮湿闷热的气息。阿姹抬头看,太阳完全被枝叶遮住了,藤蔓丝丝缕缕地垂下来,满眼的绿,像个绿色的蚕茧。有鸟“啾啾”叫着,用红嘴巴啄着叶片上跃动的光斑。阿姹拣了根树杈,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阿普后头。
她问阿普,“阿苏拉则昨天说错话了吗?”
阿普说:“阿达叫他还俗,他不肯。”
阿姹不明白,“他那么喜欢做和尚吗?见不到阿母阿达,还要从早到晚的念经。”
提到阿苏拉则,阿普的面色很凝重,言语也谨慎起来。“我怎么知道?”他用树杈把挡路的藤蔓打得“噼啪”响,有点心烦的样子。
阿姹盯着他的后脖子,那里很洁净,只有一点少年人细碎的头发。阿姹忍不住问:“毕摩给你刺的什么符咒呀?”
“不告诉你。”
“肯定是乌龟,或是一头猪。”
阿普哼一声,“你就猜吧。”
他像个灵敏的野猴子,爬上爬下,从树上“哧溜”滑下来,把满满一捧的野果子扔在地上,有蒺藜,野草莓,蛇果,五颜六色的。阿普把这些野果子踩得稀烂,酸甜的味道在空气里蒸腾。“蛇最爱吃野果,越毒的蛇越贪吃。”
布置好陷阱,阿普拉了阿姹一把,两人坐在树上等,四只脚在空中晃悠。阿姹穿着阿普的草鞋,她的云头靴早就陷进了烂泥坑。阿姹仰头,晃了晃脑袋,“下雨了?”
“笨蛋,那是鸟儿拉尿。”
阿姹皱眉,林子里的光线暗下来,云雾变幻,透明的绿意也浓稠了,清苦的草木气钻进鼻子。她担心地说:“万一把老虎狮子召来,怎么办?”
阿普胸有成竹,把白竹弓握在手里,“我有弓箭,还有刀子。”阿姹正要张嘴,阿普“嘘”一声:“你看。”
有只短尾巴的鹿自林深处走过来,它在野果泥上嗅了嗅,耸了耸耳朵,然后扭过脑袋,把草叶子扯进嘴里。阿普说:“这是麝香鹿,它们最爱吃甘松。等鹿长大,阿达就会派人来割它的香囊,献给皇帝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种很不服气的神态。两个人窃窃私语,生怕把鹿惊跑。阿普脑袋一动,左耳上长长的红珊瑚串也甩了甩。他长得更像萨萨,鼻梁挺直,睫毛密密的。发脾气时,眼睛一瞪,很凶狠,高兴起来,那就是张少见的英俊面孔了。不过,在阿姹眼里,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个爱恶作剧的坏种。
阿普嚼完了香云草,又嚼槟榔,他的荷包里总有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然而他有一口雪白漂亮的牙齿。阿姹想,等阿普长大了,也会像萨萨一样,在嘴里镶上几颗金牙,作为他乌爨贵族的标志吗?她皱了皱鼻子,脸上露出一种嫌弃的表情。
“别动。”阿普突然低喝,从阿姹的衣襟上捻下来一只蜈蚣,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姹的嫌弃顿时转为惊恐。阿普如获至宝地把蜈蚣装进荷包,“回去放在木呷的被窝里。”他对这种恶作剧乐此不疲。
阿姹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
“小心,”阿普眼尖,见阿姹身体一晃,险些栽下树,他拦腰把阿姹抱住,叫她坐稳了,然后把自己的白竹弓和箭袋挂在树杈上,“你在这等着,别下来。如果看见有猛兽,就射它。”
阿姹看清了,有只脑袋扁扁的碧绿小蛇,在草尖上游了过来,冲着馥郁的果浆吐信子。从阿普紧绷的嗓音来看,这应该是害他昏睡半月的罪魁祸首。阿姹不免紧张起来,好在阿普的动作很轻,他像片叶子飘落在地上,一边解开盘纽,猫着腰靠近陷阱。
黑衫猛然罩了下去,阿普把树杈往泥里一插,蛇被牢牢叉住了脑袋,尾巴拼命扭动起来。阿普飞快掏出匕首,把那个扁扁的碧绿脑袋钉在了地上。
阿姹抓着弓箭跳下树,奔到阿普身边。“它不动了!”
阿普因为紧张,眉毛上还挂着汗。确定蛇被杀死了,他骄傲起来,插着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战利品,“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他的脚和腿上全是甜腻的果汁,还有飞溅的蛇血,阿普吐出槟榔渣滓,一脸嫌恶,“我要去洗脚。”又钻进了林子里。
阿姹忙跟上去。两人穿过碧绿封闭的大蚕茧,找到一处积满落叶和枯枝的小水潭。阿普把脚踩进去,又掬了捧水,弯腰洗脸。
阿姹在不远处等着,看见阳光自枝叶的缝隙间漏下来,穿透雾气,打在他低伏的脊梁上,像只白色的矫健的动物……纹身!阿姹想起来,她撒腿跑过去,看清了,毕摩在阿普身上刺了只猛虎,纹样从脊背延伸到后腰,正磨牙凿齿,凛凛迎斗。伤口肿胀,还未结痂,更显得狰狞了。
阿姹说:“你背上有只老虎。”
阿普不以为然,乌爨人本来就信奉波罗密老虎,不仅要纹在身上,还要把波罗皮穿在身上。男人纹身更是成年的象征。阿姹脸上的表情让阿普有点不高兴,他故意冲阿姹呲了下白生生的牙齿,“等你长大了,也要纹,”他眼里闪过一丝恶意,“就纹在脸上。”
“我不要!”阿姹跳起来。
两人回到密林深处,阿普打着赤膊,用黑布衫把毒蛇兜起来。阿姹不敢靠近他,“你还要把它拎回家?我听说蛇会寻仇,它的同伙会追到王府去呀。”
阿普满不在乎,“哼,来一个,我剁一个。”
阿姹跟在阿普身后,两人重新上马,“现在回太和城吗?”
阿普说“不回去”,将马缰一拽,阿姹忙抱住阿普,马在山道间小跑了一段,远远瞧见一片雪白的石壁,石壁凹处坐落着一座巨大的佛像。他们到了白崖城,传闻阿搓耶曾在此停留,在山涧汲水。
阿苏拉则修行的僧舍就在这里。
阿苏拉则是各罗苏的长子。他自幼不喜欢俗世的繁华,僧舍里连杂役也没有,一领麻布长袍晾在菩提树低垂的枝丫上,像一面白色的旗帜。
麻布袍的主人自屋里探出半个身子,他是和阿普一样的打扮,赤脚,对襟短衫,长管袴,一匹黑帛包着头。阿苏拉则大概遇到了高兴的事,对两个擅闯佛寺的外人没有斥责,“稀客呀。”他笑眯眯地说,带上了身后的门扇。
阿普打量着僧舍。寺里也没有山门,只有三间土屋,正中供奉阿搓耶,一侧住人,另一侧堆放杂物,简陋得一目了然。相比阿普笃慕的众星捧月,阿苏拉则的生活孤独得让人难受。阿普是很爱阿苏拉则的,但他心里疑窦未消,“你看。”阿普展开布兜,把死蛇摔在地上。
阿苏拉则盯着身首异处的毒蛇,“这是什么?”
“听说蛇很聪明,同伙会替它寻找仇家。”阿普把死蛇斩成几段,用脚在院子里踢开,让它在日头下暴晒,他高傲地扬起头,“如果它们敢来,先看看它的下场。”
昨天在各罗苏的王府,他安静地听了半天阿苏拉则的弦子,今天来做这件事,他的脸上则带了一种冷峻轻蔑的神情。阿苏拉则沉默着,阿普收起匕首,他不再理会阿苏拉则,走过去推佛堂的门。
“阿普,”阿苏拉则把阿普叫住了,“我有东西给你。”他转身回房。阿普狐疑地看了阿苏拉则的背影,他没忘记阿姹,拉住她的手,警惕地迈进了阿苏拉则的屋子。
“老虎!”阿姹先惊诧地叫出声。
阿普也站住了脚,他所有的表情瞬间化作兴奋,甩开阿姹的手,阿普奔进屋。阿苏拉则的席子上卧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幼虎,阿苏拉则走近,它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脚背。阿普跪在地上,把手伸出去,“波罗密。”
“它受伤了。”阿苏拉则说,“人们在林子里猎虎,它是逃出来的。”
阿普看见幼虎的腿上裹着伤。阿苏拉则认识许多草药,寨子里受伤的人都会慕名来跟他求药方。阿普放了心,幼虎喜欢他身上草木的气息,它颤巍巍地靠近阿普,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阿普渴求地看向阿苏拉则,“我能把它带回太和城吗?”
“如果不是它伤还没好,我昨天就把它牵回去给你啦。”
“它已经好了,”阿普迫不及待,“我骑了马,可以把它抱在怀里。”
阿苏拉则点头,“你把它抱走吧。”
阿普心花怒放,把搜查佛堂的事情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亲昵地挠了挠白虎的下巴,“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阿苏拉则端详着阿普,“你知道阿达为什么给你起名叫阿普笃慕吗?”
阿普想了想,“阿普笃慕是乌爨的先祖,他娶了三个妻子,生下六个孩子,就有了爨氏六部。”
“没有阿普笃慕,就没有爨氏六部。现在的乌爨还不够强盛,你以后会继承阿达的位子,让乌爨强盛起来。”阿苏拉则的眼神很温和,“你会做一番大事的。”
阿普手指抓着白虎柔软的皮毛,低头不语。
阿苏拉则目光转向阿姹,他面对她,总有种若有所思的样子。阿苏拉则微笑,“还没有恭喜你,阿姹。”
阿姹茫然,“什么?”
阿苏拉则瞟了一眼阿普,挑起眉头,“阿母说,过了桑堪比迈节,就要给你和阿普成婚了,你不知道吗?”
阿姹猛然看向阿普。阿普脸上有些发红,他把白虎抱在怀里,昂首挺胸往外走。到了院子里,他扭头看一眼还在发愣的阿姹,悻悻地把嘴巴一撇,“喂,我要回去了,你不走吗?”

第3章 银苍碧洱(三)
阿姹憋了一路,回到王府,她推开阿普,径直奔向萨萨的院子。 染房里的石碾“辘辘”地来回滚着,萨萨盯着女奴在撮花。白爨女奴的手真灵巧,一撮一卷,白麻布扎成了一串疙瘩花。用背篓从苍山上采的板蓝根,挤出靛汁浓得像墨,把女奴的手腕都染蓝了。廊下织机“咔咔”响成一片,萨萨的表情很愉悦。 原来她最近的和颜悦色是有缘故的。阿姹不做声,只在萨萨窸窣作响的娑罗笼后头打转。萨萨进了屋,弯下腰洗手,见阿姹又转到了跟前,她醒悟了,不动声色地提点她,“阿姹,你十二岁了。阿普比你大一岁,十三了。你们不能再整天疯跑疯玩啦。” 阿姹盯着自己的脚尖,声气微弱地嗫嚅,“我还没长大。” “寨子里的阿米子,都这个年纪,都急着找人家了。”萨萨安慰她,“你到坝子的那一天,段家就和各罗苏家结亲了,现在只是把这事宣布给各部的首领知道。”她擦着手,慢条斯理,“这,不正是你阿母达惹和你阿舅的心愿吗?” 阿姹揪起眉毛,“阿普笃慕对我不好。” “那是小时候,现在不是很好嘛。你们俩这半天又去哪了?”萨萨摸了摸阿姹的脸,她感觉到阿姹的不情愿,声音变得威严了,“阿姹,你的骨头是各罗苏家的,最终要还给各罗苏家。谁说话也没有用。”她端坐着,把茶杯放到一边,“今晚,你把被褥搬去阿普的屋里吧。” 阿姹蜷缩在佛塔顶的舍利堂,两手托腮,没精打采。 这里是她的“秘密营地”。各罗苏的王府背倚苍山,面冲洱海,从舍利堂的小窗望出去,能俯瞰太和城。银苍碧洱,坝子正春尽暑来。 晚风晃动了树枝,檐角下挂的惊鸟铃“叮叮”响。“咿咿呃呃——”那是老毕摩苍老悠长的声音,还有火光飘摇,人们湖边打傩鼓,烧符咒,好驱除阿普身体里的邪祟。 离桑堪比迈节不到半个月,到时各罗苏要告诉整个坝子的首领们,达惹的女儿,嫁给了各罗苏的儿子,乌爨人把骨头讨回来了。萨萨会叫人解开她的头发,梳成两个辫子,还会给她戴上银流苏,银梳子,穿上订满银泡的绣花衣和百褶裙。那是乌爨阿米子们嫁人的仪式。 …
阿姹憋了一路,回到王府,她推开阿普,径直奔向萨萨的院子。
染房里的石碾“辘辘”地来回滚着,萨萨盯着女奴在撮花白族传统扎染技术。白爨女奴的手真灵巧,一撮一卷,白麻布扎成了一串疙瘩花。用背篓从苍山上采的板蓝根染料,挤出靛汁浓得像墨,把女奴的手腕都染蓝了。廊下织机“咔咔”响成一片,萨萨的表情很愉悦。
原来她最近的和颜悦色是有缘故的。阿姹不做声,只在萨萨窸窣作响的娑罗笼后头打转。萨萨进了屋,弯下腰洗手,见阿姹又转到了跟前,她醒悟了,不动声色地提点她,“阿姹,你十二岁了。阿普比你大一岁,十三了。你们不能再整天疯跑疯玩啦。”
阿姹盯着自己的脚尖,声气微弱地嗫嚅,“我还没长大。”
“寨子里的阿米子,都这个年纪,都急着找人家了。”萨萨安慰她,“你到坝子的那一天,段家就和各罗苏家结亲了,现在只是把这事宣布给各部的首领知道。”她擦着手,慢条斯理,“这,不正是你阿母达惹和你阿舅的心愿吗?”
阿姹揪起眉毛,“阿普笃慕对我不好。”
“那是小时候,现在不是很好嘛。你们俩这半天又去哪了?”萨萨摸了摸阿姹的脸,她感觉到阿姹的不情愿,声音变得威严了,“阿姹,你的骨头是各罗苏家的,最终要还给各罗苏家。谁说话也没有用。”她端坐着,把茶杯放到一边,“今晚,你把被褥搬去阿普的屋里吧。”
阿姹蜷缩在佛塔顶的舍利堂,两手托腮,没精打采。
这里是她的“秘密营地”。各罗苏的王府背倚苍山,面冲洱海,从舍利堂的小窗望出去,能俯瞰太和城。银苍碧洱,坝子正春尽暑来。
晚风晃动了树枝,檐角下挂的惊鸟铃“叮叮”响。“咿咿呃呃——”那是老毕摩苍老悠长的声音,还有火光飘摇,人们湖边打傩鼓,烧符咒,好驱除阿普身体里的邪祟。
离桑堪比迈节不到半个月,到时各罗苏要告诉整个坝子的首领们,达惹的女儿,嫁给了各罗苏的儿子,乌爨人把骨头讨回来了。萨萨会叫人解开她的头发,梳成两个辫子,还会给她戴上银流苏,银梳子,穿上订满银泡的绣花衣和百褶裙。那是乌爨阿米子彝族女孩子们嫁人的仪式。
菩萨旁边供着一面金银平脱镜,铜镜里映出阿姹的眼睛和嘴巴,盛着满满的不高兴。
阿姹十二岁了,知道嫁人的意思。她一辈子只能待在坝子,再也回不去段家,看不见达惹和段平。
阿耶阿娘呀,你们真狠心!
阿姹用手背擦去眼泪,把脑袋伸出来点,瞧见两个小朴哨在她的屋外探头探脑,脸上带着鬼笑。她们是萨萨派来,监督阿姹搬被褥的。阿姹闷闷不乐地离开舍利塔。
她挪着步子到了阿普的屋里。阿普不在,只有一盏油灯。他从白崖城一回来就不见了人影,准是在跟娃子们炫耀自己的波罗密。
阿姹翻了一通阿普的案头。案上堆得满当当,乱糟糟,有药箭竹弓,斗笠瓢笙,一柄双耳铜腰刀,一方鹦鹉纹金匣。金匣里头盛着阿普的各种“宝贝”,阿姹才掀开一道缝,里头滚出来只死蝎子——阿普前个月大发孝心,满山里掏蝎子,要给各罗苏泡酒喝,事后又忘得一干二净,蝎子给关在匣子里闷死了。阿姹撅嘴,丢开金匣。
各罗苏的王府比姚州都督府要奢华。阿普的屋里新设了青罗帷帐,还有泥金屏风,松毛席不见了,榻上的绣褥厚软得像云朵。
兴许阿普也在躲着她。阿姹脑子里浮起这个念头,想到阿普在僧舍别扭的样子,她有些幸灾乐祸,摊开手脚,霸占了这张榻。
绝不给他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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