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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歇(计尔)


“嗯。”
夏仰点头,让化妆师先出去。
段姒坐她面前:“我来补个阿宵爷爷送的礼物。”
“爷爷吗?”
“老头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买了两个金镯子,去世后才让我找到,上面留了字,说给孙媳妇们。”段姒把手里的镶玉木盒递过去,“新婚快乐。”
夏仰接过来:“谢谢爷爷,也谢谢…妈妈。”
“收好吧。对了,你家里人就来这么点?”
门外真沾亲带故的家人也只有老家那边过来的几个人,外婆身体不好,还受不住这舟车劳顿。
对比一下男方这边的人数,显得太寒碜了。
但这也没办法,患难见真情。
以前和温云渺相依为命还欠着债的时候,没几个亲戚愿意伸出援手。后来她上节目出了点风头,来联系的也不是奔着感情来的。
段姒见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作罢:“好了别垮着脸,待会儿那小子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起身,我带你出去。”
几个伴娘听墙角听到这,都哄哄闹闹地进来。牵裙摆、给捧花,提花篮,没一个闲着的
婚礼场地是在这家酒店的特色建筑里进行,也算是一座标志性打卡的工程地点。
不大不小的玻璃塔房,尖尖的顶像是教堂,四面墙里有一半都是透明落地窗。窗帘拉一半留一半,阳光从各处倾泻下来。
乐队演奏正式开始,音乐声悠悠扬扬地从门缝里飘出来。
司仪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至门外——“…亲戚朋友们,让我们欢迎今天最美的女孩登场。”
大门缓缓打开,坐在红毯两边的都是熟面孔,谭山子的尖叫鼓掌声最大,花童在前边引路。
温云渺挽着她的手,往前走:“姐,今天天气真好。”
“是很好,太阳好大。”
夏仰脑袋上还盖着头纱,抬眼往红毯前面看。
段宵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高大挺拔,站在司仪面前等她。他面容格外沉静,平日里漫不经心又桀骜,今天倒连胸花都佩戴得端正。
好像烦了夏仰一个上午的另有其人。
两个人一对上视线,夏仰想到他发的那些信息和现在这装模作样的姿态,就鬼使神差地想笑。
她不想被拍到憋笑的丑照,控制着唇角弧度,还好有头纱挡着些。
红毯路很长,她拖着大裙摆走得缓慢。
蓦地听见几声类似雷声的响,几分钟前还日光明朗的天气突然转阴,人群里有人喊了声“哇,在下雨!”
不到半分钟,就连天窗上都能看见雨下得很大,玻璃窗被雨珠铺满了。白色雾气腾空而起,像是将这座建筑包围。
这场夏季暴雨来势汹汹,倾盆如注。
温云渺都觉得异常:“我看天气预报这一周里都是晴天啊。”
夏仰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玻璃窗外的大雨。心里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如春笋般冒出,鼻尖一酸,捂着脸没忍住哭出来。
雨声伴随着乐队的提琴声,宾客们和主持人的话都听不清了。
夏仰泪眼模糊间,听见温云渺在旁边安慰:“姐,你怎么突然哭…诶,他跑过来?红毯没走完呢。”
宾客都是熟人,倒不介意,还在起哄。
段宵已经大步到她面前,掀开她头纱。纸巾轻折一角,怕磨花她的妆,眼泪也擦得仔细。
夏仰知道这样不合规矩,还有长辈在。她拉着他先往司仪那边走,啜泣声里还在低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
“我知道。”
段宵牵着她手,安慰地揉了揉。
突如其来的大雨把节奏打乱了些,但主持人经验丰富,又把大家关注力都拉了回来。
台上新人在交换戒指,长辈致辞的环节还在继续。
有人往外看,会发现一场人工降雨的惊喜已经结束,消散不少暑热,空气里是雨后青草地里的芬芳和新鲜气息。
婚礼上,那位英气的新郎只说了一句话:“谢谢夏小姐愿意让我成为你的丈夫。”
新婚快乐,致他们。

这场婚礼到傍晚时分, 段家的长辈们已经陆续离场。
而新人这边的朋友们才开始玩high起来,都才20出头,活力满满。打鼓弹琴的, 还有跳群舞、开香槟的,撑起喧嚣的场子。
温云渺收到夏仰信息时,正在和陆嘉泽那帮伴郎伴娘们一块敬酒。
这本来应该是新郎新娘亲自换衣服过来的活儿,但从宣誓结束后,这俩人就不见了。
【宵禁】:帮你预约的下周面签, 别忘了去哦,年底带你一起出去玩。
【温云渺】:好,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宵禁】:就玩一周。
刚收了手机, 那边喝多了的段近晴就猛地趴过来:“哎, 我侄孙子和侄孙媳妇儿呢?”
温云渺扶住她:“他们…有事。”
“今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啊?还有事!”段近晴手一挥,把陆嘉泽那伙人喊过来, “段宵夏仰这两口子把我们撂在这陪宾客喝酒, 自己躲新房里卿卿我我去了吧!”
许霓紧随其后:“不行, 还没闹洞房呢!把我们伴娘团放眼里了吗?”
“鞋子还没藏,红包也没拿,新郎就这么进新房了?”
“走走走, 去搞他们!”
陆嘉泽端着份甜品蛋糕就往前冲。
温云渺嘴上说着“他俩有事”, 但没人听。一个个醉得也拦不住, 只好追上去。
兴致勃勃来闹洞房的一群人喝得红光满面, 一推开那间婚房门, 空空如也。
两件高定婚服被换下来,平铺在床上。
留下一捧糖在那。
最后边儿的温云渺弱弱出声:“我都说了他们不在, 去度蜜月了。”
听过私奔的,没听过在自己婚礼上一起私奔的。
夏仰本来也不知道段宵这旅行计划, 坐在婚房里换敬酒服时,被闯进来的他直接给掳走了。
上了飞机,她还有点懵:“没给长辈敬酒怎么办?”
段宵在给她拿毯子,随口道:“不是有许霓和嘉泽他们?”
“妈妈和伯伯他们不会生气吗?”
“不会,刚给段女士发了信息。”
夏仰犹豫两秒:“你手机关机了是不是?"
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反问:“不关机等她打电话来吼?”
“那等回去了,我就说是你把我绑走的。”她憋着笑,揉了揉眼皮,“噢,我导师好像昨晚给我发了邮件…”
研究生的入学报到时间是9.15号。
夏仰为这场婚礼请了两天假,但她没料到蜜月旅行的计划提前了,还没来得及请这个假。
段宵划着手机,连上机舱里的网络:“我帮你回了,顺便多请了一周蜜月假期。”
“你直接说的蜜月假吗?”
“是,她还说祝你新婚快乐。”
夏仰挠挠脸:“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他不以为然,“你导师新舞剧都是你老公投资赞助的。”
她蹙眉:“你还花这钱啊?”
“是校园公益舞剧演出。弘扬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引导学生感受美、传播美,人人有责。”段宵好听的话信手拈来,“所以,赞助你导师的舞团表演是段氏的荣幸。”
夏仰被他一本正经的说辞逗笑。
“你笑什么?”他欠欠地问,也笑,“这不是你毕业论文结语上一段的原话?”
她笑容一僵,羞赧地打他:“…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飞机上人不多,头等舱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点还没天黑,机舱乘务员送上了水果和小礼物。
闹了会儿玩笑话之后,摄影师团队那边速度很快地把婚宴视频剪辑出来,发到段宵的邮箱里。
其实在婚礼上,夏仰作为新娘还有点迷迷糊糊。
特殊日子没有排练,总会紧张。她自己都被那场雨弄得一直在哭,也顾不到许多人,很多细节记不住。
这会儿安静下来,两个人一块看视频记录又觉得有趣。
“陆嘉泽为什么要拎着南瓜当礼物?”
“许霓是不是又在灌他…我们人不在那,他们也玩得挺开心的。”
“诶,你弟弟也回来了。”
镜头一转,夏仰愣了下,急忙指着屏幕里的一角:“妈妈好像在擦眼泪。”
段宵眼皮耷拢着,支着额看:“她为什么哭?”
“她以为你是嫁人的那个——啊!”夏仰的话还没说完,后颈就被他捏了捏,哭笑不得,“我乱讲的,可能她是开心吧。”
他轻笑了声,端起水杯抿了口。
看到视频尾声,不免有有喜悦热闹过后的失落感。天黑下来,机组开始供应晚餐。
夏仰刚才本来就在婚宴上吃得够多,没什么胃口,从他位置上要离开:“我困了。”
段宵搂紧她腰:“就在我这睡。”
头等舱的个人位置大,放平了就是床。夏仰缩在他怀里倒不觉得挤,只是恹恹地问:“你不吃东西吗?”
“不饿。”
他还在看手机。
夏仰本来要睡的,又一时兴起地去看他在看什么,看完觉得诧异:“我们居然有这么多合照。”
段宵有个秘密相册,命名就叫:【夏】
他换多少次手机,都会从iCloud里传输这份文档过去。
相册里不全是两人合照,有他拍的夏仰的童年照,家庭福。也有高三时的合照,大学时候的照片更多,最新的就是这些天里拍的婚纱照。
夏仰看着高三在教室黑板面前的那张合影,有点感慨:“我感觉我们谈了好多年恋爱。”
他挑眉:“后面也算吗?”
她现在承认了,笑着点头:“算。”
段宵唇贴着她发顶,轻轻摩挲了下:“有时候觉得我是你青春的窥探者、记录者。”
初中相识的那短暂一周里是这样,后来到了高中那会儿也没差。
穿着练功服在木板舞蹈房里的她,趴在课桌上看小说漫画的她,从小卖部回来挽着同桌手臂谈笑的她,背着书包上公交车的她,火急火燎从宿舍跑回教学楼的她…
夏季的蝉鸣声里,冬季的大雪天。
他早就习惯了夏仰出现的时候,视线就会落在她身上。
其实这真不像段宵会说的话,更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儿。哪有这么多小心翼翼,他要就能得到才是常态。
可是听着他低笑的的感叹声,夏仰心口还是软得一塌糊涂,牵住他手,纠正道:“你是我青春的参与者。”
从父母去世,再到大姨也去世,她一个人拖着生病的温云渺走了很久、很长的路。
段宵出现在她生命里,对她来说是幸运大于不幸。
那么多的转折节点、甚至温云渺人生的改变,包括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刻,都多亏有他在才往好的方向转圜。
夏仰拽了拽他手指,笑着说:“我感觉你还挺旺妻的。”
煽情的气氛都没了,段宵在笑,捞着她坐起来,将她软趴趴的长发捋顺了些。
头一低,就亲了下来。
“在外面…”
她害羞劲儿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好,伸手推他。
毯子往上盖,段宵捏着她下巴抬高了些,在黑暗里的吻更为肆无忌惮。唇瓣热乎乎地贴着,囫囵道:“看不到了,张嘴。”
两个人的脑袋都在毯子里,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飞机的目的地在美国波士顿,剑桥市在这里,也是段宵的学校。夏仰之前说过想去哈佛看看,毕竟是他大三、大四待的地方。
但这市里真没什么特别值得参观的。
挺偏僻的小镇,就因为大学出名才有点影响力。好在偏僻,犯罪率也不高,倒是宜居。
下飞机是当地凌晨2点多,夏仰一到家就在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把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全补了回来。
他们住的地方是市中心的alcott公寓高层,也是段女士买下来让段宵安稳住着的房产之一。
这一块对于租房的学生来说一个月大概7千刀。
所以他入学后,一个人一到周末就窝在这时,华人圈里就知道这是位少爷。
夏仰这一觉睡到了当天的傍晚时分。
醒也不是自然醒,是被段宵喊起来的,怕她睡久了不舒服。
暮色落下,他们在高层看向整个城市,一片橘紫色晚霞笼罩着低矮的居民楼。运河从中间划分开,蜿蜒流入大厦里。
九月中旬的波士顿,气温降了些。
出门吃晚饭时,段宵给她套了件外套,裹着薄毛衣正合适。
夏仰太久没飞这么远,精神气不足,还犯困地撑着脸:“你是不是很早就起来了?”
段宵点完单,给她倒了杯蜂蜜红茶:“嗯。”
“你下午到干什么了?”
“检查了一下车况,交房税,然后打球,和这边几个朋友聚会。”
其实是特意把喜糖发一圈,领到一众羡慕后才回家的。
夏仰迟钝地“哦”一声:“你好忙,不好意思没有起床帮你。”
“没关系,我带你来是度蜜月,不是让你来帮忙。”段宵把她袖口翻折好,笑了下,“这么累?”
她坐在他对面,下巴磕在桌面的纸巾垫上,没厘头地抱怨:“是啊。我都感觉我怀孕了,肚子里有几个孩子在腐蚀我的精力。”
段宵倒茶的手都抖了抖,搓了把脸。看着她还没睡醒的样子,把那杯冒着凉气的红茶故意贴在她肌肤上:“你吓到我了。”
夏仰被冷得一个激灵,坐起来,幽怨地看他:“对我来说更恐怖吧。”
“对我来说也一样,这玩意儿不在我们目前的进程里。”他眼睛微眯,“你要是怀孕,我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虽然在那事儿上没节制又荒唐,可对避孕措施一向看重。毕竟现在有孩子就属于意外,事关她身体健康的都不是小事。
夏仰听着还是不满,气鼓鼓地重复他的话:"‘这玩意儿’?你怎么这样喊人?不给你生了!"
段宵无所谓地跟她碰杯:“说得好,我跟一个。”
她无语,那口气都被他给碰回来。
不过他俩一毕业就结婚虽然说不上罕见,但怎么也算英年早婚。热恋期还长,也都年轻有事业学业要忙,哪容得下多出来的家庭成员。
彼此在这个问题上倒是不用谈,都能达成一致。
夏仰被这么一闹,睡意全没。
正好服务员正过来上餐,这是家法国菜。摆盘精致高雅,食物小巧。餐厅氛围也好,钢琴曲悠缓极有格调,很适合约会的环境。
“这个花能吃吗?”她嘀咕着,从盘子里挖起来往嘴里放。下一秒苦着脸吐出来,“酸的。”
段宵幸灾乐祸地笑,也不提醒一句,给她递水过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Xiao?”
两人齐齐往那道女声看过去。
喊他的,是之前同校对段宵挺有好感的啦啦队队长:Jessica。
阔别半年,金发碧眼的女孩风韵不减,穿着抹胸包臀裙,此刻身边还挽着一个帅气的欧美男人。
夏仰不动声色地在几个人之间打量着,看着女孩略为感兴趣的视线和段宵欲盖弥彰的避开眼神,猜到了些不寻常。
其实她想过段宵这款在国外应该也挺吃香的。
他五官立挺,身材高大凌厉,东方皮西方骨,在国内对比同性来说会备显攻击性和太强势。
但在这边就毫不违和,还比同龄洋人显得年轻许多。
两边打了声招呼,寒暄不到半分钟。
Jessica看向他对面的夏仰,笑眯眯地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而后扬长而去。
夏仰听完也只是笑了笑,低头继续吃。
段宵迟疑地看着她把面前那碗鸡蛋奶冻鱼子酱全吃完了。
她控制饮食也成了习惯,从来不吃这么多的。
这顿饭吃完,走出去,路灯下零零散散的有人在散步。似乎在哪都能听见中国人的声音,在这儿也不例外。
这处靠着大学,听上去的中文声也有些稚嫩,跑车从街上炸响而过。
段宵还是没忍住问:“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路边有手工艺店陆续关门,夏仰收回注意力,转过头反问:“你前女友啊?”
“想看六月飞雪?”
她愣住:“什么?”
“少冤枉人。”段宵把她外套裹好,漫不经心地嘚瑟,“你老公清清白白,这辈子没想过除你以外的女人。”
“说这么好听。”夏仰看着他,眨了眨眼,“有没有碰过她?”
“没有。”
“她有没有亲过你?”
“没有。”
“是不是暧昧过?”
“怎么可能?”
段宵对答如流,都不用第二秒思考。
“这么漂亮呢,是追过你吧?”
这话问到重点上了,但段宵半点不心虚:“文化差异,她约我出去的时候,还在和隔壁橄榄球队的俩个男生接触。”
夏仰手揣进外套兜里,慢吞吞道:“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你挺喜欢她身材的。”
见他不出声,夏仰觉得抓到了,仰起下巴:“看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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