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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鹤归汀(野蓝树)


他拥有自由的选择权广袤无垠。
他却一直默许自己被礼汀囚禁着,他偏执地给自己周围落了锁,把钥匙亲手递给了她。
连同他年轻的,桀骜的,充满反骨的,不受控制的心。
他没在乎过别人,疯戾又青涩的情史里写满她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她不要。
他只是不再被束缚了而已。
他亲手铸造了自己的牢笼,却被人当成废纸一样,焚毁殆尽。
在得知她活着也不要他以后,他把心里的猛兽释放了出来。
他就像一个在药物和致幻剂礼成瘾的人,戒断了最刻骨铭心的瘾,然后清醒自由地尝试人生每一种可能而已。
“她活着。”
他的嘴唇冰凉,很轻描淡写地向祁弥宣告了这个事实。
“我管她什么秘密,就算她为了别的男人逃婚,我也不在乎。”
祁弥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才说:“江少,我知道了。礼小姐活着的消息,比这个秘密的分量重千百倍,我想的职责已经尽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嬉闹声。
“不要打电话啦,我们等你好久了。”
祁弥瞬间噤声。
是啊,对江少来说,“骑马斜倚桥,红袖满楼招。”
没和礼汀在一起之前,他从来都是漠然又优越的,选择数不胜数,是他没把别人放在眼里而已。
可能这才是真实的他。
公子贵气,游戏人间的诱惑。
也许比礼小姐那句安慰,更容易把他留住。
“我这段时间不会回去工作了。”
对方却收起了懒怠的意思,充满挑衅地一字一顿。
“至于礼汀说什么,不需要你转述,我会掐着她的脖子,让她亲口告诉我。”
礼汀搭载公交车,穿过满是被炸毁的痕迹的建筑物。
远处空袭又来,导向是南区的沙漠,居民区周遭的空气有微微地扬尘。
“卖水果——”
“二手衣服打折买——”
霍姆斯的公交车硬着中国援助的纹样,绿白结构,窗明几净。
她穿着干练,却显得有几分苍白地病容。
礼汀在市中心的集市区下了车,走到亚达克深处的冰淇淋店。
这里形色各异的人,都礼貌亲近地对她打招呼。
店主是个包裹着头巾的漂亮女人。
她不断重复着蹩脚的中文:“你好,温澜。”
礼汀没把头发散下来。
她扎着高马尾,白皙的后颈渗出了一些细汗。
是的,她现在的名字,叫温澜。
“这段时间,你都没有来,我们都很想你。”
她知道眼前的女生,经常出入附近的领事馆,在进行翻译和反战争宣传。
今年春天,这里发生了7.9级的地震。
成千上万的建筑在地震中坍塌,数不胜数的家庭失去保障,没有地方可以去,被迫选择在外面流浪。
他们这群人,就是在这次避难的时候,认识温澜的。
她会说很多种语言,帮助当地的成年人,有序地进行领取医疗物品和食物的领用。
那次极大的浩劫,并没有引发哄抢资源,发生动.乱。
温澜一直奔走忙碌,和世界各地运送物资的人,交流翻译,脱不了干系。
这里的居民温暖善良,月收入两三百的家庭。
维持基本生活很有问题,他们都在温饱线上徘徊。
她会用翻译的钱,资助小朋友上学。
他们牢牢记住了温澜的名字。
她在这里呆了接近三年的时间。
空闲的时候,她会去教授夜校的英文课。
天空是瑰丽的宝蓝,繁星点点,就像天鹅绒的蓝幕布上坠连着,熙熙攘攘的钻石。
周六的晚上,高矮不一的小孩,手拉着手,就站在远处山坡的废墟上,唱着民谣,送他们的温澜老师下山。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
前路满是战争留下来的疮痍。
她的前方,是他们光明又充满希冀的未来。
礼汀把老板递过来的冰淇淋握在手里。
冰淇淋是混着莲雾和炼乳搅拌而成的,甜甜的牛奶混着香芋,口感缠绵又香醇。
雪顶上插着冻好的各色水果冰,就像斑斓的琉璃海。
最后,在海面上插上泡的发白的凤梨和竹签做得船桅。
“谢谢。”
礼汀用当地的语言道了谢。
她并没有咬住那泓漂亮的白帆。
反而举着冰淇淋,左拐右拐。
太阳在头顶,落日熔金,余晖喷薄出赤红的绝美景象。
亚热带地中海气候的天气,光照总是格外的充足,没有遮天蔽日的雨季。
终于在夕照还没有融化那汪雪冰的海洋之前。
她走到了七八个女人群居的小房子里。
“Lynn,你来了?”
一个高加索长相,面容深邃,长发微卷,眼睛浅到接近灰色的男人。
是典型的英国绅士的长相。
男人穿着黑色的背心,显出肩膀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正在半眯着眼睛,用画笔勾勒眼前端坐在石头上的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头发微黄,五官很美,像一个小天使。
看见礼汀来了,眼睛里闪烁着激动:“妈妈!”
接着撒开双腿,哒哒地跑向礼汀:“Castiel爸爸也来看我了,可你一直在忙,我等了你好久,我真的好想你!”
她手上用玻璃纸卷起来的糖果汗津津的,摊开手掌,给礼汀献宝:“妈妈,给你吃!”
“我可没教她,是她自己叫我爸爸的。”
男人放下画笔,宠溺地看了一眼小女孩。
然后,他把脸转向礼汀,视线缓缓上移。
纤细的腿,玲珑的腰身,抱着日常用品的臂弯,露出一小截皮肤。
他的眼睛定格在礼汀的身上,再也没有挪开。
Castiel的头发在光照下呈现金色,笑起来,非常温和。
和几年前在酒吧相遇的时候不一样。
他现在看起来明亮,沉稳,坚定。
礼汀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看她很乖地用小舌头卷冰淇淋的奶渍:“宝宝以后要勤洗手哦。”
染染眨着大眼睛:“好——”
又摊开小小的五指:“干净的哦。”
礼汀并没有否认Castiel被染染叫爸爸的这个事实。
她把在路上,被温暖善良的陌生路上赠送的大马士革玫瑰,插到花瓶里。
用少许的盐水养着根部。
疮痍的黄土房屋终于有了一抹绯红色。
礼汀前段时间重感冒,身体有些虚弱。
她忙不迭地开始整理宅院,语气温和的说:“抱歉,这几天像是有些发烧,这边的事情多亏你张罗了。”
“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
Castiel像是一条大狗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地帮她打下手,心疼地让她多休息。
“Lynn,你别太辛苦了,你之前刚大病初愈.....咳嗽一声我都心疼。”
礼汀倒是没有怎么矫情:“你不是王储吗,他们知道你蜗居在这里,做这些事情,会痛斥我的。”
Castiel嘴角弯起,专心地看着她忙碌的侧脸:“我只是在追求我的王妃而已。她啊,还是婉约又清冷,宛如东方的白狐。”
“我永远都难忘,那时候酒吧舞台的干冰袅袅弥漫,在你周围蜿蜒,你就像一个仙女。”
礼汀正在整理一些翻译的手稿。
闻言,微微笑了:“这里,只有黄沙漫漫。”
Castiel仰头看着他:“可是你比当时读基辛格《大外交》的时候,更加纯挚和美丽,是心灵美的那种,当然,外表也和当初一样美。”
“虽然我很感谢你当时动用势力帮助了我,但是我现在并不想听这些恭维。”
“今天晚上,我还要教授那些小孩一些基本的日常用语,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染染。”
礼汀把手稿和笔记本电脑放进手提包里。
她刚准备起身,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于是撑着墙,缓慢地站直身体。
大概是之前发热还没有好,所以身体比较虚弱。
Castiel慌忙把她扶坐到椅子上。
他献宝似得,递来一张报纸:“之前,地震灾后重建的时候,我在无国界医生哪里,拿到了一张你们国内的报纸,你想要看看吗。”
他不太能读懂中文,觉得这张京域发行的《新京报》。
礼汀一定会喜欢。
“嗯,我看看。”
礼汀接过报纸,她细细的手指,捏着报纸的薄边。
眼睛下移动,她看到了国内之前对利维坦地震,进行援助的报道。
那天晚上,七十三名同胞撤离回国。
他们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她再也不是,听别人在故事里,讲到防空洞,和撤侨,就感动地流泪满面的小女孩了。
在地震后余震不断的夜晚。
她站在停机坪,不断地对不愿意排队换登机牌的人。
用不同的语言,举止有条不紊地翻译当地的局势和状况。
那时候,考AIIC,只是想辅助那个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离他近一点。
直到见证那些在地震中失去双腿和家人的灾民,陪同无国界医生穿行在救助站点和摊在地上的担架之间。
那个爱哭的,只知道蜷在那个人怀里的小姑娘。
终于可以独挡一面了。
能传播当地的文明,把生死置之度外。
几年前,她在牛津读ppe。
周末的时候,王储和富家公子,随手就能包下一整座山,和城堡别墅。
她从来没有觉得,在纸醉金迷里醉生梦死,买顶级的营销包装自己,出版商业和成功学的书籍,混迹时尚圈的权贵和富商孩子们伟大。
反而,那些自发来这里进行友善帮扶的普通人,一个个闪着耀眼的光。
温室里养大的兰花,被挪植到热带雨林的复杂环境中,终于也能洒脱地,孑孓地生活下去了。
礼汀的视线微微下滑。
那是一则报道。
“京城第一公子携新女友热带海岛度假,同行美女网红多达十六七人。”
礼汀的手指颤抖着,抚摸上报纸上那人黑白的侧脸。
对方是在机场廊桥被拍到的,周围果然簇拥着莺莺燕燕。
那人还是那副芝兰玉树的模样,还是英漠地惊人,黑毛衣,气质凌冽,唇角有薄薄的春情。
他不似之前不近人情,倒是显露出了一些只会展示在她面前的,游刃有余,又享受其间的感觉。
他身边的确站着一个女人,似乎是一个小明星,腰细腿长,穿着及地长裙。
两个人一双璧人,很般配的样子。
这个女人,是谁啊。
礼汀感觉心脏酸涩,手指触碰到纸张上,竟然失去了体温一样的沁凉。
怎么.....突如其来会觉得委屈。
哥哥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对别人笑呢。
好嫉妒。
四年了,看到那个人,还是觉得一样惊心动魄。
在他身边真的很快乐,就像上瘾一样让人迷恋。
敏感的,执迷不悟的,沉溺于他的,没有消减半分。
“妈妈?”
一旁的染染吃完了冰淇淋,黏在Castiel怀里,用画笔涂抹漂亮的小房子:“Castiel爸爸说.....只要你答应他,和他在一起,我就能去英国做公主耶,还有大城堡和宫殿。”
如果在那个人身边,一定会享受千百倍的宠爱吧。
可是,可是,现在他身边,好像已经有别的女人了。
礼汀不敢往下想,只是黯然地垂下眼睛。
“Lynn,你有没有想过,染染一直待在这里的话,没办法接受更好的教育。”
Castiel似劝诫,又像诱惑:“要不和我回英格兰吧,我会带她就读王储就读的学校。”
心脏抽疼,全身都寒冷地难受。
所以哥哥身边真的有别的女人了吗。
真的不要汀汀了吗。
礼汀无助地靠着墙,重重地吸着气。
心里酸楚又闷痛。
那个无条件宠溺着胆小,懦弱,没有担当的她的男人,走掉了。
那个包容他的,给她造出童话乐园的人,看起来已经开始照顾别人了。
她曾经好英勇,好努力地走近他,勾引他,和他在一起。
不想困囿在患得患失和被所有人诟病和他不相衬里,才没有担当地走掉的。
现在是成长了不少,独立,勇敢,坚强。
可是成长的代价,就是失去他吗。
为什么会感觉如此失魂落魄呢。
胆小懦弱的自己,曾经为了他,那么奋不顾身地去爱。
不甘心把他让给别人,不甘心。
脑袋一阵眩晕。
礼汀短暂地失去意识,向后倒去。
撑着脑袋的手腕骨骼支棱起来,看上去很清瘦侘寂。
她脸色苍白地透明,靛蓝色的血管在脖颈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礼汀艰难地想要张开眼睛。
眼睫就像扑棱的蝶翼一样,疲惫到一动不动了。
她挣扎了一瞬间,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明明听到染染叫自己妈妈,可是她已经彻底失去心念支撑下去了。
Castiel看着她锁骨往下莹白的皮肤,他像个莽撞青年一样口干舌燥起来。
心里暗暗地唾弃了自己一下,微微错开目光,很怜惜地撑住她的身体。
“和我回英国参加慈善晚会吧,世界各地的名流都会参加,会筹措到不少钱。把女儿染染也带上。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礼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纤细的,不盈一握,仿佛一折就会断掉。
Castiel很珍惜地握紧。
“灾后重建也接近半年了,礼汀,你明明有能力帮他们筹措到更多的钱,不要在这里虚耗时光了,和我回英国吧,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们介绍你,和你求婚.......你知道的,我已经喜欢你五六年了。”
染染在旁边声音很甜又很紧张地问。
“Castiel爸爸,妈妈怎么了?”
不要,不要这样叫。
礼汀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酸涩又暗淡地想:“如果.....哥哥做她的爸爸.....那个人.....”
哥哥,你真的不要汀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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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我又通宵了,我写了三天三夜。
Castiel,85章出现过。

门外传来私人医生和Castiel交谈的声音。
“小姐的肺部在之前溺水的时候,有轻微的感染。所以如果劳累过渡或者心念受到刺激的话,感冒风寒都会引起并发症和呼吸道疾病。现在利维坦局势不太好,自然灾害又很多,那边烟尘很大......我的建议是,让她安心待在英国养病。”
Castiel闻言,有些心急,想要进来看礼汀的情况。
“好,多谢,这里就交给我吧......让我进去照顾她。”
“或许你应该去和詹姆斯亲王,聊聊之后的发展。”
门外,头发花白的皇室管家这样规劝道。
他在这里操持了四十年,说话颇有些分量。
礼汀察觉,穿着皮鞋的脚步声渐远,逐渐听不到了。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在飞机上,应该就打了退烧的点滴。
她很艰难地想要睁开双眼,露在天鹅绒被子外的手指微微颤动。
很快就被身边的染染发现了。
三四岁的小孩穿上了墨绿色的蕾丝卷边裙,像《乱世佳人》里穿着穿窗帘也灵气可爱的小斯嘉丽。
“妈妈。”
染染一开口,黏黏的小奶音带着颤音:“我好害怕,你再也不会醒来了。就像,就像姐姐一样....”
“别怕,我在呢。”
“小乖乖,你把口罩戴好,然后到我这里来。”
礼汀坐起来,捞开纱帐,一截雪白伶仃的手腕伸出来。
她把小孩揽到身边来,心下慌张地检查染染脖子上的吊坠。
礼汀没有想到。
Castiel因为一个感冒,就乾纲独断地搭载飞机,带染染回了英国。
万一重要的物件没有带上,或者遗落了,想想,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染染身上的吊坠是檀香木制成的弥勒佛。
檀香木被红色的细线穿着,带着小女孩暖哄哄的体温。
“给你换衣服的人,问这个吊坠哪里来的了吗。”
“没有!妈妈,是柒柒自己换的衣服,而且姐姐叮嘱过这个不能解下来的。”
柒柒拍了拍胸口,做出保证。
她随即又怯生生地问:“妈妈我想问一个问题......妈妈,是不是不喜欢Castiel爸爸?”
“宝宝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礼汀微微地笑了。
柒柒身体不好,好像有一些先天性的心脉导管未闭。
她很担忧自己的感冒遗传给她,默默拉开了一些距离。
可柒柒却以为妈妈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会离她那么远。
她低着头,有一些微微的委屈。
“柒柒很喜欢Castiel爸爸,因为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裙子,第一次坐飞机,和好酷的车,这里美得......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宫殿。”
礼汀听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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