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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岁既晏兮)


使者没觉出哪里不对劲,只是连声道:“陛下谬赞、谬赞。”
前一天刚听了周行训那一番“让人入京”发言的卢皎月忍不住瞥过去一眼:当着人家使者的面这么说就算了,你甚至都不愿意夸一夸他本人。
周行训坦然回视。
钱荣有什么好夸的?是夸他在老子死后被旁边的庞楚揍得找不着北吗?还是夸他够识时务、滑跪得快?
他确实挺想见见人的。
那么英雄的老子,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窝囊废的?

周行训这段时间突然改性, 开始往政事堂跑。
皇帝愿意理政了是好事,但是政事堂的诸位宰相显然没这么高尚的情操,虽然不到叫苦不迭的地步, 但任谁干活的时候被老板在旁盯着都不太舒服。
特别是这位还冷不丁地来上一句, “朕前几日在安化街遇到王家的小郎君了,前呼后拥、好大的排场, 让整条街的人给他让道。”
正琢磨着怎么给自家出息侄孙在朝中讨个实职的王归厚心底一跳,噗通一下跪下了, “家中子侄不肖,是臣管束不力之责,惊扰圣驾,还请陛下责罚。”
世家子弟出行,让路人让个路不稀奇, 但是要是路人里面有个皇帝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归厚一时之间杀人的心都有了。
最好别让他知道是哪一支的不肖子!!!
正这么想着, 却听上首轻飘飘地一句, “那倒是没有惊着,不过朕实在看不过眼,就把他从马上拖下来揍了一顿, 他被揍得鬼哭狼嚎的、说自个儿是王家的人,中书令可知道是哪一位?”
王归厚心底的怒气一滞。
他不由地想到了自家前段时日坠马、最近还在家里养伤的嫡孙。儿媳妇李氏还闹腾着要讨个公道, 说伺候的丫鬟都看见了, 孩子身上那么多青紫,不可能是从马上摔下来摔的,指定是在外头被人欺负了,非要去京兆府闹个明白。
王归厚自然也是心疼孙子, 当即也是点头答应。
不过之后紧接着出了南吴来使进献疯马的事,虽说帝后二人都有惊无险, 但京中立刻就戒严了,王归厚不敢在这时候招人眼,就暂且搁置下了。
现在看、搁得好啊!!
王归厚都不敢想,这事要是真查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王归厚还在庆幸,一旁的崔侍中脸色已经不对了。
这事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去岁冬日、他家幼弟“坠马”,回去后也被发现了满身青紫,他爹老来得子,那可真是的心肝儿肉地疼,勒令他这个长兄去查。最后,却什么都没查出来:那小子咬死了非说是自己摔的。
崔侍中这么回忆着,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幸好没查出来!!
那边王归厚反应极快地叩首,“家中不肖子孙,承蒙陛下厚恩,竟亲自教导,臣实感涕零。待臣回去问明何人,必携后辈亲谢圣恩。”
崔云璟:“……”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反应速度和脸皮厚度,他自愧不如。
周行训也被腻歪着了,摆摆手:“算了,不用了。”
他转移目标:“张小郎君马球打得不错啊,朕那次实在瞧着眼热,忍不住亲自上场试了试,却不料张小郎君竟是伤着了,如今人可还好?”
侄子前几日因为打马球断了一条腿的张言:“……”
他倒是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常有在马球场上伤人之举,但是张家家大业大又有他这个伯父在朝为宰,给足了赔偿、没人把事情闹大。没成想,他居然能踢到这么一块铁板。
张言连冷汗都不敢擦,忙不迭:“圣上明鉴,我那侄儿平素最是顽劣,如今在家闭门静养、总算有些许长进的意思,这都是陛下的恩德啊!”
“……谢郎君前日似乎看上了一个歌女,想要当街抢强……”
“朕还巧遇了崔氏的表亲……”
“……”
“…………”
这天,政事堂的诸位宰相都是青着脸出去的。
家族大了总会出那么几个不肖子弟,这本没什么,族里不缺这口饭吃,就当养闲人了。但是养着是养着,你也不能拉着全族一块儿死啊!!
杜广融孑然一身、无所牵挂,这会儿就在旁端茶,悠悠然地看着那一位位相公铁青着一张脸、脚步虚浮地走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今儿个回去,有多少个小郎君遭殃。
等人走干净了,他拿着茶杯盖撇了撇浮叶,问屋里那人:“舒服了?”
周行训冷哼了一声,嗤:“一群窝囊废,挨揍的时候嚷嚷得倒是大声,最后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杜广融:“……”把人揍到告状都不敢告、你还怪有理的了?
真是有够闲的。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这位往日里可没有翻旧账习惯。
看行事作风就知道,他从来都是有事当场解决、不留隔夜,这次倒是不大一样了。
杜广融琢磨着喝了一口茶,细细品了会儿才不紧不慢地问:“今儿个怎么了?叫谁惹了?”
这明显憋着火气故意找茬呢。
周行训:“……”
大清早的就被皇后往外赶,虽然对方说得委婉,但是哄着人出去玩儿的语气简直不能更明显:他是那种每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人吗?!他也是会干正事的啊!
周行训这么想着,越发憋气,连带着看杜广融都不怎么顺眼。但瞥过去一眼之后,眼睛突然眯起来了,“这是皇后宫里的茶吧?”
这语气听起来就十分危险了。
杜广融倒是很从容淡定,“郑家近日欲要修缮宅院,我碰巧路过,帮忙看了眼风水,郑公为表谢意,以茶相赠。盛情之下,实在难却,某便收下了。”
周行训“哦”了一声,肯定:“你又去坑蒙拐骗了。”
他第一次见杜广融,这人就因为招摇撞骗被人打了个半死。周行训看他眼都肿得半瞎了,还身残志坚地准备骗下一个(也就是周行训本人),觉得这人怪有意思,正巧手下缺个会写字的,就拿着这人凑合着用了——一直凑合到现在。
杜广融抬手捻了捻那仙风道骨的胡须,慢悠悠地摇头:“非也非也。风水之道,天地之理也,某虽倾力钻研,但此道终非人力所能穷尽。”
言下之意,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这东西太难。
周行训“嘁”了下,都懒得搭他这话茬,反倒是奇怪起了他刚才那话,“郑家?”
这倒是惹得杜广融看过去一眼。
嗯,他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皇后的表亲家。
以杜广融那处变不惊的心态,都难得哽了一下:所以您娶皇后,真的只看脸是吗?
哽是哽住了,但解释还是要解释的。
他耐着性子回:“皇后殿下少失怙恃,由姨母接去家中教养,乃是在郑家长大。”
周行训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问出这件事来。
又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了解皇后:阿嫦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家里有什么人?……他好像都不知道。
脸上那些微的焦躁之意褪去,周行训神情反而一点点平静了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化济,和朕说说皇后的事吧。”
杜广融:“……”
您可真不和臣见外。
皇帝是不见外了,杜广融可没那么心大地直接说说皇后如何如何了,他选择曲线救国:“臣一介外臣,无从与皇后熟知。只是当年卢公节义天下皆知,想来有女不堕其父之风。”
周行训微怔:“你是说、卢瑀?”
杜广融:“……”这人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当年周行训选了那么一位皇后,杜广融还以为对方多多少少有点这方面考虑,结果是他想太多了。他真的只、看、脸。
杜广融心情复杂地点头,“正是卢青石。”
瑀,似玉之石。卢瑀生前便曾自白道“顽石之质,实非美玉也”,故以“青石”为号,世人也多以此称之。
周行训确认了卢瑀身份之后就沉默了,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广融瞥了两眼周行训的神色,倒是老神在在地继续,“萧氏刚烈,亦随夫而去,只余下幼年的皇后殿下,后被姨母接入府上教养。”
至于为什么卢氏那么多人,皇后殿下反而被外姓的姨母接走,这倒是不必解释,周行训还不至于连这点政治嗅觉都没有。
周行训:“……”
他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在说话。
就这样,周行训在把政事堂里大半宰相都撅了一遍后,自己也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堂内。
作为最后赢家的杜广融慢悠悠地端起杯子来、喝了口茶。
一身仙风道骨又气度悠然的姿态,很有点幕后大boss的风范了。
然而这高人风范到底没能维持多久,等确认人真走了以后,杜广融终于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这一笑被茶水呛着了个正着,他连忙抬袖想要去拭,但格外有风度的宽袍广袖一抬,直接把旁边的茶杯带倒了。
他人还呛着咳嗽呢,却整张脸却都拧巴在一起,露出个极肉疼的神色: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从郑谒之手上坑蒙拐骗……呸、这是他人盛情所赠、不好浪费心意啊!
泼出去的茶是救不回来了,杜广融肉疼了一会儿也就看开了,再瞧方才周行训离开的方向,刚才还拧巴着的一张脸又是憋不住笑。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周行训刚才是在“心疼”?
多稀罕啊。
这可是位亲自领兵打仗的将军,不说杀人如麻、也绝对是心硬如铁。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因为一人少失怙恃而心疼。
杜广融啧啧着声摇头。
果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可真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位陛下栽进去了。
不过,若是这位皇后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段帝后佳话……
卢皎月并不知道政事堂里发生的这段对话,她只是觉得周行训回来之后,人就很奇怪,满脸沉思又好几次欲言又止。
说实话,周行训是真的不适合这种表情。
他一向是有话直说的性格,现在这又纠结又犹豫的模样,放在他身上简直违和感爆棚。
本来琢磨着怎么赶人的卢皎月都暂时放弃了先前的打算。
她赶人倒不是因为觉得周行训烦……好吧,是有一点点烦人,就像养了一只过于活泼好动不适合圈养的狗子,不出去溜两圈消耗一下精力,放家里在总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么想想,周行训之前总是往宫外跑还是个好事。
自己溜自己什么的……
卢皎月赶紧把想法打住。
她压下脸上的心虚,瞥了周行训两眼,到底主动开口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行训被这么问,像是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阿嫦有想举荐的人吗?比如说郑氏子弟?”

第22章 帝后22
在没有科举没有考试的时候, 荐举确实是人才的重要选拔方式。就是的周行训突然问这个很奇怪,他可是一向懒得管那些事。
卢皎月纳闷:“陛下突然问这个,可是朝中缺人?”
周行训顿了一下。
因为自己也是临时起意, 他还没想好怎么安排。
好在这一天的奏表看下来还是有收获的, 他只停顿了一瞬就飞快地接话,“有人弹劾户部侍郎谢积中侵占东郊良田。”
但那弹劾里却没说这被侵占的良田是谁的。
长安城郊、还是上等良田, 肯定不可能是一般人的。能让京兆府都不敢判,送到他案头的, 两边身份肯定都不一般。
而事实上,这些事也扯不清楚。如果算上早些年前梁时的国都沦陷,这长安已经是不知道几易其主了,每换一次主子,这附近的地就得重新划分一次, 周行训封给勋爵宿将的地是没有人敢动的, 但是其他的就有的扯皮了。
这人拿出一份旧地契来, 说这块地是我的,有地契作证、白纸黑字上写得分明;那人说这都哪年的老黄历?我家佃户仆从都在这种了十多年地了,怎么就成你的了;又有人道“按本朝律令, 地荒三年者视为弃”;那人却说“若以律始之日起,还不到三年”、又说“我是不想种吗?那是你占着地不让种”……
总归各有各的理, 烦都要烦死。
所以周行训才不爱看奏表, 要么是满纸空话的歌功颂德(他们连白坡城和白坡都分不清!!),要么就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看一两次觉得有意思,看多了就腻歪。在纸上瞎吵吵有什么用?要么打一架、谁赢了算谁的。
他们也不是为了这一块地吵。
多半是这个谢积中又得罪谁了, 或者是弹劾之人(或者背后人)本来就是谢家的对头。这地现在在谢积中手上,大概率是赵朝的时候划过去的, 由此就可以借题发挥,说这人是怎么侍奉伪朝、人品堪忧——全是走流程。
柿子挑着软的捏,怎么没见人弹劾谢廷去?
周行训觉得这些事没劲儿透了,连带着这个皇帝都很没劲。
不过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
比如说现在:阿嫦喜欢谁、他可以封谁当大官啊……侍郎是不是有点小了?
周行训沉吟了一下,又开口:“政事堂的人还少了点,阿嫦若是举荐的话,我加授他一个同平章事,叫他一起入堂议事。”
卢皎月:???
她艰难出声:“陛下是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能入政事堂共议国事、位同宰相。朝堂上会缺这种人?这分明是多少人抢着上的位置!!
周行训点头点得很随意,“阿嫦有喜欢的人吗?郑氏的可以,卢氏的也可以。”
他没问能力,没问品性,直接问的“喜欢”。
这么离谱的话一出,卢皎月反而平静了。
什么“举荐”?什么“同平章事”?都是这位一向不着调的陛下例行发疯而已。
那没事了。
放着不管就行。
卢皎月很冷静地摇了摇头,“谢陛下恩典,妾无人可荐。”
周行训愣了好一会儿。
认定了周行训在例行闹幺蛾子的卢皎月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接着自己手里的事。
她正一点点地把书脊上挂的木牌理整齐。
这会儿的书不像是未来的胶装,书脊上没法印字,虽说纸页叠够厚度依旧能够书写,但是总是不太美观,不缺钱也不缺工匠卢皎月选择挂上小木牌,她真的很喜欢这种古风工艺品的小东西:木牌只有薄薄的一片、不到手指宽,上面雕着精细的花纹,放在书架上的时候可以挂在外面做标识,平时看书的时候可以拿来当临时书签。
就是整理起来麻烦了点。
卢皎月一开始是因为插件的要求,后来发现这活动其实很解压:不怎么用动脑子,理得整整齐齐再往后一看,成就感爆棚,特别适合被某些人的狗言狗语噎着的时候。
被晾在一边的周行训那边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郑家待你不好吗?”
卢皎月循声看过去,发现周行训的表情很淡。
周行训的喜怒哀乐都很鲜明,但是他生气的时候总有点少年人闹别扭式的愤愤,反而让人提不起太多的警惕,倒是现在这个表情淡淡的样子,更让人恐惧。
那神色过于平静了,是一种平静到过头的漠然。
让人看着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凉意。
那天的马场上,他就是以这样冷静的神情、干脆利落地抹了马脖子。
卢皎月没见过那一幕,但此刻还是思绪微滞、失手扯断了手上的木牌挂绳。
与木牌相连的那本书也被带着从书架上坠下,周行训抬手稳稳地接住,他把那本落下的书原封不动地塞回去,眼底却不由露出点懊恼:他好像吓到阿嫦了。
再抬头时,他表情已经恢复了以往,神情中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朕的意思是,如果你在郑家受了委屈就同我说,我给你讨公道!”
卢皎月:“……”
我谢谢你啊。
“陛下说笑了。”卢皎月缓过点神来,长长吐出刚才滞住的那口气,才缓声组织着语言,“妾幼丧父母,承蒙姨母照拂,才被接入府中。郑公亲善,未因此心有芥蒂,待我亦如自家晚辈般,族内姊妹兄弟皆怜惜我身世凄苦、平日颇多照顾……妾在郑家过得很好!”
她特别加重语气、强调了最后那句话。
她真的挺好的!特别好!!
只要周行训不搞幺蛾子,就一切完美!
“这样啊。”周行训应了一声,但是看过来的表情还是很困惑,“但阿嫦好像都没怎么和朕提过郑家人?”
卢皎月微怔。
她确实没提。
这倒是纯粹的认知上的差异了。
在现代社会“关系户”令人深恶痛绝,但是在这个尚且以人情维系的宗族社会中,满朝上下甚至找不到一个“没有关系”的人,而后族外戚在封建王朝中占据的政治地位甚至可以单独分篇来讲。可对现代人来说,这都是需要打成“封建余孽”的裙带关系,卢皎月完全都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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