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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宣榴)


这下闻丹歌十分确定,他就是落落,并且因为生气不肯和自己相认。她仿佛都能看见一双直直竖起的耳朵,和不停拍打地面的尾巴。嗯, 手痒了。但眼下确实还有琐事要收尾, 她犹豫一番, 凑过去塞了一张联络符到他手里, 眼巴巴道:“这是我的......咳,联络符, 日后要是有事找,可以捏碎它。”
又道:“点心很好吃,金疮药很好用,当然红梅也十分赏心悦目,谢谢。”
猝不及防被她塞了一通话, 应落逢怔了怔,心头高蹿的怒火稍稍降下去一些。他咬着下唇, 勉强把联络符收进袖里, 别过脸“哼”了声:“护法敢给我还敢拒绝吗?家中有事不便久留, 后会无期。”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 闻丹歌想:后会无期是不可能的, 她就是翻墙也要翻进他的屋子。
长久压抑的刃毒因为应落逢的出现得以缓解,闻丹歌只觉神清气爽,保鸿信和鸿运帮一摊烂事都不麻烦了。她提着保鸿信回到平盛坊,还不忘往自己的衣服上来两道,显得她也很狼狈。
果不其然,焦急等待已久的鸿运帮众人见他们这副惨像,叫医师的叫医师,哭魂的哭魂,表忠心的表忠心,金庚的手下则伸长了脖子探寻他的身影。总之,没有人在意闻丹歌,哪怕她肩上的伤赫然醒目。
医师来了,先是大叫不好:“帮主受了两次毒!毒素混杂在一起,恐怕、恐怕撑不过今天!”闻丹歌一眼看出这个医师存的什么心思,二话不说亮出剑锋,抵着他的脖颈问:“你说什么?”
医师:“也、也不是不能救......可能需要、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好说,只要能救回来,帮主重重有赏。若是救不了......”她环顾一周,眼中杀意不言而喻,“各位都是帮主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想必也不愿看到帮主九泉之下孤苦伶仃,连个贴心人都没有吧?”
此话一出,原本各怀心事的几人都默默垂首,不再与医师打眉眼官司。医师只好战战兢兢地施针、配药,唯恐出错一步小命不保。
如果说之前,鸿运帮的人还不把闻丹歌放在眼里,认为至多是一个空有几分蛮力的毛头小子,经此一役,他们不得不对她改观。
袁厉的阴险狡诈他们都知道,因此才不肯以身涉险,陪着保鸿信赴这场鸿门宴。但闻丹歌居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听探子们说还放火烧了霓裳坊,袁厉从此下落不明。能做的这么狠、这么绝,绝非泛泛之辈。
看来这次“胜迎会”的名额,她势在必得。
死亡威胁下,医师爆发出惊人的效率。一个时辰后,保鸿信悠悠转醒。他先是用目光四处扫射,通过众人的脸色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定自己大难不死后,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向闻丹歌招了招手,道:“南景,这次多亏有你,不然......”闻丹歌恭敬道:“是帮主吉人自有天相。”
保鸿信哈哈一笑,面上浮现出得意之色:“不错、不错,天道佑我!却也不能漏了你的功劳。从今天起,鸿运帮不分左右,只有南景一位护法!”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要知道鸿运帮作为妖都屹立不倒的极大门派之一,传承数百年,从没有废除左右只立一位护法的先例!立刻就有帮中老人上前劝诫:“帮主!这可使不得!左右方可权衡,一家独大实乃大忌!”
保鸿信冷笑一声,指着闻丹歌肩上的伤口:“那其余人呢?我命悬一线时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做什么!南景为我出生入死,我不赏他,难道赏你们这些酒囊饭桶吗?!”
十余年的帮主不怒自威,更何况是盛怒之下的雷霆。屋中众人均缄默不语,他一个个扫过去,边看边摇头:“我知道你们不服他年轻,但你们有几个敌的过他的胆识和谋略?愿赌服输,弱肉强食,这些东西还要我再教给你们吗?”
屋中静的针落可闻,无人胆敢应答。保鸿信目露疲色,捏了捏眉心道:“这次‘胜迎会’就交给南景吧,你们可有异议?”
其他人哪敢有异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闻丹歌垂着眼,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结果。保鸿信满意她这副谦卑模样,挥袖:“那便这样。无事都散了,南景你也累了一天,回去罢。”
“是。”闻丹歌巴不得早点回去找应落逢,一听这话转身就走。其他人不敢效仿,纷纷自发留下来“照顾”帮主。保鸿信才不吃他们这套,怒火不减反增:“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们都是医师吗?!”
鸿运帮众人:南景这小子,瞧着不声不响,心里贼精啊。
————
闻丹歌并不知道自己只是“早退”一回,就成了其他人心里的马屁精。她先是回屋把沾了血的衣服换下,又粗略收拾了身上几道伤口,确定从外面看不出什么,这才揣着联络符出发去找应落逢。
她在新塞的联络符上动了点小手脚:她也可以主动联络对方,而且接通的动静不大。是以,问了几个小妖后,她成功找到了应落逢,或者说聆鹤的住处。
顺便打听到聆鹤本是狼坚手下,半月前狼坚受伤后就转而投靠了袁厉。听到这闻丹歌基本能肯定,应落逢几乎和自己前后脚到的妖都。
落落果然聪明,真是一点也瞒不过。闻丹歌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墙头,借着树荫遮蔽悄无声息地潜入。但她很有分寸地留在墙头,清了清嗓子打开联络符,事先演练:“落落?落落?噢不对,不应该这么称呼他。聆鹤?”聆鹤二字,聆对闻,鹤对丹歌,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所以她一时分不清,应落逢究竟是想让她认出他来,还是不想让她认出来?
头疼,但是事关落落,再晦涩的无字天书也要啃下。她稳了稳心神,刚要捏碎联络符,被墙下一道声音惊住:“护法在这做什么?”
闻丹歌:“没什么.....路过、路过。”
应落逢不置可否,拾起掉落在地的联络符,挑眉:“平盛坊可不与这顺路。”
既然被发现了,她索性跃下墙头,与他面对面:“顺路的,多远都顺。”
应落逢:“.....油嘴滑舌。”
听他语气缓和了些,闻丹歌犹豫着去拉他藏在广袖下的手,刚碰到小指就被他“啪”一声拍开:“护法这是做什么?在下可没有龙阳之好。”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图方便还扮着男装,马上坦白:“其实我是女的。不信你......”瞥见他愈来愈黑的脸色,立刻住嘴。
应落逢: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底牌露给别人?被骗了怎么办?
殊不知除了他,谁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恐怕早就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被重创了。
闻丹歌挠挠头,实在不知道怎么破冰,绞尽脑汁找话题:“那小狐妖怎么样了?山狼来找麻烦的时候,是你出手帮了他?”
她不提还好,一提,应落逢就想起她有时间对别人施以援手,没时间和他告别的事,顿时不想理会她,一张脸冷冷淡淡,拿她的话怼回去:“顺路而已。”
闻丹歌:......
走到死胡同了。她不走,他也不走,她不开口,他也不开口,就这么两相对峙着。终于,应落逢忍不住开口送客:“无事就请回吧,庙小容不得大佛。”
她一路磨蹭到门口,即将迈过门槛时忽然夸张地抽气,仿佛突发恶疾走不了路。应落逢赶忙扶住她,慌忙问:“怎么了?是肩上的伤口吗?”
“嗯......”她埋首在他颈间,双臂仅仅拢着他的腰。应落逢丝毫未察觉,搀着“虚弱”的“病人”进了屋,把她在榻上安顿好,转身要去取药箱,突然被她从身后抱住:“别走。”
熟悉的皂荚香气,混杂着淡淡的金疮药的味道,这个认识让他鼻尖一酸。
拢着他的手臂也削瘦许多,原来短短半个月,她身上就发生了这么多改变......到底为什么要把他留下自己一个人走?明明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他在身边的时候她起码会注意不受伤.....骗子。
“骗子。”带着浓浓埋怨的呜咽,气不过还捉过她的手浅浅咬下一口。闻丹歌不觉得痛,反倒觉得有些痒,任由他发泄。
胡乱咬了一通,她没喊疼他先心疼起来,匆忙撇下手去拿药箱。收拾东西时明显感到身后有一道灼灼目光如影随形,他一回头,她也不避嫌,直愣愣盯着他。
坐下,她捞起衣袖,饶是镇自愈能力极强,琴魔留下的伤痕仍然触目惊心。看着眼前一道几乎见骨的伤,再大的气性也没了。应落逢低着头一声不吭给她包扎,唯恐自己不小心哭出声。
而闻丹歌则眼眸发亮地看着半月不见的一对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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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受不了一点风雪的金丝雀,不是离了她就不能活的娇花◎
在药峰的这些日子, 应落逢实打实学了一些本事,像现在这样简单的包扎自然不在话下。闻丹歌耐心等他鼓捣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勾着他的碎发玩。
一圈圈缠到指上,散开, 再缠上。如此循环往复, 那缕头发发尾微微卷曲, 瞧着像揉皱的上好绸缎。应落逢包扎时没注意到这些, 等他处理完伤口稍微能喘一口气,就发现她勾着自己的头发。
他把头发抽回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刚才不还身上疼吗?真正的病人哪有闲心做这个?
闻丹歌瞬间皱了眉,手捂住心口, 一副痛狠了的模样。应落逢不想理睬她, 毫不客气地送客:“处理好了, 护法请回吧。”
她当然不会就此打道回府, 眨眨眼道:“今日来本是为了和你道谢。”
“谢什么?今日你也救了我,我们算两清。”应落逢站在桌边, 给她打包新的金疮药。瞧这架势,前几次送过去的估计都用完了,鸿运帮又是个龙潭虎穴,她身上每天都有新伤,可不能断了药。
她轻手轻脚下榻, 在他身后半步停住,探头去看他做什么。应落逢伸手挡住, 见她已经扯下衣袖遮盖伤口, 愠怒道:“怎么就把袖子撇下来了?不知道要让伤口透气吗?你这样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说完忍不住亲手为她捞起衣袖, 取了头上发带为她扎好。
闻丹歌忽然出声:“蝴蝶。”
“什么?”他一愣, 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唇角微微一弯,“蝴蝶结?”
那是他和药峰小弟子学来的时兴玩意儿,做了一个给小纸人戴着。她见了虽然没说什么,原来记到现在?
“嗯。”她把手臂往前递了递,催促的意思溢于言表,应落逢便顺手给她扎了一个。
她的手臂不是不沾阳春水的白皙,因为常年练剑劲瘦有力,泛着健康的光泽。身上穿的也很普通,不过最寻常的麻布衣裳。偏偏配上一个浅蓝色的蝴蝶结,一切都变得不伦不类起来,尤其再往上,又是她那素来无波澜的“冷面”,搭配在一起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但她却说:“好看。”
两条丝带在日光下微扬,仿佛真正的蝴蝶振翅欲飞。应落逢怔怔看着她,半晌,低低道:“.....骗子。”
总是三言两语把他哄好,又一声不吭将他抛下。他以乐师身份在歌楼里待的这几天,听了无数痴男怨女的故事。什么书生许诺歌女,等自己金榜题名一定回来娶她,歌女于是拿出自己全部积蓄资助他考试。可发榜日过去许久,歌女容颜已逝,书生再也没有回来。
他不认为闻丹歌会是负心人,但她不告而别,他难免会多想:是不是因为旅途艰险,她自己都没有把握?又或者,像她回忆里其他族人一样,她也会在某天突然消失。
应落逢从来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就算是在方寸宗随时可能饿死,那时他的生志反倒昂扬。因为知道自己手中空无一物,背水一战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条烂命。但现在不一样,闻丹歌把他带出泥泞,给了他一个家,教会他什么是“爱”与“自爱”。人是贪心的动物,得到越多就想要越多,他怎么忍受没有她的岁月?
挨了骂闻丹歌也不恼,小心翼翼去勾他的尾指。以往这个方法百试百灵,轻轻一勾,什么恩怨都消除,她愿称之为天下最伟大的动作。
但现在这个方法也不灵啦。应落逢拍开她的爪子,还要教训一句:“护法自重。”
闻丹歌:后悔,很后悔,手都不让牵更别说摸耳朵了。
拉扯一番,应落逢的耐心见了底,再次送客。闻丹歌知道今天就到这了,乖乖出门。然而腿还没迈过门槛,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等等。”
闻丹歌心中一喜,以为落落愿意原谅自己,眼眸发亮地看着他。谁知应落逢递过一袋沉沉的垃圾,道:“护法既然顺路就帮个忙吧,对了,别用右手。”
右手是她受伤的那只手,他人还怪好的。
闻丹歌能怎么办?只能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帮他丢垃圾。应落逢住的这片叫平昌坊,也有一群游手好闲打探消息的小妖。见她是生人,纷纷壮着胆子在不远处看。
她耳力好,捕捉到几句窃窃私语:“这人谁啊?怎么进去偷了袋垃圾出来?”“不知道,进去的时候手上还好好的,出来怎么就包扎了?被聆鹤打的?”
她本不欲理会,听到这一句便忍不住辩驳起来:“不是他打的。”
小妖没料到她能听到,还回话,作鸟兽状散开。只有一个胆子实在大,边跑边对她的品味指指点点:“这么大的人还绑蝴蝶结,丢不丢人?”
闻丹歌挑眉,身形一闪捉住那小妖:“你懂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末了特意将右手臂凑到他面前,语气带了分掩饰不住的炫耀,“你没有吧。”
小妖:??不是?这人有病吧?一个蝴蝶结有什么好炫耀的!
————
自那以后,应落逢就不往门槛下送东西,变成闻丹歌时不时扒他墙头,每回顺走一袋垃圾。
她似乎很喜欢玩这种游戏,日日来乐此不疲。一开始应落逢还烦她,后来次数多了,心里的气消得差不多,反倒盼着她来。
别的不说,单单冲她每日来收垃圾这点,就省了他不少功夫。
霓裳坊那场大火也在几日后出了结果。鸿运帮、六扇门、清影派三家分了去,其中清影派继承绝大部分,六扇门其次,反倒是鸿运帮只得了一小块地盘。闻丹歌说,保鸿信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毕竟杀死袁厉他出力最多,没道理好处最少。后来清影派派人和他谈了一下午,或许在别处使了好处,保鸿信居然同意了。
应落逢一边磨着药粉,一边道:“应该是与云天帮有关。狼坚快要不行了,云天帮是他一手创立,如今他没了,剩下的人都不够格受守不住产业,肯定会被瓜分。”云天帮初立,说好听点是新起之秀,说难听点就是草台班子,不然也轮不到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融入。
“那你呢?狼坚和袁厉都倒了,你还要回霓裳坊当乐师吗?”这才是闻丹歌最关心的。妖都不比仙盟,连四处乱窜的小妖都要投靠丐帮。在这里没有帮派认证,寸步难行。
最后一钵碾完,应落逢不疾不徐地将药粉倒入瓷瓶。小纸人在桌上摇摇晃晃运输着瓷瓶,路过笔架时被绊了一跤,闻丹歌眼疾手快扶住它,才没让它摔倒。
小纸人感激地向她鞠躬道谢,闻丹歌郁闷:“几日不见它怎么对我这么客气?”
应落逢淡淡瞥她一眼:“小孩子不都这样吗?忘性大,一天没见着人就不会喊了。”
闻丹歌:不敢说话,一句也不敢。
她轻咳一声,把话题拨回:“霓裳坊离得远,万一出了事我不能及时赶到...”“护法莫不是忘了,即便没有你,我也好好活在妖都。这世上并非谁离了谁就不能活。”说着,应落逢把一排十几个瓷瓶装进芥子袋里。这几日小纸人做这些活做熟了,不用指令就把芥子袋往身上一挎当做个小包袱。应落逢伸出手,它爬上他的手掌,朝闻丹歌挥挥手,意思是它要和它爹出去摆摊了,叔叔再见。
闻丹歌屈指弹了弹它的小脑壳:“什么叔叔,叫娘。”真笨,一点都不像落落。
应落逢懒得纠正她,也不赶她走,任由她不远不近跟着,自己走到霓裳坊一条闹市上,在熟悉的地方支起一个小摊,招牌上书“药铺”两个字。装潢朴素,也不吆喝,但附近的人都知道最近来了个乐师改行药师的神医。
因为卖的药便宜好用,应落逢的小生意十分红火,很快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上门讨要“保护费”。闻丹歌一剑下去让他们知道谁该交钱,混混们不敢骚扰,于是一整条街的人都免去“保护费”之苦,对应落逢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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