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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早就知道夫君是狐狸变的(宣榴)


同样的位置,藏在门槛下,保证除了她没人发觉。似乎是确认了她会把东西好好收走,连续几天的金疮药后,开始出现点心、羹汤等吃食。
甚至某一天,她在门缝中发现了一朵花。
冬日百花凋零,更何况是在环境恶劣的妖都。于是这一朵花尤其珍贵,在藏污纳垢的平盛坊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唯一的颜色便是鲜血的红,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但是这朵红梅突兀地落在这里,一下点缀了整座平平无奇的小院。它静静插在门缝中,不像是谁无心遗落的,倒像是自己舍生取义,要散尽芬芳拯救这一处。
它不忍心看到,还有一个地方不曾被春色垂照。
闻丹歌拾起花枝,特意买了一个天青色的鹅颈瓷瓶养着。纵使她日日勤换水,红梅还是在第三天枯萎。
她对着干秃秃的花枝出神良久,最后把它埋在月芽草底下。
化作春泥更护花。
她不是没有思考过送东西的人是谁、怀有什么目的。但那群小妖见了她就跑,她也再没有遇到过小狐妖,何况眼下有更紧迫的事。“胜迎会”在即,保鸿信终于松口,点了她和另一个叫金庚的护法,说要在他们俩人中间选一位代表鸿运帮参加。
金庚是狻猊血脉,身高八尺,臂长八尺有余,十足的魁梧大汉。闻丹歌往他身边一站和少年人似的。因此众人都认为,保鸿信一定会选择金庚。
事实上保鸿信也确有此意,但在闻丹歌“不经意”露出的实力面前,他又犹豫了。
最致命的是,金庚的父亲是鸿运帮的老人,在平盛坊有一定的势力,如果这次由他参加“胜迎会”,无论结果如何,势必会为金家增势。而这一定不是保鸿信想看到的。
闻丹歌必须展露出比金庚更强的实力和对保鸿信绝对的忠诚,才能得到这个名额。
经过几天的试探,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
妖都,霓裳坊。
与平盛坊不同,霓裳坊乃妖都最繁华之地。所谓“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
闻丹歌当然不会主动出入声色之地,她是以随从身份跟着保鸿信来谈判的。
说是随从,腰间明晃晃一柄黑刃却彰显着武力。果然,来人一见她和金庚一左一右护卫在保鸿信身边,面上笑脸就有些挂不住。
保鸿信面色如常地与邀约者寒暄,主动介绍起自己的两枚得力干将:“袁兄,这是金庚,你也见过的,老金家的孩子,很有一把力气。这是南景,虽然是新人,却难得不骄不躁,沉稳得很。”
被称作“袁兄”的猿妖是霓裳坊一带的霸主,名袁厉。他手上盘着一串金丝楠木菩提,面若佛陀,眉眼和善,听了保鸿信的话对闻丹歌招了招手:“哦?瞧着是个好孩子。我也曾听说过你和狼坚的事,他实在有些不像话,占了你的屋子还有理了?该打、该打!”说着褪下手上的菩提串送给她。
闻丹歌道谢接过,无视身旁金庚吃人的目光。金庚狠狠哼出一口气,抢在她之前伺候着保鸿信坐下,仗着身高将袁厉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正巧,她也不想伺候这两人吃饭,主动承担起护卫的职责站到门外。袁厉将两人不动声色的交锋看在眼里,眸光微微一动。
酒过三巡,保鸿信喝得面红耳赤,摇摇晃晃地起身又敬了袁厉一杯。袁厉仍盘着他的菩提珠,微笑摇头:“酒有十过三十六失,坏颜色、损名誉、失智慧,致疾病,耗钱财,无羞耻。贤弟合该自重。”
保鸿信点点头,随手扔了酒杯,大喝:“袁兄说的是!弟弟受教了!那今个咱们就不喝酒,以美色代酒!来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队舞娘鱼贯而入。个个腰肢纤细,妩媚多姿,袁厉嘴角的笑都多了几分真切。
闻丹歌浑不在意地站着,直到瞥见乐师中的一个身影,浑身一僵。
那是,落落。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今天有事晚了一点,红豆泥私密马赛!让小情侣在最后一点见上面嘿嘿嘿。不算注释的注释:狻猊,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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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被她捧在掌心、经不起一点风浪的落落◎
她疑心是自己连日奔波产生了幻觉, 一晃眼,那名乐师隐在人群中再寻不到。
袁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笑道:“小景也别站着,坐下吃。”
他称呼她为“小景”, 却喊金庚全名, 区别对待更惹金庚不快。他不敢对袁厉不敬, 却敢为难她, 重重搁下酒樽,皮笑肉不笑:“南景难得和我们一道,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为他接风洗尘,袁叔, 不介意我借您的场子请他喝一杯吧?”
“有何不可?”袁厉一改方才劝酒的架势, 招招手, 立刻有貌美婢女为闻丹歌斟酒。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道:“小景过来坐。”
闻丹歌沉默着坐下,丝毫不在意对面的金庚已经火冒三丈。袁厉身边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 如今他左手边是保鸿信,另一边就是她,如何教金庚不嫉妒?
保鸿信已经醉了一半,乐呵呵道:“这敢情好啊!南景之前喝过酒吗?”
闻丹歌摇摇头:“并不怎么喝。”
保鸿信于是推开婢女,亲自倒了一碗递给她:“江湖儿女哪有不会喝酒的道理!喝!今天我们兄弟几个、不醉不归!”说罢以身示范, 仰头一饮而尽,向袁厉展示了下自己清空的酒樽。
袁厉笑着摇了摇头, 捻着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 道:“既然你都放话了, 那我也不扫兴。小景介意给袁叔打个样吗?”
几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闻丹歌虽不知袁厉为什么要“偏爱”自己, 但此情此景,已经容不得她拒绝。她缓缓举起酒樽,照例先敬了袁厉,又敬了保鸿信,轮到金庚时却被他抢先一步。
只见金庚“嚯”地站起身,阴影如一堵城墙将几人笼罩。他生得高大,一举一动也似山崩地裂,声如洪钟:“袁叔,我先敬您!”语毕昂首倾樽,喉结粗鲁地滚动几下,片刻后一抹嘴,露出一口牙,“袁叔,干了!”
袁厉仍是含笑点头,但那笑里多了几分淡淡的嫌恶。闻丹歌垂首,看了眼面前的酒樽,也学他们扬首一饮而尽。袁厉见了,似乎很满意她的举措,眼角皱纹深了两寸:“好、好!袁叔与你们同乐!”
“好酒!”痛饮之后,气氛推至顶潮,保鸿信叫来的一群舞女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奏乐,起舞。四个舞姿曼妙、身披绫罗的西域胡姬分散开来,腰肢摇曳,雪臂婉转。一片脂粉香气中,闻丹歌的目光却从未为舞姬停留。
乐师队伍隐在珠帘后,这本是为了隔绝窥探,不让外人打搅里间的人寻欢作乐而设,此刻却成了她的障碍。
暧昧的水袖、琳琅的珠帘,每一道都阻碍着她的视线。闻丹歌只能在间隙中寻找,偏偏从头至尾数过了,还是没能找到。
难道,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她的恍惚被金庚捕捉到,成了被他耻笑的缺点:“南景这是怎么了?才喝了那么一点就醉了?这可不行啊,来来来,为兄替你练练!”说罢挤到她和袁厉中间,毫不客气地倒了一海碗推到她面前,“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闻丹歌默了默,察觉到身边袁厉的视线。他想让她喝,于是又一坛酒见了底,袁厉继续命人添上。
宾主尽欢,舞姬们也从台上旋至席间。四位舞姬,席上正好四人,闻丹歌拒绝了,道:“你去伺候袁叔吧,我这里用不到。”
舞姬被她拒绝也不见尴尬,温柔小意地趴在袁厉膝头,一张红唇沾上晶莹剔透的水光,眉目含情。金庚和保鸿信身边也是一样的光景,莺声燕语,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舞姬身上的绫罗也褪得半遮半掩,屋内燃起燥热的火。闻丹歌想走,却明白现在还不到时候。
终于,保鸿信像是突然惊醒,捏了捏眉间:“南景,你去外间看着,有异动就来报。”
“是。”她依言出去,关上门时听到里面传来袁厉的声音:“怎么让他走了?你们排挤他?”
接着是保鸿信讨好的话:“哪里哪里。不过是看他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怕留下来会扰了您的兴致。”
之后的话闻丹歌就辨不清了,只听到几阵娇吟和□□。
她抓着迎魁剑柄,放空五感,不去听里间混乱的声音。别看里面的人现在亲密无间,多龌龊的事都能一起做,等到把利益摆在明面上,又是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样。
保鸿信觊觎霓裳坊已久,此番来是为了从袁厉手里割下一块与平盛坊相临的肉。袁厉年岁已大却没有孩子,连认的干亲都没有,只有两个年轻时结拜的弟弟。
分别是保鸿信和狼坚。
如今狼坚已废,按理来说,保鸿信能够继承他的位置一举拿下霓裳坊。若被他得逞,平盛坊和霓裳坊均归于鸿运帮,妖都的时局就要变了。
袁厉深谙此间的道理,并不想平白送给鸿运帮这么大一块肥肉,更别说他背后的清影派也有自己的考量。几番争执下,保鸿信自认退了一步——他只要霓裳坊与平盛坊临近的一片区域。
面对他的“让步”,袁厉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胜迎会”在即,保鸿信再也忍不住,决定动手。
当然,保鸿信不可能和她说得这么透彻,他只给了一句话:听令行事,必要时可以不留活口。
之所以把她留在门外,还是因为不放心她,觉得两相比较下金庚更信得过。但是没关系,今夜过后,他就不得不信她了。
酒香与脂粉香混在一处,丝竹管弦与下流话不觉于耳,一切黑暗都被声色犬马掩盖。闻丹歌扣指,心底数了数暗处的几个杀手。
十四,十五。楼上有七个,左右厢房各四个,三个扮成了舞姬,两个扮成恩客,剩下三个扮作下人沉默地出入楼中。
加上金庚,今晚她最少要杀十六人。
还好,还没有到刃毒的极限。闻丹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似乎这样就能缓解脑海中的疼痛。
自从她与落落分别,原以为已经压制下去的刃毒卷土重来,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闻丹歌虽然想过这个后果,但比起应落逢的安危,她的这点忍耐不值一提。
只是......原来酒水会诱发刃毒吗?
“这位小郎君好生俊俏,还是个生面孔呢,以前怎么没见你来坊里玩?”她正暗自运气压制刃毒,肩上突然搭上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暗香浮动,绛红的薄纱拂过持剑人的手腕,阵阵酥痒。
闻丹歌抬眸,认出她是左厢房扮作舞姬的杀手,语气冷淡:“奉命行事,姑娘自重。”
“哎呀,真是铁面无私呢。”口中说着害怕的话,手指却十分大胆沿着她的手臂游走。见闻丹歌无动于衷,她“噗嗤”一笑,莞尔道:“早听闻保帮主手下新来了一位南景护法,年轻有为,洁身自好,不少姐妹铩羽而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奴家小月,可有幸领教?”
不愧是霓裳坊出生,举手投足妩媚天成,一颦一笑娇而不艳。若是个正常人,不论男女,或许就要被美人计迷了魂去。只可惜闻丹歌被莫惊春称为“天底下不解风情第一人”,任你千娇百媚,她自岿然不动。
小月也发现她不是强撑,是真的不感兴趣,咬咬牙准备使出最后一招,解了衣襟上两枚盘扣就要往她身边倒:“哎哟。”然而撞上的却不是闻丹歌,而是从里面退出来的一位乐师。
“姑娘当心。”那人扶她起来,连连道歉。因为背对着,闻丹歌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只一眼她就能确认。
是落落。
小月计谋扑空,正不知道找谁撒气,便扯着乐师不肯放:“你长没长眼睛?不想要这对眼珠子可以挖了扔到后院喂狗!”
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先是遇到个没长眼的任务对象,再遇到个不长眼的乐师,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踩她一脚!
乐师欲为自己辩解几句,忽然一道剑光闪过,小月扯着他衣袖的那只手臂多出几道流血的伤口。
她惊叫一声放开,不可思议地看向闻丹歌:“你敢伤我?!”
闻丹歌:“滚。”
“你!你们给我等着!”她狠狠剜了俩人一眼,捂着衣襟跑走了。原本打算趁小月美人计得逞蜂拥而上的其余杀手也蛰伏回去,预备伺机而动。
闻丹歌无视暗地里的窥伺,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终于在手腕处找到一点淤青,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应落逢:这个语气......自己不是易容了吗?她认出自己来了?
见他没反应,闻丹歌没再问,不由分说从芥子袋里掏出金疮药就要替他上药。应落逢这才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不忘把衣袖扯下遮住淤青:“一点小伤,不劳您挂心。”
听他这么称呼自己,闻丹歌怔了怔,上药的手僵在半空。应落逢等了两息,见她神情凝重目光恍惚,伏了伏身道:“护法无事的话我先进去了,几位大人还未尽兴。”说罢抱着琵琶转身欲走,却被她拉住: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未听过她发出这种声音。疲倦的、颤抖的,仿佛晨曦一照就会消弭的朝露。
有那么一刹,他想和她相认。
但最终,他只是说:“......乐师,聆鹤。”
不是被她捧在掌心、经不起一点风浪的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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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丹歌手执长刃,浴血的身影宛若阎罗◎
闻丹歌虽然不知道应落逢为什么要装作不相识, 但现在情况复杂,不是把话说开的好时候。见他复又进入室内,她瞥了眼四周正在缩小包围圈的刺客们,也跟了进去。
保鸿信双目迷离, 但如果细看会发现那迷离只是表象, 眸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暗潮。袁厉身边围着两个衣衫凌乱的舞姬, 面上仍然带着和蔼的笑, 唇角的弧度却在闻丹歌进来时轻蔑地扬了扬。整间雅厢或许只有金庚尽兴了。
见她进来,保鸿信收到暗号,晃晃悠悠起身,还不忘抹了把舞姬光滑的脸, 对袁厉拱了拱手:“大哥, 小弟不胜酒力、先去外面透透气!您自便!”
闻丹歌上前搀住他, 手指隔着布料划了一下。这是他们事前商量的暗号, 意思是对方准备动手了。
袁厉点头,仿佛没有察觉异样:“几日不见, 二弟这酒量下降不少!还是聚的少了,以后我们兄弟几个多聚聚,也免得生分!”
闻言,保鸿信面上的伪装有一瞬破裂,不过还是维持住了:“是是是!多聚、多喝!金庚、还不给大哥满上!”
转身的瞬间, 闻丹歌听到他暗骂:“老不死的,谁要和你们两个在底下聚?”
她假装自己没听见, 目光越过珠帘投向后面一众乐师。应落逢已经就位, 正专心致志弹着琵琶, 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知无觉。
保鸿信和袁厉对彼此都下了死手, 这座歌楼里势必会有无辜的人被牵连。“迎胜会”的名额非常重要, 但如果一切都以应落逢受伤为前提,她宁肯不要。
不过眼下还没有走到必须二选一的地步,她还有机会。下定决心后,闻丹歌对保鸿信道:“共有十五人,但不排除整座歌楼都是他手下的可能,引蛇出洞后属下送您出去。”
保鸿信点点头:“可。你办事一向仔细,我很放心。切记,不留活口,必要时可以放火。”
看来刚才试探袁厉口风失败了。闻丹歌心中了然,看着他独自一人进入茅房后便隐去声息埋伏到暗处。
据保鸿信所说,袁厉比他们更急所以一定会抢先下手。那么只要保鸿信先受伤,后面无论闹得多大都能推卸责任。妖都没有律法,有的只有各坊各派间脆弱如纸的盟约。
果然,茅房里传来保鸿信的闷哼和打斗声,闻丹歌迅速起身,迎魁如一柄月光刺破黑暗,霎时雪花四溅,清冷月光坠入血泊。
保鸿信伤的不重,刚才那一击他原本能够避开,为了留存对方先下手的证据脸上才硬生生挨了一刀。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确定没有下毒后露出势在必得的笑:“袁厉老贼,你命休矣。”闻丹歌没有出声,尽职尽责地保持沉默。按照计划,接下来俩人应该互换衣服,由她扮演保鸿信继续吸引仇恨,而保鸿信则装成她回到厢房向袁厉禀告“有刺客”。袁厉若是和他走,他便能兵不血刃拿下霓裳坊;若是不和他走,则会死在今晚的暗杀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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