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个做媒的,除了夸大些优点放低些缺点,哪里敢胡诌些有的没的,怀年伯的确说与七姑娘相看了,才中意求娶。
这很正常,只要是肯为子女考虑的,都会先私下寻个机会相看,有意后才会请她们这些官媒或私媒上门提亲,有那更高贵的门户,还同请德高望重的人去女方家提亲。
可安阳侯夫人知道自家事,从来没有给许如容安排过什么相看,别说相看了,因庶女容颜过盛,根本少现与人前,莫说相看了。
因此,安阳侯夫人对怀年伯胡言编造十分生气,这已经不是求娶问题,是有损许如容和安阳侯府名声,这怀年伯莫非是求娶不成想要硬求?
“我们侯府从未为小七安排过什么私下相看,也无意与怀年伯结亲,请你回去告知,”说完,端起茶盏。
若不是不想迁怒这中间人媒婆,安阳侯夫人都要喊上一声“送客,”但这语气中的冰冷已十分明显。
官媒显然没想到安阳侯夫人发怒,并不承认相看有结亲之意,心中不解,但也知晓轻重,她是很想说成这亲事拿高额报酬,也不敢在一个侯夫人跟前放肆,由着下人送出去,往怀年伯府上回信。
怀年伯是真想成了这门亲事,可没想到上门求娶一次次被拒,这次便存了些算计小心思,反正许成泰想要跟自己结亲,看中的是自己的地位和官位,那闺女和侄女也差不多了多少,可没想到,接二再三地都被拒了。
饶是怀年伯自己也有些自己的算计,可安阳侯府未免太不识趣,他如何忍得下这气,便将管事的招来,吩咐了几句。
管事的面露难色,“可是伯爷,那位七姑娘,小人打探过了,极少出府,这恐怕不好办。”
怀年伯的打算很简单,只要他跟许如容有了肌肤之亲,这亲事不成也得成,可却忘了,这样的算计只能在侯府外进行,可许如容是个惯不出府的,“那就将人引出来,这点事难道你还办不到?”
他是真没想到,安阳侯府中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大美人,若不是阴差阳错,他就错过了。至于那什么六姑娘许雪,生的不过清秀,哪里有七姑娘许如容的绝色,这样的容貌莫说娶进门,便是入宫做妃子都得艳绝六宫。
他本就有续娶的打算,既如此,何不趁机娶个好颜色的回府,左右他已经有了嫡子女,继室便是庶出,可是侯府的庶出姑娘,自己又是续娶,又如此年轻貌美,倒是正好相配。
怀年伯又吩咐,“提亲的礼单再多加一层,”算计是一回事,最好还是正经求娶成功,如此叫人看看自己对侯府七姑娘的求娶之心有多诚,许侯府那边就应了。
他这边算计颇多,安阳侯夫人越想越觉着这怀年伯心思不正,想到这人是许成泰交好给招来的,便使人将这怀年伯有意败坏许如容和侯府名声的事传给许成泰知晓。
许成泰也很苦闷。
他如今早没了之前攀附三皇子站队的想法,甚至还有些避之不及。
本以为怀年伯那边在大嫂拒了亲事,自己也婉转表达了“便是不结亲两人交情依旧”的话,怀年伯该明白了,自家大哥和大嫂无意结亲,他代为婉转转告。怀年伯该息了念头,可没想到这人再而三地上门求娶。
偏他不敢跟怀年伯撕破脸,不仅是官场上往来之故,还恐影响许雪的亲事。
这些天,他也查明了王氏为许雪应下的寒门子葛辉,本以为王氏容不下许雪,擅自给她应下的亲事不妥,却不想,这葛辉虽寒门出身,却极有学识才干,为人处世尚有些青涩,却虚心听教,日后加以培养,前途可期。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王氏坏心居然成就了好事。
许承泰对这女婿满意,更不想因怀年伯求娶许如容,牵连进当初他曾想将许雪许给怀年伯的旧事里,免得怀年伯嚷嚷出去,弄出一女许二夫的丑事来。
但许如容也不能许给怀年伯,没办法,许成泰只能再寻怀年伯,他也不好说旁的,只能说安阳侯和侯夫人觉着亲事不适合,劝他放弃。
可没想到,怀年伯居然道:“可是当初许二叔却已经叫我与七姑娘相看,现在未免有些出尔反尔,虽你我相交,却没得这般戏耍人。”
当初可是许成泰先起了结亲之意,还不知从哪论起的拐了弯关系上,把原本同僚可兄弟相称的关系都弄成了上下两辈。
许成泰一听,这不对啊,便是当初让他悄悄看了一眼,看的也是许雪,不然他何必如此忌讳怀年伯缠着许如容求娶,不就是怕弄出不好看的事。
第135章
许成泰忙道:“这话可叫我不解了,何时我叫七侄女与你相看过?”当日他安排许雪让怀年伯偶然看到一面,无可厚非,偶遇也罢,刻意也好,此举很正常。但许如容是怎么回事?莫非当日两人一起被怀年伯看到?
怀年伯摇摇头,“许二叔这可真是健忘,上次往侯府去,不正是你叫了七姑娘让我相见一面,若不然,某也不会如此心仪七姑娘,实在是那一面叫某难忘,也因此吩咐下人打探时,根据某描述七姑娘容貌才弄错了排序,求娶七姑娘,这岂不是某与七姑娘的缘分。”
怀年伯都挑明了,许成泰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有些气恼,“你休要胡说,我可没安排,你当知道我之前的想法,只是造化弄人。”
怀年伯轻笑一声,“许二叔不必动气,毕竟当日我见到的当真是七姑娘,才一见钟情。也以为侯府有意七姑娘与某结亲,才再三登门求娶。”还把当日在何地看到许如容都细细说了一遍。
这话说的,好似许如容刻意寻了机会去见怀年伯,才会取代了原来的许雪。
许成泰便是对许如容不甚熟稔,可自家子侄自己知,不是那等品性之人,况且有大嫂在,若许如容当真起了什么心思,她早就发觉。
怀年伯显然是故意的歪曲,可他说的又笃定,是真看到了许如容,却没看到许雪,心中不免存了些疑,嘴上还是说:“许是七侄女偶然经过,方才被你瞧见罢了。只是,家兄和长嫂都无意让七侄女早出嫁,还是辜负贤侄好意了。”
“许二叔这般说,那也行,”怀年伯倒是没有与他争执什么,面上一片平和,只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说起来,这怀年伯生的倒也是一表人才,虽年过三旬,依然劲挺身姿,带着些文人的尔雅子姿,成熟稳重气度,不输年轻儿郎,这也是当初许成泰看中他的原因。
他再是好权升官,也没想把亲生女儿许给个年纪大了还其貌不扬男人为妻的打算。
眼下,怀年伯显然还没有对七侄女死心,若以前,冲着他这衷情劲儿,他许还帮着撮合,可怀年伯到底是三皇子表亲,不是至亲却是近亲,且更是明显的三皇子党,他只盼着怀年伯赶紧息了结亲的心思。
两人倒也没有争吵,只是也算是不欢而散,许成泰心中对他当日见到许如容的描述起疑,回到侯府就开始查这事。
时隔不算太久,又是他请怀年伯来侯府用餐,这也不算是小事,把当日怀年伯看到许如容地方附近当值的下人找来一问便知。
当时许成泰不止邀请了怀年伯一个,但他却是最早来侯府,也是许成泰特意暗示怀年伯配合为之。怀年伯来了后,就被许成泰引着往后宅松鹤院去拜见了安阳侯老夫人,回去路上借口腹中有些不适,让怀年伯稍等他片刻。
就是这个时候,怀年伯道,他看到了七姑娘许如容,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怀年伯等待的地方地方介于长房和二房之间,是通往后园的路,那处靠近一个恭房,又有一处凉亭,位置有些僻静隐蔽,是许成泰恐影响许雪名声,特意选的位置。
只是,那附近当时并无什么值守下人,毕竟不是宴请人,恭房附近除了早起打扫人,少有人在那边逗留,没问出有用的消息。
许成泰到底不管府中庶务,他这里一找人查当日事,安阳侯夫人那里就得了消息。
原本就奇怪官媒说的侯府让许如容相看有结亲意这话,她已经问过许如容,根本没见过外男。本以为就是官媒胡言,现在却闻听许成泰查当日怀年伯来侯府事,当下就让人请了许成泰去花厅。
到现在,怀年伯认准了许如容不撒手,许成泰也不好再瞒着安阳侯夫人他当初曾有意将许雪许给怀年伯一事,比起什么两姐妹与同一男子之类,别被扯进皇子间夺嫡才最重要。
安阳侯夫人没料到里面还有这样一层事,虽然对许成泰攀附好权差点卷进夺嫡不喜,但事到如今,他也没了夺嫡的心思,眼前事才重要,便道:“既然怀年伯那么肯定,说不定真的在侯府见到了阿容,事情隔了数日,这般只找下人问不好查,”当下便吩咐丫鬟去请许如容过来。
既然许如容是当事人,当日她去过何处,许有印象,只看她在那个时间是否经过怀年伯说的位置便是。
许如容此时没在自己院子里,正在绮院与拿着张帖子的许菡说话。
“好久没见乐安姐姐了,也不知她这次回京是不是还去边关,”许菡手中的帖子是乐安县主周文雅给她下的请帖,邀她参加自家郡王府举办的花宴。
许菡平时常出门,但也是逛街骑马游玩,与交好的闺友约了去郊外或者园子之类的赏花,却少去参加高门宴会,便是去旁人家做客也多是许雯儿和温大姑娘之类的交好姑娘家。
“好久没见乐安姐姐了,不知她现在是何等模样了,”许菡想着乐安县主飒爽风姿,边关一行或许让她更加肆意张扬吧,“七姐姐,要不要你跟我一起去,乐安县主你早先也见过一面,很好相处。”
许如容缓缓摇了摇头,“还是别了,我若去也想带帷帽或者幕篱,可去人家参加宴席,哪里有遮挡面容的,太无礼,不尊重主家。”
虽然这些年习惯了缩在侯府,可到底是少女,岂能不向往外面走动,可更明白自己外出不便。
许菡就是觉着自家七姐姐不该怀璧其罪,十分心疼她拘束自己,“要不戴个面纱,我见有姑娘面上生了痘痘,便带轻纱遮挡的,这样就不是无礼了。”
“阿菡去玩吧,”许如容还是不愿冒险,况且最近被怀年伯不放弃一而再求亲的事烦扰,她更没有外出赏玩的心思,“我与人不熟,去了也没什么可说话的,倒不如在家中,不管是陪陪祖母还是母亲,姨娘,总归都有说话的。”
上次乞巧节外出,她戴着幕篱都脱离面部,这面纱怕是更不保险了。
或许是因为上次不小心露了脸,姨娘说外面已经隐隐有传当日安阳侯府同行里有位十分貌美姑娘之事了,虽似乎未确定就是自己,但却还是引出了一些议论。
许菡知道她后面的话就是安慰自己,她哪里看不出七姐姐还是顾虑容颜,只是她不愿,自己也不好强拉她去,虽然她觉着自己身手总是能护住七姐姐,“后日虽然休沐,也不知阿漠是不是能得空跟我一起,六姐姐又定了亲,也不好出门了。”
早两年,乐安县主没随着她兄长往边关去之前,她那会儿也小,有两次去康清郡王府,都是跟阿漠或者大哥一起,也不拘男女,都率性而坐,或高谈或游戏,她还挺喜欢康清郡王府的开明。
许菡不知,这次宴会名义上是乐安县主回京举办的宴会,实则是康清郡王妃特意为乐安县主举办的相亲宴。虽分了男女宾客,却又不完全遮挡,若许如容去,当真是波澜不断了。
林漠那日也约了其他同窗切磋策论,并未与她同往康清郡王府,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眼下,安阳侯夫人身边的下人循着许如容院子里丫鬟的话找到了绮院,告知许如容,安阳侯夫人请她过去,有事相问。
“什么事啊?”许菡知道今上午怀年伯府上又使人来提亲了,恼这个怀年伯一不小年纪了还不知所谓地老牛吃嫩草纠缠不断,甚是烦人。
来传话的是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平素与许菡也相熟,是个伶俐爱笑的,“该是关于怀年伯爷,二爷也在夫人那。”
许菡一听,就站起身来,“七姐姐,我也跟你一起去,今儿还没见大伯母给她请安呢。”
二伯也在大伯那,还是关于怀年伯那老牛的,更得去听听了。
许如容自然看出小妹是担心自己的事,轻点了下头,拿起桌上放的团扇,“我们这就走吧,别让母亲和二叔久等了。”
从绮院到长房正房花厅本也不远,此时夕阳落下,微凉初秋风吹起,许菡和许如容也不用沿抄手游廊荫凉,经小径甬道,脚下快着些,不过半盏茶便到了。
许如容虽未习武,可她偶有练舞,又跟许菡处的多,或陪着老夫人在园子里走路消遣,一路走来倒也轻松,气息稳定。
她执一柄美人画团扇,素指纤纤,肌如凝脂,眉眼如烟如画,竟不知画扇中人与她孰美?
用许菡常说的话,她家七姐姐从头发丝到脚跟,无一不美!
许成泰看着袅袅走进花厅的七侄女,不得不说,怀年伯若当真是被七侄女的容颜迷住,也是应该,这孩子姿容确实过盛了些,可当下看来,却非好事。
也是侯府从来没有送女孩儿入宫的例子,不然许成泰在许如容初见姿容时,也起过一瞬这等念头,很快又觉着没可能,长兄的性子定然不允。
若不然,就七侄女这等姿容,入宫为妃当真是要艳压六宫无颜色。
许如容进来后便行福礼唤人,许菡也跟着一起屈膝行了个福礼,唤人,“大伯母,二伯。”
安阳侯夫人知道许如容在许菡院子里时,见许菡跟着过来,就不意外了,这孩子素来跟庶女亲近。先让两人坐在另一边,才道出叫许如容来的原因。
“……怀年伯说那日来侯府,去给你祖母问安回去路上,曾在大房和二房附近亭子附近看见了你一面,你当日上午可曾往那边去过?”
安阳侯夫人这般一问,许菡和许如容皆楞。
许菡一下想起当天,七姐姐曾经来园子里寻自己,难道来的路上经过了那边?
她看向许如容,就见她脸色微微一变,道:“是,当天因为着急,确实从那附近走过,”只是她根本没留意到还有外男。
安阳侯夫人轻点头,“那就是了,许是你从那里走过,被怀年伯看到并误会了,以为是要相看。”
“相看?”许菡正有些愧疚,该是因自己来了月事缘故,连累了七姐姐惹上了怀年伯,闻听安阳侯夫人这话,很是不解。
安阳侯夫人看了眼有些许不自在的许成泰,简单说了下,“本来你二叔觉着怀年伯不错,想要介绍给阿雪,却没想到那天见到了你。”
若是当日怀年伯看到的许雪,许雪虽模样秀美,却远不及许如容容颜之盛,许怀年伯就不会坚持求娶了,只谁能想到里面弄出了这样的误会。
许成泰如今对葛辉相当满意,不想这亲事生出波澜,轻咳一声,道:“阿容放心,这事也就咱们自家知,不会对你们姐妹名声有碍,只是,你当日为何从那边走,当然,二叔这么问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清楚了,免得怀年伯误会。”
还有本该出现在那里的阿雪,为何当日怀年伯见到的却是七侄女?
他那天与张姨娘露了些口风,又让小厮信河暗中将许雪引过去,信河也回禀说将许雪带过去了,却不知怀年伯为何没注意到,只看到了许如容。
出了这样的岔子,许成泰觉着这里面蹊跷,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这么一问,许如容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二叔虽然是长辈,可到底是男子,阿菡小姑娘家月事怎好与他讲,可若不说清楚,又恐二叔误会自己当日故意从那边经过,对怀年伯有所图谋,只能分辨,“二叔,我当日是要去园子里,觉着那边路近些,才从那边经过,只是到现在都不知怀年伯是哪位,不知长什么样子,没有想做旁的。”